第二十七章
紅襖妮子倒真感到有點奇怪了,她愣愣的望著邵真上下打量,隨又道:「算了吧,李輝,對姑娘別來這一套,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語聲一頓,輕蔑的介面道:「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殺你,你我沒冤也沒仇,既然你如此認輸害怕,也就算了,饒過你這遭。」
這番話說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一揚螓首,紅襖姆子接著又道:「不過我鄭重警告你,如果我在洛陽找到了「六魔煞」,而你也在場的話,那姑奶奶我就饒你不得了,懂嗎?」
說罷,一轉嬌軀,咚咚的,快速的邁向樓梯去……
下至樓梯口,傳來她的聲音:「掌柜老伯,這些銀子算是我的賠償,對不起了啊!」
接著響起掌柜千謝萬謝的話語……緊接著,外頭響起了一陣蹄聲,漸去漸遠,終至不見……
而邵真,卻悵然若失的,兀立不動……
小琴用肘膀推了他一把,嬌道:「吳兄,你發什麼呆啊?」
邵真連忙道:「哦,我在想她的武功好生高強,不知道她是誰?」
盯了他一眼,小琴打趣道:「你不覺得她很美嗎?」
兩頰微微一燙,邵真連忙打趣道:「瞧你,盡挖苦人啊!」
一頓,接著笑道:「那妮子長得很美是不錯,不過比起你琴姑娘來還差了那麼一大截。」
料不到他反唇相嬉,小琴紅了紅臉兒,嬌嗔道:「去你的,倒佔起我的便宜來了!」
這時候掌柜老頭和幾名夥計上了樓來,但他們顯然對邵真和小琴感到駭懼,只是站在樓梯口,躊躕不前……
邵真見狀,連忙上前道:「掌柜的,對不起,壞了你的生意……」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塞在掌柜的手上……
欣喜若狂,掌柜連連點頭稱謝。
邵真在四個月以前雖曾在這鬧得烏煙瘴氣,這回重臨此地,掌柜的卻不認得他,這也難怪,那時邵真是戴著一頂大斗笠,遮去了大半的面孔,而且身著襤樓舊衣,與現在比較起來是判若兩人,再者事隔百日之久,也不能怪掌柜健忘了。
這時,樓上是一片雜亂,桌椅屏風東倒西歪,杯盤狼藉,且地上橫豎躺著五條血淋淋的死屍,再也沒人有閑情呷酒了,邵真本想向掌柜的探問侯大再的死因,但一想他既非武林中人,就算他知道的再多也不會多過柏毓彪,再問也是無濟於事,而掌柜和夥計也急於整頓樓上,邵真選偕小琴下樓去……
下了樓梯,但見圍滿了一片好奇的人群,但他們一見邵真和小琴下了樓來,卻又紛紛走避……
這使邵真和小琴感到甚窘,不覺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兒離開這裡……
正當他倆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一陣叫聲:「老弟,等等啊!」
邵真和小琴不期然的停住腳步,齊齊向發聲的地方望去——
但見靠裡頭角落有一人正對著他們含笑招手。
那人看來至少是上了半百的老頭兒,但身上僅穿著單薄的粗布衣,在這大冷天里依然顯得精神抖擻,紅顏鶴髮,獨自一人在那兒獨斟獨飲,閑態幽閑至極……
邵真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他並不認識他,何以會呼喚自己?他不覺愣在那兒……
直到粗布老頭再次朝他招手,邵真與小琴方移動腳步走前去。
及至,那名老者並不起立,只是齜牙一笑,露出滿嘴參差不齊的老牙,擺手道:「兩位請坐。」
邵真和小琴相互望了一眼,雙雙坐了下來!
那老者為兩人各倒滿了一杯酒,然後搔了搔蓬飛如亂草的頭髮,開腔說道:「這麼冷天,喝他兩盅,暖暖身子也不錯,是么?」
這話倒叫邵真和小琴傻了一傻,叫自己來就是為了喝兩杯么?但邵真以為對方或許認識自己,只是自己失去從前的記憶而不知道,遂拱手道:「請問老丈您尊姓大名,恕在下眼拙不認得老丈。」
逕自幹了一杯酒,蓬髮老人夾起一塊羊肉,一邊放入嘴裡,一邊唔聲道:「你當然不認識老夫啊,因為老夫也不認識你。」
不禁一呆,邵真眨了眨眼,說道:「那請問老丈您招呼在下入座,敢問有何指教?」
拔長著頸子,用力吞下那塊羊肉,老人瞪了一眼道:「喝酒嘛!」
說罷,又仰著乾杯……
面面相覷,邵真和小琴以為是碰到了個老瘋癲,邵真站起身子朝小琴道:「琴姑娘,咱們走吧。」
小琴也正想起身,但那老人卻開了口道:「你為什麼冒充「玉面青衫」李輝?」
這話一出,邵真和小琴才知道對方也是武林中人。
事實上,他們早就該知道的,不是么,在這冰天寒地里,瞧他那身單薄布衣,仍精神健旺,非有武功之人哪能御此寒?再說酒樓里發生了一場血戰格鬥,眾人皆走避一空,只他一人仍在此獨斟自飲,如非武林中人對打殺司空見慣,他不也隨眾人走避而去么。
小琴方出道江湖,對江湖上的閱歷只是一片空白,這不能怪她看走了眼,而邵真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也疏忽了呢?當然,邵真在從前必定能一眼看出,只是自他跌下深崖,頭部受到嚴重撞擊,而致失去從前的記憶力,雖然他並不是完全喪失記憶力,自他被救起以後所發生的事他雖仍能記憶,但依然或多或少,影響了他的腦力的思考,甚至也使他的武功打了大大的折扣……所以,這也不能怪他粗心大意把眼前的蓬髮老人視為「老瘋癲」。
「原來前輩也是武林中人,失敬了!」
坐回原位,邵真重新拱了拱手道:「晚輩吳知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吳知?」
皺了皺稀疏的眉頭,粗衣老者放下了唇邊的酒杯,睜眼看兩眼,滿存疑惑的向邵真徹頭徹尾的打量了一下,哺哺自語道:「江湖上沒聽聞過啊!」
說著,也不答邵真問話,反問道:「你為什麼冒『玉面青衫』的名頭?」
邵真笑道:「非在下冒充『玉面青衫』。事實上『玉面青衫』何許人在下不得而知,只是他們認錯了人吧?」
揉了一下紅噴噴的酒槽鼻,蓬髮老人哦了一聲,翻了翻眼道:「真是一群豬腦袋,沒吃過豬蹄子也該看過豬走路,為人嘍羅,連主子的至好朋友也沒見過,糊裡糊塗的半路認了個爹,真是!」
這番話顯然是在譏諷柏毓彪,但邵真卻拿捏不定對方是否也是「六魔煞」的同路人,當下戒心大起……
蓬髮老人抬眼又道:「你和『六魔煞』有仇嗎?」
邵真灼灼的凝視著他,不答反問:「在下第二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懶懶一揮手,亂髮老人粗聲道:「啊呀,你管老夫叫什麼名字,叫我阿狗阿貓都可以!」
小琴忍不住掩唇輕笑,只覺得這老頭子風趣得古怪,而且看起來還有幾分的豪邁……
但邵真可不這般想法,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是敵是友之前,絲毫不敢大意。
他凝聲道:「閣下您招呼在下前來,是有事商談對不?」
睜了一眼,亂髮老人道:「這當然是了,難道你以為老夫是個呆瓜白請你們吃酒是么?」
「很好。」
點了一下頭,邵真淡淡道:「在下拒絕回答閣下的問話,如果閣下依然堅持不表明身份的話。」
瞪睜兩眼,亂髮老人哼聲道:「小子你敢?」
微微一笑,邵真平靜的道:「有何不敢?」
愣了一愣,亂髮老者兩隻睜大了的眼,骨碌骨碌的在邵真臉上打轉……
邵真含笑自若,端坐依然……
「好!」
半晌,那古怪老頭兒說了聲好,猛地仰幹了一杯酒,然後重新斟滿一杯,這才齜牙列嘴道:「想不到你小子名氣沒有,傲氣倒不小啊!」
輕輕一笑,邵真道:「傲氣不敢有,骨氣不敢無,得罪之處,尚請……」
「算了,算了,一忽兒硬,一忽兒軟,小子存心折磨我老頭子這幾把骨頭么?」
搖了搖雙手,老頭兒皺著酒糟鼻道:「其實,我老頭子一時也想不起自己叫啥,別人管老夫叫啥的老人,哦,對了,是『酒痴』,如果你小子高興,盡可這般叫,但老夫例高興你叫我酒桶,真的,我將喝下滿滿的一桶酒哪,只是喝下去要瘋他三天三夜罷了……」
這一番話,引得邵真和小琴相視而笑。
瞪了一眼,他似乎很習慣如此,那叫「酒痴」的老頭子啞聲道:「怎麼?知道了老夫的名頭你們就高興了么?其實你們知不知道,又有啥相干?難道知道老夫是誰,你們就渾身發光,不得了,了不得了么?嘿!」
邵真和小琴不禁噴笑了出來!
「酒痴」卻氣道:「呀呀,笑,笑,啥好笑的?現在小子你可以說你是否和『六魔煞』有仇了吧?」
至此,邵真和小琴已可以很明白的知道對方是個不拘小節,豪邁爽朗,遊戲人間的老前輩了。
邵真斂起笑容,抱拳道:「前輩……」
方一開口,「酒痴」又呀呀道:「年輕小夥子有幾分傲氣,老頭子不反對,有骨氣,那是最要得,但千萬別來這種酸氣,懂么?」
邵真聳了聳肩,只得改口道:「是的,我和『六魔煞』有仇——深仇大恨的血仇!」
一頓,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呢?」
「酒痴」搔了搔耳根,才道:「因為你冒充『玉面青衫』……」
不等他說完,邵真截口道:「我說過,是他們認錯了!」
瞪了他一眼,「酒痴」道:「他們雖認錯人,但你小子卻不否認自己是『玉面青衫』,而且和他們東扯西拉,說了一大堆,老夫猜測你小子可能在套他們的消息,但你小子先前莫名其妙的一連把完好的羊肉面摔在地下,你說這是和「六魔煞」連絡的暗號,瞧你那副樣子,老夫真以為和『六魔煞』是同路人。但前後比較,我猜你小子大概是來找『六魔煞』報仇的,我之所以問你小子,只是要證明我老夫是個聰明人罷了!」
說畢,呵呵笑了兩聲,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微微一吃驚,邵真道:「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
搓了一下粗大的手掌,「酒痴」哼了一聲道:「瞧你小子看來是蠻靈慧的,怎一副猩頭像?這等事只消用屁股想也知道,何須張口問?」
這番話,引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而小琴卻被他那聲「屁股」緋紅了臉……
夾了塊蹄膀放入口中嚼了嚼,然後嘆一聲,把骨頭吐了老遠,「酒痴」這才又說道:「你們兩個這身打份,男的帥,女的俏,已夠使人注目的了,何況再加上你小子瘋子般的把好端端的羊肉面一連摔在地上,老實說,那時老夫看得兩眼冒火,正想揍你,幸好那些替死鬼出來,老夫樂得袖手旁觀……」
邵真截口問道:「我們在樓上時,你在一旁偷聽是么?」
「偷聽?」
瞪大了眼,「酒痴」嗤聲道:「是你們把話說的聲音傳到我老夫的耳里罷了,老夫沒怪你們干擾我的耳根清靜,已非常的不錯了,你小子居然反說老夫偷聽?」
邵真和小琴忍不住又相視而笑,他們覺得「酒痴」幽默得古怪。
停住笑聲,邵真道:「很顯然,您也是為找『六魔煞』而來的吧?」
「酒痴」搖頭道:「找六魔煞』?老夫找他fIJ幹啥?」
邵真道:「那你……聽我們講話作啥?」
邵真這回賣個乖,把「偷」字省掉了。
又是一瞪眼,「酒痴」道:「喲!你這人真奇怪,難道老夫聽你們講話犯了法了嗎?老實告訴你,老夫生平最喜歡聽人說『小聲話』了……」
一愣,邵真道:「小聲話?」
齜了一下牙,露出疏落而又黃膩膩的老牙,「酒痴」嘖道:「小聲話也不懂?嘰嘰雜雜的,那般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樣兒,准沒好事兒,老夫最愛聽了!事實上,老夫自稱包打聽,江湖瑣事,武林大事哪樣不知道?老夫就是喜歡這跑跑,那跳跳,專聽你們這等人說『小聲話』也!」
這番解釋少不得又令邵真和小琴莞爾一笑,但幾番話談來,邵真和小琴也覺大致摸清了「酒痴」的怪僻脾氣,也不怎麼,邵真笑聲道:「你這句『你們這等人』……」
「酒痴」截口搶道:「你認為冤枉是么?」
聳了聳肩,邵真也不想和他多說,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傢伙顯然是風塵異人,何不向他打聽些江湖事兒?」
心念及此,遂張口道:「你自稱江湖瑣事,武林大事無所不曉是么?」
斜著眼,「酒痴」哼聲道:「你小子不相信老夫是么?」
「不不不!」
一連說了三個不字,邵真趕著忙道:「在下是想向您請教些事兒……」
眨眨眼,「酒痴」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你小子想問哪樁事?」
邵真正想開口,「酒痴」忽道:「慢,慢!」
一怔,邵真道:「怎麼?」
提著空空如也的酒壺,「酒痴」列嘴道:「要老夫的消息很簡單,只要你小子付這些菜錢,另外再來一壺白乾,怎麼樣?」
原來是這,邵真莞爾一笑,道:「這不成問題,您老想喝儘管喝就是。」
說著,擊掌呼喚夥計……
但夥計們都在樓上整理去了,樓下空空如也,只他們三個人,這座酒樓實際已呈體業狀態,邵真一連叫了兩聲夥計,卻無人相應……
「沒關係,老夫自己來。」
「酒痴」說了一聲,便跑到掌柜桌旁,翻了翻,找到了放酒瓮的地方,然後灌滿一壺酒,又匆匆回座……
邵真正又想開口,「酒痴」卻道:「等等,先讓老夫喂喂肚裡的酒蟲,只要他們不造反,老夫一舒服,啥事都告訴你小子!」
一邊說著,一邊倒酒,一連幹了兩杯,這才吁了一聲,過癮似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這才道:「小子,你可以說了!」
把目光從他抹上層油光的袖子轉走,邵真問道:「你既知道在下不是「玉面青衫」李輝,可見您老一定認識這個人,您可以告訴在下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嗎?」
微微一頷首,「酒痴」道:「這小子在江湖上蠻有那麼點名氣,老夫耳聞他不少,也照過他幾面,看見與你小子相仿,小白臉一個。平時喜著青色衣裝,故江湖上給他個「玉面青衫」雅號。但人與名雖雅,肚子里的名堂可就不太雅啦,吃喝嫖賭一應俱全,尤以賭,是賭中老手,以前時常四面跑,近一年來,便常在洛陽有名的『金銀幫』攪場子。他與『六魔煞』,有臭氣之交,這回他為了要攪個大場面,發柬請『六魔煞』去幫忙。概括一句,此人非正人是也。」
邵真凝神傾聽,心中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玉面青衫」年紀不相上下,又穿青藍色袍子,再加上「你爹」和「你輝」之誤,難怪柏毓彪要半路認爺了。
邵真知道到洛陽找「六魔煞」算帳,勢必也要和「玉面青衫」碰頭,不免想多了解他一些,遂又問道:「他的武功很厲害么?」
微點下頭,「酒痴」齜著黃膩膩的板牙道:「不賴,尤其他那雙『袖劍』,令人防不勝防。」
微一蹙眉,邵真道:「袖劍?」
托著下巴,「酒痴」道:「連這也不懂?你小子可真嫩哪!所謂『袖劍』,顧名思義,就是藏於袖中的短劍,不現之於外,要是與他交手而不知道他的玩意兒,很可能就要吃上門虧!」
這麼一說,邵真對「玉面青衫」李輝無形中有了一股戒慎之心,邵真接著問道:「方才那個兇巴巴的女娃是什麼人物?」
「她呀?」
夾了塊紅辣椒伴著一塊燉肉,一口吞了下去,然後趕忙又喝了口酒,「酒痴」才又接著道:「她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的『黃薔薇』柯月霜。」
點了點頭,邵真想起了她胸前綉著一朵的黃薔薇,他正想說話,不想「酒痴」哄哄兩聲,盯著他古怪的道:「小子,你是否在打她的念頭呢?告訴你,這枝薔薇多刺,不好惹哪,當心點喲!」
邵真料不到他會冒出這等話來,不禁愣了愣,訕訕的笑了笑,眼角卻瞥見身旁的小琴翹高著小嘴兒,一臉的不高興,邵真不禁又是一怔……
「酒痴」轉首朝小琴列嘴一笑,道:「小姑娘,你也要當心喲!」
俏臉猛地一紅,小琴連忙別過頭去,裝著沒聽見……
尷尬萬分,邵真忙岔開話題道:「有個叫『閃箭魂鈴』的人您老知道么?」
好像是故意似的,「酒痴」卻答非所問道:「『黃薔薇』那女娃是『百艷幫』總護法,她那身武功小子你看過了,厲害不厲害你自個知道。她比你早一步到這兒來,聽說『六魔煞』輪姦了一個『百艷幫』的婢女,『百艷幫』主盛怒之下,分別派出十二太妹』和『黃薔薇』各處找尋『六魔煞』,為那名慘被姦殺的婢女報仇……」
輟了一口酒,接道:「『十二太妹』各個武功高強,不在『黃薔薇』之下,都可獨當一面,看來『六魔煞』是罪惡滿盈,該差不多了。」
一頓,望著邵真似笑非笑的道:「可是那妮子不殺你小子,就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
聳了一下肩,邵真輕呷一口酒,淡淡的道:「如果您老知道她的目的只想殺『六魔煞』,並非『玉面青衫』李輝的話,這也沒什麼出奇之處了!我和那女娃扯不上恩怨,咱不說她也罷!」
說這話之時,邵真悄悄的用眼角瞄了一下小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他只覺得不願因談「黃薔薇」而引起她的不高興——他想她是不高興的,雖然他並不太清楚她為什麼不高興。
「不說就不說,老夫也不稀罕!」揉了一下鼻頭子,「酒痴」哼聲道。
邵真便又提出方才的問話:「您老知道『閃箭魂鈴』這個人吧?」
微一沉思,「酒痴」翻了翻眼皮道:「這人老夫沒見過,不過並不陌生,概括一句,這人非等閑之輩,在江湖上是擲地叮噹的人物,他是湖南『金鷹堂』的主要人物……」
邵真截口問道:「『金鷹堂』是怎麼的一個東西?」
哦一聲,「酒痴」道:「說起『金鷹堂』話就長了,這勢必說到武林全盤的事!」
邵真道:「您老是說『金鷹堂』這幫派在武林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么?」
齜了一下牙,「酒痴」沉下了聲音道:「何止是舉足輕重而已,它幾乎是要主宰了整個武林的命運哪!」
心中一驚,邵真為了要報侯大再之仇,勢必與「金鷹堂」要有一番周折的,他不免急欲知道「金鷹堂」的來龍去肌,他傾前身子,低聲道:「您老願意為小子說明嗎?」
「當然了,老夫喝了你小子的酒,受了你小子的賄賂,所謂吃人東西嘴兒軟,老夫怎能不說?」
做著古怪而有趣的鬼臉,「酒痴」瞪著他笑道:「只是……"
說了聲,便停住不語,
被他這怪樣兒引得心中好笑,邵真道:「只是什麼?」
兩眼向上一翻,「酒痴」道:「欲細說武林中事,豈是區區一兩語?只恐怕語未完酒已盡喲,這將打斷老夫的興頭,多掃興哪!」
這話引得邵真和小琴噗哧而笑,邵真連忙道:「您老請放一百萬個心,絕不耽誤您喝酒。」
「好,憑你小子這句話!」
端起酒杯一仰而干,「酒痴」這才慢條斯理道:「縱觀目前的武林大勢,可分為幾個方面來講……」
正說著,忽地閃進一條人影來,同時傳來一陣罵聲:「老不死的,這回看你往哪兒跑?」
抬頭一看,「酒痴」哇了一聲,猛地一彈身子,破窗而出,口中哇哇叫道:「天哪!母老虎來了喲!」
話聲中,整個身形已消失於窗外……
那來人也尾隨跟上,一邊叫道:「老頭子,你插翅也難飛,上天下地老娘也要把你抓回來!」
不過一剎那的一剎那,兩人都看不見了,只留下發著呆,仍不知怎麼一回事兒的邵真和小琴……
這發生的過程,來的是如此突然,去的又是如此的促然,不過是在彈指間,邵真和小琴甚至連那來的人樣子都沒看清,只知是個手持拐杖的老姬罷了……
甩甩頭,眨眨眼,邵真聳聳雙肩,攤了一下手道:「怪人怪事。」
轉了轉烏溜溜的眸珠子,小琴說得更絕,她道:「也好,否則酒錢不知還要付多少呢。」
說罷,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這時,樓上似乎已清理完畢,夥計們正抬著柏毓彪的屍體下樓來……
「琴姑娘,咱們走吧。」
掏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邵真說了一聲,便與小琴離開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