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藍世玉凝目一看,頓時怔住,當先一匹紅馬上,竟然是胡麗珠。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心再看究竟還來了些什麼人,身形一晃,疾瀉而下,展開輕功,狂奔如飛,直向荒野奔去。
他一面飛奔,一面心中呼怪,他實在猜不透葦林堡的馬隊,何以來得如此之快?
一陣飛奔,越陵穿林,前面已是荒野平原了。
藍世玉一看,心中愈加焦急,平原不易隱身,必須儘快進入隱蔽地區。
游目一看,右前方三四裡外,現出一座村鎮,也是距離最近之處。
他不敢再遲疑,於是盡展輕功,雙腳加勁,直向村鎮方向奔去,身形之快,宛如一縷輕煙。
看看快到村前了,回頭一看,心中不由暗暗欣喜,葦林堡的馬隊,仍未追來。
再看眼前,不由剎住沖勢,原來前面竟是一道寬約十餘丈的大河。
繼而一想。
河上也許有船,於是再向河前奔去。
來至河岸,他完全絕望了。
那河面上水流甚急,連個船影子都沒有,只好沿著河岸向左奔去。
陡地
一聲馬嘶。
藍世玉不由嚇了一跳,抬目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只見數匹健馬正沿著河岸向這邊兒奔來。
馬上的大漢目光炯炯,俱都望著河的對岸。
藍世玉這一驚非同小可,轉首一看,丘陵地帶林前出現了馬匹。
藍世玉心知要糟,河岸上已不能存身,趕緊又奔回沙灘,沿著水邊繼續狂奔而去。
賓士間。
藍世玉發現沙灘上放著一隻船底向上的小船,藍世玉如獲救星般飛奔過去。
奔至近前一看,除了船尚屬完好外,整個船底已經破爛不堪。
就在這時。
前面又有馬嘶傳來,岸上遠處,也傳來急劇的馬蹄聲。
藍世玉的確慌了,如被追上,已然無法自圓其說,除了以武相擠之外,以別無選擇。
他看了滾滾的河水一眼,再度想到「水功」,不由暗嘆一聲,心說:「如果會水功多好,這時早已進入對岸的村鎮了……」
心念未畢。
又是一聲烈馬長嘶,在不遠處響起!
藍世玉心中一驚,本能的摸了摸腰間的「精金剛柔錐」。
馬嘶更近了,分由左右身後傳來。
藍世玉處此絕境,心中焦急萬分,明知破船內不能隱身,但為時勢所迫,也不得不縱身鑽進破船內。
就在藍世玉鑽進破船的同時,一陣急如驟雨般的馬蹄聲,已由身後傳來。
緊接著數匹健馬,就在他身後沙灘上擦著破船船頭,疾馳而過,震得破船嗦嗦直抖。
藍世玉正在暗暗慶幸沒有被發現。
一陣吆喝,馳來的人馬似乎相遇了。
就聽
一聲蒼勁的問話聲:「你們可曾看到少堡主?」
藍世玉一聽,心中不由暗吃一驚,發問的人正是足智多謀的馬松柏。
緊接著幾個大漢同時恭聲說:「報告總管,小的們沒看到!」
藍世玉覺得奇怪,心想:「馬松柏怎的會突然率馬隊追來呢?」
心念之間。
他覷目從船縫內一看,只見不遠處的沙灘上,馬松柏高坐馬上,神色憂急,緊蹙著八字眉,正望著河的對岸。
十數名黃衣勁裝大漢,俱都面色凝重,緊緊的控著馬韁,所有的馬身上都已滲出了汗水。
岸上又傳來一陣急刻的馬蹄聲。
只見靠近馬松柏那一匹黑馬上的大漢,轉首看了岸上一眼,說:「總管,小姐來了。」
藍世玉一聽,心情愈加緊張起來。
這時,馬松柏急撥馬頭,領著十數匹人馬,向河岸上迎去。
一陣雜亂的蹄聲和馬嘶,就在破船后的河岸上停住了,濃重的黃土塵煙,滾滾的飄了過來。
緊接著一匹高大紅馬,出現在岸邊上,藍世玉一看,不禁渾身一顫,馬上坐著的正是胡麗珠。
只見胡麗珠滿臉淚痕,眼圈兒紅紅的,如雲秀髮已顯得有些蓬亂,光彩的嬌靨上亦淡然失色了!
她焦急的看了河面一眼,對迎去的馬松柏沙啞的急聲問:「你們都沒看到他嗎?」
馬松柏憂急的回答說:「兩端河灘上都沒看到少堡主的影子。」
胡麗珠一聽,玉手掩面,哭著說:「他本來就不會騎馬,是我任性要他騎的,是我害了他……」
黑馬上的馬隊隊長立即恭聲說:「那匹老馬就停在草地上,通體是汗,已經是疲憊不堪,足見當時賓士急烈,少堡主不會騎馬,也許中途就跌下來了。」
馬松柏三角眼一瞪,立即沉聲說:「少堡主何等功力,豈能輕易跌下馬來?」
胡麗珠一聽,未待馬松柏說完,立即哭著埋怨說:「都是你不好,昨夜我去你那兒時,為什麼不說堡主有命,任何人不得外出,有事與少堡主商討呢!」
說罷,她又嗚咽的哭個不停。
馬松柏愧疚自責的說:「卑職疏忽,沒想到老堡主離去時無暇通知小姐和少堡主,如果不是卑職今晨聽到歡呼聲,火速派人查問,還不知道小姐和少堡主出湖遊玩呢!」
胡麗珠立即忿忿的哭著說:「你現在追來又有什麼用?如果昨夜你稍微勤快些,通知各門警衛人員,今天我們也不會發生意外了。」
馬松柏連連頷首,低聲下氣的說:「都是卑職不好,該死,該死,老堡主回堡后,卑職定自請求處分!」
說此一頓。
他又轉首看了環立在附近的人馬一眼。
隨即安慰胡麗珠說:「這些人馬遍搜不見,少堡主被黃袍老人擄走的可能性更大了,小姐大可放心,少堡主骨秀神清,英華衝天庭,即使有災劫,也會逢凶化吉……」
胡麗珠急得滿腹怒火,那裡還有心聽他嚕嗦,於是瞪著馬松柏怒聲說:「鬼話連篇,我不要聽,哼。今天找不到藍世玉,你就不要回葦林堡啦!」
說罷,奮力一撥馬頭,紅馬一聲震耳怒嘶,放開四蹄,如飛而去。
馬松柏一見,頓時呆了。
他不由急得脫口大呼道:「小姐慢走,小姐慢走,小心跌下馬來!」
大呼聲中,神色惶張,一抖馬韁,電掣追去。
馬上大漢一聲吆喝,二三十匹健馬勢如潮水一般,緊跟在胡麗珠馬後馳去。
藍世玉這才深深吁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才悄悄的躍出船外。
低頭一看,發現沙灘上布滿蹄痕,立刻恍然大悟,何以破船就在她面前,而不派人下來一看呢?
原來
船太破了,裡面不可能藏著人,加而沙灘上又滿布蹄印。以為馬隊已經搜查過。
再者
馬松柏和胡麗珠根本不知道藍世玉是蓄意逃走。
至於胡鎮山夫婦昨夜臨行時,僅僅通知馬松柏而不讓他和胡麗珠知道,顯然不讓他們外出,怕他乘機逃走。
從馬松柏和胡麗珠的談話當中,斷定他們倆還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
然而
他深信胡鎮山永遠也不會告訴他們小錦盒的秘密。
這次逃出虎口,他的確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順利,一切經過更出乎他的意思之外,昨夜絞盡腦汁想好的方案,結果一項也沒用上。
一念至此,不禁搖頭笑了。藍世玉心想:「世事多變化,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他舉步走至岸邊,探頭一看,但見滿天黃塵,只聞蹄聲不見人影。
藍世玉一見人馬業已離去,心中如釋重負,立即沿著河岸直奔東北,他要在天黑之前潛回媛姑姑的住處。
這時,太陽已經偏西,藍世玉又渴又餓,又焦急,恨不得立即到達媛姑姑的那座小村,穿林越野,一陣飛馳,再登上一座高陵,已能看到鄱陽湖的堤岸了。
然而
荒野間仍有十數匹健馬,在分頭尋找著他,遠處停泊著三艘戰船,在夕陽照射下,旗幟鮮明,閃閃發光。
藍世玉不敢再向前走,他必須等葦林堡的戰船駛離后,才敢回去。
殘霞一抹,已是暮色蒼茫。
漁村裡炊煙縷縷,閃爍著點點燈火。
三艘戰船上已升起九盞斗大燈籠。
片刻
從昏暗的荒野上,傳來一兩聲隱約可聞的吆喝聲和馬嘶聲。
藍世玉知道葦林堡的人馬已開始回船了,因而他不禁想起胡麗珠來,不知她心裡是何滋味兒?
一想到這兩天胡麗珠對他處處關懷,照顧得無微不至,更毅然絕然的給他靈藥解毒,這份情意,他不能等閑視之。
緊接著他又想起胡麗珠為他傷心落淚的情景,令他頗為感動,雖然他並不喜歡她,但是她的這份情意,他卻不能忘記。
他在心裡立了一個誓願,將來胡麗珠如果對他有所要求,他願意答應她以作為對她的補償。
當然並不包括娶她為妻,因為他將來要娶倩姐姐,雖然他還不知道倩姐姐是否也喜歡他。
藍世玉一想到倩姐姐,立即展開輕功,身不由己的直向陵下馳去。
舉目一看。
湖面上的九盞紅燈,已開始徐徐移動,葦林堡的戰船已開始回航了。
藍世玉寬心大放,腳下一加勁兒,在黑暗的荒野上賓士如飛。
一陣飛馳,已到了媛姑姑的小村後面,舉目一看,村內一片寂靜,僅有一兩家的後窗上,尚亮著燈光。
藍世玉提高警覺,靜立很久,確定附近並無可疑之處,才悄悄的向媛姑姑後院籬牆走去。
這時,天更黑了,繁星閃爍,夜風徐吹。
藍世玉看到倩姐姐房裡仍亮著燈光,他很奇怪,往日這時倩姐姐早已就寢了,何以今天她還沒睡?
他屏息前進,凝神一聽,不由大吃一驚,因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正從倩姐姐的房間里傳了出來。
他心頭一震,身形騰空而起,飄身落向籬內!
就在他雙腳剛剛落地的同時,一聲低沉的問話聲,逕由另一間沒有燈光的屋子裡傳了出來:「是玉兒嗎?」
藍世玉一聽,猶如孤兒聽到了慈母的呼喚,熱淚盈眶.泉涌而出。
於是,藍世玉低呼了一聲「姑姑」,飛身撲至窗前。
後窗隨之拉開了,秀麗雍容的媛姑姑立即探出頭來,神色驚異的望著藍世玉。
同時
她又低聲說道:「快進來!」
藍世玉強抑悲痛。飛身縱入窗內,媛姑姑機警的游目看了一眼窗外,立即將窗戶關上。
接著焦急的說:「玉兒,這幾天你沒有回古墓嗎?」
藍世玉見問,立即撲進媛姑姑的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媛姑姑似乎預感到有什麼不吉之兆。
於是又低聲焦急的問:「玉兒,你父親呢?」
藍世玉嗚咽著,久久才沉痛的說:「家父被人暗害了!」。
此話一出,室內一片寂靜,藍世玉清晰的聽到媛姑姑巨烈的心跳聲。
火光一閃,室內頓時一亮。
藍世玉回頭一看。倩姐姐神色慌張的點燃油燈,在燈光照耀下,他看到了倩姐姐臉上的淚痕。
再看看媛姑姑粉面蒼白,雙眉緊鎖,在她清秀的面頰上,已多了兩行晶瑩的淚水,流進她顫抖的櫻唇角內。
藍世玉知道媛姑姑內心的痛楚已達極點,不由低聲哭喊說:「姑姑!」
媛姑姑緩緩舉起翠袖,輕輕拭著粉頰上的淚水,抽噎著說:「我早已警告過他,東西既然沒用,就該儘速送回,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藍世玉一聽,斷定媛姑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必不平凡,即以安慰的聲調,痛心的喊了一聲「姑姑」。
媛姑姑望著滿面淚痕的藍世玉,抽噎著說:「玉兒,快坐下來,告訴姑姑仇人是誰?」
藍世玉坐在一張圓凳上,搖了搖頭:「玉兒那一天回去,家父已經氣絕多時了……」
隨即
便將那天回至古墓的經過,簡單扼要的對媛姑姑說了一遍。
媛姑姑和倩姐姐分別坐在兩張圓凳上,靜靜的聽他的敘述。
當他說到黃袍老人時,媛姑姑鳳目忽然一亮,不由脫口低聲問道:「那位黃袍老人的壽眉中,是否有一紅痣?」
藍世玉略一沉思,搖了搖頭說:「我沒有注意!」
媛姑姑輕蹙雙眉,微頷螓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藍世玉說到「獨耳豺人」胡鎮山伏屍大哭,偷盜寶劍時,媛姑姑立即插嘴說:「姦邪之徒,雖有如簧之舌,終有失言之處,稍加註意,至不難洞燭其奸,你竟被獨耳豺人胡鎮山蒙蔽,足見你當時在沉痛中未加慎思。」
說此一頓。
頗為感慨的說:「所幸你當時靈智昏迷,否則,我們今生將永無見面之日。」
藍世玉羞慚的應了聲是,繼續述說下去。
媛姑姑聽到藍世玉懷疑「翻江蒼龍」張樂恆是「五獨」的同路人時,立即不以為然的說:
「翻江蒼龍張樂恆與洞庭湖『鬧海金蛟』李至善,均以水功聞名江湖,武林豪俠尊稱二人為『水上雙雄』。
張為人忠厚,李為人豪放,兩人頗為黑白兩道尊敬,不可能與『五獨』中人為伍,玉兒今後如果遇到他們,應以長者尊之,切不可粗暴無禮,有失你父風範。」
藍世玉唯唯稱是,又繼續述說進入葦林堡之事。
他剛談到胡麗珠,坐在一旁的崔小倩,立即頗有妒意的問:「就是今天同你並肩騎馬的那個少女嗎?」
邊說邊雙頰生暈,悄悄瞟了媽媽一眼,隨之低下了頭。
藍世玉俊面一紅、立即怯怯的應了聲是,趕緊繼續說下去,一直說到老馬受驚,他乘機逃了回來。
最後
藍世玉惋惜的說:「胡鎮山曾命他女兒自今天起傳授我水上功夫,若非昨夜安排了有外出逃逸的機會,玉兒要等學會了水功,再來看姑姑和倩姐姐。」
說著,情不自禁的偷偷看了崔小倩一眼。
崔小倩一聽,不由笑了。
她立即脫口說:「媽媽是名滿江湖的『芙蓉仙子』,誰不知道水功冠絕武林的韓馨媛,曾在水中擊敗過『翻江蒼龍』,游速遠勝『鬧海金蛟』,你放著名師不求……」
話未說完。
雍容的韓馨媛立即含笑對愛女說:「倩兒,你又多嘴了。」
藍世玉一聽,不禁驚喜交集,立即歡聲說:「姑姑水功冠絕武林,玉兒竟然一些不知。
請姑姑務必將水功教給玉兒,『五獨』中人,有三個雄峙湖上,玉兒不會水功,必難順利為父報仇。」
一談到報仇,室內氣氛頓時沉悶下來。
「芙蓉仙子」韓馨媛,立即神色戚然的說:「玉兒,根據你的述說,『五獨』中人物確實都有嫌疑,其中『獨眼獠魅』和『獨臂熊』雖然嫌疑較大,但是『獨耳豺人」胡鎮山的嫌疑尤重……」
藍世玉劍眉一皺.不解的插言問:「姑姑怎見得他是重要兇嫌?」
「芙蓉仙子」韓馨媛黯然一嘆,道:「胡鎮山陰險毒辣,而他最令人懷疑的不是將你擊暈,而是他乘你不備,暗下毒手,將奄奄一息的『獨角無常』點斃……」
藍世玉點了點頭。
隨即又說:「也許他是怕『獨角無常』泄露小錦盒的秘密,因為『獨角無常』事前也隱身在暗處!」
「芙蓉仙子」雙眉一展,正色說:「正因為『獨角無常』事先隱身於暗中,胡鎮山才向他暗下毒手,也許他伯『獨角無常』泄露了小錦盒的秘密,更怕『獨角無常』將來指認他是兇手。」
藍世玉劍眉一皺,不解的問:「五獨中人各據一方,何以那天晚上突然齊至古墓……」
「芙蓉仙子」一聽,神色間立即湧上一絲幽怨,黯然說:「姑姑多年來息隱湖畔,武林中事多已不知,『五獨』中人,是最近幾年有人如此稱呼他們。
譬如你們說的『獨腿鐵拐』魏北璋,即是昔年威震天南的『雷公拐』,這些人何以會一夜之間聚在一起,姑姑也無法得知!」
邊說邊瞟了靜坐一旁的愛女一眼,繼續說:「至於學水功,姑姑已經老了,無法親自教你了……」
藍世玉一楞,不由急聲問:「什麼?姑姑老了?」
崔小倩看藍世玉的驚愕相,不由舉袖掩口格格的笑了。
的確
在藍世玉的眼睛里.媛姑姑最多二十六七歲,雍容、秀麗、高雅、庄淑,正是青春少婦,怎麼說也不能算老,難怪他一聽之下怔住了。
「芙蓉仙子」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藍世玉的話。
緊接著她又說:「自明天起,請你倩姐姐教你水功好了……」
藍世玉一聽,頓時大喜,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他忙起身,向崔小倩一揖,興奮的說:「小弟在此先行謝謝姐姐了。」
豈知
崔小倩身子一閃,避不受禮。
同時嬌嗔嗔的說:「湖野村姑,卑俗無知,怎比得上武林世家的金枝玉葉……」
藍世玉一聽,頓時慌了。他沒想到倩姐姐居然也有如此濃烈的妒意。
於是,他趕緊陪笑臉兒說:「姐姐怎麼還記得那句話?當時處在那種情形下,小弟若不奉奉胡麗珠幾句,她一定起疑,姐姐千萬不要記在心裡……」
說著,又是拱手一揖。
崔小倩一想到當時自己那陣失望、痛苦、慚羞、氣忿,所受的種種委屈,仍忍不住淡淡的說:「我自知比不上金枝玉葉的大小姐,所以不敢答應媽媽教你……」
「芙蓉仙子」見藍世玉神色惶恐,急得俊面通紅,不由含笑嚷聲說:「小倩,你玉弟的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再折磨他呢……」
藍世玉見媛姑姑為他說情,頓時轉憂為喜。
立即
趁機陪笑說:「小弟對天發誓,今生今世決不再惹姐姐生氣,如果再惹姐姐生氣,小弟甘願在姐姐面前罰跪!」
媛姑姑一聽,不由望著愛女愉快的笑了,秀麗的粉面上,頓時泛起無限的光輝。
於是,她又望著愛女笑問:「倩兒,你還有什麼話說?」
崔小倩嬌羞萬分,紅飛耳後,直急得跺腳嗔聲說:「氣死人,真氣死人!」
藍世玉呆住了,倩姐姐嗔,媛姑姑喜,一句話得到兩種反應,他不由怯怯的望著媛姑姑。
然後訕訕的說:「我不知道又說錯了什麼?以前玉兒作錯了事,家父總是叫我罰跪!」
媛姑姑一聽,忍不住笑著說:「玉兒,那是對長輩和父兄……」
話未說完。
崔小倩紅著粉臉,插嘴說:「媽,倩兒不是不教玉弟弟水功,而是此地耳目眾多,人家看見會指指點點,胡亂猜疑……」
「芙容仙子」立時會意。
她莞爾一笑說:「當然不能白天學,那樣不但惹人注意,而我們在此隱居的秘密,也會迅速傳遍武林。
再說
你玉弟弟離奇失蹤,葦林堡決不會放棄追尋,因為『獨耳豺人』胡鎮山勢必得到小錦盒才甘心!」
藍世玉心中一動,脫口低聲問:「姑姑,他們都說小錦盒內是一部什麼『大羅佛門貝葉真經』。不知這話可真的?」
媛姑姑沒有及時回答。
她忙凝神靜聽起來。
院外一片寂靜。
除了夜風吹動修竹聲,和湖水衝擊湖堤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於是,她凝重的點了點頭,低聲回答說:「不錯,這部真經的確是武林至寶,江湖豪客夢寐以求之物,但是絕少有人知道,絕世武功記載於何處,即使獲得,仍然形同廢物!」
藍世玉也渴望學會真經上的絕世武功。
他不由焦急的問:「姑姑可知道真經上的……」
「芙蓉仙子」黯然一嘆說:「姑姑和你父親一樣,俱是無福之人,始終無緣……」
藍世玉非常失望。
他覺得父親為了這種「廢物」而喪失了性命,實在太不值得了。
心念之間。
又聽馨媛姑姑說:「姑姑曾勸過你父親,既然無法悟透真經奧秘,不如索性送回去……」
藍世玉心中一動,急聲說:「姑姑,家父在何處得那個小錦盒?」
媛姑姑黯然一嘆,俱在回憶以往的經過,久久才說:「姑姑僅知道你父親和他已經結了婚的愛人,在華山玉女峰下,偶然相遇,得到這個小錦盒,其他詳情,姑姑也不清楚了。」
藍世玉一心想知道父親得到小錦盒的經過,因而忽略了媛姑姑轉趨暗淡的神色。
這時,他靈機一動,不由要求說:「姑姑可否將小錦盒拿出來讓玉兒看看,合我們三人的智力、福緣,也許能悟出一些真經上的奧秘來!」
「芙蓉仙子」毫不遲疑的答應說。
「好吧,今夜就看你的福緣如何?」
說著,起身走至後窗,悄悄拉開一線窗縫,機警的游目看了一眼窗外,隨之開窗縱出,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藍世玉抬目一看,只見窗外月色朦朦,枝搖葉動,夜風似乎較前尤勁,天上繁星閃爍,已是三更將盡。
片刻
人影一閃。
媛姑姑一式「巧燕穿簾」,又飛身縱進室內,雙腳落地,聲息毫無,輕逾狸貓。
藍世玉順手關上窗門,轉身一看,媛姑姑手中正拿著那個見方不足四寸的黃緞小錦盒。
由於他已經知道小錦盒內裝有一部佛門真經,因而藍世玉頓時升起一副虔誠崇敬之心。
媛姑姑雖是名震武林的俠女,但是她拿著黃緞小錦盒,亦不禁心情激動,面色凝重,一雙纖纖玉手有些微微顫抖。
藍世玉恭謹的接過小錦盒,立時解開上面系著的黃絲帶,輕輕將盒蓋打開。
只見盒內極厚的黃絹上,並列放著三隻長約寸行的玉質貝葉,色澤光潤,隱隱閃輝。
藍世玉看了許久,覺得毫無出奇之處,三隻玉質貝葉上既無字跡,也無紋路,更看不出有何圖形。
「芙蓉仙子」和崔小倩雙雙立在藍世玉身後.聚精會神,凝目注視著小錦盒的玉質貝葉。
室內一片寂靜。
忽然
「蓬」的一聲輕響。
逕由湖邊隱約傳來。
「芙蓉仙子」首先驚覺,玉腕一揚,燈光立熄。
藍世玉心中一驚,迅即扣上盒蓋,順手交給媛姑姑。
崔小倩眨著一雙澄澈鳳目,凝神一聽,立即吃驚的悄聲說:「媽,湖邊似乎有船靠岸!」
說罷,急步走至外間。
她悄悄拉開半扇房門,一陣涼風,隨之撲進室內。
藍世玉跟在崔小倩的身後,也悄悄走向門外。
藍世玉的手被倩姐姐柔若無骨的玉手緊緊握著,但覺一股快慰熱流,直達他的心靈深處。
這時,藍世玉跟在倩姐姐身後,早已緊張,一種無法言喻的微妙感覺,令他臉紅心跳,神志飄忽。
他和崔小倩偎依著蹲在竹籬下,陣陣發香,撲鼻襲面,令他心旌搖動,情難自禁。
溫馨的發香中,夾雜著由倩姐姐身上散發出來的似蘭幽香,高潔、淡雅,令他在激動興奮中,又多了些許舒暢。
他夢想一握倩姐姐春蔥似的玉手,今天果然如願了,他情不自禁的反手握緊了崔小倩。
崔小倩沒有拒絕,因為她正由竹籬夾縫間,聚精會神的望著湖邊,而藍世玉卻痴痴的望著她的如花嬌靨發獃。
這時,他已無心再去想別的,只希望永遠和倩姐姐這樣偎依在一起。
驀然-一崔小倩的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兒。
藍世玉一定神,立即由籬縫間望向湖邊望去。
只見湖堤下一連縱上三道人影。
藍世玉不見尤可,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失色,險些叫出聲來。
剛剛縱上湖堤的那三個人,正是「獨耳豺人」胡鎮山,「賽楊妃」易紫花和狐媚艷麗的胡麗珠。
他不由緊緊的握了一下崔小倩。
崔小倩頓時驚覺,附在藍世玉的耳畔問:「是誰?可是那個胡麗珠?」
藍世玉惶急的點了點頭。
他也附在崔小倩的耳畔焦急的悄聲說:「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她的父母……」
崔小倩一聽,也吃了一驚,兩人又向湖邊看去,只見胡鎮山和「賽楊妃」面向胡麗珠,正在比手划腳,似在追問她今天發生意外的經過,看樣子胡鎮山似乎非常震怒。
片刻
胡麗珠忽然舉手向著這面一指,胡鎮山和「賽楊妃」目光炯炯,閃爍如電,隨之向這邊望來。
藍世玉一看,渾身不禁一顫,忍下住求助的回頭看向房門。
剛一回頭,發現媛姑姑神色自若,卓立在院門籬后,正注視著胡鎮山等人的舉動。
藍世玉一見媛姑姑,立刻寬心不少,但仍有些緊張的低呼道:「姑姑,是胡鎮山他們……」
「芙蓉仙子」一聽,立即將食指豎在櫻唇上做了一個「禁聲」手勢。
然後
她又悄悄指了指湖邊。
藍世玉立即會意,轉首再看,只見胡鎮山等圍在一起,正在竊竊私議,六道炯炯目光,不時向這邊瞟來。
緊接著三個人同時打手勢,飛快朝這面奔來。
藍世玉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一回頭,媛姑姑正示意他快走,於是一拉崔小倩悄悄兒的潛回房內。
「芙蓉仙子」神色自若的緊跟著走了進來,順手將門掩上,再度示意藍世玉隱身內室,未經呼喚不可貿然出來。
藍世玉惶急的連連點頭。
他屏息走向媛姑姑的卧室,就在他進入室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媛姑姑正在和倩姐姐耳語。
這時,他已無心去聽媛姑姑說些什麼,慌慌張張的爬到床鋪上,伸出手指,在宣紙上戮了一個小洞。
他湊上去一看,只見胡鎮山夫婦和胡麗珠一起立在竹籬外,正望著房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胡鎮山滿面怒容,乾枯的右手指著胡麗珠的粉臉,似在追問什麼?
胡麗珠秀髮蓬亂,柳眉緊皺,櫻口嘟得高高的,一雙醉人的媚眼,早已哭的又紅又腫了。
這時已換了一身粉紅勁裝,身後也多了一柄長劍。
「賽楊妃」易紫花老臉緊繃,雖然心疼愛女,但由於茲事體大,也無法阻止胡鎮山向愛女怒目相向。
片刻
胡麗珠肯定的點了點頭。
她右手一指,胡鎮山已騰空躍起,飄身落在院內,「賽楊妃」和胡麗珠以緊跟著進來。
就在三人雙腳剛剛落地的同時,「呀」的一聲,房門開了。
「芙蓉仙子」神色自若的卓然立在門口。
胡鎮山夫婦頗感意外的同時一驚,但瞬即恢復鎮定,同時面露傲態。
「芙蓉仙子」黛眉舒展,面含微笑,雍容的走出門外。
胡鎮山夫婦凝目一看,面色突然一變,脫口一聲輕「啊」,本能的退後半步,但兩人迅即一定神,嘴角又同時掠過一絲冷笑。
「芙蓉仙子」淡淡一笑說:「賢伉儷坐鎮葦林堡,聲威遠播,我母女在此建廬,幸與貴堡比鄰,得獲蔭庇,始能安居湖濱。」
邊說邊看了一眼胡麗珠,繼續說:「夜闌更深,賢伉儷暨令媛駕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胡鎮山老臉一紅,仰面哈哈一笑,朗聲說:「芙蓉仙子武林女傑,昔年叱吒五湖四海,群雄無不臣服,而今結廬湖濱,飄逸出塵,淡泊名利,足見志趣高雅,愚夫婦賦性粗俗,自嘆難以企及,今夜冒昧造訪,女俠諒已全知!」
「芙蓉仙子」黛眉一緊,輕搖螓首說道:「不知尊駕何意?」
胡鎮山面色一變,冷冷一笑,沉聲說:「既然不知,古某不妨對你直說,今夜愚夫婦前來,旨在取回佛門至寶『大羅貝葉真經』,女俠久經江湖,當知寡不敵眾,愚夫婦和小女自知不是女俠對手,但為了自保,少不得要聯手群戰女俠了。」
「芙蓉仙子」略感驚訝的說:「黃緞小錦盒乃『金錐銀彈』藍大俠煩我如期交還給一位前輩異人,並沒有說要交給閣下呀……」
胡鎮山一聽,面色頓時一變,未待「芙蓉仙子」說完,立即驚懼的問:「那位異人是誰?」
「芙蓉仙子」微搖螓首說:「藍大俠在信上並沒有說明那位人是誰,僅說此人穿黃袍,銀髮銀髯,而且尚特別指出一點特徵……」
說此一頓。
她望著面色逐漸蒼白的胡鎮山,和畫眉緊皺的「賽楊妃」,繼續說:「就是那位黃袍老異人的壽眉中,有一顆鮮紅如血的硃砂痣!」
胡鎮山渾身微微一顫,額角的冷汗頓時滲了出來。
但,他還驚悸不解的沉聲問:「藍康泰命你何時將小錦盒交還給那位異人?」
「芙蓉仙子」毫不遲疑的說:「今天正午!」
胡鎮山夫婦和胡麗珠心頭同時一震,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因為他們想到了離奇失蹤的藍世玉。
「賽楊妃」眼珠子一轉,立即插嘴問:「什麼地方?」
「芙蓉仙子」黛眉微微一動,舉手一指房后遠處說:「就在這座高陵上。」
「賽楊妃」一聲,仰面一聲賤笑,聲尖音銳,直如貓叫!
這聲尖笑,不但「芙蓉仙子」十分不解,就是胡鎮山和胡麗珠也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賽楊妃」突斂尖笑,望著「芙蓉仙子」恨聲說:「你這永遠不顯老的小狐狸精縱然機智絕倫,終就百密一疏,老娘不信!」
說此一頓。
驟然瞪眼飛眉,厲聲大喝:「室內何人?」
「芙蓉池子」神色自若,鳳目註定「賽楊妃」的猙厲嘴臉,冷冷的說:「小女!」
「賽楊妃」怒目圓睜,冷冷獰笑說:「老娘不信!」
「芙蓉仙子」,粉面一沉,怒聲問:「不信你又待怎樣?」
「賽楊妃」畫眉一挑,震耳一聲厲喝道:「老娘要搜!」
說著,兩手突然上舉,雙腕一翻,寒光一閃,兩柄雪亮鴛鳳刀已撤出鞘外。
胡鎮山膽子一壯,雙掌蓄力,兩臂微圈,做勢欲撲。
嗆啷一聲龍吟,光華暴閃,一泓秋水,已握在胡麗珠的手中。
隱身前窗偷看的藍世玉面色突然大變。
他萬沒想到院中情勢竟會突然急轉直下,急忙下床,伸手一拉窗門。
啊!
他只覺得腦際轟然一聲,如遭雷殛,藍世玉雖然驚的張開了嘴巴,但卻沒有叫出聲音來。
只見神色祥和,慈眉善目的黃袍老人正微哂祥笑,立身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