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闖進秘密基地
年輕人抬頭想了片刻,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居比回答得十分直截了當:「杜妮在沙漠中,無意之間闖進了一個秘密基地。」
年輕人揚了揚眉:「什麼性質的秘密基地?外星人的,美國國防部的,還是敵對國家的?」
居比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知道,那是一個極隱秘的基地——」
年輕人一揮手:「杜妮既然闖了進去,她就該知道那是什麼基地。」
居比沒有說什麼,只現出一副十分遲疑的神情,顯然事情大有曲折之處。過了片刻,居比才又道:「可是,根本沒有人相信她的話!」
年輕人「啊」地一聲:「所以她才會留在精神病院之中,接受照顧?」
居比的神情十分憤慨,用力點頭。
年輕人搖頭:「不能說根本沒有人相信她的話,你至少應該相信。」
居比神情苦澀,哼了一聲:「當然……我應該相信,可是……可是沒有任何事實,可以支持她的敘述,她的遭遇是真實的。」
年輕人笑了一下:「通常情形都是這樣一你想我做什麼?」
居比搓著手,他個子又高又瘦,卻有一雙很大的手,下定了決心,才道:「想請你去見一見杜妮,她其實十分清醒,根本沒有病!」
年輕人想了一想,才問:「杜良博士有什麼意見?」
居比苦笑:「很怪,事情發生之後,社妮根本不願意見他,他們……可是沒有見過面。」
年輕人不禁訝然:「新聞報道說杜妮父母早亡,由叔叔杜良撫養長大的。」
居比點頭:「是,杜妮平日對杜良叔叔十分尊敬,和她一起工作,如果有一天,不在她口中聽到杜良叔叔,那真是怪事了……」
年輕人皺著眉,緩緩喝著酒,居比搓手搓得更急:「你不去見她,我自然可以轉述她的遭遇,可是……那總不如你直接去聽她說的好!」
年輕人已經估計到,整件事有一定的曲折性,可以探索一下。至少,去見一見那個自稱有奇遇的杜妮,不會有什麼壞處。
所以,他爽快地答應下來:「好,你去安排一個時間,再和我聯絡。」
他已經答應了要求,可是居比的反應,卻奇怪之極,他非但沒有高興的神態,反倒現出十分為難的神情來,仍然不斷搓著手。
年輕人又好氣又好笑,望著他不出聲,看他還有什麼花樣耍出來。
居比結結巴巴地道:「杜妮……雖然十分正常,可是在醫院之中,被當作嚴重的精神病患者,隔離了起來,不準任何人探訪——」
他才講到這裡,年輕人就發出了一下呼喝聲:「那你還叫我去看她?」
居比被年輕人的呼喝,嚇得倒退了一步,可是,他接著所說的話,卻令得年輕人啼笑皆非,他道:「聽說你神通廣大,要把一個人從監管嚴密的精神病院中弄出來,應該不是難事。」
年輕人真不知道是應該生氣好還是大笑好,他還是連打了三個「哈哈」,他已經不準備再和居比說下去,因為居比的要求實在太過分了。
他先是弄了一個十分笨的狡獪,後來提出了要求,可是居然要年輕人從醫院中把人「弄出來」。
年輕人轉過身去后,就聽到居比焦急之極的聲音道:「我愛她,願意為她請求任何人!」
不單是居比的語調,而且也由於他的話,打動了年輕人的心。
談到愛情,沒有人比他和公主之間的愛情更深刻。也只有自己本身有深刻愛情理想的人,才會明白愛情的偉大,才了解愛情在人的生命歷程之中所佔的重要地位。
年輕人停了一停,轉過身來,看著涔涔汗下的居比,沉默了一會,才道:「情形壞到什麼程度?」
居比憤然道:「醫院方面,不知奉了哪方面的指示,什麼人也不能見。」
年輕人搖頭:「那說不過去,難道她的叔叔也不能去見她?」
居比喃喃地道:「我……不是太了解……」
年輕人看出居比熱情有餘,可是並不是十分有處事經驗,他作了一個手勢:「杜良博士一定可以見她,我們何不先和他商量一下?」
居比咬著下唇,忽然又昂起了頭來:「好,事實上在事情發生后,我和他通過電話,但他一口拒絕,所以我不想再去找他。」
年輕人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一起再回到客廳去,居比吸了一口氣,兩人一起回到了廳堂中。
他們離開了大約二十分鐘,廳堂中的人已走了不少,可是杜良博士還在,在一個角落處吸著煙斗,樣子十分優郁,並沒有和別人交談。
看他的神情,十分落寞,顯然他本來想在這裡和會員交談,可是大家對他的話題,都沒有什麼興趣,逼使他失望。所以,當年輕人和居比向他走過去的時候,他立時用期望的神情望著他們。
居比先向杜良伸出手來,自我介紹:「博士,我是居比,曾和你通過電話。」
杜良一聽到居比的自我介紹,就現出了十分冷淡的神情,只「哦」了一聲,便繼續用力去吸煙斗,再也不理睬他。居比相當鎮定:「我相信杜妮一定曾經提起過我的名字,我們不但是同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杜良的態度更冷淡:「沒有,我從來也未曾聽她提起過閣下的大名!」
杜良博士的話,客氣之極,可是也冷淡之至。居比一連碰了兩個釘子,有點不知所措。年輕人在杜良的身邊,坐了下來,對著杜良,向居比指了一指:「世上如果還有人關心杜妮小姐的話,我相信一個是你,一個就是這位居比先生。」
年輕人的話說得十分誠懇,杜良博士噴出了大口的煙,他的視線就透過煙霧,向居比望去,居比和他對視著,過了足有半分鐘之久,杜良才道:「我相信她的話。」
居比立時道:「當然相信,她決不是一個說謊的女孩子,而且,也正由於她的話是真的,所以她才會被隔離,是不是,博士?」
居比說到這裡,神情相當激動,杜良博士的神情也相當激動,居比又道:「連你也不能見她?」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四面看了一下,其他的會員對他們都沒加註意,博士欲言又止,年輕人一揚眉:「是不是要換一個地方詳談?」
杜良博士這時才用略為疑惑的眼光,望向年輕人:「閣下是——」
年輕人一攤手,先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才道:「我是一個局外人,是居比先生通過了相當複雜的關係,希望我能對杜妮小姐的處境,有所改善。」
杜良博士的神情更疑惑:「你怎麼能做到這一點?」
年輕人的回答,十分簡單:「事在人為。」
居比看來想在一旁幫助介紹年輕人,可是別說他對年輕人不是十分了解,就算了解他的為人,如果要介紹年輕人,只怕也無從介紹起,因為他的生活,大多姿多采了,簡直不知如何介紹才好。
年輕人微笑了一下:「簡單他說,我是一個過著冒險生活的人。」
杜良博士還有點不放心:「請舉兩宗你最近的冒險生活例子來聽聽!」
博士的要求,不是很禮貌,可是年輕人並不放在心上,而且,最近,恰好有兩件事可以供他舉例,所以他就道:「第一件,我發現有一批外星人,在地球活動,阻止地球軍事科學上的發展,挽救地球人步向滅亡的危機。」
杜良博士睜大了眼睛,盯著年輕人,神情訝異莫名。居比也望向年輕人,他揚起手來,像是想試一下年輕人的額頭,是不是在發燙。
年輕人的聲調很平淡:「第二件,我知道了一個人類自古以來的大秘密,一種力量,邪惡的魔界力量,一直在暗算人類,使人類自相殘殺,犯下種種的惡行。這種魔界引誘的力量,幾乎暗算了每一個在地球上生活的人,暗算也已經延續了幾千年,甚至更久遠!」
年輕人講完了之後,居比和杜良博士都呆了好一會,居比更不由自主地喘著氣。杜良哺哺地道:「天,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年輕人笑:「一個喜歡探索神秘事物的人,杜妮小姐的遭遇,博士把她的遭遇和美蘇聯合發射火箭的事聯在一起等等,都有足夠條件,引起我的探索興趣。」
當年輕人說到「把她的遭遇和美蘇聯合發射火箭的事聯在一起」的時候,杜良博士的反應,十分強烈。他先是陡然震動了一下,然後不住用手中的煙斗,敲著椅子的扶手,身子左右搖擺著。
年輕人並非故意那樣說的,當他那樣說的時候,他根本也不知道,一個沙漠生物學家在沙漠中失蹤了三天,怎麼會和美蘇這兩個超級大強國聯合發放大空探索火箭有關。
可是,杜良博士剛才先說了那件大事,又突然提到了他侄女失蹤的事,可知兩者之間,必有若干聯繫。
而且,年輕人又在居比的口中,知道杜妮正在精神病院中被隔離。美國是一個民主國家,國民的人權都受到保障,若不是為了特殊的原因,決不會有這種情形出現。而要用這種辦法對付杜妮,當然要通過有特別權力的機構,這種機構,大多數和國防、情報、太空總署有關,使用的理由,多半也是用軍事秘密的大帽子。
由此可知,杜妮確然有不少古怪的經歷,至少,使有關方面認為她必須隔離!
種種跡象,都表示這件事大有可疑之處,所以年輕人才說那值得探索。
至於杜良博士何以忽然神情如此不安,年輕人暫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只是注視著杜良,觀察他進一步的反應。
杜良博士過了好一會才恢復了鎮定,他望著年輕人:「你有極敏銳的觀察力,希望你對杜妮有幫助。」
年輕人不置可否,他提議:「舍間離這裡不遠,而且也不會有人打擾——我的妻子也是冒險生活者,如果她肯參加,對事情更有幫助!」
居比立時站了起來,杜良行事顯然比較慎重,畢竟年輕人對他來說,只是新相識,可是年輕人的氣度軒昂,自有懾人的、令人信服的神態,所以博士也沒有猶豫多久,也站了起來。
年輕人有點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他確然十分著急,他和公主幾乎是形影不離的一對,這時,分開已超過了一小時,那是十分罕見的情形,公主也十分不高興。
年輕人有一次和公主說:「我們要設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
公主卻低吟:「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年輕人立時激動起來:「這兩句詩,是狗屁不通,怎麼可以不在乎朝朝暮暮。每分每秒都要爭取,不要以為一個人的一生有許多秒,一個人最好的時光,算是六十年,那也不過——」
公主的心算本領在年輕人之上,她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就道:「也不過十九億秒左右!」
年輕人感嘆:「過去一秒就少一秒,有許多東西,失去了,還有可能找回來。可是時間,過去了的,永遠成為過去,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過去的一秒鐘拉回來;而過去了一秒,生命就少了一秒。」
年輕人越說越激動,公主和他緊緊相擁。
他是一個連一秒鐘也不願和公主分離的人,如今,一小時多,幾乎是四千秒了,他自然心急要回到公主的身邊去!
年輕人駕車,以最高的速度駛回住所。一路上,他想到可以見到公主,有著由衷的喜悅,嘴角掛著別人看來也會感到甜蜜的笑容,使得杜良博士忍不住道:「賢伉儷的感情很好。」
年輕人沒有用言語來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更是甜蜜。
年輕人推門走進住所,就是一呆。公主自然立即掠起一陣香風,向他撲了過來,兩人立時緊擁在一起——相愛的男女,身體的接觸十分重要。年輕人在親吻了公主之後,回頭向杜良和居比看了一眼,神情大是尷尬。
他曾向兩人說,他的住所可以詳談,不會有人干擾。可是這時,他的住所之中,卻至少有十個以上的客人,個個都是現代藝術家,服飾裝扮之奇,如果有兩個外星人夾雜在其中,反倒會叫人感到太正常了。
當然,這十個人發出來的聲響,就算不致於把人的耳朵震聾,也足以令人自然而然,要張大了口喘氣,這時,杜良和居比就是這樣。
公主看出了年輕人的尷尬,可是她也不能就此趕走客人。兩人互望了一眼,都會心地笑了起來,年輕人這時向杜良和居比作了一個手勢,把兩人引進書房中,一關上門,完善的隔音設備,就把噪音完全隔絕在外。
杜良和居比直到這時,才異口同聲道:「尊夫人竟如此美麗!」年輕人微笑道謝,居比有點可惜:「可惜尊夫人不能參加我們的談話!」
年輕人不在意地向書桌上看了一眼,看到筆座上有一個紅點已經亮著。他知道,公主雖然在外面,可是通過裝設,她可以在小型的耳機之中,聽到這裡交談的一切,如果她願意的話,也可以加入討論。
而且,也不會妨礙公主和現代藝術家的社交談話。
年輕人取出了酒——酒的用途很多,在這樣的情形下不能沒有酒,也是它的主要用途。
杜良吸了一口氣,又取出煙斗,他開門見山:「事情發生之後,我只見過她一次,一個軍事單位忽然通知我去見她
年輕人間:「軍事單位?」
杜良博士憤然:「我不知道像美國這種開明的國家,居然還有這樣秘密的軍事單位的存在!」
杜良皺著眉:「一個上校,一個少校,神情十分肅穆,先向我問了很多問題,正當我大為不耐煩的時候,他們才說:「『令侄女杜妮出了點事,你要去看看她!』」
一聽得杜妮有事,杜良便大吃一驚,杜妮自幼父母雙亡,由他撫養長大,感情有異於一般叔侄。而且,找上門來的又是高級軍官——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沙漠生物學家和軍方怎麼會牽上關係的。
杜良博士瞪著那兩個自稱來自國防部,具有有效證件的軍官,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不住地問:「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那上校不是很喜歡說話,樣子陰森。少校卻是一個十分漂亮的青年人,他道:「嗯……你的侄女……杜妮小姐,據她說,看到了一些景象,不過我們不相信她的話,所以希望她和親人見一見。」
少校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一般來說,見了親人總會說實話的,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受了相當程度的驚嚇。博士,她到那荒涼的沙漠里,目的是——」
杜良博士立即回答:「搜集標本,她專門研究沙漠動物的生長情形。」
杜良說到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時,他和兩個軍官,是在他的辦公室中見面的。若干天之前,他和杜妮也在這裡見面,杜妮來找他,十分高興地道:「叔叔,明天我就出覽到阿利桑那州去,採集標本,只有我一個人去,我想可以真正體會一下沙漠動物的寂寞生活方式。」
杜良笑了起來:「沙漠生物的生活一定寂寞的嗎?」
杜妮也笑:「想是當然的。叔叔,我要去的那一片沙漠,全年都不降雨,乾燥之極,除了昆蟲和爬蟲之外,沒有發現過別的生物。我希望可以找到土撥鼠,要是在這種沙漠中也有脊椎動物,那麼外星也可以有生物!」
杜良博士研究外星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很有些獨特的見解,有一部分人同意,也有一部分人反對,未能成為科學上的定論。
聽了杜妮的話,他就道:「外星生物必然在外星的獨特環境中發展,地球上不可能有模擬的環境。」
杜妮沒有再說什麼,揮了揮手,就跳躍地走了出去——她不是十分美麗,可是充滿了青春和活力,連走兩步路都充滿了動感。
杜妮這次來過之後,就沒有跟他再見面,然後,就是兩個軍官的來到。
杜良博士還想間什麼,那少校已經在催:「是不是立刻可以啟程?」
杜良瞪了眼半晌,他當然不是一個可以說走就走的閑人,可是再忙的人,看見有十萬火急的事,還是可以說走就走的。
跟那兩個軍官上了車,杜良就覺得事情十分之不尋常——那輛車子,無法自內看到外面,而且,車身上,也沒有任何國防部的標誌,看起來像是一輛;日貨車,可是速度十分高。
少校解釋:「事情和軍事秘密有關,所以我們的行動,要保持適度的秘密。」
杜良那時可以接受這樣的解釋,但是當他被要求戴上眼罩才能下車時,他提出抗議。
那上校到這時,總算開了一句口,陰惻惻地道:「國民有義務和軍方合作!」
他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把手按在腰間的佩槍上。
杜良當然不會怕他開槍,但也知道抗議不會有用,所以就答應戴上了眼罩。
然後,他登上了一架小型噴射機,根本不知道飛往何處,飛行時間約莫是兩小時。從紐約起飛,兩小時可以到達不知多少地方,所以杜良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見到杜妮的。
他見到杜妮,是在一幢建築物之中——他甚至無法說出這幢建築物的外形,因為他是蒙著眼走進去的。
杜妮是在一個大套房中,陳設不是很豪華,可是十分舒適,有兩個女護士在照料著她,看得出她的生活不錯,但當然沒有自由。
杜妮見到杜良,就撲了過來,叫:「叔叔,他們不相信我,告訴他們,我從小就不撤謊。」
上校和少校也跟著走了進來,少校一聲不響地坐了下來,杜良急急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杜妮急速地喘著氣,少校道:「慢慢來,把一切經過說出來。」
杜妮又喘了一會,神情十分驚恐,她道:「我不知道自己見到的是什麼、我只是照實說!」
她一面說,一面用求助的眼光望向杜良,杜良拍著她的手背:「只管說……」
杜妮低頭一會,便開始說她的遭遇。
杜妮的遭遇,在這個故事中,佔十分重要的地位。年輕人聽到這故事時,是由杜良複述的,杜良說得十分詳細,為了更容易理解,便把杜妮的敘述,用她自己親自經歷的方式轉述出來。
那樣,就更可以了解事情的古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