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這少年武功自知不敵幽谷蘭,只有眼睜睜地望著她而去。他現在像一隻斗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拾起長劍離開了洞穴。
那邊傲面君子一陣昏迷過後,人又清醒轉來。趕緊從崖石縫中看過來,但已不見冷晨清及那個少年蹤影。他憤恨欲死,以為冷晨清已失身於奸徒之手后雙雙離開。
他身上所中寒冷之氣,已攻入內臟,數度死去活來,本來還可以支持一陣,卻恰如此時受了這無比的刺激,在黃昏時,雙眼合下不再醒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在夢中似感全身一陣的燙,不再那麼寒冷了,而且火熱得汗淋淋。
寒冷得雖要人命,但火熱得也叫人夠受,他萬分不耐地掙扎,呻吟著,極力眼開雙眼一看,模糊的眼前,似有個蒙面少女,跌坐在身邊,雙掌開伸,張開兩掌,掌心向下,距離他身上約二尺高,
雙掌掌心冒出層層白霧,將白旭雲整個籠罩在白霧之中,他所感受的熱力,即是由霧而來。
白旭雲如置身在熱水池中一樣,火熱的白霧,蒸得他汗水直淌。雖然難受極了,腦子卻十分清醒。他知道這蒙面少女在替他療傷。
他驚駭這少女有這麼超凡入聖的內功,竟能將體內真力發如有形,不但見所未見而且聽也未聽說過。這種真力,實在神奇之至,駭人聞聽極了。
她是誰?是霸王莊花底流蔦東方瑤群嗎?既是她,為什麼要蒙面呢?那麼翠亭怎麼不見哩?
他正不解時,蒙面少女已收回雙臂,他似乎微微喘著氣息。
白旭雲已豁然而愈了。
他立起身,向少女深深一揖,道:
「蒙姑娘救命之恩,終生不忘大德……」
蒙面少女態度極大方豪放,一把抓著白旭雲手臂語氣生硬的道:
「別廢話,快同我去看看你冷姑娘去。」
說道,帶著他飄身出洞。
傲面君子白旭雲空有一身功力,現時一點也施展不出來,不是他功力沒有恢復,而是那個少女功力太高,令他無法施展,如騰雲駕霧般就跟著她賓士。
不知飛越了多少山峰,到達一間白屋前才停下身來,白旭雲愕然而驚,他不想人間有這樣功力高的人,看她神態還是少女,那麼這少女,定是一個仙子了。
他愣著地不知所措。
蒙面少女見他呆像,叱道:
「冷姑娘同你是患難之交,又是同病相憐,為什麼愣著不進去看她?」
敢情這蒙面少女對於他們一切,大概早已落在,她眼裡,白旭雲心想,冷晨清明明在那個少年之手,怎會又在這白石屋中,難道這少女將她救到此地嗎?她何以知道我同冷晨清有一段關係?這少女真是神秘得很。
白旭雲經她一提,如夢初醒,想到適才奸徒對冷晨清施出殘暴一幕,立時心頭又恨又憐,即向白石屋奔去。
這是一間建築在深山野谷之中獨立石屋,約兩丈寬廣,四面連一個窗子也沒有,漆黑一片。
白旭雲輕輕叫道:
「冷妹妹,冷妹妹……」
無人回應。
「我是傲面君子白旭雲,你怎會不理我……」
仍無人回應。
白旭雲定神向四周一看,那有什麼人在內,不由愣著不語了。
蒙面少女見屋內沒有動靜,接著也竄了進來,舉目一看,不由輕輕「咦」了一聲,道:
「人呢?」
她愣了一陣,忽發現地面有幾個字,仍寫著「幽谷蘭在幽谷蘭。」
白旭雲一見,不禁訝然,道:
「怎麼又是幽谷蘭在幽谷蘭。」
蒙面少女小足一跺,哼了一聲,道:
「這女魔本領真大,又被她尋著了,真奇怪!」
白旭雲愣著如痴獃一般,實在摸不清這中間的原因。
原來幽谷蘭從那少年手中奪去冷晨清后,恰巧被蒙面少女遇上沒法將冷常救下來。在她離開冷晨清在施救白旭雲尋到。因為冷晨清身上已被幽谷蘭設下香粉,就是到天涯海角,她都可以尋著。
蒙面少女氣了一陣,向白旭雲打量一陣,道:
「你這人武功太平凡,怎麼也參入了『紫泉古台』這一淌渾水?」
白旭雲愕然不懂,憤然答道: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紫泉古台』,憑什麼要涉人這淌渾水,這都是受了牽連……」
他本想將霸王莊所遭遇的事說出,但對於當面少女,是怎樣的一個身份都未弄清楚,看她樣,還神秘得很,怎麼好將真話說出,當下問道:
「姑娘你怎樣稱呼?」
蒙面少女不理會他,只是說道:
「那女魔大概去衡山了,你趕快追下去。你武功雖差,機智尚不錯,追上那女魔只可智取,不可力斗,你再練十年也不是她敵手。我不是見這些人貪心『紫泉古台』,也懶得多事。
你先走,我還有一點事辦完后,隨後趕來。」
白旭雲愈來愈迷糊極了,怎麼她也是為了「紫泉古台」哩?自從呂梁山到現在為止,所見的人都是與「紫泉古台」有關。
蒙面少女說完,縱躍上一個崖石,仰天長嘯一聲,聲如金石交鳴,劃破長空,經久不散。
嘯聲甫落,遠處似有馬嘶聲音相應。蒙面少女面露喜色,又是一聲長嘯,不一會,即聽得「唏聿聿」一連串馬嘶,一匹棗紅馬飛馳而至。
白旭雲一看,即見他所騎的那一匹棗紅騮。
他不停輕輕「咦」了一聲。
蒙面少女生硬地道:
「有什麼奇怪,這馬是我送給你的,還有衣服……」
她朝白旭雲看了眼,接著道:
「衣服為什麼不穿上?」
白旭雲這才知道衣服馬匹是這個姑娘所贈。她為什麼這樣對我有冷姑娘這麼關心?實在想不出其中原因來。
他靦腆地道:
「姑娘高誼厚情,在下銘感五中,姑娘稱號……」
蒙面少女接著道:
「你老是喜歡問我的來歷姓名,真奇怪。別問啦!江湖上沒有人會知道我是誰的。去吧,路上小心點!」
她又丟下幾兩銀子,走到棗紅騮前親密地撫摩一陣,棗紅騮也「唏聿聿」地輕嘶著,昂起頭頸在她身上磨擦。
她撫摩一陣,向白旭雲道:
「我這棗紅騮,雖然不是千里名駒,但也是日行八百的良騮,你要小心照料它。」
說完,望了白旭雲一眼,人影一晃,即不見蹤跡!
傲面君子白旭雲自從走在江湖以來,江湖上的人曾見過不少,從未遇上一個令他敬佩的人,因此.也就養成他冷傲性格。今天,他算是開了眼界,這蒙面少女武功之高,似進入神境,他不相信人間有此奇異少女。雖然沒有見過她劍掌拳腳工夫,單憑他那一身輕功及神妙真力,就夠駭人聽聞了。
愣了一陣,只好束紮上馬,向谷外奔去。
奔出谷外,忽然想起翠亭來,要不是那丫頭,將他救出,霸王莊三個莊主還不知怎樣對付自己哩?翠亭盜解藥一去不返,是否被她主人擒獲?我是否去踩探一下哩?
但他並未去,霸王莊是個是非之地,再去,等於焚火燒身自惹麻煩。希望上天保佑她吧!
這一來,翠亭可恨透他了,日後不知替他找來多少煩腦。
此刻,天已午刻,日正中天。
出了山谷,來到一個鎮甸,吃了午飯,餵了馬匹,又準備了乾糧,馬上出鎮,絕塵而飛。
到日落,飛馳了四百多里,過了黑龍關。
他在一個山谷溪澗下馬,休息一陣,吃了乾糧,天空月明星朗,他決定趁夜趕路,好在人強馬壯,多趕一點路,也沒有什麼問題。
當下上馬他走上官道,兩腿一緊,如飛的疾奔。
約二更,馬匹飛騰著,忽見馬前約三十丈遠官道上,有三點黑影蠕蠕而行。
他知道那是路上的行人,他一驚的趕緊一勒韁繩,想將馬放緩下來。
那知棗紅騮竟不聽起指揮來,仍放蹄前奔。眨眼,即奔了前面三人身後七八丈遠。
這一急非同小可,一面緊勒韁繩,一面高聲叫道:
「前面朋友,趕快讓路,我這馬發了瘋,控制不住了!」
可是,前面三人,任他喊破喉管,充耳不聞,腳步蹣跚從容地一步一步的走去。
棗紅騮是一匹寶馬,起步之間,就是丈余,這時已奔到三人身後不到五丈了。
白旭雲大驚,前面三人似都是聾子,馬又不受控制,這一衝上去,三人不死即傷。
他一急,提足真力大喝道:
「朋友,借光!借光!」
他不能多說了,時間已經不夠,眼見就地沖了上去。
但前面三人仍頭也不回,似不知身後有人馬奔來。正在這時白旭雲只聽得耳邊有人小聲道:「這道路,也不是你開的,能干涉我們嗎?好小子!」
白旭雲乃名家之徒,一聽這聲音,但知是前面三人而發,心頭猛然一震,這分明是武功中一種傳音入密功夫,這三人原是江湖中奇人。
心裡這麼驚駭著,仍不放心棗紅騮衝上去傷了人,再一注意時,更令他驚奇了。
棗紅騮仍未停地奔著,腳步速度也未減低,但前面三人依然那麼從容,蹣跚地一步一步邁進。
奇怪就在這裡了,馬快人慢,可是始終保持三丈遠的距離。這一來,就不能不引起白旭雲的注意,放目向三人看去,借著淡薄的月光,才看清原來是裝束不同的儒釋道三個人。
那三人雖行動從容,但跨步之間,一挪就是三丈。
在霸王莊,白旭雲同莊主東方斌交過手,就認為他的功力已經驚人。呂梁山他見過鐵翅蒼鷹同百變鬼影決鬥,兩老人的功力似比東方斌要遜一籌。
在他見了蒙面少女就認為她已超凡入聖了。但今夜所見儒釋道三人,似乎較蒙面少女更要高。
真是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何處無之?過去,他實在眼界太小,真如井底之蛙。從呂梁到現在所見,覺得自己太渺小了,如滄海之一粟。
他又是灰心,又是羞愧。
這三人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擋著我的去路?
他們竟能同我的寶馬並駕齊馳,難道三人有縮地之術不成?
棗紅騮為什麼不聽我指探起來,既不停下,又不聽我轉道,這是什麼名堂?
奇怪的事都接連而來了。
在官道上奔了兩個時辰,快到四更了。這一賓士,怕不有二三百里。奇怪馬前儒釋道三人,仍是那麼從容。
前面官道靠左,有一條小徑,通入深山裡。前面三人就轉入那條小徑去了。
白旭雲這才噓了口長氣,心想我可以脫離三個魔掌了吧!一緊韁繩,朝官道奔去。
那知他高興得太早了,棗紅騮奔到官道,前身本已賓士過去,可是奔了一半,突然似乎有一股吸力,硬生生又把馬頭拉回,轉入小徑,仍跟著三人身後前進。
這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邪術,白旭雲生性再冷傲,也被驚得目呆口啞,六神無主。
他這才明白棗紅騮先前不聽指揮,原是被三人所控制。
儒釋道三人仍頭也不回的向深山奔去,棗紅騮跟在後面飛馳。翻山越嶺,天大亮時,來到一座山嶺之上,三人停下身來,棗紅騮也駐足不動了。
白旭雲經過這一陣奔騰,人雖坐在馬上,也累得精疲力竭氣喘不停。
好一陣,他才緩過氣來,先向四周一打量,這兒原是一座山嶺之上。雖是山嶺,卻是一塊十餘丈寬廣的平地,在山嶺邊緣,有三座小石屋,小得如同一間土地廟,僅能容一人存身。
山嶺上,寒風呼呼砭骨刺肌,那儒釋道三個人向三個不同的方向,盤膝坐下。
白旭雲向三人看去,第一個是面有短須身穿儒巾,年約六十開外,五短身材的儒生老者。
第二個是身穿袈裟禿頭胖大和尚,年約五十多歲。第三個是頭戴九梁道冠,身穿羽衣五十多歲的道人。
這三人外表看來,果不平凡,但他們躍坐后,即閉目合眼,似不知有白旭雲這麼個人在旁。
白旭雲面對著這三個異人,那敢大意,按照武林規矩,向三人行了個禮,恭敬地說道:
「晚輩乃荊山三絕劍門下弟子白旭雲,外號人稱傲面君子,向三位前輩問安。不知三位前輩怎樣稱呼?將弟子招到此地有何指示?」
他冷傲之氣一點沒有了,態度語氣十分恭謹。
半晌,那胖大和尚雙眼一翻,向儒巾老人問道:
「大哥,這娃兒可擺出門派叫出字型大小來啊!」
儒巾老者睜眼一笑,道:
「三絕劍乃名門正派中,最微小的一個人物,不足道。」
白旭雲心頭可大大不樂,望了老人一眼,低頭不語。
羽衣道人冷冷地道:
「這娃兒也配闖江湖,叫字型大小?」
三個人都是如此高傲,可又將白旭雲的冷傲孤僻之態激起來了。面色一沉,冷削地向三人掃了一眼。
羽巾老人態度比較和善,向白旭雲笑道:
「我們是誰,自己也不知道,將你招來,不會無因,你稍安勿躁!」
胖大和尚哈哈一笑道:
「不要耽誤時間,將來意告訴這小子吧!」
你一句小子,他一句娃兒,可將白旭雲火惹起來了,他朗聲道:
「在下雖然武功不濟,人格可有,三位如不再尊重在下,什麼小子娃兒,我可要走了。」
羽衣道人冷冷地道:
「好傲骨,我老道就是喜歡這樣的人!」
儒巾老者道:
「老三你先試試這孩子功夫如何?」
胖大和尚笑道:
「也好,我們先看看那些武林正宗教出來的徒弟,到底如何?」
白旭雲心說,口口聲聲說那些武林正宗,難道你們三人是邪門不成?
聽說要試他的武功,可不敢大意,忙運氣提功戒備著。
儒巾老者指的老三,即是羽衣道人,但他並未起身要同他交手的樣子,仍坐在地面未移動一下。
山嶺的地面,是堅硬的整塊崖石。羽衣道人伸出如鷹爪十指,就插入崖石中,如同插入泥地一般那麼容易,接著手臂一翻,掀起一大塊崖石,像裂大餅一樣,碎成無數小塊堆在面前。
傲面君子白旭雲心頭一寒,單憑這一手。足可驚世駭俗了,遑論其他?
他知道今天討不了好,走到棗紅騮前,輕撫著道:
「馬兒,你去吧!如不見我下山,就回到你主人那裡去吧!」
說著輕輕在馬背上拍了一掌,那馬兒真也通靈,低嘶一聲,下嶺而去。
白旭雲望著棗紅騮走去,不勝依依,對馬思人,腦子裡忽湧起那個嬌小蒙面少女來。
他正傷感之際,羽衣道人冷哼一聲,道:
「小子,看招!」
白旭雲大吃一驚,趕緊轉過身,拔出長劍,蓄勢待發。
羽衣道人口裡說著看招,身子仍坐在地面未動,只是雙手各拾著一顆石子,臂一揚,道:
「接這一招『石破天驚』試試看。」
話音未落,石子已飛去。卻不帶一點破風之聲,顯然勁道不足,飛行也慢。
白旭雲傲然地不避不閃,橫劍一擱。
這一擱,聽得鏗然一聲,那顆小石子發出驚人的力量,將長劍磕飛,而且連整個手臂酸麻抬不起來。
那塊小石子,經長劍一磕,飛向天空三丈多高,一聲暴響,炸成粉碎。
原來,羽衣道人用的是一種奇奧手法,將深厚內力貫人石子之中,遇上抵抗力時,就將無比的潛力發揮出來。
這種手法及內勁,如功力沒達到超凡入聖之境,那能致此?
白旭雲那把長劍被石子磕飛,恰好向胖大和尚飛頂落下,他不慌不忙伸手一抄,即將長劍接在手中,隨手一抖,立成寸斷。
白旭雲又氣又駭,在當地如痴獃一般。
羽衣道人又冷哼一聲,道:
「再接我一招『石火電光』,可不能用手接,只能閃避。」
說著手一揚,石子已飛出,這回可不是慢吞吞地,卻疾如流星,向前飛來。
白旭雲倒也乖巧得很,知道道人的話不會錯,不敢用手去接,立施出顛倒七星北斗步法來,居然將這一石子避過。
胖大和尚及羽衣道人一愕,向儒巾老者道:
「大哥,這娃兒也懂得這門功?」
儒巾老者並不驚訝,答道:
「這是神拳鐵臂所傳授。」
白旭雲心頭一愣,我這顛倒七星北斗步法,他們也認得,儒巾老者還知道是神拳鐵臂佟前輩所傳授,這三個人真有點神秘。
胖大和尚向儒巾老者問道:
「大哥,你可摸清神拳鐵臂是天玄下人一門派?」
儒巾老者擺擺頭,道:
「神拳鐵臂佟浩在呂梁山雖待了三十年,『紫泉古台』的門徑還未摸清,連天心神翁的面也未見哩。」
白旭雲又是一愣,怎麼他也知道「紫泉古台」?
而且還知道神拳鐵臂對「紫泉古台」還未得其門而入?無心神翁又是誰,也同「紫泉古台」有關嗎?
胖大和尚大概是無心機的人,隨口問道:
「大哥可降服神拳鐵臂將『紫泉古台』地圖獻出?」
儒巾老者看了白旭雲一眼,道:
「那老兒豈堪我一擊?不過,我不能對他硬來。
老二,你放心,你終會向我們屈服的。」
白旭雲聽了他們的話意疑心頓起,他們似乎也會向佟老前輩索取過地圖,難道他們正與佟老前輩。糾纏的百變鬼影是一道嗎?
儒巾老者向胖大和尚又道:
「你去將這娃兒的顛倒七星北斗步法破了。好叫這娃兒知道武林正宗天玄上人這功夫,並不是天下絕功。」
白旭雲曾聽幽谷蘭冷晨清說過,顛倒七星北斗步法,是天玄上人所創,武林中能懂得的寥寥無幾。這三人不但懂得,而且還知道破法。
他們語氣之中,對天玄上人這一門派似有不滿之意。天玄上人數百年前,聽說是極其正派,黑白兩道均對他尊敬十分。天玄上人死後,三百年來,沒聽說有傳人,他們為什麼對死了三百年的人還有過節哩?
他正想著,胖大和尚已立起身來,走到場中,笑道:
「娃兒,你將顛倒七星北斗步法施展出來,只要能避得開我,我們就認輸,仍然永不現身江湖。」
白旭雲心想,你們現不現身江湖,與我何干?我倒是要看看你對顛倒七星北斗步法怎樣破法?
他悶不作聲點點頭。
胖大和尚笑道:
「注意,我來了!」
聲落人到,身形一晃,向白旭雲撞來。
白旭雲那敢怠慢,只見他東到西歪南竄北閃,即將顛倒七星北斗步法施展起來。
胖大和尚別看他身大體胖樣子極笨,但身法卻極其靈巧。開始時,只是隨著白旭雲身後轉動,但游去了幾圈,身形突然一變,處處與白旭雲當面碰來。
傲面君子白旭雲起先以為是碰巧遇上,每在要與他碰上時,立巧生變化避了過去。
但在他這一變化避了過去,胖大和尚亦隨著他的變化迎頭碰來,處處在胖大和尚計算之中。白旭雲無論將七星北斗步法顛倒變化,總脫不了胖大和尚當面迎來之勢。
這一來,他這顛倒七星北斗步法,真箇受了剋制,暗然大驚。
最後,鬧得他手忙足亂,頭昏眼花起來,知已敗落,與其弄得灰頭土臉,不如退下為宜。
他倒識趣地縱身跳出圈外,仍不失其冷傲態度,道:
「我敗了,你們看著處置吧!」
儒巾老者慈善溫和地道:
「孩子,不是你敗了是天玄上人敗了。」
傲面君子白旭雲心頭納悶極,這顛倒七星北斗步法,據說獨步武林,我在霸王莊同東方林交手時,曾施展一次,不是運用這步法,命早已不保。
這三人真是邪門!他們又為什麼同三百年前的天玄上人過不去哩?
羽衣老者冷然地望了白旭雲一眼,向儒巾老者道:
「大哥,這小子如何處置?」
白旭雲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傲然冷笑道:
「我傲面君子今天既落在你們幾個魔頭手裡,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但你們到底是誰?
同我有什麼過節,也得有個交代,讓我死得瞑目。」
羽衣道人生硬地道:
「有骨氣,有骨氣,正合我老道胃口,大哥二哥,這樣吧!將這小子什麼正宗武功破去,把我們旁門左道之功傳授給他。然後放他回到江湖,同那些武林正宗斗一斗,看到底是誰行。」
儒巾老者笑道:
「三弟之言正合我意,但我……還另有安排,這娃兒天賦異秉,絕不可落於他們正宗之手。」
白旭雲冷哼一聲,心想:你們縱然破壞我的武功,我也不會歸服於你們邪門,豈奈我何?
儒巾老者向白旭雲慈祥地道:
「娃兒,我們三人想傳你武功,可樂意?」
白旭雲胸膛一挺,冷哼一聲道:
「我傲面君子乃名門正派之徒,豈拜你們幾個魔頭為師?」
這三人什麼來頭,他根本沒有摸清楚。只從他們語氣神態之間,看出邪里邪氣,不是好路數。
他倒有一分傲骨,要是旁人,一見這三個奇人要傳他武功,正是求之不得,那還拒絕?
他的話,說得十分無理傲慢,但三人卻沒有生氣,胖大和尚哈哈道:
「我們只說傳你武功,並未說收你為徒啊!」
羽衣道人怒道:
「不樂意也得叫你樂意,好小子,我非得懲治你一番不可!」
說著,手臂一揚,一顆小石子如飛地擊來。
白旭雲大吃一驚,知道老者手法奇重,這一石子如給擊中,不死亦得重傷。他雖抱必死之心,但未到絕境前,這不得不掙扎一番,企圖從死裡求生。因此本能地施起顛倒七星北斗步法閃避。
那知那石子似長了眼睛,他剛向左跨步橫挪過去,那石子可就接踵轉了個彎追了過來,就擊中他下部尾能穴。
尾能穴被擊中,但勁道並不重,只覺得穴道一緊,此外沒有其他什麼不對,人也未倒下,仍可縱躍。
羽衣道人一石出手,冷哼一聲地雙掌一抖,接著雙一出兩顆石子,一奔璇璣,一奔志堂。
白旭雲被第一個石子擊中,身形並未停止,仍繼續施起顛倒七星北斗步法縱躍。
任他身法如何奇妙,兩顆石子可打個正著。
羽衣老者雙手已抓起兩顆石子,喝道:
「小子不要停身,我的石子來了!」
白旭雲接連中了三顆石子,尾能、璇璣、志堂,三大穴均被打中,但奇怪人並未倒下,也不感覺受傷。他仍繼續地施起步法縱躍。
在縱躍之中,他忽感身形沒有以前那樣靈活,氣脈運行似乎有了阻礙,勁力也漸漸減弱。
他正驚駭間,左右臂儒、肩井、曲池三穴又被打中,接著後背靈台、前胸中庭,腿部委中各穴各中了一石子。
這一來,人雖未受傷,也未倒下,但全身軟綿綿一點勁都沒有,試一運氣,如平常人一樣,一口氣也不能提起,他大驚失色,原來老道已將他全身功夫廢了。
白旭雲大怒,叫道:
「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為什麼這樣懲治我?」
儒巾老者向他一招,一股無比吸力,向他吸來,他踉蹌地吸到儒巾老者前。他一掌按在白雲飄天靈,一掌按在靈台穴上,溫和地道:
「娃兒,你別緊張,你那一點俗不可耐的工夫。
怎能闖江湖,我們會另外傳你功夫的。」
白旭雲頓感兩股真力由靈台天雲兩穴源源而
入,奇怪的真氣逆流而行,並未按照正軌運轉。
約一頓飯工夫,儒巾老者才放回陣勢。白旭雲精神突振,內功也恢復過來,且較原來的功力精深數倍。
胖大和尚哈哈大笑道:
「你這娃兒,真有造化,我們三人武功雖說不能蓋世,但可說鮮有敵手,你能學得我們三成,就可揚威江湖。」
儒巾老者笑道:
「你原是正派人,學得我們功夫后,照樣可以行俠江湖,你師三絕劍之仇還得去報哩!」
傲面君子白旭雲心頭一動,我原來的武功縱令不廢,也不是殺師父仇人百變鬼影敵手。
他們三人是正是邪姑且不談,武功絕高是顯而俱見的。我不如就從他們學習武功,不入他門,將來在江湖上仍走我的正道,武功並不分正邪,修為自在人心,有何不可?
胖大和尚哈哈笑道:
「好,好,只要你學習我們武功,並不要收你入門,你將來行道江湖,也好叫武林黑白兩道知道我們萬流教的旁門左道,仍然光芒萬丈!」
萬流教有一位教主,在三百年前同天玄上人齊名,武林中人無人不知。
傲面君子一聽這三位奇人,是萬流教一脈,倒也不是邪派,就安心多了。
當下向三人很恭敬地道:
「弟子不知三位前輩是萬流教高人,諸多失禮之處,望請原諒。」
羽衣道人冷冷地道:
「我萬流教不是名門正派,小子別多禮了,安心學武功吧!」
於是白旭雲就在山嶺安心學習武功。他本天賦異稟,資質極高,儒釋道三人每天日以繼夜輪流教他,他一學就會。
所學的武功,無論拳、劍、掌、輕功,以及內功運行,均出於武功常軌,簡直怪異得不可思議,詭譎得出乎想象。白旭雲又驚又喜!
轉眼三個月過去。
一日儒巾老者向他說道:
「三月來,你已得我們萬流教武功十之四五,武林中除了幾個極厲害的奇人不能與敵外,其他任何高手均不是你敵手,你現在可以下山去了!」
老者取出一隻血紅長劍,連劍鞘也是紅色,道:
「這是我派至寶桃木劍,乃萬流祖師以千年桃木心煉製,其鋒利不弱於莫干,送你作為防身兵刃。」
說到這裡,頓現滿臉慈笑,又道:
「希望你以這把桃木劍多行俠義,斬盡江湖妖魔,勿失你名門正宗派本來面目。」
白旭雲心頭猛地一震,突感這老人慈笑之中,似隱藏著無比煞氣,而且他那笑容極及熟悉,似曾在那裡見過?
傲面君子接過桃木劍,道:
「既蒙三位前輩栽培,可否將名號賜告,以便永誌不忘。」
儒巾老者道:
「你未入我門,何必要知道我等名號。同時我等三人未行走江湖,又何必將姓名流傳外面,你去吧!」
白旭雲無奈,只得辭別三個異人下得山來,長嘯一聲,喚來棗紅騮,換上數月前蒙面少女送給他的新衣,人更顯得神采飄逸了。
他來時是深秋,現在已嚴冬了。
此時,他反而感到無限的惆悵,腦子裡湧起無限的思潮。
總覺得山嶺上三個異人透著無比神秘,老人性情慈祥,和尚氣躁,老道嫌似冷削。這三人同天玄上人一門派有什麼過不去?為什麼要強制我學習他們武功?
現在,我已學得三位異人武功十之四五,是否可以敵過百變鬼影?我先到衡山找尋冷姑娘后,再去找他一拼,縱然報不了仇,自保縱無問題。
他拔出桃木劍,想將以往所學三絕劍演習一下,在他擺開架式,可不知如何使出招式,已經將過去所學完全忘記。他氣憤地將桃木劍一揮,使出來的卻是桃木劍法。
他長嘆一聲,桃木劍入鞘,騎上棗紅騮,無精打採的慢步走下山來,走上官道,一打聽,原來三個異人居之地乃是中倏山。
他放馬西行,半日之間,進入幽谷蘭,天色已近黃昏,他心急如火,找個小鎮甸吃了晚飯,繼續趕路。
不到數日,來到湖北大洪山,此時正是嚴寒季節,寒風凜冽,大雪紛飛,大地變成一片銀色世界。
傲面君子白旭雲只顧趕路,走過了宿地,此時人已奔人大洪山之中,連一座村舍都沒有。
好在身邊帶有乾糧,風雪太大,只得尋到一個崖穴,暫避一時。
這個崖穴甚大,也很隱秘。他下得馬來,連人帶馬進入洞內。天色實在太寒冷,他取出火摺,弄來一堆干燒燃,就在火旁吃了乾糧。
此時,正是午刻,洞外風雪一陣大一陣,他索性打消前進之意,準備在這洞內待一夜再計較。
休息了一陣,甚感無聊,隨意向洞內走去,這洞極深,約十餘丈遠,還未到盡頭。
他好奇地又繼續前進,走不多遠,驀地左側一股勁風襲來,威猛無比。
白旭雲大吃一驚,想不到這洞內居然有人,立即施起三個異人所傳怪異身法,一閃避過。
他此時耳目極靈,洞內雖昏黯無光,他注神一打量,發現左側洞壁上有一個面盆大洞口,適才掌風即是從那小洞口擊出來。
白旭雲向那洞穴看了一眼,冷冷地道:
「是何方高人,隨意出手傷人,是何道理?」
許久,洞口內有溫和而蒼老的老人,道:
「對不起,朋友,我以為有野獸進入洞內躲風雪,所以拍出一掌,我聽你閃避的身法,大概不會傷著你吧!」
白旭雲心想:好啊,你打了一掌,還要罵我是野獸,倒要看看你是怎樣一個人物。
他上前跨了一步,心頭猛地一震,停下身形,怎麼這個老人說話聲音,這麼熟悉,似曾在那裡聽過。
自從呂梁山到現在,所發現的怪事太多,所接觸的人物也不少,實在想不起是誰來。
他向洞口打量一眼,沒發現有人,不由問道:
「你是誰,可有個名號?」
洞口內老人笑道:
「你這娃我對我百變鬼門幻真,無大無小么不恭敬,想你來頭不少吧!」
白旭雲心頭怦怦大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此天倏山中,卻會著了殺師仇人。
當下地朗笑一聲道:
「你也跑到此地來了,你可記得三絕劍門下白旭雲?三月前在呂梁山因我不敵你才將你放過,今天,難逃公道了!」
說著,反手拔出桃木劍,不待對方發話,輪劍向洞口劈去。只見紅光一閃,小洞口被削成一個人高大洞。
好神奇的桃木劍啊!倒把白旭雲愣住了,這是他初次運用劍木劍,想不到具有這麼大的威力。
洞口被削開,傲面君子白旭雲閃身人內,向洞內老人一對面,不禁又令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