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秋大會
管雲彤話方落口,「笑面閻羅」徐寒武,已大步走進院門,抱拳對管雲彤一禮,笑道:「在下奉莊主令諭,特來奉請三位,駕臨『明潭』較技台上,敝莊主已在恭候大駕。」
管雲彤微微一笑,道:「隨便派人通知一聲就是,怎敢又驚院主大駕?」
徐寒武道:「滄浪二友之名,二十年前威震江湖,敝庄準備不周,尚望幾位包涵。」
管雲彤笑問道:「我們現在就動身么?」
徐寒武道:「三山五嶽的高人們已分途前去,請三位收拾一下,即刻移駕。」
管雲彤側臉看薛李二女一眼,見她倆已結束停當,道:「咱們無牽無掛,說走就走。」
徐寒武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前走一步帶路了!」
抱拳一轉身,當先而去。
管雲彤緊隨徐寒武身後,李蘭倩居中,薛寒雲走在最後。
徐寒武出了院門,折人一條小徑之後,奔行疾速,而且愈走愈快,三人不得不放腿追趕,這一來,沿途上的景物,都無法看清,如同較量腳程一般。
管雲彤轉頭低聲對二女道:「他這等快速奔行,必有深意,你們兩人可要小心。」。
徐寒武嘿嘿兩聲陰笑,卻沒有接嘴。
管雲彤突然加快腳步,追上與徐寒武並肩,問道:「那『明潭』距此有多少路程?」
徐寒武一面奔行,一面笑道:「穿過眼前這片茂林就到了。」
忽覺光線一暗,已然進入林中。
管雲彤流目四顧,只見這片茂林,約有百丈縱深,儘是碗口粗細的松柏,濃蔭蔽天,穿行其中,令人微生寒意。穿過這片茂林,徐寒武突然放慢腳步,笑道:「明潭就在前面了!」
管雲彤放眼望去,但覺水光映人,一泓方圓里許的水潭中,矗立著一座周圍八九十丈台室,台室下靠著數十條小舟,台上彩旗招展,人影穿梭,業已聚人不少。
徐寒武捏嘴一聲輕嘯,台下立時搖來一條小舟,管雲彤略一沉吟,哈哈朗笑說道:「會場設在水潭之中,想必定有用意,如果貴庄待會把船撤走,三山五嶽中人縱有絕世輕功,也難渡過水潭了。」昂首挺胸,當先躍上小舟。
徐寒武大笑道:「這次赴會之人,大都是一派宗師,個個身負絕學,眾目睽睽之下,要想把船撤走,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較技台上,早已擺好了綿墩檀案,三山五嶽的座位都已經排定。小舟剛抵台邊,台上已放下一架軟梯,管雲彤等走上台階,立時有兩名青衣童子,手搖彩旗,迎了上來,帶三人走向右側一排席位之上。
管雲彤星目環掃,但見香茗細點,早經擺好,雙方席位各成馬蹄形成據左右,相對而峙,壁壘分明。
李蘭倩心懸個郎,坐下之後,立時妙目流波,左右顧盼,只見比鄰而列的北嶽位上,空無一人,不禁心頭一急,拉著薛寒雲問道:「姊姊,別人都到了,凡哥哥怎麼還沒來呢?」
她情激發話,音調甚高,今天參與大會之人,無一不是修為深厚的武林高手,耳目甚是靈敏,她活方出口,立時引起了在場之人的注意,數百道眼光,齊齊向她望來,看的她心頭忐忑,十分不安……。
薛寒雲矜持穩重,雖然心中焦慮,但外表卻仍能保鎮靜,低聲說道:「現在不過辰時,為時尚早,你急什麼呢?
她口中雖在說話,但兩眼卻在打量場中情形,只見三山五嶽的赴會之人,個個皺眉緊臉,神情甚是沉重不安,相反地,七絕庄與神蛛教中人,卻是一個個耀武揚威,十分神氣。
原來這次中秋大會,雖是近數十年來武林中最為轟動的大事,各派精英高手盡出,但大會參加之人,並不太多,少林寺人數最眾,也不過一十二人,其他各派,大都是三四五人不等。
三山因蓬壺奇僧與方壺漁隱已死,只來了瀛壺釣翁一個,尤以北嶽席位虛設,是否有人來參加更是令人懸心,而對方卻除了神蛛教與北怪不算外,單是七絕庄的高手,就有四五十人之多,彼此對峙,兩相比照,不論武功的高低,抑或人數的多寡,對方都佔了絕大優勢。
此等情勢之下,赴會的三山五嶽中人,哪能不心情沉重地憂慮不安?尤其主持參加這次大會的少林掌門人無我大師,更是長眉深鎖,心頭如壓重錫一樣!
管雲彤等三人坐下不久,突聞一陣咚咚鼓聲,正在送茶奉水的青衣童子,立時迅快奔回七絕庄的座位後面,排成極整齊的一個雁翅隊形。
鼓聲甫住,七絕莊主座位後面,緩步走出來一個極美艷的紫衣少女,手持七星符令,背插金蛟神剪,四個分著翠綠、嫣紅、淡青、銀白的妙齡女婢當前開道,七大院主隨後擁護,步入場中,左手一揮,前面開路的四婢,立時分立兩側。
只見她符令微展,旗影飄動,妙目緩緩掃掠全場一眼,綻出一串嬌若銀鈴的聲音,道:「請總護法出來交待場面,較技馬上開始!」
此話一出,三山五嶽中人無不大感意外,想不到統馭這般綠林豪雄的七絕莊主,竟是一個年青青的如花少女,一時不禁詫然變色,看的一呆,只有無我大師因從冷桂華口中得知詳情,而能保持平靜。
她話聲方落,七絕庄位上立時站起一個童顏鶴髮,白髯飄胸的老者,慢步入場,雙手抱拳,團團一個長揖,朗聲說道:「七絕庄乃一群草莽,今天居然能蒙各大門派賞光,陳靈歸上下人等,無不大感榮幸,只是敝庄僻處蠻荒,無期款待,而陳某以及屬下,均是粗野之人,不諳家規,未習禮儀,日來多有怠慢,尚望諸位海涵包容,陳某在此當面謝過。」話完又是團團一揖。
這時,南嶽席位上站起一個中年書生,哈哈笑道:「陳總護法這等說法,不覺著太客氣了么?」
話到此處,突然一正臉色,轉過話頭道:「古往今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現下壁壘分明,彼此心裡有數,閣下這等客氣之言,楊公毅認為繁文縟節,免掉他罷,還是請尊駕話歸正題,把道子劃出來,早作了斷。」
陳靈歸大笑道:「楊兄快人快語,陳某甚是佩服,但楊兄既然這等說法,想必已胸有成竹,何妨直接了當的劃出道來,七絕庄無不奉陪!」
楊公毅冷笑一聲,正待開口說話,西嶽席位上已站起來手執雲拂,背插長劍的靜一道長,稽首為禮,說道:「貴庄既然邀我們到此較技,想必早已預為安排了較技的辦法,何以到了這較技台上,卻要咱們應邀之人划道出題,尊駕何所用心,實叫貧道不解。」
陳靈歸呵呵一陣冷笑,道:「敝庄時短資淺,乃是武林後進,不論武功聲望,均不足以與歷史悠久的三山五嶽相提並論,敝庄此番斗膽柬邀天下英雄,乃是以後進未學的身份,向諸位恭請教益,而且諸位遠來是客,敝庄忝為地主,自應主隨客便,請諸位划道出題……」
突問一聲低沉的笑聲,波盪全場,陳靈歸聽得眉頭一皺,停下口來,因為笑聲聽來雖然不大,但卻沉重有力,音浪鑽入耳中,震的耳鼓嗡嗡回鳴。
此人雖然只一聲低笑,但全場高手,卻無人不驚駭於此人內功的精深,舉目望去,只見泰山席位之上上,緩緩部起一位五短身材,滿臉精悍之氣的老叟,雙目微閉,接道:「老朽山老之人,對江湖上是非恩怨,雖無能予以化解,但至少亦不應參與,而這次隨本派掌門師侄破例趕來苗山……」
陳靈歸聽的大吃一驚,暗道:「此老三十年前,與南奇北怪並重江湖,聽說隱跡九華山中,已三十年不理世事,怎地這次也來了!」
口中卻勉強笑道:「這次能驚動呂老破例出山,七絕庄實在面子不小,不知呂老有何教言,敝庄無不從命。」
原來那說話的老叟,正是東一絕呂葦。
呂葦霍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似的眼神疾射而出,望了陳靈歸一眼,繼續緩緩說道:「老朽出身東嶽,受掌門師侄之請,不得不來參加這場盛會,但老朽並沒有爭強鬥勝之意,只想以野老身份,為雙方化解這場恩怨。」
這時,少林席位上的無我大師,突然朗宣佛號,宏聲說道:「此事能得呂老施主出面化解,實乃武林蒼生之幸……」
一語未畢,那高居七絕庄貴賓首位之上的北怪上官池,突然發出一聲懾人的冷笑,接道:「呂老兒存心不錯,老和尚慈悲為本,但眼下之局,雙方已勢成水火,只怕由不得你們兩人吧?」
此話一出,全場愕然,三山五嶽之人,無不面面相覷,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在無我大師和呂葦臉上,場面顯得非常尷尬,令兩人難以下台。
老和尚略一沉吟,高聲說道:「彼此無深仇,亦無宿怨,所爭者,一個『名』字而已,如能以消除爭名之念,其爭自解,上官施主這『勢成水火』之語,實叫貧僧有些不解,難道上官施主硬要造成這場殺劫么?……」
他微微一頓后,面向陳靈歸輕宣一聲佛號,接道:「陳施主二十年來苦衷、仇怨,貧僧已得知一二,貧僧當著天下英雄,斗膽向陳施主保證,只要你能懸崖勒馬,立可化干戈為玉帛,老衲願以少林一派的微薄聲譽,為施主化解消除,還施主毫髮無損的本來面目,但願施主三思老僧之言,阿彌陀佛。」說完低眉,緩緩坐下。
他這番話,說的大是突然,只聽得會中人,個個大惑不解,怎麼樣也想不出這兩個正邪不同的領袖人物,有著什麼淵源,存著什麼秘密?只有那默坐在「草莽英雄」席位上的管雲彤,心中若有所思,但也未全盤瞭然。
陳靈歸聽的心頭一凜,暗道:「聽他說話的口氣,已知道了我二十年來所作所為的底細,如若一旦公開出來,不但連累胞弟無法立足江湖,只怕連自己在庄中也要落個欺騙之嫌,如此爾後將何以服眾?……不如快點逼他們動手,殺人滅口!」
心念及此,立即故作不解的沉聲說道:「大師領袖五嶽,陳某素所尊崇,請大師自重身份,別信口開河,無的放矢,適才這番妙論,陳某實在不懂;大師如對眼下較技之事有何高見,在下自當洗耳恭聽,如再講些題外文章,恕陳某沒有這份閑心,懶得連理!」
無我大師長眉聳動,臉泛怒容,霍然挺身站起,正待揭穿他本來面目,忽然又想到冷桂華一再要求代守秘密的哀告之言,當下暗嘆一聲,斂去怒色,輕宣一聲佛號,合掌說道:「陳施主既不願談題外文章,老訥自不便再說廢話,那就請陳施主把較技的辦法,快點說出來吧?」
陳靈歸道:「陳某有言在先,七絕庄是主隨客便。」
管雲彤自落座之後,始終冷言旁觀,默無一語,這時忽然站起身來,介面說道:「賓客雖強,卻無奪主之理,七絕庄既有邀約較技之舉,亦當早有適當安排,尊駕適才所言,不過是謙沖為懷,以盡地主之誼而已,現下禮數業已盡到,就不妨將預備的辦法,公諸天下英雄之前,讓大家一明究竟,再作決定如何?」
陳靈歸臉堆笑容,朗聲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說到這兒,微微一頓,炯炯雙神,掃掠了赴會群豪一眼,接道:「敝庄由在下代莊主行令,希望諸位也推選一個主持全局這人,以便使這場較技之事,能保持不混亂的局面,你們隨便推出一個人,由敝庄酌情派人迎敵,大家以命相搏,不分出勝敗強弱,誰也不準接替,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他早已把彼此實力估量清楚,單以神蛛教與北怪之力,就可把對方几個傑出的高手,消滅大半,等雙方戰到精疲力盡之時,自己再以養精蓄銳之身,出面一股殲滅。
管雲彤思忖一陣,又道:「尊駕這個辦法,確實最好不過,但不知我們出戰之人,要在貴庄中挑選對手,是不是也可以?」
陳靈歸回答一猶豫,答道:「當然可以……」
他話未說完,管雲彤已大喝一聲「好!」縱身躍起,飛落場中,銀簫橫胸,冷然接道:「少林派掌門人德高望重,領袖中原武林,我們來此之先,早已推選無我大師主持全局,此點尊駕不用煩心!」
說著劍眉一軒,精光電射,逼視在陳靈歸臉上溫怒說道:「管某不自量力,這第一陣,想向尊駕討教幾招絕學!」
他自括蒼山返里以後,經過數月來的反覆推想,他已確定那個救他出險,並為薛寒雲療傷的女人,即是神手摩雲的愛妻,而從那三根銀針上,推測薛大哥的奪妻情仇,可能就是聲譽頗隆的「妙手諸葛」,適才一聽無我大師語重心長的勸告之言,忽然觸動靈機,認定眼前的陳靈歸,便是「妙手諸葛」的化身,故友情深,復仇心起,是以縱身高位,當面索戰。
陳靈歸心思靈敏,見他當面索戰,知道「東窗」事發,不覺心頭一沉,忖道:「此人二十年前已名滿江湖,現在武功又不知精進了多少?單打獨鬥,自己只怕接不下來……」
正感為難之際,西域席位上忽然響起一聲暴喝道:「陳總護。法退下,這一陣讓佛爺吧!」
發話之人正是神蛛教副教主矮佛獨雲,他久處邊陲,少習禮數,加以性子暴躁,雖在眼下這種場合,說起話來仍是粗魯不堪,難聽至極!他話一落口,人也如天馬行空,縱落場中。
陳靈歸見他出場,心頭如釋重負,望著矮佛把手一拱,藉機下台,朗聲說道:「副教主要奪先聲,在下禮當相讓。」
說完話,望著管雲彤徐徐一笑,轉身回位坐下。
管雲彤見友仇藉機而退,不由對矮佛恨之入骨,當下一擺銀簫,正待發話出手,獨雲已大喝一聲道:「咱們在括蒼山沒有見出高下……」
管雲彤冷笑一聲截道:「今天得分個死活!」
銀簫一抖,斜向矮佛劈出。
他在聳雲岩上,已吃過矮佛搶去先機的苦頭,是以這次出手,不但將功力凝注簫身,而且是自己生平絕學十二手雷音簫招。
名家絕藝,招術果然不凡,管雲彤銀簫斜抖出手,始終若點若劈,叫人難以測出他策勢的變化。
矮佛左掌一翻,逼住簫勢,右掌「直叩天門」當胸擊出!就在他左掌剛翻右掌還未擊出之際,管雲彤斜劈而出的簫勢陡然易劈為點,一股穿劍裂帛般的尖銳簫風,已突破了掌風向他助下射到!矮佛不覺心頭一驚,收掌飄身,向後疾退三步!
他原想逼住管雲彤劈來簫勢后,借勢反擊,憑自己深厚的功力,雄渾的掌勢,將對方擊傷掌下,既可先聲奪人,一挫赴會群雄的銳氣,自己亦可將西域聲威,揚眉吐氣於天下英雄之前。
那知管雲彤出手一箭,看似平淡無奇,其實乃是他十二手雷音簫招中,一式極為深奧的招術,名叫「雷奔電閃」,這招簫勢的妙處,在於出手時太過平淡,中人一看之下,就知誘敵招式,但卻不易看出他簫勢的變化,無法搶制先要,就這樣被他看似平淡的隨手一簫,往往會逼的一流高手閃身退避。
管雲彤一箭逼退矮佛,隨勢欺身而上,銀簫直擊橫掃,忽點忽劈,運簫如風,展開快攻,剎那間簫影漫天,風雷併發。
這正是他二十年前就已天下少敵的雷音簫招,一經施展開來,威勢果然驚人,矮佛一著失算,全盤皆輸,在管雲彤搶發和無機的快速攻勢下,竟然被逼的沒有還手之力,雙掌左格右擋,肥軀施轉跳躍,但卻始終無法擺脫管雲彤繞身簫影。
在場群雄,對眼下這場搏鬥,以神蛛教主與薛李二女最為懸心,病彌勒孤雲眼見矮佛被逼的無力還手,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暗中默運功力,準備必要時出手搶救;薛李二女見管雲彤已佔盡優勢,自然高興非常,李蘭倩拉了薛寒雲一把,輕聲笑道:「姊姊,你看師父還要幾招,才能把那胖和尚打敗?」
薛寒雲道:「這很難說,叔叔雖已搶得先機,但那知矮和尚修為深厚,耐戰之力甚強,百招之內,叔叔只怕不能勝他。」
兩人談這幾句話的工夫,場中形勢已有了轉變,管雲彤手中銀簫連出了三招絕學,那本已綿密的簫影,陡然間波翻濤涌,幻化出一片密如網幕的銀光,向矮佛當頭罩去。
管雲彤在出手之先,早已把敵我雙方的實力衡量清楚,看出敵方人數雖眾,但武功傑出的,不過神蛛教正副教主、北怪上官池,與及那位不知深淺的七絕莊主而已,己方有東一絕呂葦、無我大師,自己與雲姑娘,還有瀛壺釣翁,只要不讓他們以強擇弱,勝固沒有把握,但亦可保持均勢。
因此,他一見矮佛把陳靈歸替下,雖非自己初願,但總算碰上了真正對手,是以一出手,就是生平絕學十二手雷音簫招。全力施展出手。
果然這套鎮攝武林的精妙簫招,引起了在場群豪的驚奇和注意,紛紛起身觀戰。
矮佛乃西域第二把好手,這次來到中原,野心極大,想不到今天一上場,就為對方簫招所制,被逼得像走馬燈般團團亂轉,當著天下英雄和七絕庄屬下高手之面,早已激忿難耐,惱羞成怒,不禁激起拚命之心,暗中潛運功力,大喝一聲,左臂一搶,硬接簫勢,右掌卻以十二成勁道,猛劈過去。
他這種兩敗俱傷的拚命打法,管雲彤勝券在握,自然不屑與他同歸於盡,當下一聲哂笑道:「西域絕學,果然與眾不同!」
沉腕收簫,側身讓開一擊,矮佛就借這一讓之勢,驀然暴退八尺,接著雙肩一聳,反撲而上。他適才已嘗過失去先機的苦頭,幾乎被對方搶了先機的迅猛簫勢所傷,心生警惕,那還敢重蹈復轍,一出手就以自己最為拿手的三十六招「回龍掌法」對敵。
他在這套掌法上,下過數十年苦工,如今已到得心應手,爐火純青的地步,交替出手,連環劈出,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沉重無匹,掌勢出手,有如重鎚擊岩,巨斧開山,威強的潛力暗勁,激起了強烈的陣陣勁風,排山倒海般向管雲彤猛攻過去。
管雲彤仍以十二手雷音簫招拒敵,這套威勢強猛的簫招愈戰愈使人覺著奇奧難測,經他反覆施展出來,看的人眼花繚亂,二十個照面后,風雷齊動,簫圈威勢,不斷的擴展,把矮佛圈人了一片銀光之中。
這次兩人再度合手,各以畢生心血參研的絕學求勝,只看的全場高手個個屏息相觀,鴉雀無聲。
矮佛見自己一套掌法快要使完,也不過勉強與敵人打了個平手,不禁暗自發急,心知只要時間稍久,自己掌法使完,勢必要為對方所傷,不由鋼牙猛咬,把心一橫,正待捨命相拼,忽聞管雲彤一聲大笑道:「你再接管某這招『晴雷暴雨』試試看看?」
雙腳點地,身形平拔而起,半空中一個翻轉,頭上腳下,振腕一抖,灑下漫天簫影,向矮佛當頭罩落。
矮佛只見那漫天罩落的策影,有如數十條銀光,同時襲到,方圓兩丈以內,都在簫影威勢圈內,令人躲閃不開,招架危難,不禁大吃一驚,暗道:「看來今天只怕難逃……」
他心念剛剛轉動,那急瀉下的漫天簫影,倏然合而為一,划起強烈的簫風之聲,宛如水柱驟降,向他「天靈」死穴射到!
矮佛目睹對方來勢凌厲,已知難逃厄運,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如就這麼傷在對方手下,神蛛教威嚴何存?」當下提足真氣,疾躍而起,準備以數十年修為的功力,和管雲彤作生死一搏之拼!
只聽神蛛教主大聲喝道:「副教主不可硬拼,快點閃開!」雙手一按桌面,人如天馬行空,兩掌一分,疾向兩人飛去!
他來勢雖快,管雲彤疾射而下的簫勢,比他尤快一著,再加上矮佛企圖捨命相拼,不肯退讓閃避,反而以本身數十年修為的功力,躍起迎敵,一上一下之間,迅如奔雷瀉電,病彌勒雖然乃時搶救,仍是晚了一步,只聽兩聲悶哼,那疾射而下,勢著閃電的白光忽斂,矮佛和管雲彤同時由空中跌了下來。
群雄定神看去,只見矮佛滿身是血,倒在地上,原來他一條左臂,已被管雲彤齊肩劈斷,鮮血泉涌而出。
可是管雲彤亦被矮佛還手一掌,擊中肩頭,他雖因身受重傷減去不少功力,但管雲彤久經劇戰之下亦是承受不住,只覺骨痛如裂,人由空中跌下來,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
這不過剎那間的事,兩人這驚心動魄的生死一搏,直看的全場中人,無不心生凜駭,驚悸不已。
病彌勒略一定神,陡然上兩步,左手食、中二指,迅如電光而出,舉手之間,截住矮佛體內血脈,倏然一轉身,直向蹌踉後退的管雲彤撲去!
薛、李二女看的大吃一驚,雙雙一聲嬌叱,正待縱身躍出,忽見一條人影由西嶽席位之上,凌空而起,疾如出塵鷹隼一般,飛落場中,擋在管雲彤前面,手中雲拂一擺,攔住神蛛教主,沉聲喝道:「虧你還是一派宗師,竟然施出這種乘人於危的下流手段?」來人正是西嶽掌門靜一道人。
病彌勒一聲獰笑,道:「你要替死,本教主就成全你!」雙掌一翻,平胸遙推,一股剛柔並俱的力道,應手迴旋而出,直向靜一道人捲去。
靜一道人身形一側,讓過正鋒,右手貫足內家真力,斜刺里反擊過來。
兩股內家真力凌空一觸,靜一道人立時覺出不對,只覺擊出掌力,如觸風輪一樣,隨即旋開消散,不禁微微一怔,就這剎那間的失神,病彌勒推出的迴旋力道,挾雷霆萬鈞之勢卷到,當只感全身一震,人已立足不住,被卷的凌空飛直,跌落兩丈以外。
病彌勒一掌卷飛靜一道人,眉宇陡泛殺機,縱身一躍,直向靜-道人跌落處縱去,雙腳還未落地,兩掌已凌空劈下!
就在這時,忽聽一聲斷喝,起自衡山席位之上,接著一條人影,電射而出,半空但見白光一閃,帶著尖銳的嘯風之聲,徑襲神蛛教主背後。
病彌勒聽覺靈敏,覺得背後襲來力道甚強,只好先求自保,猛的氣沉丹田,落地轉身,揚手一掌,遙空劈去,他心中殺機已起,功力早聚兩掌,此刻蓄勢而發,威勢強猛無匹,那急襲而來的人影,身在空中不易閃避,一攻一迎之間,快如電光石火,人影與他掌風一觸,但聞一聲悶哼,懸空的身子,忽如斷線風箏一般,在空中連續翻了幾個斛斗,墜落實地。
群豪定神一看,只見墜落之人文士裝束,手捧短笛,正是南嶽掌門「聖手書生」楊公毅!
病彌勒連旋「蛛風掌」,一出手就傷兩個名列第一流高手的掌門宗師,使赴會群雄,既驚且怒,衡山、西嶽兩派參與大會較技之人,一見掌門人重創當場,一齊站起身來,紛紛拔出兵刃,準備以死相拼。
無我大師目睹當前情勢,既怕病彌勒對傷者再下殺手,又恐群雄出場引起混戰,霍的僧袍一揮,人如海燕掠波,由座位上飛過來,落在神蛛教主面前八尺之處,望著赴會群雄朗聲道:「諸位請派人救傷,讓貧僧來領教西域絕學!」
說著面容一肅,向病彌勒揚眉接道:「孤雲教主好辣的手段……」
病彌勒冷笑一聲,截住無我大師話頭,道:「動手過招,難免傷亡,老和尚不必大發慈悲之論,快點出手!」
無我大師臉色一沉,道:「既然如此,貧僧只好放肆了。」
正待出手搶攻,忽聞衣袂風響,泰山席位之上,射出來一條矮小人影,躍落在老和尚身後,道:「大師主持大局,豈可輕易出手,這一陣讓給老朽打吧?」
老和尚轉頭一望,只見東一絕呂葦,手持寒光奪目的短劍,一臉堅決之色,只好合掌而退,道:「呂施主請自珍重!」
這時受傷之人,均由雙方救離出場,只剩下「東一絕」呂葦和神蛛教主病彌勒對峙場中。
這兩人一個是威震西域的高手,一個是隱跡中原的風塵奇人,前者僻處邊陲,武功自成一家,這次抱著萬丈雄心,來到中原逐鹿霸業,自有他倚仗憑情的超人藝業,單看他適才一出手就連傷兩個掌門宗師的罕絕功力,即可揣出他實有不同凡響的驚人絕藝;而後者卻在三十年前,即已與南奇、北怪齊名天下,其武功之高,修為之深,自可想見,而三十年後的現在又不知精進了多少?是以,此刻兩人對峙場中,雖然還沒有出手過招,在場群雄,已看的凝神屏息,暗自緊張起來!
兩人僵持了一陣,神蛛教主似已感到不捺,只見他兩臂緩緩上提,雙手不停交擦,一雙凹眼以內,射出兩道冷森森的寒芒,緊瞪著呂葦一瞬不瞬。
陡然神蛛教主一聲獰笑,一聲暴喝,陡的雙掌一翻,當胸猛推而出。
這一擊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威勢非同小可,雙掌才翻,勁風應手而出,一股奇猛無匹的狂飈旋流,排山浪涌過去。
呂葦只覺他掌力還未近身,已有一道施風卷的人躍躍欲起,不由暗暗心驚,忖道:「這是什麼掌力,倒是罕聞少見,怪不得他們兩人一個照面就倒地不起,自己若不是早加提防,只怕也要重蹈兩人的覆轍哩!」
他心中有備,雖驚不亂,眼見病彌勒全力出手,既不還架抗拒,也不閃讓退避,恍如未覺一般,仍自沉樁立馬的岳峙場中,一動不動!
這一來,大家都以為他以數十年精絕修為硬接一擊,直看得七絕庄方面人人眉飛色舞,喜形於色,三山五嶽赴會的群雄,個個大驚失色,紛紛站起身形,準備出手搶救,無我大師更自急的大聲叫道:「呂施主不可硬接,快……」
下面一個「退」還字未出,場中已起了意想不到的轉變,病彌勒足可轉岳移山的迴旋勁道剛一逼近「東一絕」身前,呂葦已隨勢倏然仰身倒下,腳跟用力,距地不過數寸,使病彌勒擊了的千鈞掌力,落空掠胸而過,就這麼輕描淡寫,但卻驚險無倫地避開了對方致命一擊!
這雖然只是極為普通的「鐵板橋」身法,但呂葦在眼下這種場合用來,卻是大大不同,高明已極!不論是時刻、分寸、部位都拿捏得絲毫不差,恰到好處!只看的赴會群雄於驚悸中,同時暴出一聲:「好!」
這不過剎那間的事,病彌勒雙掌還未收回,呂葦已呼呼掌風,森森劍氣閃擊而至,病彌勒招架不及,只好仰身暴退,呂葦就他這一退之勢,如影隨形般的跟蹤欺上,左掌右劍,奇招連出,剎那之間,刺了五劍,劈出六掌!
他這五劍六掌,不但快速絕倫,而且奇奧難測,並是凝足內家真力發出,掌風似剪,劍氣如刀,掌掌劈擊穴道,劍劍刺向要害,這一輪急攻猛打,把病彌勒逼的空有一身絕學,卻是無法施展,一時弄的手忙腳亂,節節後退。
呂葦經過這一陣疾攻,早已看出對方武功和利弊長短,知他短在近身相搏,長於隔空硬拼,暗忖如要讓他緩過手來,展開反擊,自己同樣招架不住,當下一聲大喝,攻勢忽的加強,招術陡然一變,左掌施出他最得意的「飛星」掌法,右劍卻展開東嶽鎮山絕藝的「神風」劍招,兩般絕學配合,劍掌交替施為,一時但見掌影點點,劍風霍霍,把病彌勒圈人一片劍光掌影之中。
病彌勒身困其中,招架危難,只覺對方招術愈打愈奇,所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宛如一片網幕,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收縮,自己卻又左支右細,展不開手腳,暗想這樣打下去,遲早難逃一死,與其這麼等著挨打受戰,到不如霍出性命一拼,此念一動,猛的丹田提氣,功行兩臂,力聚雙掌,根本就不理呂葦劍掌交織的攻勢,厲喝一聲,道:「你也接佛爺兩掌試試!」
喝聲出口,兩股排山倒海般的勁氣狂飈,已嘯然電射而出!
呂葦久經大敵,閱歷豐富,雖然佔盡上風,卻也留神著他的拚命反擊,眼見他對自己強猛的攻勢既不招架,也不閃避,知他已起了拚命之心,自己勝券在握,那肯與他同歸於盡,就在他喝聲發掌的同時,一提丹田真氣凌空躍起!
病彌勒兩掌擊出,眼前人蹤已杳,不禁猛的一怔!
就這一怔的眨眼之間,呂葦已凌空飛撲而下,短劍揮舞之間,撤下漫天寒星,捲起一陣劍風,這正是他「神風」劍法中的一招奇學「風捲殘雲」,病彌勒一著失神,被呂葦短劍幻化的海天劍影,乘隙卷到,但聞一聲悶哼,森森劍鋒,穿胸而過,鮮血狂噴,屍橫當場!
呂葦雖然已將對手洞穿劍下,但自也付出了全神,累得精疲力盡,當下拔出短劍,緩緩轉身,慢步而退。
神蛛教下的四個一代弟子,眼見掌教師尊喪命劍下,敵人準備退出場中,再也不顧單打獨鬥的較技規矩,同時一聲暴喝,紛紛縱落場中,各擺手中方便鏟,疾向呂葦撲去!
泰山掌門神風劍客羅宜軒,看出師叔業已耗盡全力,絕難擋住四個和尚的猛撲,手中長劍一揮,人如飛燕剪水,縱身向四個和尚的來勢迎會。
這時,呂葦不過轉身走了四五步遠,神風劍客與四個和尚已同時飛落場中,眼看一場混戰就要開始,忽見中劍倒卧在場中的病彌勒一躍而起,雙掌一揚,兩股掌風已閃電般的,結結實實的擊在呂葦後背上!
剎那變故,全場震驚,在場之人,誰也沒想到病彌勒中劍之後,還能躍起出手,羅宜軒雖然離得最近,但因事出意外,也是搶救不及,只聽一聲悶哼,呂葦一個矮小的身軀,被震的向前竄的一丈多遠,口吐鮮血,撲倒在地上。
原來他被呂葦一招「風捲殘雲」灑下的點點寒星,劍影,乘隙而下,正待撤身疾退,呂葦劍風已觸前胸,閃避已自不及。
他內功精純,雖然自知難逃一死,但也不甘就這麼讓敵人毫髮無損的退出場中,心念電轉,詭謀頓生,立時一提丹田真氣,保住一口元氣,集在丹田不散,噴血卧倒,待機出手!
直等呂葦緩緩轉身,四個和尚與神風劍客同時躍落場中,混戰將起之際,病彌勒也乘機而起,恁藉護在丹田的一口元氣,透掌發力,出其不意的背後施襲,呂葦早已累的精疲力盡竭,發覺時已無能運功抗拒,只覺如被千鈞重鎚撞擊一般,踉蹌前竄了幾步,昏厥倒地。
神風劍客疾奔過去,俯身抱起呂葦,低頭一看,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雖未絕氣,但也只餘一縷遊絲,不禁又急又痛,再也顧不得與人拼搏,退出場中,
四個黃衣和尚,適才不過憑一股激忿出場,現下見敵人已受創倒地,激忿略平,默察情勢,知道赴會群雄,無一弱手,連掌教師尊尚且喪生殞命,自己不見機而退,無異白白送死,當下四人互望一眼,抬著病彌勒屍體,退出場外。
幾陣拼搏下來,雙方都有了慘重的傷亡,七絕庄方面雖然由於神蛛教正副教主的一死一傷而失去了兩個強有力的助手,但三山五嶽中也因呂葦與西南二岳掌門的重傷而減去了不少實力。管雲彤雖然受傷較輕,但一時也無再戰之能,檢討戰果,衡量實力,仍是道低魔高,七絕庄方面占著優勢。
主持赴會大局的無我大師,這時一臉嚴肅之色,心情十分沉重,知道這樣演變下去,如果一旦引起混戰,自己這方面非要吃人手不足的虧不可!」
忽聞一聲冷笑,起自七絕庄貴賓席位之上,眾人轉目瞧去,只見北怪寒著臉色,望著陳靈歸冷冷的說道:「人家替你們拚死賣命,你們卻按兵不動,保存實力,坐收漁利,這算盤倒是打的不錯,怎麼,現在是不要老夫出場了?」
這幾句話就像一柄利刃,戮破了陳靈歸的心機,他先是臉上一紅,繼而臉色一沉,冷然說道:「池老這話從何說起,不錯,兩位西域高人已然一死一傷,但本庄並沒有請他們出場……」
一語未畢,那身為莊主的紫衣少女,忽然冷笑一聲,介面說道:「池老既然這般相疑,那就等著瞧吧!看本庄是不是倚靠別人,來勝這場較技大會!」說畢站起嬌軀,拔下臂插蛟神剪,步入場中。
此女一徑入場,雙方頓時緊張起來!
她雖然人兒生得貌美如花,但一張粉臉卻冰冷的有如冰霜,只見柳眉帶煞,鳳眼含威,一雙如電神光,緩緩掃掠了赴會群雄一眼,最後停在無我大師臉上,道:「聽說你們少林寺有七十二項絕技,今天就一併施展出來,讓本莊主見識見識吧!」
無我大師領袖中原武林,德高望重,當今武林中人,誰都對他異常尊崇,即便是與他對敵的黑道人物,在動手之先,也要按照江湖規矩,客氣幾句,現下她這麼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的叫陣之言,可是老和尚數十年來第一次聽到,一時直弄的他不知怎麼答覆。
就在這時,忽見一條人影,由「草莽英雄」的席位之上,疾如流矢划空般,飛躍場中,人在空中還未落地,一串嬌若銀鈴的聲音已徹流全場,道:「說話的口氣倒是不小,你有什麼本領先讓我看看!」
餘音甫在,薛寒雲已俏生生的站在紫衣少女身前八尺之處。
紫衣少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不信你就亮兵刃和我試試?」
薛寒雲雙掌一揚,傲然說道:「這就是我的兵刃!」
紫衣少女冷哼一聲,叱道:「這是你自己找死!」
最後一個「死」字落口,金蛟神剪已當胸劃出,這時雙方相距,足有八尺遠近,也不見她欺身上步,但那當胸劃出的金蛟神剪,卻幻起一條數尺長的金光,電疾向薛寒雲刺去!
薛寒雲看的大吃一驚,暗道:「難道她這點年紀,已練成了劍氣傷人不成?」仰身疾退五步。
紫衣少女嬌喝一聲,道:「你還躲得了么?」欺身揮剪,跟踵追擊過去。
薛寒雲不知她手中持的是前古神物,一經揮舞施展,自然發出耀眼光芒,以為她已練成了劍氣傷人的絕頂功夫,見他跟踵襲來,那裡還敢迎戰,立時展開身形,后縱退避……。
兩人就這麼一進一退,在寬大的較技台上,開始追逐起來,讓避的有如雲飄電閃,追襲好似流星趕月,薛寒雲雖然展盡了腳程,但總是擺不脫她的追襲,而紫衣少女也始終差著那麼幾尺距離無法趕上!
轉眼之間,兩人在台上已繞了三圈……」
追逐中,忽聽紫衣少女一聲哂笑,道:「我道你真有什麼本領,原來只是會跑而已!」
薛寒雲早已被她追的忿怒填胸,滿肚子是火,再一聽她譏諷嘲笑,益發羞忿難當,當下把心一橫,立時橫飄三尺,身形電轉,不退反進,雙掌齊揚,猛劈過去!
紫衣少女想不到她會突然轉身還攻,乍然招架不及逼的後退了三步。
薛寒雲一側身,左指右掌,欺攻而上。
紫衣少女一聲冷笑,右手揮舞之間,灑出朵朵金花,幻起重重剪影,向薛寒雲當頭罩下。
兩人由追逐到接戰,不過霎那之間,雙方出手幾招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只看的在場群雄,個個暗暗心驚,臉上變色,想不到眼前這兩個年青青的少女,身手竟這等高明,使人看的眼花繚亂,簡直看不清她們用的什麼手法。
薛寒雲已起拚命之心,一見她漫天金光向自己罩來,腳下立時展開「風回雪舞」的步法,手上也施出師傳「風雪七式」的進手招術,以攻迎攻,以快打快,掌劈指戳,乘虛蹈隙,在她閃閃金光籠罩之下,前縱后躍,飄來間去,居然有攻有守,支持了二十幾個回合不敗!
紫衣少女見自己憑手中前古神物的威勢,對方竟然赤手空拳,走了二十個回合不顯敗象,知道對方確有過人本領。如不施出全力,一時間絕難勝得了她,自己身為莊主,當著天下英雄之面,以兵刃對徒手,在聲勢上講,自己就佔了先著,何況所持還是前古神物?如再讓她走到百招以上,那豈止是莫大的羞辱,只怕庄眾還要懷疑自己是徒具虛名!
此念一起,立時丹田提氣,潛運真力,貫注剪身,左手一招「如封似閉」,把薛寒雲掌指交錯的攻勢逼的緩了一緩,右手剪一式「金蛟噴霧」,閃電刺出。
她手中所持金蛟神剪,乃是武王伐紂時,三霄姊妹擺「九曲黃河陣」遺留下的千年神兵,以普通手法使用,就已金光耀眼,剪芒奪目,此刻貫注內家真力刺出,威勢豈同小可,她剪勢方出,那奪目耀眼的閃閃金虹,已然暴漲數尺,遠達八尺以外,宛如一條金色蛟龍,划空生嘯的向薛寒雲疾襲而到!
薛寒雲只覺那電疾射來的金虹,直似穿劍裂帛,來勢還未近身,已有一股尖銳的寒風,刺的肌膚隱隱生痛,逼的攻勢頓挫,飄身閃避!
但紫衣少女已存帶戰速決之心,再也不容她有緩身的機會,右手揮舞之間,方圓兩丈以內,全是閃閃金光,嗖嗖剪風,把薛寒雲罩入威勢圈中。
起始倒還可看出薛寒雲在金光中飄來同走,縱躍自如,可是片刻之後,金光是愈來愈盛,薛寒雲卻已越來越不靈活……。
這一來,只看的赴會群雄,個個大驚失色,知道如不及時把她接替下來,不出片刻,薛寒雲勢必喪生在紫衣少女剪下,但只是恪於較技約言,誰也不敢貿然出手,李蘭倩急的惶聲叫道:「師父,姊姊已支持不住了?怎麼辦?」
管雲彤暗道:「薛大哥含恨泉下,就只有她這點骨血,今天我如不保全她,將何以對薛大哥在天之靈?」當下鋼牙一挫,低聲說道:「倩兒,快把你凡哥哥的劍給我!」
原來蒲逸凡將那枝孤劍交他保管,他不需使用,便交李蘭倩帶著。
李蘭倩拔出寶劍,道:「師父,您傷勢好了么?」
管雲彤接過寶劍,道:「眼下已顧不了許多了!」
正待縱身下場,驀聞一聲長嘯,划空傳來,聲如鳳鳴龍吟,響徹雲霄,起始似在里許以外,轉眼已到潭邊,只聽得在場群雄,同時心頭一震,大感駭異,雙方都不知來的是敵是友,不自覺地轉頭望去!
目光到處,只見一個頭戴文巾的青衫少年,正自施展踏波涉水的絕頂輕功,在清平的潭面上飄飄奔來。
李蘭倩一見來人,喜的高聲叫道:「師父,您看那不是凡哥哥來了?」
管雲彤定神一看,見來人果是蒲逸凡,不禁愁眉一展,正待開口答話,李蘭倩又已拍掌叫道:「雲姊姊,好好的打,不要緊了,凡哥哥來啦!」
她這麼高聲嚷叫,頓時引起了全場中人的注意,七絕庄方面知道對方大援趕到,陳靈歸舉手一揮,七大院主及屬下高手二十餘人,隨著挺身站起,個個手按兵刃,蓄勢待發,只要陳靈歸一聲令下,馬上就得展開混戰!
這時,正在艱苦支持的薛寒雲,聽得李蘭倩喊叫之言,不覺精神一振,那本已逐漸緩慢的身法,頓時又飄忽如風,捷如靈貓的靈活起來,暫時挽回了不少劣勢!
蒲逸凡踏波涉渡,如行雲,似流水,剎那之間,已到台邊,當下雙手一按台柱,縱身平拔而起,露出水面三、四丈高的檯面,竟是一躍而上,落地時點塵不揚,聲息毫無,看的在場群雄,同時一聲驚「咦!」
目光所觸,只見耀眼一片金虹,裹著一團玄影,正自斗的生死關頭,緊張萬分,他神光如電一眼即看出那被困的玄影,正是對他恩情深重的雲姊姊,不由心頭一急,正待縱身撲去。耳已傳來一聲嬌呼道:「凡哥哥,快去把雲姊姊換下來!」
轉眼望去,只見末尾一排席位上,管師叔手捧寶劍,目注場中,蘭妹妹瞪著一雙大眼望著自己,當下回目一掠場中,但覺閃閃金虹,奪目生寒,暗道:「這紫衣少女所持兵刃,定是神物仙兵,我如空手前去接替,只怕不易下手?」
意念轉動,立時奔到草莽英雄席位之前,正待伸拿劍,忽然瞥見管雲彤一臉蒼白,神色委靡,不覺暗暗一驚,問道:「師叔可是受了傷?」
管雲彤點頭答道:「不錯,不過不要緊,你快去把雲姑娘換下來!」
說著隔席遞過寶劍,介面又道:「對方手中是『金蛟神剪』,鋒銳無比,此劍雖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器,但只怕抵擋不住,小心點,去吧!」
蒲逸凡接過寶劍,霍然轉身,猛的一提氣,「七五玄功」已布滿周身,雙肩聳動,拔起兩丈多高,半空中擰身折勢,有如天際神龍,划起一道白光,連人帶劍,疾向金光中射去!
那知他身形剛起,耳際突然傳來陳靈歸的喝聲道:「你既然不按規矩,可莫怪咱們倚多為勝了!」
接著一個「上」字出口,早已舉勢待發的數十多位高手,風湧向斗場撲去。
蒲逸凡閃眼一瞥,主意立變,這時即將落下的身子,陡然又上升了丈二,越過當前金光,直向蜂擁入場的人群衝去,在身子離地三尺左右時,恰好迎上了疾沖而來的人群,當下身形電旋,寶劍疾掃,「刷」的一道白光過處,首當其鋒的陳靈歸與七大院主,頓覺胸口一涼,低頭看時,頓時嚇的魂飛魄散,呆在當地。
原來幾人胸前衣衫,已被劃了一條裂縫,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勢必當場喪命不可。
他這一舉鎮懾幾人的劍式,正是他第二次進入密洞,南奇為他從「玄機遺譜」上擇精選要,擇錄下來四手創法中的一招奇奧之學,招名「一瀉千里」,妙在劍勢出手之後,可以運轉隨心,以寡擊眾,一舉而傷數十人不須變招換式!
但他宅心仁厚,不願多造殺孽,雖然身懷此等奇技,但卻極有分寸,只把幾人衣衫劃破,並未施出殺手,使幾人喪命劍下。
蒲逸凡見幾人已被懾住,立時轉過身來,右手寶劍一振,挽起數十朵劍花,凌空飛起,疾向金光俯衝下去。
劍花金虹一觸,立時金鐵交鳴,但見金虹忽斂,一朵劍花突飛,眾人定神一看,只見蒲逸凡手中的寶劍已斷了半截,那紫衣少婦的披肩長發卻被他削去了一片,再看薛寒雲,這時已累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淋,蒲逸凡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小弟一步來遲,害得姊姊擔驚受累,想來慚愧死了,姊姊回座去休息吧!」
言來低聲小氣,充滿了關懷,憐惜之情,聽得薛寒雲甜在心裡,紅在臉上,當下嫣然一笑,情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走回坐位。
蒲逸凡星目電掃四周,只見神蛛教正副教主已然一死一傷,七絕庄人物已被自己鎮住,對方所余高手,僅北怪一人端坐未動,暗想只要把他一除,今日之會,便可收場結束。當下龍行虎步,走了過去,一揚手中斷劍,朗聲說道:「連台好戲,你已瞧夠,這場壓軸,該咱們兩人來唱了,你還不出來,等著幹什麼?」
北怪從他適才來時踏波涉水的身法,以及出手兩招劍勢上,已看出今日之局,七絕庄已註定惡運,自己縱然出手,也無法挽回敗局,心中正盤算如何脫身,聽蒲逸凡這麼一說,知道要想全身而退,已是絕不可能,但戰又沒有制勝的把握,一時主意難定,不禁猶豫起來!
忽聽蒲逸凡哈哈一聲大笑,笑罷傲岸說道:「想不到大名頂頂的江北一怪,竟是畏首畏尾之人!」
上官池雖然心有所忌,至此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雙肩一晃,躍入場中,在他身前八尺處停住,厲聲道:「你以為老夫怕你不成?」
蒲逸凡星目回掃,只見七絕庄數十名高手,猶自呆在場中,當下說道:「諸位想看熱鬧,那就請把地讓開,如若意不盡興,也得等我們分了勝敗再說,只要蒲某僥倖不死,自當一一領教。」
說著話題一轉,面向北怪拱手道:「在下願禮讓三招!」
北怪冷笑一聲,道:「老夫何等人物,豈能要你相讓……」
話到此處,左掌虛空連拍三下,接道:「三招已過,出手吧!」
這一場搏鬥,關係雙方生死,在場之人,無不提心弔膽,凝神屏息,貫注兩人動手的情況變化。
蒲逸凡道了聲:「好!」一欺身,疾上兩步,左掌斜斜拍出,指向北怪前胸,右手半截斷劍,卻隨在左掌之後,徐徐向他肋下刺去。
他這一掌一劍,出手異常緩慢,輕浮無力,平平淡淡,毫無奇處,但在北怪這等武林名家看來,卻已瞧出他這一掌一劍之中,蘊藏著許多變化,且是蓄力不發,含勁未吐,如要招架還擊,對方即化實為虛,如不予接架,他即化虛為實,就勢傷人,委實虛實難測,奧妙無比,當下只覺招架為難,無法化解,不禁暗暗一驚,疾退了五步。
蒲逸凡一著把他逼退,立時搶身而上,掌劍齊出,跟蹤追襲過去。
但他身形剛動,北怪又是一個仰身側縱,暴退五尺,雙足市一落地,兩掌立時劈出,但覺一股涌浪排山的力道,迎向蒲逸凡來勢撞去。
蒲逸凡有心一摸探淺,揮掌挺胸,硬接一擊!
兩股內家真力一觸,北怪只感心頭一震,立時雙肩搖晃馬步浮動;但蒲逸凡卻被震的「蹬蹬」後退了四步,才拿樁站穩!忖道:「老怪功力實在不弱,我倒不可與他硬拼。」
北怪目睹此情,信心大強,知道對方雖然招數奇奧,但內力不如自己深厚,只要與他硬打硬拼,三十把內,一定可以勝他,當下真氣強提,兩臂加功,雙掌交替出手,源源不絕的劈擊過去。
那知他想法雖然不錯,但蒲逸凡卻是靈巧異常,任他一掌接一掌的猛劈,自己則始終利用「九宮隱跡」的奇妙身法,閃避正鋒,旁側還擊,表面上看,誰也瞧他是被北怪雄渾掌勢,震的招架不住,險象環出,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保存實力,待對方真力耗減后,再出全力一搏。
轉眼二十招過去,北怪一見此情,知道勝券已握,不由得意忘形的一聲怪笑……。
但他怪笑還未出聲,忽見蒲逸凡一躍,平拔兩丈多,空中擰身折勢,俯身向自己衝下來。
北怪雙掌猛抬,兩掌以十二成勁,遙空劈擊過去。
蒲逸凡腳上頭下,兩臂疾伸,迎著他上擊的勁道左右一撥一分,人如殞星墜落,電射而下!
北怪看的大吃一驚,正待仰身暴退,那知蒲逸凡再也不容他逃出手去,一聲大喝,斷劍脫手飛出,疾如電光石火,不偏不倚,穿胸而過,但聞一聲悶哼,血雨噴飛,一代老怪就此倒地死去。
可是蒲逸凡也被他中劍倒地反擊一掌,擊中前胸,震的飛起一丈多高,空中翻了幾個斛斗,摔落在兩丈開外昏厥不起!
這時赴會群雄,不知蒲逸凡是傷是死,紛紛離位而起,向他跌落之處圍來,薛、李二女首先縱到他身邊,低頭一看,只見他臉色鐵青,嘴角汩汩出血,看樣子雖未氣絕,但已離死不遠,不禁心痛如割,肝腸寸碎,撲在他身上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無我大師略一沉吟,道:「兩位姑娘別哭,蒲施主功力深厚,縱然傷勢不輕,但絕不致無救,讓老衲來替他看看,以便施救。」
兩女早已淚如泉湧,哭的死去活來,根本就沒聽到他說的什麼?老和尚眉間一皺,微一思忖,兩手運指如風分點二女睡穴,他修為精深,認位奇准,指風到處,薛、李二女立時淚斷哭止,昏沉睡去。
管雲彤俯身探臂,移開二女嬌軀,無我大師蹲下身子,兩手在他胸口鼻頭一摸,只覺心臟跳動微弱,氣若遊絲,知他護身玄功已被震破,真氣業經消散,已非藥物之力所能奏效,除非有兩個修為精深之人,發出本身真力,分自他「命門」「丹田」注入體內,上下交迫,把他消散的真氣逼回中元,始可輔以藥物,當下潛運功力,右掌緊貼「丹田」抬頭掃掠了圍在四周的群雄一眼,望著瀛壺釣翁道:「釣翁請助貧僧一臂,按在蒲施主『命門』,幫他凝聚真氣,才好施用藥物。」
瀛壺釣翁走到蒲逸凡頭前,盤膝坐下,如言施為。
要知蒲逸凡能否救活,全在二人一舉,是以圍觀群雄,大家都十分緊張,數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齊瞧著兩人。
忽聽一聲哈哈大笑,自左面響起,陳靈歸道:「反正你們都活不久了,還救他幹什麼?」
此言一出,圍觀療傷的群雄同時警覺,轉頭看去,只見木台不知何時已從中裂開,左右分成兩半,七絕庄方面的那一半,已迅速的向潭邊移去。
原來陳靈歸一見北怪喪生敵手,就知今之局,憑武功已不能勝得對方,乘群雄紛紛離位察看蒲逸凡傷勢,心神慌亂之際,按動機紐,分開木台,待本庄之人撤出潭面后,發動潭中惡毒埋伏,將赴會群雄一網打盡。
群雄目睹此情,已知中了敵人暗算,只是這時敵人已離開十丈遠,暗忖除了正在療傷的無我大師,以及受傷未愈的東一絕呂葦,和功力未復的管雲彤外,誰也沒有這份功力,把敵人阻住,一時不禁面面相覷覷望著敵人離去。
無我大師雖已知發生了變故,但運功正在緊要關頭,也不能中途罷手,出言詢問……。
那向潭邊移去的木台,雖有數十丈寬,但行速卻是極快,片刻之間,已靠攏潭岸,七絕庄數十人紛紛縱下木台,隱入一片茂林之中。
蒲逸凡功力本就極為深厚,得無我大師與瀛壺釣翁兩人真力之助,消散的真氣,很快的聚攏來,立時面色轉紅,精力漸復,無我大師一見此情,知他傷勢已無大礙,當下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喂入他的口中。
蒲逸凡挺身站了起來,還未來得及向群雄詢問,驀聞潭面四周響,一陣強烈的嘩啦之聲,直似山洪暴發,瀑布奔瀉,接著潭水疾降,木台跟著向下沉落。
要知木台位處水潭中央,四周距岸都有百丈遠近,眼下除蒲逸凡外,誰也無此功力飛渡上岸,是以,雖然瞧出潭中定有惡毒的埋伏,但也只好甘自著急。
要知蒲逸凡所服藥丸,乃少林寺益元固本的奇寶靈,藥丸入口,功效立生,略一調息,緩緩站起身來,放眼看清當前形勢,不禁惶愧交集,抱拳團團作了作長揖,恭聲道:「為了晚輩一人,害得諸位老前輩……」
無我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接道:「如非蒲施主及時趕到,我們早作刀下之鬼,這是天意,蒲施主快不要如此說……」話到此處,一嘆而住。
就兩人說這幾句話的工夫,潭水已然流盡,半邊高大的木台,業已降落潭底。
無我大師放眼四顧,只見方圓里許的水潭,略有六、七十丈深,潭底平滑似鏡,四壁陡峭如削,顯然這水潭並非天然具有,乃是由人工挖鑿而成,不禁暗自嘆道:「單是這份挖鑿工程,就不知化費多少心血,看來潭中的埋伏……」
暗嘆未畢,忽然響起一陣急劇的嘩啦啦的聲響,接著便是有數百條不下水桶粗細的激流,分自四周潭壁間,泉涌而出,流入潭中。
但見那湧入潭中的激流,色呈渾黃,陽光照映之下,閃閃生光,看來似非泉水,但因距離過遠,卻又看不出是什麼來。
那湧入潭中的激流,流量甚是洶湧,片刻之後,已然蓋滿潭底,淹沒台腳,很快的向上升漲,奇怪的是木台仍是沉著不動,沒隨湧入潭中的激流浮起來。
這時赴會群雄,眼見激流不住上漲,而木台仍自沉如盤石,不覺心中一動,同時忖道:「敵人莫非要把我們淹斃不成?……」
正自思忖之間,嘩啦啦的聲響忽息,激流也停止了上漲之勢,群雄低頭看時,只見木台露出不過兩丈左右,再凝神一瞧,器
油光泛眼,同時隱隱嗅到一股腥臭氣味……原來湧入潭中的激流,乃是桐油,這時大家才恍悟木台不浮起的緣故,因油量比水輕,浮力較小,是以不能浮起來。
無我大師望著滿潭桐油,長長嘆息一聲,道:「潭面寬闊,滿潭是油,敵人若要引火爆炸,燃燒起來,縱有絕世輕功,只怕也逃不出這數百丈火海,唉!想不到咱們未死於敵人刀劍之下,卻斃命於油潭之中……」
話未說完,驀聞一聲轟然巨響,從對岸一排密林后響起,放眼瞧去,只見黑煙衝天,火星飛揚,宛如一條火龍,帶著間斷的爆炸之聲,向潭邊伸展過來。
那伸展過來的爆炸火花,來勢極為快速,不大功夫,快要延到潭邊。就在這時,忽見一條人影,疾向那伸展過來的火頭撲去。稍停便火熄炸停,敢情那人已把爆炸的引線截斷。
無我大師目睹此情,忽然向轉身旁的蒲逸凡道:
「蒲施主,你現在的傷勢好點沒有?」
蒲逸凡道:
「承蒙大師靈丹相救,現在已完全好了!」
無我大師道:
「那就請施展神功,到對面潭岸,去弄一隻船來……」
蒲逸凡未等無我大師說完,立時縱身下台,展開凌虛涉渡的身法,迅快的奔至對面潭岸,架來一隻小舟,將眾人一批批的接上潭岸。
群雄剛上岸,立時聽到一陣陣的呻吟之聲,無我大師縱目四顧,只見一個身著藏青服色的婦人,躺在林邊一片血跡之中,他目光銳利,一眼即看出倒在血泊中的婦人,正是苦海回頭的冷桂華,當下一個縱躍,奔到她的身邊,群雄也跟著走了過去,見她雙腿齊膝以下,已然斷去,原來她在截斷火頭這時,不慎被炸。
李蘭倩忽然一側身,越眾而出,指著冷桂華道:「你也有今天么?……」
無我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接道:「李施主,我們數十條性命得以死裡逃生,全乃冷施主捨命相救,冷施主縱對你有殺父之仇,至此也不應再有報復之心,何況……」
話到此處,突然頓住,兩手運指如風,截住了冷桂華的體內血脈,並替她裹好傷勢,轉過身子,望著薛寒雲、管雲彤、蒲逸凡三人躬身施了一禮,接道:「幾位請看在貧僧薄面上,對冷施主過去的情仇怨怨一齊放過了吧!」
接著便把她前在嵩山向他傾訴的一番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這時心中最為傷痛的自然是薛寒雲,二十年來的身世今天才告明白過來,但父親已死在聳雲岩上,母親苦海回頭,眼下又被炸斷雙腿,一時不禁淚如泉湧,悲痛欲絕……。
忽聽冷桂華呻吟的說道:
「雲兒,為娘的太對不起你了……」
忽的雙手支地,掙扎著坐了起來,望著管雲彤凄然一笑,斷斷續續的說道:
「管二弟,你孤單一生,無兒無女……希望你念在過往情誼……把雲兒當作自己女兒……至於她的終生大事……我想……」
說到這兒,一雙渙散的神光,移注在蒲逸凡臉上,嘴角微微唇動,但卻由於流血過多,終無力說出口來,含笑倒地逝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