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人的處境已勢如騎虎,沒有躲閃趨避的機會,目前唯一可行的事,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有全力奪路方是求生的唯一辦法。
中海火速解下背上的雙頭蛇,連飛爪槌繩一併交給素素,沉聲說:「我奪路並斷後,無論如何,你得將雙頭蛇帶下去。」
「你呢?」素素急間。
「我隨後下去,快!」
兩人站在草坪中低語,三黑影已一字排開急掠而來。
中海突然一聲低嘯,連發兩把飛刀,襲擊兩側的人,同時拔劍猛撲中間的黑影。
「啊……」左首的黑影狂叫著躍起,旋轉著裁倒。
「哎呀……」右面的黑影驚叫,身形一頓,右手下垂,長劍墜地,沖前兩步,連忙轉身以左手拾劍。他的右屑插著一把飛刀,所以長劍脫手。
「錚錚錚!。錚」龍嗚震耳,中海和中間的黑影接上了,一連四劍狠拚,把黑影迫退了丈余,火星飛濺,但對方的劍居然未折,僅劍鋒缺了四個缺口,形同犬牙,可是黑影的內力修為委實驚人,內力馭劍術已足以和追電劍相抗衡了。
「快走!。」中海向素素沉喝。
素素不加思索,挾看雙頭蛇,提著飛爪槌繩奪路,一聲低叱,飛爪砸出,「噗」一聲輕響,飛爪擊中俯身拾劍的黑影,爪尖深抓入背心,黑影仆倒在自己的劍上。
她狂風似的超越屍身而過,拔回飛爪,奔上了虎頸。
和中海力拚的黑影,發出一聲警嘯,再次反撲。這瞬間,兩人已換了方位,中海發覺對方不但內力渾厚,劍術也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不可力敵,免得被纏住,所以閃身避招,奪得了退路,追隨著素素奔至虎頸的枯草坪。
西面吶喊聲如雷,高舉火把的大群高手,已聞警飛步趕來,慢了一步,中海已先到了虎頸。
銜尾追逐的黑影也已經到了,火光下看得真切,是個滿臉橫肉的花甲老人,叱聲震耳:「小輩納命!。你已走投無路,在我夜行客的劍下,你死定了。」隨著叱喝聲,長劍狂風似的卷到。
中海故意腳下一滑,失足前仆。
夜行客一聲狂笑,劍隨著下沉,刺向中海的右大腿根,如同電光一閃,快極。中海向左急滾,在仰面滾轉的剎那間,飛刀出手,喝聲「接刀」!。人卻飛躍而起,一劍疾揮。
夜行客太過大意,相距太近,而中海的飛刀卻快得令人肉眼難見,想躲巳力不從心,虹影一閃,飛刀半分不差射人心坎。他如中電殛,身軀一震,劍「嗤」一聲刺入地面。這瞬間,紫虹下落,腦袋突然離頸而飛,鮮血箭似的噴出,噴得中海左半身全是血。
中海掠出八尺外,向素素沉喝:「還不決走?快!。」!
素素不得不走,她知道雙頭蛇對中海萬分重要,遲延不得。她一面奔向虎頭,一面將雙頭蛇用槌釣繩梢捆上。
虎頭前端同下便斜,生長著不少奇形怪狀的蒼松,蒼松生長在石縫間,經年受罡風摧殘,枝幹都短小而堅實,盤虯如龍。她到了虎頭尖端,將飛爪槌繩捆住了一株松根,再用飛爪抓實了石縫,俯身向下看。
三四十丈下的江心,一星燈火搖曳,那是分水犀的接應小舟。舟上的兩男一女心焦如焚,眼看崗上吶喊震天,火把通明,便知大事不妙,群雄已在崗頂聚集,往下撤的人怎能下來?只消割斷了槌索下撤的人不粉身碎骨才怪,四十丈高向下棹,不但氣流可將肌膚撕開,摜在水面時,也必將骨肉盡裂可怕極了。
銀鳳對中海懷有無比的關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向分水犀叫道:「廣叔,我們上去接應。老天!。我們……」
分水犀搖頭苦笑,無可奈何地說:「好侄女,怎樣上去?我們又不能插上翅飛。」
橫江白練不住地搓手嘆氣,慘然介面道:「看來,我們只能聽天由命了。龍老弟必定無法下來,走吧,送我上岸,我到庄中和他們拚命……咦!。」
他用手向上一指,訝然驚叫。
崖上,有火摺子擦動的亮光連閃三次。銀鳳大喜道:「他們下來了,準備。」
素素用火摺子打出信號,將雙頭蛇向下槌放,好半晌方將人放下,她卻不向下攀援,反而一咬牙回頭向上奔。她不願逃命,要和中海聯手拒敵。在她的心目中,已將中海看成她終身所託的伴侶,她寧可犧牲自己,讓中海脫身,即使要死,也得死在一塊兒,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奔回虎頸。
虎頸的草坪上,兇狠的惡鬥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中海已經看出今晚的危機,他不可能退下飛虎崗了,唯一的指望是讓素素安全脫身,然後找機會突圍。槌下三四十丈,需要不少時間,何況還得先吊下一個人?因此他必須阻止追來的惡賊接近。
當他用機智冒險搏殺夜行客,奔至虎頸外側時,上百名高手近百支火把,已經堵死了虎頸內側,火光照得明亮如同白晝,纖毫俱現。
遠處,火光沖霄,初冬草木盡枯,素素所放的野火已勢成燎原。如畫樓也火鴉飛舞,爆響震耳,吸引了大批的庄中賊人。成少會主正大叫大吼看指揮惡賊們灌救,另一批人也在用樹枝刀斧撲救燎原之火。
玉麒麟恰在這時趕到,他認為已將中海逼上了絕境,用不著操之過急啦!。
還不知素素已將雙頭蛇帶向預先準備好的下降退路去了,所以趕來大吼道:「先困住他,列陣!。」
可是,已有五名高手衝上了。
中海已抱定放手一拚的決心,橫劍屹立在亂石草坪的中心,不許任何人越過。火光下,他冷靜地橫劍相待,宛若暴虎憑河,渾身血跡,令人看上去倍感恐怖。
五名高手最小的也有四十歲上下,有兩人已是花甲年齡,可知不會是無名小卒,三支劍兩把刀像狂風般刮到,聲勢洶洶,宛若排山倒海。
「小輩,丟劍投降。」五人幾乎同聲叫吼。
中海屹立不動,追電劍徐徐移動,劍尖前引,右腳徐徐踏出,緩緩立下門戶。
五人沖近至兩丈內,被中海冷靜的神態鎮住了,不約而同地腳下一緩,先前狂沖而來氣吞河嶽的勇氣也消失了一半。接近至丈五六,五人停下了,弧形散開立下門戶,死死地盯視看冷然相待的中海。
「小輩,你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么?」中間的花甲老人厲聲間,在語氣中己可聽出些少怯意。
中海不回答,虎目中冷電四射,不言不動。
「丟劍投降,也許莊主會給你一條生路。」另一人叫。
中海像個僵了的人,暗中功行百脈,力貫四肢,細小的追電劍斜指,紋風不動。
「不必和他客氣,咱們上。」操刀的中年人叫。
「好,咱們齊上。」老傢伙咬牙答。
聲未落,中海突起發難,一聲長嘯,宛若虎嘯雲山,滄海龍吟,追電劍幻化出千重劍幕,排山倒海似的蓋到,在近身的剎那間,人影突然如虛似幻,急劇地閃動,紫虹盤舞,漫天澈地而至。
「錚錚!急劇閃動的人影突然分開,兩聲暴響震耳傳出,火星激射,人影飄搖。中海疾進又退,退回原地,倏然而止,劍尖斜垂,屹立如山,虎目中神光似電,頰肩抽動了兩下迫電劍發出隱隱龍吟,鮮血在劍尖凝聚,一滴滴向下墮。這電光石火似的雷霆一擊,來得快結束也是快,進擊時石破天驚,退守時點塵不驚。」咦!」人叢中響起一聲怪叫,踱出一個人影,那是擒龍客皇甫長風,臉上帶有驚容。
「噗!。」中間的老傢伙突然仆倒,咽喉鮮血泉涌。
左側的使刀中年人不住地向後退,左手掩住胸口,拖著刀,想說話,卻無法發聲,頭向下落,終於腳下一軟,砰然倒地。
同一瞬間,右外側的一個半百年紀中年人仰天發出一聲長號,突然仰面便倒。
另兩人臉色死灰,恐怖地向後退,退了兩丈余,突然扭頭狂奔,如見鬼魅。
中海吁出一口長氣,自語道:「我不是好殺的人,但……但我不願死。」
人叢中走出擒龍客,接著出現了玉麒麟成君玉,兩人腳下從容,緩緩踱山。
「成兄,你看出這小輩的劍術是何來路么?」擒龍客扭頭問,神色肅穆。
玉麒麟搖搖頭,徐徐地說:「兄弟未看清,似乎有點像天玄劍法。」
「不,天玄劍術沒有這麼威猛,成兄,請替兄弟壓陣,我去會他一會。先前兄弟一時大意,被他迫退了丈余,摸不清他的劍路,幾乎失手,我得好好治他。」
身後響起一聲打雷般的怒吼,有人搶出叫:「割雞焉用牛刀?讓在下兄弟砸扁他的腦袋。」
火光下,兩個黑懍懍鐵塔般的巨人越眾而出,身高八尺,腹大腰圓,一般打扮,相貌相同,一看便知是兄弟倆。黑巾包頭,凸眉高顴骨,獅鼻海口,帶赤黃色的絡腮虯須森立如戟,鼓著一雙銅鈴眼睛,乍看上去,彷彿是廟門口的兩尊金剛變活了。兩人的手上,各提了一條粗逾小臂的沉重渾鐵霸王鞭,沒有千斤神力,休想揮舞自如。
玉麒麟點點頭,笑道:「皇甫兄,讓汪家兄弟和他比比膂力,如何?」
擒龍客略一遲疑,他確也希望再看看中海的神奇劍術,以便看出劍路籌思對付良策,頷首道:「好,汪家兄弟兩人足以對付。小心了,最好要活的。」
汪家兄弟挾看沉重的霸王鞭,縱躍如飛,三兩個起落便到了中海身前丈余,兩面一分,左首的老大怪笑道:「小輩,你叫大地之龍?」
中海冷冷地掃視兩人一眼,冷冷一笑作為答覆。
「北地兩金剛汪氏雙雄,小輩你聽說過么?」
「原來是柴溝堡的兩個偷馬賊,少見。」中海冷冷地說,心中一懍。
這兩個偷馬賊橫行京師西部和山西北境,凶暴殘忍大大的有名,霸王鞭重有六十四斤,徑尺巨石鞭下立碎,一身混元氣功力槍不入,只手可力掣奔馬,膂力驚人。兄弟倆是雙胞胎,年紀已近半百,兄長叫賽尉遲汪明仁,弟叫宇宙一鞭汪明德。兩個凶神惡煞經常挾了不少金銀珠寶到中原找快活,和江湖的高手名宿較技;罕逢敵手。花光了金銀再返回柴溝堡老巢,專劫掠往來京師山西的馬隊行商,有時洗劫各地的牧場,殺人放火狠毒殘忍,那一帶的人聞名喪膽,恨之刺骨。
由於他倆身材高大,所以自稱北地兩金剛。
宇宙一鞭聽中海叫他做偷馬賊,立時無名火起,向乃兄用打雷似的嗓子叫:「大哥讓開,我要將這小子砸成肉餅。」
中海跨出一步,冷笑道:「蠢貨,你大概是老二羅,你一個人上怎麼行?」
宇宙一鞭憤怒如狂,激怒得像頭瘋牛,大吼一聲,搶入來一記「泰山壓頂」,兜頭便砸,鞭風呼呼,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兇猛地進擊。
中海向側一閃,便侍從左側切入遞劍回敬。
豈知宇宙一鞭人看上去蠢,但身法卻十分靈活,鞭下一半,便料到中海不敢接招,必用靈巧的身法搶入,招式一變,居然力道收發由心,斜身迫進反手猛地抽出,歪風厲嘯,迅捷無比。
中海吃了一驚,不得不退後兩步避招。
「著!。」宇宙一鞭怒吼,跟上挫身掄鞭便掃,奇快絕倫。
中海近不了身,疾退兩步,舉劍輕搭鞭梢,要試試對方的力道。
「錚」一聲清鳴暴起,火星四濺,他感到劍身一彈,兇猛無比直撼肩臂的反震力傳到,將他震得側飄兩步,虎口發麻。霸王鞭太粗,而他的內力還不能馭使追電劍將鞭擊毀,對方鞭上所翌的內力比他強得大多,糟了。
宇宙一鞭一聲狂笑,狂風暴雨似的連攻七鞭,將中海逼得向右面的崖頂疾退,一面怪叫道:「如此而已,憑你這點點小巧藝業,也膽敢到麒麟山莊討野火?真是活膩了,你他媽的給我躺下!。」
喝聲中,一連三鞭,將中海迫到崖頂的亂石中,距崖緣的草叢不足五尺了。
中海心神漸定,心說:「老兄,再過來兩步便夠了。」
為了躲隨之而來的第四鞭,他身形突然下挫,讓鞭掠頂而過,挫腰向右一閃。
「哈哈!。閃得好。」宇宙一鞭狂笑,手中鞭跟蹤疾沉。
中海已怖下了死亡陷阱,在千鈞一髮中錯身揮劍,「錚」一聲反而砍中鞭身向下猛壓,扭身切入左掌探出,捷逾電光石火,近身了,身隨掌轉,搭在對方的右脅下,身軀急旋。
「拍」一聲暴響,火星飛濺,鞭擊中一塊巨石,石碎成百十塊。
宇宙一鞭練有混元氣功,普通刀劍都不在乎,豈怕拳掌及身?他根本對中海的掌不加理睬,估低了中海的藝業,但鞭失手擊碎巨石,他心中一震,弄不清中海為何能避過一鞭,更搞不清中海的劍怎能反而壓在他的鞭上,一怔之下,上了大當。
中海不用拍擊的力道,扭身的剎那間,腳下立地生根,虎腰一扭,乘勢發力,單掌抵實對方的脅骨,全力椎送,奮起千斤神力,吐氣開聲,喝聲「下去」!。
宇宙一鞭鞭向下砸,上身前俯,這瞬間掌力及體,腳下又被碎石所絆,身不由己向前便栽。他想剎住腳步,已是力不從心,衝出第三步,用上了千斤墜身法,想穩下身形。激斗中全力相搏,他沒料到中海會有意引他到懸崖邊緣來收拾他,不用千斤墜倒好,腳下一沉,完蛋了,腳下的枯草不受力,反而將他向下滑出,等他發覺身陷死境,已來不及了,腳下已經踏空,回天乏力。
他向崖下滑倒,發出一聲絕望的狂叫,將霸王鞭拚全力向後扔出,兇猛地砸向中海,他自己的身軀滑得更快,帶看一聲驚心動魄的叫吼聲,飛墮而下。
中海自己也站立不牢,人向後挫倒,這瞬間,霸王鞭呼嘯看飛到,飛舞著一閃即至,來勢洶洶。
在同一瞬間,賽尉遲已發現乃弟身陷死境,一聲厲嘯,從三丈外飛撲而上,霸王鞭疾如奔雷。
一個嬌小的人影也飛撲而上,來勢如電。
這瞬間變化真大,宇宙一鞭下墮的叫吼聲中,中海已身臨危境,宇宙一鞭臨危拚命扔來的霸王鞭太過迅疾,也太過兇猛,而他的身形卻穩不下來,百忙中雙手並用,劍架掌推向襲來的霸王鞭迎去,用上了四兩撥千斤的柔勁。
「錚!。噗!」劍掌鞭迎個正著,霸王輾向左飛,火星飛濺中,中海仍被兇猛的力道震得向右倒,「砰」一聲右肩背著地,沖滑出八尺外,宇宙一鞭臨危全力一擊,力道之猛,駭人聽聞,如果硬接,必難倖免。
這瞬間,賽尉遲到了,厲嘯著一鞭砸下。
中海已發不出應急的力道,眼看要糟。
嬌小的身影到了,嬌叱震耳:「接劍!。著!。」
雙方都快,劍虹一閃,砍向賽尉遲的右頸根。來人是素素,她急了,劍作刀使,猛砍對方的脖子賽尉遲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淬不及防,「噗」一聲劍已著頸。
「哎……」素素驚叫,她感到長劍像是砍在堅軔無比的軟甲上,被反彈而出,反震力將她震得向右後方踉蹌而退。
然而這一劍卻救了中海,賽尉遲雖練了混元氣功,普通的刀劍傷不了他,但來得太突然,姑娘又志切救人,那一劍用了全力,頸雖然不曾受傷,可是震撼力仍在,把他砍得向左挫退半步,「噗」一聲響,霸王鞭失去準頭,斜砸在亂石叢草中,下陷半尺,距中海的右手相差分厘,一鞭落空。
賽尉遲大怒,顧不了地下的中海是否已被擊中,一聲怒吼,找鞭猛地回頭飛撲,揮出大吼道:「你這該死的狗養的!」
素素不知利害,身形不穩,竟敢揮劍斜架。
賽尉遲飛步趕上,霸王鞭舉起了,口中爆出一聲粗野的咒罵。如果鞭向下落,素素不被打成兩截才怪。
驀地,庄南傳來一聲凄厲的慘號。
人叢中,擒龍客飛步搶出叫道:「汪兄弟,要活的。」
晚了,鞭已閃電似的砸下了。
庄南,當庄中正忙著搜擒中海,大部份賊人也紛紛趕往火場救火時,庄門的守衛已減至最少人數兩群黑影已悄然收拾了三道暗樁的警戒區小賊,接近了庄前山坡下的盤查哨所。第一批黑影輕功高明得令人咋舌,飄掠如飛,起伏間只有淡淡身影,像是鬼魅幻形。
在盤查哨前面十來丈,黑影們伏下了,蛇行鷺伏接近。不久,三匹健馬從小徑南面狂奔而至,蹄聲震耳。
盤查哨只有十餘名小賊,全都披衣外出,向庄中凝望,議論紛紛,還不知庄中為何失火,為何警鑼狂鳴。自麒麟山莊建庄以來,已經歷二十五歲月,莊主玉麒麟成為黑道中聲名顯赫的一代大豪,二十五年來,沒有任何人敢於前來討野火送死,今晚突然有警,也難怪小賊們驚怪不已了。
聽到蹄聲,四名小賊轉身迎出,大喝道:「下馬,上步,通名。」
三匹馬在三丈外勒住了,三名騎士之一笑著叫:「咱們是長沙分壇前來送信的弟兄,是那一位兄長在這兒負責的?」
「龍虎風雲。」警哨喝間。
「開堂朝宗。」騎士高聲答,三人扳鞍下馬。
警哨喝問秘語,是盤間對方的所屬香壇所在。長沙府的分壇,香堂設在朝宗門內,如果不是分壇的正式弟子,不會知道香堂的所在地,答不出來,是無法獲得信任的。
「是何人屬下?」警哨再問。
「石分壇主屬下南路弟子。」騎士答。
「高姓大名?」
「兄弟凌文興,那兩位是尤家兄弟。」
警哨收了刀;讓在一旁說:「請進。凌兄,石分壇主為何至今未見趕來?」
三騎士牽著坐騎走近,中間的騎士左手有意無意地在腰帶上一陣摸索,領先的凌文興在人叢旁停步,向右面的警哨避開正題,反問道:「兄弟,庄中怎麼啦?咦!。那不是火光么?」
一名披衣觀火的大漢扭頭介面道:「不僅是失火,警鑼聲並且說明已經有人入侵。」
「那……那咱們入庄豈不是不方便么?」凌文興向警衛問。
警衛點點頭,遲疑地說:「確是有點不便,所以凌兄弟還是在這兒稍候算了,天明后再入庄,免得麻煩。」
「真糟!。石分壇主有急訊命兄弟儘速面陳壇主,不能耽擱,等不到天明哪!凌文興苦著臉說。」有什麼千萬火急的事要面陳壇主?」警衛道。
「咱們分壇前些天抓到一個洞庭王的姦細,拷問出極為珍貴的口供,要兄弟晝夜兼程趕來稟報,十萬火急,怎能等到天明?這樣吧,兄弟,可否傳出急報入庄的信號,讓我三人立即入庄?」
警衛有點心動,但仍釘看問:「事情真有這般急么?」
「怎麼不急?事關外主壇的安危,十萬火急哩。」
「好,我替你發訊。」
警衛同意,進入室中,片刻便提出一盞蒙上紅布的氣死風燈,向山莊方向晃了三個圓弧,收了燈再說:「等上面有燈號回覆,便可以走了。凌兄,洞庭王有消息么?」
這時,上面山坡上門褸出現了一盞綠色的燈籠,左右搖擺了三次。
「上面的燈號……」凌文興間。
「叫你們三人快上。」警衛答。:這時,觀火的十餘名警衛中,突然有兩人頹然坐倒在地。
凌文興向警衛問:「兄弟,你剛才不是問洞庭王么?」
警衛突然以手拍著腦袋,含糊地說:「正是,咦!。怎……怎麼回……」洞庭王已經來了,同來的有天玄劍和回春居士,呵呵,你難道不認識?」凌文興笑問,伸手扶住了搖晃看的警衛。
另一位姓尤的人丟掉韁繩,急伸左手抓了警衛失手墜地的信號燈,送入室中,奔出叫:「上馬,快走!。」
「叭噗噗……」附近十餘名警衛全倒下了。
凌文興將昏迷了的警衛放倒,笑道:「要不是預先弄清了老賊的底細,想秘密接近談何容易?」
兩位姓尤的飛身上馬,一個笑道:「禹兄花了半年工夫,方將附近弄清,委實不易。咱們快走,龍賢侄恐怕已陷入險境了。」
凌文興原來是洞庭王禹志遠,兩個姓尤的一是天玄劍,一是回春居士丘憲。
洞庭王也飛身上馬,取出一具精巧的千里火,向身後連晃兩次,三匹馬向坡上馳去。
草叢矮林中,搶出一批渾身黑衣,腰上栓了白巾的人,搶近哨室,將十餘名昏倒了的警衛堆入室中。有兩人回身用千里火向後打出信號,不久,第二批四十餘名同一打扮的人,以奇快的速度趕來會合,分別散開,靜候上面的消息。
天玄劍一馬當先,洞庭王故意落後十餘丈,到了飛橋旁,四名警衛攔出喝問:「慢!那一壇急報信使?下馬。」
天玄劍扳鞍下馬,笑道:「兄弟們,咱們是長沙分壇來的。」
「龍虎風雲。」警衛間。
「開堂朝宗。兄弟,莊主目下何在?」天玄劍急急地答。
「有何急報?」
「洞庭王大批人馬已經快趕來了,必須小心。」
「真的?」
「十萬火急,半點不假。」
「莊主可能在如畫樓附近,快去稟報。」
兩人牽馬奔過弔橋,進入庄門,後面的洞庭王快到橋頭了,叫道:「尤兄,等我一等,我的馬兒完蛋了。」
「快些兒,馬不要啦!。」天玄劍在庄門內答。
洞庭王翻下馬背,突然雙手齊揚,四枚專破內家氣功的飛魚刺脫手而出,但見青芒一閃即沒。
「啊……」四名警衛中,有一人居然能發出一聲凄厲的狂叫,其餘三名叫不出任何聲音,四人扭旋看衝倒在地。
「糟糕!竟有一枚飛魚刺射偏了,要命。」洞庭王跺腳自語,急衝過橋,奮神威揮劍砍斷了巨大的輾轅巨纜,飛橋無法升起了。
天玄劍和回春居土已搶入門內,分左右飛上門樓。門樓上只有五六名警衛,還弄不清上來的黑影是人是鬼,在下面守橋警衛的狂號聲中,被兩人砍瓜切菜似的宰個精光大吉。
洞庭王用千里火向後一招,然後搶入庄門,把守住門曰,準備截殺搶來救應的人。
天玄劍和回春居士躍下兩側的庄牆,一左一右沿牆頂分掠,殺向左右十餘丈外的碉樓。
下面在警哨附近等候的人一一躍出,沿小徑向上狂奔,兩批人共有百名之多,像一陣狂風般向上颳去。
碉樓的守衛先一步聽到叫號聲,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俯身看到洞庭王在砍飛橋索,知道不妙,火速嗚鑼報警,但剛響了幾聲,天玄劍已經到了。
來的全是一等一的水陸群豪,天玄劍的朋友共有三十人,全是武林中的高手名宿,其餘的是洞庭王的人。洞庭王橫行水域,水戰以弓箭為先,來的全是百中選一的水陸英雄,除了兵刃外,每人都帶了一張弓兩袋箭。這群猛虎入了庄,洞庭王一聲長嘯,他的手下立即按預定計劃分為七組,一組把守庄門,他領著六組人往裡搶。
招賢迎賓兩館沒有多少賊人駐守,在弓弦狂嗚中,見一個射一個,箭如飛蝗。
「有冤報寬,有仇報仇。弟兄們,以牙還牙,洗雪火焚咱們水寨的血債,放火!。」洞庭王發出了震天怒吼。
天玄劍接住了入庄的朋友,分成兩批,分由他和長春居士率領,往裡鑽,要先找尋中海和素素。
天玄劍這一組共有十五個人,其中居然還有奔走江湖尋找縹渺仙子的白衣神君侯全福。天玄劍心懸愛女的安危,心焦如焚,全力狂奔。
白衣神君是個義無反顧的血性中人,他更關心中海的安危,心中更急,看到庄中大亂的情景,他五內如焚,加快腳程趕上天玄劍。
他急急地說:「施兄,咱們暫且不動手為妙,免得被纏住,且向龍老弟預定的退向趕去,這些小賊留給洞庭王收拾。」
天玄劍用劍向北一指,說:「瞧,那兒吶喊聲震耳,火把通明,正是龍賢侄的退路虎頭附近,咱們快兩步。」
庄中大亂,但他們的去勢奇疾,不理會他們的人,只顧向虎頸火光衝天處急掠。沿途雖有攔截的人,但卻攔不住這十五頭瘋虎。
虎頸處,中海和素素已到了生死關頭。
十五個人掠趕如飛,盡量避免與賊人接觸,向北急趕,遠遠地,看到不少賊人循庄南的警鑼聲狂奔,黑夜中雙方皆不知對方的身份,一一相互錯過。
遠遠地,已可看到一列火光熊熊的火把,先前的吶喊聲已經靜止不聞。
天玄劍吁出一口長氣,如釋重負地說:「謝謝天!。我們還未來遲。」
素素被鞭震跌,賽尉遲如影附形搶近,舉鞭便砸,擒龍客一聲「要活的」大叫,已無法阻止向下砸的霸王鞭。丟了兄弟的賽尉遲早已殺紅了眼,他不要活的,要一鞭將素素打成兩片,再收拾中海消恨。
先前倒地的中海已經躍起,大吃一驚,不由心膽俱裂,發瘋似的奔上。
他不能用劍刺殺賽尉遲,即使將人刺中,落下的鞭仍然可向下砸,素素難逃一鞭之危。情急中,他突然丟掉追電劍,右手伸出,猛推賽尉遲持鞭的右手肘,左手勾勒住賽尉遲的咽喉,向後全力猛扳帶退了兩尺。
「噗」一聲悶響,霸王鞭擊入地中近尺,鞭梢距素素的靴底僅只一發之差,可謂危極險極。
中海和賽尉遲都立腳不牢,砰然倒地。
中海被壓在下面,奮起神威左手全力收緊,不許對方呼吸,不呼吸氣功便失去效用,何況他的氣功也有了相當火候,手上有千斤,拚全力勾勒不放,賽尉遲想解脫談何容易?同時右手也用上了,五指如勾,食中指硬插入賽尉遲的雙目,掌心抵實對方的天靈蓋,大拇指和小指緊扣雙太陽穴,猛地扭虎腰翻轉,。口中大叫:「拾我的劍。」
素素驚魂初步,飛挺而起,拾起了追電劍。
「嘎……」賽尉遲口中襲出難以聽到的叫聲,被掀翻反壓在下面,雙手拚命拉扯中海鎖住他喉頭的手。
任何練氣高手,也無法練至眼珠也不怕打擊的地步,中海這一手夠狠,擊中了賽尉遲的要害,雙眼立毀。
賽尉遲知道絕望,不再寄望解脫喉間的束縛,猛地一肘上撞,撞中了中海的右脅,恰好撞中曾被金花瓣擊中的創口。
中海如受電擊,痛得渾身襲軟,不得不放手,滾開一側,剛好壓在賽尉遲丟落的霸王鞭上。他不假思索,爬起來抓起了霸王鞭,一不做二不休,連抽兩鞭,向賽尉遲的腦袋猛砸。
這瞬間,他看到素素正和擒龍客展開了狠斗,劍鳴震耳還手乏力,岌岌可危。
火光下,玉麒麟正飛躍而來,一面大叫道:「這傢伙用的是天玄劍法,要活的。」
擒龍客一面搶攻,一面怪叫道:「我早就看出來了,是個女扮男裝的人,準是天玄劍的女兒,你去將大地之龍逼下崖算啦!。」
中海發覺素素並未下崖,反而前來冒險救他,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立即奔上叫:「素素,快退走別管我。」
「錚」一聲暴響,他搶入揮出一鞭,將襲近素素左肩的劍震開,一聲虎吼,招出「橫鞭斷流」,再壓沉另一劍,截在素素的身前。
鞭太沉重,用起來不趁手,不能揮舞如意,接踵而來的是漫天澈地襲到的劍影,他只能揮鞭招架步步後退。
玉麒麟到了,一聲暴吼,接著狂笑震天,以兇猛的快劍向剛剛才喘過一口氣來的素素搶攻。
「錚錚錚錚!。」他連攻四劍,想用渾厚的內力和手中吹毛可斷的寶劍,擊毀素素的追電劍以便活擒。
豈知素素雖不熟悉追電劍的用勁機契,無法運用追電劍的鋒芒,但追電劍是無法損傷的神劍,禁受得起任何寶劍的打擊。兇猛的四劍,僅能將素素的劍震開,逼進了丈余,想將劍震落活擒,短期間絕對無法辨到。
另一面,中海也逐步後退,鞭不趁手,面對擒龍客狂風暴雨似的猛攻,他只有退避讓招。
火把發出強烈的光芒,所有觀戰的賊人全彼激斗所吸引,他們是第一次看到內外兩主壇的壇主同時出手,兇猛的進手招式迅捷絕倫,一個個看得目定口呆,暗抽冷氣,吶喊聲逐漸沉寂,人亦漸漸向前移動。
中海逐漸退到虎頭最狹窄的地方了,奮起神威連揮三鞭,「錚」一聲暴響,竟將擒龍客震退了兩步。他向前搶出,讓素素退過,急聲叫道:「素素,將劍給我,你走吧,我留下。」
在相錯的剎那間,兩人交換了兵刃,接著,「錚」一聲龍吟,人影飄搖,火星飛濺,他已和追襲素素的玉麒麟硬接了一劍,兩人同時暴退兩步。
素素無法使用沉重的霸王鞭,她拖著鞭用衣袖拭掉額上的汗水一面喘息一面叫:「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塊兒。」
「錚錚!。」中海接住了擒龍客兩劍,手中有了追電劍,他已無所長懼。接著,他一聲怒嘯,「電閃雷鳴」絕招出手,劍影飛騰中,風雷大作,奇異的劍虹閃電似的忸曲著,從擒龍客的劍影中契入。
擒龍客以氣吞河嶽的聲勢放膽進招,突聽對方的劍嘯有異,神奇的劍影連閃,突然從空隙中透入眨眼間便從他認為不可能接近的方向伸至他胸口了,森森劍氣澈骨浸髓,護身真氣急劇散逸,向他發出了警兆。
他駭然一震,猛地撇劍疾退,一發之差,逃出了一劍穿胸之危。
「咦!。」他駭然叫,這次他總算看清了中海這一劍的出劍手法,知道除了退避之外,絕對來不及用招化解,不由吃驚萬分,弄不清中海的劍術的來龍去脈,退後丈余驚叫出聲。
同一瞬間,玉麒麟也一聲驚呼,飛掠而退,接著響起一聲劍吟,人影倏止。
中海用絕招一連逼退兩名宇內名宿,已用了全力,屹立在當地,額上大汗如雨。但他神色不變,沉聲扭頭道:「素素,我請你趕快離開。」
「我決不,生死與共,無所抉擇。」素素一字一吐地斷然答。
百餘名賊人目定口呆,中海居然能以一敵二,擊退了名震江湖大名鼎鼎的內外主壇兩壇主,在他們眼中,簡直是匪夷所思,極不可能而確是令人難信的事,但事實俱在,不由他們不信,久久方發出驚訝的叫聲:「咦!。」這一聲輕叫,顯示出他們心中的膽怯,對中海平空生出恐懼的念頭。
玉麒麟見中海不乘機追襲,心中一穩,深深吸入一口氣,厲聲間:「小輩,你用的不是天玄劍法你是何人的門下?」
中海不理他,仍向身側的素素低叫:「不行,你得先撤走。」
玉麒麟探出一步,徐徐舉劍厲喝道:「往那兒走?你們已身臨絕地,如不丟劍投降,只有跌落崖下粉身碎骨,說!。你是何人的門下?」
驀地,身後微風凜然,一個洪亮蒼勁的嗓音沉聲道:「兩位壇主且退,他是廬山電劍婆婆的門下讓我來對付他,咱們正需要老婆婆的下落消息。電劍雖是武林中的無雙劍術,但如無深厚的內力修為相輔,威力僅能領揮三成,我自信可以對付得了,他的內力不行,修為不夠不足為害。」
兩人向兩側飄退八尺,收劍行禮,同聲恭敬地說:「屬下遵命。」
中海聞言心中一凜,定神看去,火光下看得真切,原來是個身穿黑袍,頭戴一副只露出雙眼的布罩的怪人。高瘦的身材,雙目冷電四射,袍袂飄飄,像一個突然現身的鬼魂。
「由兩位內外壇主的恭敬神情看來,這人會不會是會主長春於?」他喃哺地自語,被看出劍術的來龍去脈,定非好相與的人,不由他不驚。
蒙面人徐徐撤劍,冷冷地說:「小輩,你上吧,我倒得看看你的電劍心訣火候如何。」
中海調和了呼吸,冷冷地說:「閣下,為何掩去本來臉目?你定然是見不得人的賊種羅。」
「咦!。前面埋伏有人?」玉麒麟訝然叫,虎頭的枯草亂石中,奔出了橫江白練和銀鳳姑娘在崖下江畔接應的小舟中,分水犀三人接到了素素槌下的雙頭蛇,卻不見有人繼續下來,便猜出中海無法撤走。
銀鳳心細如髮,知道將人槌下的必定是素素,不消多想,不是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定然是素素不願獨自撤走,要和中海生死相共啦!。
她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對中海的救命之恩難以忘懷,目下中海遇險,正需要援手,她豈可一走了之?她不再等待,立即攀繩而上。
橫江白練一怔,抓實攀繩叫道:「禹姑娘,上去之後務必在上面等我,我隨後上去。」
槌繩長有四十丈,拉力奇大,繩本身雖堅牢無比,但卻僅如手指粗細,一個人攀上倒無大礙,兩個人同上便危險啦,繩愈長受力愈大,四十丈加上一個人,不啻加了五六倍的重量,只容許一個人往上攀授。
兩人先後上了崖頂,不顧一切向前搶,接近至十餘丈時便被玉麒麟發現了。
擒龍客也看到了,沉聲道。「成兄,你曾看到在這種絕路上設伏的事例么?」
玉麒麟一怔,惑然地說:「這……這個……兄弟倒不成看過。」
「這兒不是絕路,是他們的大援到了。」擒龍客一字一吐地說,語氣極為肯定。
「不會吧?絕崖高有四十丈以上……」
「絕崖攀上不易,並非說絕無攀上的可能,再說,從上面先垂下巨繩……」
玉麒麟驚怒交加,大吼道:「原來他們早有準備了,不知來了多少人,難怪如畫樓被焚,又有人放野火,走,咱們斷他們的退路。擒龍客冷哼一聲說:「叫咱們的人一起上,來的兩個小輩你我平分秋色。」
玉麒麟發出一聲長嘯,舉劍吼道:「大總管,派人封住前面崖口,快!。」
吼聲中,兩人急沖而上,要從左右衝過,攔截剛接近的橫江白練和銀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