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崔長青未注意絳姑眼神的變化,回頭牽坐騎。
打樵老僧避在路旁,向兩人咧嘴一笑,說:「施主們,求生不易求死易,謀財容易守財難。阿彌陀佛!」
絳姑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猛地回身左手疾揚,射出一枚青色的四寸扁針。
「嗤!」針沒入老僧的柴擔內。
老僧如未覺,挑著柴擔揚長而去,沙啞的歌聲在空中間里盪:「酒色財氣四堵牆,多少賢人在中央……」
崔長青心中懍懍,向吉絳姑頗表不滿地問:「絳姑,你用什麼暗器暗算他?」
「髮針。」絳姑憤憤地說。
「他是個風燭殘年與世無爭的方外人,假如不是他命不該絕,換肩柴捆擋住了針,他豈不是做了你針下的亡魂?絳姑,你……」
「不要責備我好嗎?」絳姑煩躁地說,上馬又悻悻地說:「與奪魂金劍交往的人,還有什麼好人?這老賊禿瘋言瘋語,分明是在譏諷挖苦我們,你還聽不出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絳姑有意在崔長青面前掩去本來面目,但氣憤中便渾忘一切暴露了本性。幸而崔長青對奪魂金劍的為人,由於為先入主在作祟,對一個江湖上兇殘霸道人人皆曰可殺的人,有反感並不足奇,因此對絳姑逼迫奪魂金劍的態度,並無多少不滿,僅對以髮針暗襲老樵僧起了反感。可是暗襲無功,老樵僧平安無事,他口中雖表示不滿,心中已有所警覺,但上馬之後,不滿的情緒即姻消雲散了。
回到奪魂金劍的茅舍,雙方在大廳面面相對。奪魂金劍見多識廣,看情勢便知大事去矣,單刀直入地問:「你把老夫的人怎樣了?」
吉絳姑冷冷一笑,道:「他們目下平安無事。」
「他們呢?」
「他們被囚在後面。」
「你準備……」
「他們的死活,完全寄托在你一念之間。」
「你要和老夫生死相決?如果老夫輸了,他們便死無葬身之地?」
「本姑娘這次無意決鬥。」
「那你……」
「本姑娘要求你衷誠合作。」
「如果老夫不答應……」
「你會答應的,是嗎?」
奪魂金劍注視著崔長青,冷冷地問:「你是她的爪牙?閣下堂堂一表……」
「住口!我警告你,不許說題外話。」絳姑沉聲制止,鳳目中殺機怒涌。
崔長青淡淡一笑,介面道:「吉姑娘是朋友,前輩不必管在下的事。」
奪魂金劍也淡淡一笑道:「看神色,你與妖女可能是………」
劍芒一閃,吉絳姑拔劍點出,劍尖點在奪魂金劍的咽喉上,沉聲道:「本姑娘鄭重地警告你,再說題外話,你將後悔八輩子。」
奪魂金劍嘿嘿笑,毫無懼色地說:「你不會殺我,也不敢殺我。」
「真的?」絳姑殺氣騰騰地問。
「因為你要利用老夫,殺了老夫之後,你將毫無所得,是嗎?」
「哼,本姑娘已不需要你了。」
「真的?那麼,你為何不動手?」
「本姑娘就送你去見閻王……」
「百萬金珠也將隨老夫而去。」
吉絳姑一驚,停劍不進,頗感驚訝地問:「你知道本姑娘的來意?」
奪魂金劍桀桀笑,說:「老夫闖了一輩子江湖,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長,聞一知十,見微知著,連這點小事也猜不出,老夫豈不白闖了一輩子江湖?」
「你知道些什麼?」
「知道百萬金珠,這就夠了。」
「我不信你會未卜先知。」
「咱們來想想看。敝友摘星換斗住在熊耳山,往澠池崤山作案,來去皆需經過老夫的住處,在此地飲馬打尖。你申明這次不是尋仇而來,要求老夫合作,老夫哪有不知之理?」
「老狐狸,殺了你,摘星換斗同樣會來。」
「可是,來的將是人馬如潮,刀劍齊聚。」
「我不信。」
「不信你就動手吧。在前面探道的人不見老夫,想想看,結果如何?憑你們幾個人,如果不用陰謀詭計,想在摘星換鬥口中奪食,不是老夫小看你……」
「住口!」絳姑煩躁地叫。
「你動手吧,等什麼?」奪魂金劍不在乎地說。
吉絳姑收回劍,厲聲說:「因此,本姑娘要你衷誠合作。」
「你說吧。」
「本站娘只要他們不生疑,在你此地歇息打尖。」
「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這麼簡單。事成,本姑娘放了你的家小和朋友。」
「老夫得考慮考慮。」
「沒有什麼可以考慮的。」
「出賣朋友乃是江湖大忌……」
「不然你死,你全家都得死。」絳姑兇狠地說。
「看樣子,老夫已無可抉擇了。」
「對,你已別無抉擇。」
奪魂金劍嘿嘿笑,問:「有何保證?」
「本姑娘只押走你的妻兒作為人質,你與其他的人仍是自由的,本姑娘不會為了殺你的妻兒,而將垂手可得的百萬金珠放棄。如果要殺你,你全家早就肝腦塗地了。」
奪魂金劍冷冷一笑,說:「好,老夫答應你。」
次日早膳畢,兩位待女外出,半個時辰後方笑意盎然地轉回。
已牌正,絳姑將奪魂金劍的老妻和愛子茅剛交給崔長青看管。這位真茅剛是一位樸實的三十餘歲壯年人,外表看來似乎不會武技。母子兩人皆被牛筋索捆了雙手,形如囚犯。
出到門外,絳姑向崔長青說:「長青,你將老太婆母子帶過河,在前面河灣的山崖下等候。聽到鈴聲,便是我已得手,你便將老太婆母子帶來交與奪魂金劍。」
「你呢?」
「我在河對岸等候。」
他附耳問:「浮香設在此地嗎?」
「是的。等他們上道過了河,再劫寶擒人。」
崔長青心中一寬,過了河已遠離了浮香區,不需進入浮香區擒人,用不著解藥了。本來他打算說出解藥的事,先讓吉絳姑主婢嗅解藥,既然吉絳姑計算周密,遠離浮香區擒人劫寶,用不著他操心了。
他帶了老太婆母子兩人,牽了烏騅上道。河灣山崖距涉水渡口僅里余,可看到兩裡外山巔的普照寺。
他在山崖下栓好坐騎,向老太婆說:「你兩人到崖下歇息,最好不要打主意逃走。」
老太婆頗為沉著,在山崖下坐好,含笑問:「年青人,你的藝業似比拙夫高明,相貌堂堂,人才一表,為何與妖女同流合污?」
崔長青在丈外倚壁安坐,笑道:「在下是黑道人,與她志同道合,有何不可?」
「你不象是為非作歹的人……」
「面呈忠厚心懷奸詐的人多的是,並不足怪。」
「年青人,你在自甘墮落。天下間好女人多的是,你犯不著與這惡毒的妖婦……」
「住口!你偌大年紀,怎麼口上不留德?他不悅地叱喝。
「年青人……」
「你再說,在下要點你的啞穴。」
老太婆搖頭苦笑,不再嘮叨。
半個時辰過去了,午牌已屆。
茅剛倚崖假寐,突然大叫一聲,扭身滾倒,鬼叫連天,手腳猛烈抽搐,口吐白沫,雙目上翻,狀極可怖。
老太婆急叫:「兒子,靜下來,靜下來,你又犯病了。」
崔長青一驚,奔近急扶,問:「老婆婆,他怎麼啦?」
「他自小患有羊癲瘋,病發了。」
崔長青急忙解開茅剛手上的牛筋索,急急地說:「讓他躺平,他自會……」
茅剛突然一指點在他的心坎要害上,將他抱住猛地一掀,一面叫:「娘,快走……」
崔長青並未被掀倒,反而一指頭點在茅剛的鳩尾穴上,一躍而起,猛撲剛轉身逃走的老太婆,喝道:「你走不了。」
者太婆大驚,大旋身雙腿兇猛地連環飛踢,居然悍野絕倫,來勢奇猛。
崔長青閃避、後退、移步。老太婆第二腿、第三腿、第四腿……
第五腿,「啦」一聲響,腿彎挨了一掌。
「哎!」老太婆叫,向側摔出。「砰!」跌了個懶驢打滾。
崔長青跟到,老太婆剪形腿狠絞。
崔長青跳開,冷笑道:「我不殺你,你給我安靜些。」
老太婆挺身而起,慘然一笑道:「你不殺我,妖女也放不過老身的。」
「廢話!」
「你以為妖女會留活口?你大錯特錯了,你……」
「我會阻止她的,你放心好了。」
「好吧,老身且拭目以待。」
崔長青將茅剛的穴道拍活,冷笑道:「老兄,下次我不饒你。」
烏騅突然一聲長嘶,人立而起。
崔長青旋身拔劍,喝道:「什麼人?不必偷偷投摸。」
前面山崖後路出慧方上人,笑道:『阿彌陀佛!施主的烏騅是靈駿,可喜可賀。」
他收劍入鞘,沉聲道:「大師方外人,請不要過問人間俗事。」
慧方上人呵呵笑,走近說:「佛說出世必先入世,老衲焉能不過問。」
「哦!大師要管?」
「是的。」
「如何管?你得先擊敗在下。」
「老袖不與施主動手。」
「那你……」
「老袖向施主化這段善緣。」
「在下……」
「請將他倆交給老袖帶回普照寺。」
「不行。」他斷然地說。
「寶物已到達茅家,這時釋放他們,與施主毫無妨礙。同時,老袖保證帶他們直接前往普照寺……」
「不行。」
「我佛慈悲!那麼,老袖只好強化了。」
他談淡一笑,豪壯地說:「大師真人不露像,能使用傳音入密絕學的人,內功修為最少下了四十年苦功,定然是早年名震武林的高手名宿,在下有幸能見識大師的武林絕學,不虛此行,請指教。」
慧方上人呵呵笑,說:「施主請,老衲恭候。」
他不再客氣,施禮畢說聲得罪,一掌反拂而出,虛攻老和尚的右肋。
虛攻三招,第四招他人化狂風,側切而入,右掌削出左拳跟進,無畏地進擊。
老和尚疾退一步,念了一聲佛號,合於胸前的雙掌突然一分,向前一吐。
如山勁一涌而至,崔長青只覺雙手一麻,胸口如受萬斤巨錘撞,倒退五步,變色叫:
「九陰摧枯掌,和尚你好毒。」
老和尚臉色一變,怪笑道:「你竟然禁受得起老袖六成功力一擊,老袖小看你了。」
崔長青如不是有金甲護身,這一記摧枯掌便難逃大劫,他並未料到這位有道高僧出手便用絕學襲擊,驟不及防幾乎斷魂掌下,不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咬牙道:「好,咱們全力一決。」
他舉步迫進,接近至八尺內,大喝一聲,一掌劈出,猛劈老和尚的左胸。
老和尚舉袖一拂,僧袍無風飄搖。
「呼!」嘯風聲進發,勁氣四盪。
兩人各退一步,雙方的臉色都變了,衣抉獵獵有聲,似乎勢均力敵。
「咦」老和尚驚叫,老眼放光,問道:「你用的是乾元一亟真氣,是紅塵過客的門人嗎?」
崔長青正在氣頭上,怒聲道:「再拼一招,來吧。」
聲落人跟進,一掌吐出,走中宮豪勇地切入。
老和尚這次卻不與他硬拼,身形微閃,左手「帶馬歸槽」用引字訣,帶引出襲來的如山暗勁,右手一探,便貼在崔長青的左胸上了。
崔長青左手,也扣住了老和尚的右頸側,雙方所制的都是要害,發力平均,雙方也同時運功抗拒,僵住了。
和尚額上見汗,說:「施主,聽老衲一言。」
崔長青已立於不敗之地,有恃無恐地說:「我不怕你,你支持不了多久。」
「施主想同歸於盡嗎?」
「不見得。」
「老衲事急全力一掌,你雖運功護體,仍將真氣渙散,肺腑受損成為廢人,老衲也將由於你的退勢,而頸骨受損,兩敗俱傷。」
「在下禁受得起,不信你可以試試。」
老和尚呵呵一笑,掌向上一探,指尖直插喉結。
崔長青不得不放手,飄退八尺。
老和尚摸摸頸脖,笑道:「你畢竟不夠老練。哦!你的手勁與身上的抗勁迥然不同,老袖猜你身上另有護身之物。」
他心中暗驚,口氣仍硬,說:「咱們再拼一招,不許取巧。」
老和尚搖手,平靜地說:「不要逞強,老衲攻你的手腳,你勝不了的。施主,令師目下可好?」
「你……你問這有何用意?」
「老衲與令師一別十五春,彼此斷絕音訊太久了。」
「太師是……」
「老袖十年前出家,俗家姓名是蔡恆。」
崔長青吁出一口長氣,泄氣地說:「原來是飛雲神龍蔡老前輩,晚輩失禮。」
「令師……」
「家師已仙逝五載,他老人家並不知老前輩已經出家修行。」
「哦!老友凋零,令人慨嘆。沒料到令師會走在我前面,願他在天之靈平安。」
「老前輩……」
「你為何淪入黑道?何以慰令師在天之靈?」
「唉!一言難盡。老前輩,人你帶走吧。」
「茅施主已改過從善……」
「晚輩的朋友,志在摘星換斗的金珠,茅前輩是安全的」
「不然,沒有人會留活口。」
「這……不會的,晚輩……」
「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
「大師為何不在昨日救他?」他不解地問。
「茅施主全家已落在你們手中,老袖怎能援救?只有你才能消彌這場劫難,解鈴尚需系鈴人。」
「好吧,晚輩回去看看。」
「要快,遲恐不及。」
「晚輩告辭。」他行禮匆匆地說,奔向坐騎。
烏騅剛馳出,便聽到隱隱的九音金鈴聲。他雙腿一夾,烏騅疾沖而出。
馬嘶聲震耳,重物落地聲清晰可聞。
兩名侍女正在收集馬匹上的包裹,絳姑則尋找散布在路上的人,見一個殺一個,毫不留情地用劍刺入昏迷者的心坎。
蹄聲如雷,烏騅馳到。
路兩端百十步內,共倒了三十二名男女,全都昏迷不醒。三十八匹坐騎有些已經走散,有些在附近不走,人倒了,馬卻無恙。
絳姑一劍刺入一名大漢的胸口,便看到飛馳而來的烏錐,吃了一驚,高叫道:「長青,你怎麼來了?」
崔長青策馬飛馳,大叫道:「不要殺了,你怎麼這樣好殺?」
絳姑臉色一變,說:「斬草除根,留下活口後患無窮。」
他躍下鞍橋,苦笑道:「絳姑,使不得,多殺有傷天和,你這樣做,會激起武林公憤的。知道這件事的人甚多,你能……」
「凡是知道的人,都不能留下。」
「你……」
「茅家的人還在對岸,留他們不得,我這就過河,把他們……」
「你不能去。」他毛骨悚然地叫。
「不行,不能留活口。老太婆母子呢?」
「被普照寺的慧方上人救走了。」
絳姑鳳目中殺機怒涌,咬牙道:「普照寺的僧人,也留他們不得。」
「不,絳姑……」
「長青,一念之慈,必將坑了自己,你不要管我,我還留有兩管縹緲浮香,好正用來對付普照寺的僧人。你在此幫助兩個丫頭搜尋珍寶,我過對岸去殺茅家的老少,一個不留。」
絳姑急急地說。
崔長青大驚,攔住去路說:絳姑,不可,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能趕盡殺絕,我……」
「不要阻止我。」絳姑聲色俱厲地說。
「絳姑……」
「閃開!」
他上升的怒火壓下去了,平靜地說:「你無法屠殺他們,奪魂金劍……」
「他們早已受到縹緲浮香的侵襲,只要九音金鈴一響,他們全得躺下無一倖免,奪魂金劍難逃大劫。」
「屋前後皆安插了浮香管,是嗎?」
「是的,屋四周與路兩旁,共安放了八具。」
「那麼,浮香仍在泄散,可噴泄十二個時辰。」
「是的,他們已受得控制。」
「你敢過去殺他們?」
「當然,他們已是瓮中之鱉,釜底遊魂。」
「你在此地用九音金鈴擒人,遠離浮香區所以十分安全。但你一過河,不是進入浮香區了嗎?九音金鈴一響,你能不倒?」
絳姑恍然,叫道:「哎呀!我真沒想到這一步。」
「因此,你必須等十二個時辰之後,方可過河去殺茅家的老少。」
「等就等,咱們明天再走,先去殺普照寺的僧人。」
「不可能的,你知道慧方上人是誰?」
「他不是平常的和尚嗎?」
「他是早年威鎮武林,白道英雄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飛雲神龍蔡恆。」
絳姑大駭,脫口叫:「老天!是他?」
「不錯,是他。因此方能被他將老太婆母子救走,咱們四個人,誰也接不下他的九陰摧枯掌全力一擊,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絳姑哼了一聲,兇狠地說:「他救走了老太婆母子,必定也要來救茅老狗。」
「他會來的,因此,咱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我不走。」
「咦!你……」
「我希望他來。」
「可是,他的藝業……」
「我還有兩管浮香,他不來便罷,只有一條路,他非走此路不可,在前面安設浮香,他來了必死無疑。」
「你太任性了,絳姑。萬一他不從路上來,咱們豈不是等死嗎?」
「這……」
「還是早些離開罷,珍寶已經到手,正好早些遠走高飛。再不走,飛雲神龍趕到,咱們就走不了啦!」
絳姑也知事態嚴重,只好說:「好吧,幫我找金珠,我把這些人送上路再說。」
「你還要殺?」
「三十二個人,只殺了十八個,留一個活口,將是心腹大患。」
「不,你不能……」。
「你少羅嗦好不好?」絳姑不悅地叫。
他感到萬分失望,臉一沉,大聲說:「我替你弄到浮香,你必須遵守要錢不要命的江湖規矩。你這樣一來,我豈不成了劊子手嗎?」
「長青……」
「我不許你再胡鬧。」他義正詞嚴地說。
「不行,除非你能阻止我。」絳姑沉聲說,向一名大漢伸出血跡斑斑的長劍。
「住手!」崔長青沉叱。
絳姑怒形於色地注視著他,沉聲問「你要阻止我?」
他神色肅穆地說:「不錯,我要阻止你。你這冷血者殘忍的謀殺行為。」
劍光一閃,絳姑一劍揮出。
他退後一步,劍掠胸而過,虎目生光,沉聲道:「吉姑娘,你不該向我遞劍。」
絳姑臉色變得好快,媚笑道:「哎唷!你怎麼認真了?你我今後還得並肩行道江湖,認真不得哪!好吧,我依你,饒他們的狗命。其實,對這些兇橫惡毒,殺人如麻的土匪強盜,殺了他們等於是為世除惡,救了不少無辜,該是功德無量呢。走吧,我們去尋金珠。」
她在死屍上拭凈劍,收劍入鞘又道:「長青,別生氣,我向你賠不是,總可以了吧?」
說完,嬌媚地上前挽了他的手,偎近他嫣然一笑。
崔長青臉上的冰霜在溶解,長嘆一聲道:「你有一顆鐵打的心,而我對殺人毫無興趣,絳姑,咱們走在一起,雙方都將痛苦……」
「唷!你怎麼想歪了?日後我一切依你,可好?」
「但願如此。」他喟然地說。
他們找到了走散了的兩匹馱馬,急急離開現場。
河對岸的樹林中,奪魂金劍仰天長嘆,老淚縱橫。
次日已牌左右,他們到宜陽城,繞城而過,沿洛河奔向河南府城,馬不停蹄急趕。
宜陽至府城全程七十里,沿洛河東北行,二十五里便進入洛陽縣境。
午後不久,到了一處河灣旁的谷地,領頭南行的絳姑扳鞍下馬,招呼兩名待女說:「將所有的珍寶取出,用馬包攜帶,快。」
崔長青也下了烏騅,惑然問:「箱裝不是很好嗎?何必費事?」
絳姑笑道:「你以為帶了這四個寶箱,咱們便可平安進入府城?珍寶在澠池被劫,到今天已是第三天,消息早該傳人伊王府,河南府的官員恐怕早已急白了頭,偵騎四齣乃是情理中事,帶了寶箱豈不等於插標賣首。」
絳姑,你們根本不需到府城,何不走登封遠離是非之地?」
「嘻嘻!你又來了,目下最安全地方該是府城,他們決不會想到珍寶敢偷運至府城藏匿。」
「可是……」
「同時,你忘了?」
「什麼事?」
「我答應你在府城傳出消息,化解你與血花會的過節。」
「哦!我看,你還是不要冒此風險了。」
「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絳姑,但我仍然認為太過冒險。河南府的巡捕,與少林門人有交情,他們……」
「放心啦!如果我沒有萬全準備,豈敢自投虎口?咦!那邊有人。」
確是有人,河岸對面,出現三個荷鋤的中年村夫,茫然無知毫無戒心地進入樹林,雙方照面,相距已有三十步內了。一名村夫看到了人馬,脫口叫;「咦!好雄駿的烏騅馬。」
絳姑臉色一冷,向前迎去。
「絳姑,交給我。」崔長青低聲說,搶步上前又道:「我阻止他們接近。」
另一名村夫嘖了一聲,笑道:「老天!這位紅衣姑娘美得象天仙化人……」
話未完,絳姑巳飛躍而進。
崔長青驟不及防,吃了一驚,隨後縱出叫:「不可……」
叫晚了,絳姑志在必得,手一場,三枚針形暗器已破空疾飛,奇准地射入三名村夫的心坎要害。
「砰噗!噗!」三個村夫先後摔倒。
「救命……」只有一名村夫發出叫聲。
絳姑到了,一腳踏住叫喚者的咽喉。
崔長青晚一步趕到,鐵青著臉說:「絳姑,你好殘忍,你……」
「他們是眼線,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絳姑振振有辭地說。
「胡說!」他怒叫。
「你怎麼啦?」
「你……你你……」崔長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顯然憤極。
「長青,你這種婦人之仁的處事態度,怎算是黑道人?你……」
崔長青扭頭便走,渾身在痙攣。
「長青!」絳姑焦急地叫喚。
他置若罔聞,奔近烏騅奪韁上馬。
「長青……」
蹄聲震耳,烏騅去勢如狂風。
絳姑向一名侍女低叫:「去,釘牢他,洛陽見。」
「是,要不要傳信龍門?」侍女問。
「不必,我會派人與你聯絡。」
侍女走後,吉絳姑主婢兩人,將珍寶用馬包盛好,將兩匹馱馬牽至河邊,把三名村夫的屍體捆在馬上,拔劍將馬刺死,推入河中滅跡。
崔長青策馬狂奔,心中大痛,也心灰意懶,暗罵自己有眼無珠,竟然愛上了一個心狠手辣,殘忍惡毒的女魔王,竟然將一個人性已失的女暴君,看成志同道合的佳侶,豈不令他痛心疾首?
「我該死!我怎麼鬼迷心聲,一錯再錯?」他痛擊著自己的腦袋叫。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但後悔已來不及了。
烏騅在賓士,他心亂如麻。
絳姑情意綿綿的眼神,出現在他的幻覺中。
同時,絳姑兇狠冷酷殺機怒涌的眼神,也出現在幻覺中困擾著他。
紅,紅似火;那令他銷魂的笑容,那令他神魂顛倒的溫潤誘人的胴體……
綠,好一片綠,綠得生意盎然;春風一度,那令他負疚的一場孽緣……
吉絳姑、胡綺綠;吉絳姑、胡綺綠……
他怎麼會瞎了眼,將情愛付給這種可怕的女人?
心亂如麻,幻覺象走馬燈映出的魔影,旋轉、幻現,幻現、旋轉。
天下之大,難道真沒有值得他愛的女人?
蠍娘子,一個改過從善的好女人?
紫雲玫雲姐妹,任性但本性善良的好姑娘。
他仰天長嘯,心中狂叫:「我怎麼想來想去都是女人?我怎麼了?」
烏騅通靈,似已知道主人的憂愁,四蹄翻飛全力狂馳,但馬背上的人卻毫不感到顛簸之苦。
日影西斜,府城在望。
東門內的馬市北面,有座江湖朋友頗不陌生的中州客棧,由於建在馬市旁,客人們大部分是自帶坐騎的客官。
崔長青在傍晚落店,洗漱畢已是掌燈時分,他叫來了酒菜,獨自閉門狂飲,先是四壺灑,最後又叫來了一壇。一壇是二十斤,大概他今晚要借酒澆愁。
他的烏騅馬是活招牌,落店前他從南關到東關,早已落在有心人的眼下了。
已有了六七分酒意,他拔劍出鞘,彈劍狂歌:「自小仗劍江湖行……呸!倒楣!」
沙棠木劍彈得響,但響聲怪異,難與歌聲相和,他一氣之下,猛地將劍擲出。
「嗤!」劍插入尺厚的磚牆。
「咕嚕嚕……」他捧起酒缸,一口氣喝了兩斤下肚,酒氣上涌。
醉眼朦朧,眼前幻覺出現。燭火搖搖,他真醉了,桌旁出現了幻影,是個紅衣女人。
他左手托著酒罈,伸出巍顫的有手,先打一個酒呃,指著幻影大聲叫:「女人……
禍……禍水……」
「砰!」酒罈放下了,他再定睛細看。
幻影並未消失,不僅是一個女人,而是兩個、三個,模模糊糊地,人影在動,房間也在動,兩三枝蠟燭。
他只感到天旋地轉,晃晃搖搖地站起,短著舌頭道:「你這惡……惡毒的……女人……」
「啦!」燭倒了,一片漆黑。
他抱住的一個人,自然是那紅衣幻影。
「哎……」懷中的女人叫。
他手腳一聚,身軀一晃,栽倒在地上。
懷中的女人在戰慄,尖聲叫:「崔大哥……」
但他已聽不見了,抱著女人沉沉睡去。
懷中的女人先是掙扎,最後安靜下來了。
初更、二更……
他開始步安靜,久久,突然痛苦地叫:「絳姑,不要!不……不要殺……哇……」
他吐了,懷中的女人一團糟,他也一團糟,酒臭刺鼻,懷中人慾嘔。
他的雙臂仍未放鬆,懷中的女人凄然地叫:「苦了你了……」
終於吐盡了宿酒,他重新沉沉睡去。
紅衣女郎鎮靜地起身,掌起了燭。
她是玫雲姑娘,鳳目中淚光閃閃。她先替他用手巾拭凈口中臉上的污穢,扶起他餵了一杯濃茶,再取出他的包裹,熄了燭火。
燭火重現,她已替崔長青更換了衣褲,她自己也換了原屬於崔長青的一身黑袍,腰帶加了褶,但仍然長可及地,怪形怪狀。
她細心地抽出污穢的草席,將崔長青安頓好,似已有點精疲力盡,坐在燭前手托香腮,注視著床上的崔長青發獃,粉頰湧起了陣陣紅霞。
她是十四歲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姑娘,侍候一個有心病而大醉的大男人,真夠她受的。
「絳姑,叫絳姑的人是誰?」在想。
她自然步知道絳姑是誰,只盯著崔長青出神。
驀地,她吹熄了燭火。
外面有了聲息,象貓,輕得幾乎人難以察覺,但她發覺了。
天井傳來了落葉聲,她抓起了自己佩著的長劍。
窗下有了響動,象貓爪子在輕搔。
她無聲無息地摸至窗下,循那響聲一摸,模到了一根微溫的小銅管,小心地用食姆指一捏,小銅管變成扁形,管內的煙無法噴出了。
不久,小銅管抽回去了。接著,窗門被拍了三下。
她側耳向外側聽,聽到外面有人低聲說:「再拍幾下,看他是不是未著道兒。」
有人再拍窗,她不動聲色。
「進去吧。」另一人低聲說。
窗終於被撬開了,第一個黑影的後腦上,將人輕輕地拖入,放在一旁。
第二名黑影跟入,尚未站穩,便被她扣住了咽喉撳倒在地。兩個笨賊用返魂香暗算崔長青,卻不知噴香的小銅管己被人捏扁,噴不出香,大膽地撬窗而入,被玫雲暗中弄手腳,一一擺平。
久久,瓦面上有了聲息,傳來了彈指三響。
伏窗旁的玫雲不知暗號,只好等候。
伏在瓦面的人等得不耐煩,再發彈指暗號。
玫雲情急生智,「哎」一聲輕叫。接著伸腳將凳絆倒,發出了輕響。
瓦面上的人一怔,以為下面的同伴有警,不顧一切飄身而下,隱在窗旁側耳傾聽。」
玫雲上次在趙曲鎮趙園,負責保護中毒的崔長青,強敵入侵,她貪功心切追出房外,丟掉了崔長青,為了這件事,她幾乎急瘋。一次上當一次乖,這次她要緊守房內,無論如何決不出房拒敵,除了守護著崔長青之外,其他概不考慮。
對方不入窗,她不出去,僵住了。
窗外終於忍不住了,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忘了把所的重責,向內低叫:「大哥,怎樣了?」
玫雲捏鼻掩聲,發出一聲壓抑住的呻吟。
窗外人心中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扳起窗扇虎跳而入,同時急探火摺子。
火光一閃,看到了腳下的兩位同伴,吃了一驚,伸手急扶惶然叫:「大哥,二哥,你們……」
身後,突然傳來冷冰冰的語音:「他們已被打昏了。把燭火點亮。」
這位仁兄大駭,拔刀轉身,看到身材嬌小不男不女的玫雲,喝道:「你是誰?你……」
「你還沒點燭呢。」*
火摺子突熄,刀風呼嘯。
玫雲早有準備,向下一挫、急閃、切入、出掌,一氣呵成,快逾電光石火,「噗」一聲劈在對方的右肋下,力道如山,有骨折聲傳出。
「啊……」狂叫聲慘厲,倒地聲砰然大震。
玫雲點亮蠟燭,將三賊倚放在牆角,把一盆冷水潑在三賊的臉上,坐在一旁等候。
三賊猛然蘇醒,爬不起來,不住哎唷叫痛。
玫雲拈起一起奪來的單刀,冷冷地說:「你們是洛陽城乾坤盜鼠李家三賊,今天不將前來行刺的底細照出,本姑娘操刀零割了你們。李老大,你乖乖的招,說!」
第一個鑽入房內的人是李老大,獐頭鼠目,身材矮小,眨動著鼠目說:「冤枉,在下兄弟是來行竊的,不是行刺。」
「你敢避重就輕?」
「在下發誓……」
「閉嘴!不信鬼神的人,發的誓無人敢信。」
「在下不是無名小卒,敢作敢當,說的是實話,姑娘不信……」
「你先說說看。」
「事情是這樣的,傍晚時分,咱們兄弟在南關羊市賭場,碰上一位陌生漢子,向咱們透露口風,說中州老店住進一位騎烏騅馬的年長人,馬包內帶有上萬金珠,因此咱們前來下本姑娘如果不信,請去問問賭場老七,便知在下所言不虛。」
「那漢子是誰?」
「不知道,只知他是個新來的賭客,粗眉大眼,雄壯結實,留了大八字鬍,說的是老西口音。」
「你們沒踩盤,便直接前來下手,於理不合,可知必定是行刺……」
「冤枉!中州客棧是老地方,事先根本不需踩盤子,駕輕就熟……」
「哼!你的反應倒鎮靜從容,顯然事先已編好一套卸罪說詞。看來,不上刑你們是不招的,為免皮肉受苦,你還是從實招采吧!主使人是誰?」
「冤枉!在下……」
「憑你們三個毛賊,怎敢向太歲頭上動土打黑衫客的主意?定然是利欲熏心,受人指使或受人脅迫,替人火中取栗,背黑鍋。」
微風颯然,燭火搖搖,身後有人說:「不錯,他們是探道的人,但卻是無辜的,財迷心竅而已。」
玫雲並未回顧,冷冷地說:「本姑娘知道你會來的,果然料中了。」
「姑娘,床上的人可是崔長青?」
「你認為是嗎?」玫雲反問,並未回顧。
「他落店並未帶女伴,你貴姓芳名?」
「你呢?敢不敢亮名號?」
「不是不敢,而是無所必要,老夫的飛劍將取你的姓名,你死了,知道老夫的名號又有何用?」
「飛劍?你是劍仙?」
「廢話!」
「會以氣御劍術?能御多遠?能在於裡外取人首級?」玫雲泰然地問,語氣輕鬆。
「五十步當無疑問,發則必中。」
「哦!那是擲劍,不是飛劍。」
「少廢話,老夫要殺你,死前你可見到老夫的面貌,可向閻王面前告狀。轉身!」
「本姑娘轉身,你便發劍?」
「你明白就好。」
她背後是木桌,人安坐不動,聽音浪人必定站在窗口,相距約兩丈。那麼,對方發劍如不從桌面射上盤,便是從桌下射下盤。
她在思量對策,猜想對方可能從何處發劍。聽口音,對方自稱老夫,而且口氣頗為自負、要她轉身方發劍取命。那麼,極可能是從桌上方發劍射上盤。桌下有桌腳礙事,還有另三張木凳阻擋,向下發射不易一擊而中,向下伏該是最安全的避向。
「你為何不在入室時發劍偷襲。」
「你不聞驚轉身,老夫臨時決定轉念,要你死得明明白白,再帶走中了雞鳴五鼓返魂香的崔長青,可顯出老夫不是氣質狹小的人。」
「可是,你不偷襲委實失策。」
「老夫……」
話未完,紅影下挫,突又向上飛騰,半空中扭嬌軀,叱聲震耳:「你上當了!」
一把八寸長的小飛劍,從桌下鑽隙而過,沒擊中玫雲,卻射入李老大的右肩。
「哎……」李老大狂叫。
同一瞬間,玫雲在空中脫手擲出的單刀,化虹射向窗前的一個黑袍人。
同一剎那,黑袍人的第二把飛劍,也射向身在空中的玫雲。
黑袍人向側急閃,「嗤」一聲單刀擦脅而過,刀鋒刮破了黑袍,插入窗檯下。
同一瞬間,玫雲伸腳撥飛了小飛劍,人向下降,長劍出鞘。
黑袍人相貌清癯,高瘦修長,鷹目炯炯,頭髮已現灰影,憤怒地拔劍叫:「小丫頭,你好精靈,但你得死。」
「本姑娘料定你用的必是小飛劍,本姑娘向下伏,所以向上躍起反擊,一切盡在意料之中,你已失敗兩次了。」
「老夫辦事,從未失敗過……」
「哦!你口氣不小,貴姓?」
「哼!你是將死的人……」
「你偌大年紀,藝業不差,驕傲自負,當然不是江湖上默默無聞的混子。可是,你在我一個小女孩面前,竟然連姓也不敢通,羞死了。依我看,我就叫你膽小如鼠的過街鼠好了……」
「住口!你敢污辱老夫……」
「我並不知你是誰,你又不敢通名道姓,不叫你過街鼠又叫什麼?好吧,換個更壞的……」
「老夫郭……」
「本姑娘早該想到是你……」
「哼!」追魂劍怒叱,衝進吐出一朵劍花,身法十分靈活敏捷,出劍沉穩而迅速,完全控制了中宮。
玫雲重任在身,怎敢拖延?已探出對方的底,她必須趕快結束這場無可避免的惡鬥,秀眉一挑,人影一晃,便脫出劍花的籠罩,用上了關中林家的電劍絕學,劍尖疾吐,從斜刺里探入,直攻追魂劍的右脅要害。
追魂劍失驚,扭身撇劍化招。
糟了,劍術稱電,其快可知,劍虹急劇地吞吐,封住躲不掉,一劍連一劍兇猛如潮,無孔不入奇快絕倫。
追魂劍大駭,慌亂地揮劍封架,急急後撤避招,措手不及章法大亂。
槽!後腳觸及牆根。
「嗤!」劍虹破空射到。
「嘎!」錯劍聲刺耳,追魂劍總算錯開了從中宮突入的致命一劍。可是,僅錯偏五寸左右,玫雲的劍尖,仍然點在他的右肩側。
「丟劍!」玫雲沉叱。
追魂劍臉色蒼白,恐懼地說:「你的劍術快得驚人,你是……」
「你丟不丟?」
「老夫英雄一世……」追魂劍大叫,扭身震劍。
玫雲更快,劍尖已-鍥而入,加上追魂劍本身震劍之力,老傢伙的右肩裂開,整條右臂報廢。
「當!」長劍墜地。
「哎……」追魂劍的歷叫。
劍尖重新壓在追魂劍的咽喉上,玫雲兇狠地說:「你如果是英雄,邁前-步。」
只消身形前移一寸,劍尖便要刺破咽喉。
追魂劍不再逞英雄了,渾身戰抖著說:「老……老夫認……認栽。」
「本姑娘要口供。」
「這……」
「你不說?」
「不要欺人太甚……」
「本姑娘先撕下你的雙耳……」
「住手!我說。」
「本姑娘在聽。」
「你……要我說什麼?」
「何故到此?」
「擒捉崔長青。」
「你與他有仇?」
「無仇。」
「那你……」
「為朋友兩肋插刀。」
「奉誰所差?」
「摘星換斗。」
玫雲大怒,厲聲道:「你這該死的老狗,你怎敢胡說八道,含血噴人?」
「什麼?你……」
「本姑娘是誰?」
「你……你是……」
「本姑娘的堂叔。」
「我的天!老夫與摘星換斗相交二十年,從沒聽他有兄弟姐妹。那麼,說起來該是自己人,令叔身死……」
「閉上你的臭嘴!」玫雲怒叫。
已替李老大起劍裹傷停當的李老二,突然虛弱地叫道:「江湖道上,共有六位以摘星換斗為綽號的人,正如有六位以紅娘子為號的女人一般,不足為奇。六位摘星換斗一在江南,一在京師,一在關中,一在河南,另兩伙一在雲貴,一在四川。追魂劍則有九位之多,不說出姓名,張冠李戴纏夾不清,朋友變成仇人,恐怕要連累咱們兄弟送命,咱們兄弟確是為行竊而來的。」
追魂劍搶著說:「老夫的朋友是立寨熊耳山的陽奇兄。他在崤山奪了陳得祿的百萬全珠,不幸在昌河金劍茅家中伏被殺,他的朋友傳出消息,說是黑衫客與紅娘子百里春所為。
老夫為友報仇,志在必得,要捉崔長青剖腹剜心,並追出百萬全珠的下落。」
「原來如此。」玫雲恍然地說。
追魂劍長嘆一聲,黯然地說:「如此說來,你是關中摘星換斗的林吉的侄女子,敗在林家電劍下,老夫認命,你動手吧。」
「我不殺你。」
「你……」
「等崔大哥酒醒之後,再問你的口供。」
「噗」一聲響,她一掌劈在追魂劍的耳門上,老傢伙恩了一聲,人事不省跌倒在壁根上。
玫雲不放手,點了老傢伙的睡穴,命李老二替老傢伙裹好傷,拖至一旁,再點了李家三鼠的昏穴,自己躲在床后,等候另一批賊人前來。
四更初,一無動靜。
她換了一根蠟燭,心情並未放鬆,絲毫不敢大意,凝神留意房外的動靜。
床上的崔長青有了動靜,翻身含糊地叫:「水!水……」
她趕忙放下劍,倒了一碗水扶起崔長青迫不及待地牛飲,喝完水神智略清,突然叫:
「這……這是哪裡?」
「崔大哥,這是客店。」她欣然地說。
崔長青仍感到昏暈,眼前朦朧,愕然問:「咦!你是誰?」
她放下水碗,倚近笑道:「我是玫雲。」
「玫雲?天上只有烏雲……」
「是啊!你不記得我了?你叫我林小妹……」
崔長青神智一清,驚叫道:「哎呀!是林小妹,失禮。咦!你怎麼不穿紅衣?你……」
玫雲粉臉酡紅,羞赧地說:「穿……穿黑衣不是很好嗎?」
「哦!是的,你該穿黑衣,這才名實相符。穿紅,不好,江湖上穿紅的女人,都不是好人……」
「絳姑是不是穿紅的?」她試探著問。
崔長青重重地倒回床上,痛苦地叫:「不要提那殘忍的女人……」他突然挺身而起,清醒地急叫:「咦!你是怎麼來的?」
玫雲苦笑道:「你在山西一走了之,我們到處找你。大姐與叔父及幾位老前輩走京師,我和大哥由家父帶領走河南追尋,在陝州你突然失了蹤,家父與家兄留在後面查訪,我獨自先行匆匆趕來洛陽,果然打聽出你在此落店,晚間便來找你,沒料到你……」
「哎呀!我怎麼啦?」
玫雲指指杯盤狼藉的桌面,說:「你不知珍惜,爛醉如泥,看你喝了多少酒,四壺加大半壇,把我看成絳姑……」
崔長青大驚,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叫道:「該死!我該死!」
「大哥,你是怎麼一回事?借酒消愁,不好,大哥。你是個奇男子大丈夫……」
「小妹,別罵人了,我……唉!真是窩囊。咦!你怎麼穿得古古怪怪……」
「還說呢,你發酒瘋,吐得我一身……這是你的衣袍。」
他大罵,以手掩面痛苦地說:「崔長青啊,你不是人………」
「大哥!」玫雲捉住他的手顫聲輕喚。
「我……我沒臉見你,我……」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難受,我……」
他喉間一緊,僵硬地說:「小妹,我……我做了對不起你的舉動嗎?」
玫雲玉首低垂,幽幽地說:「大哥,你醉了,不是你的錯……」
「天哪!我罪該萬死,我……老天!小妹,你殺了我吧!我……我真不想活了。」他捶打著腦袋叫。
玫雲慌亂地撥捉他的手,心疼地叫:「大哥,不要……不要虐待你自己,你……」
「我該死……」
「大哥,我們是清白的。」玫雲急叫說。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愧然說:「完了,我這人真是無可救藥了,小妹,原諒我。說真的,我心裡很難受。」
「大哥,我不會怪你……」
「謝謝你,小妹,我真對不起……」
「大哥,我知道你是無意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就不喜歡我……」
「咦!小妹,你怎麼說這種話?」
「真的,你對家姐誤刺你一劍的事,一直就耿耿於心,對林家的人不諒解……」
他搖頭苦笑,說:「小妹,你錯了,我一直就沒將昔日的誤會放在心上,無心之錯也記恨在心,你以為我是這種人嗎?我敬重你們……」
「我們不要你的敬重。」玫雲噘著小嘴說。
「咦!你……」
「我們需要你真誠的友情,敬重只能在雙方之間劃出一道可望不可即的鴻溝。」
「可是,你我……」
「你又要說什麼黑白不同道的泄氣話了,你不會做一輩子黑道浪人吧?不錯,我林家江湖名門,武林世家,但比起你博陵崔氏名門望族,又算得了什麼?」
「崔氏二文,博陵崔氏是……」
「那又算得了什麼?男兒志在四方,門弟中落,族人散處各地,並不表示沒落。象山西尉遲家,自唐以迄本朝皆聚族而居,由族長主事形成小朝庭。不客氣地說,扼殺子弟向外發展的雄心壯志,並無多少好處,族雖大,到底又出了幾個舉世同欽的人物?大哥,我們不談這些,談談絳姑的事好嗎?」
「這……」
「你要說我小心眼了,是嗎?」玫雲羞態可掬地問,不再是個野丫頭了。
在大戶人家,十四歲的姑娘已該找婆家了。
「小妹,還是……」
「說嘛!」玫雲扭著小腰肢撒嬌。
崔長青只好將在陝州與吉絳姑結交的經過說了。
玫雲抽口涼氣,說:「槽了!惹禍大啦!」
「什麼糟了?」他驚問。
「絳姑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女飛賊,也是個朝三暮四的壞女人……」
「我……我與她可是清白的。」
「大哥,問題並不是你與她的情愛牽纏,而且那百萬金珠的後患,她拖你下水,卻把罪名全向你頭上推。你看,這幾個人便是禍患初發的象徵。」
崔長青這才發現房中多了四個人,駭然問:「怎麼一回事?他們……」
「他們有人認為你已得了百萬金珠,因為有人故意在賭場透露口風,引他們來找你。另一人是陽奇的朋友,來找你報仇。要不是我來了,你恐怕……」
崔長青大驚,叫苦道:「糟了!這鬼女人可惡,我……」
「大哥,如果我所料不差,大禍不久將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你已成為眾矢之的,處境危險極了。」
「這……」
玫雲趕忙將他的衣物取出,說:「我們趕快離開,愈快愈好。」
崔長青也知事態嚴重,顧不得頭腦仍然昏眩,火速起床拾掇。
玫雲挾起自己的臟衣裙,說:「我回去收拾,天亮后在城西故宮殘址見面。」
「好,不見不散。」
「越城而出,不能帶坐騎,你先走,我天亮后帶烏騅出城找你。」
說完,穿窗走了。
破曉時分,玫雲換了黑衣裙,帶了包裹趕到中州老店,老實不客氣,亮劍迫著店伙取烏騅。
店堂的暗影中,早就隱伏著不少人,一名大漢向身旁的本姑娘來取烏騅,要不要擒住她問下落?」
夥伴冷冷一笑,說:「老二,你昏了頭。」
「怎麼啦?」
「你捉住她,她抵死不招,你怎辦?」
「依大哥之見……」
「要她帶路捉黑衫客。」
「要捉她帶路?」
「不能捉,咱們只要跟她走,她便會引咱們去捉黑衫客了。你通知諸位前輩一聲,小心了。」
玫雲取得烏騅,還不知已落在眼線監視下,上馬撲奔建春門。
進了建春門,一條大街分東西,經過鐘鼓樓,便可看到西面的麗景門。烏騅奮蹄飛馳,街上不見人跡。
故宮在城西五里,稱河南故城,也叫洛邑王城,裡面的洛陽宮,早於金兵攻洛時燒毀凈盡。
西門稱麗景門,烏騅馬到達,恰如趕上開城,進城的人甚多,好在按規定先出後進,但也耽錯了不少時光,因為等侯出城趕路的人也不少。
進城的人有車有馬,糧食蔬菜牲口排成一條長龍,擠滿了整條西門大街她牽著坐騎,在人叢中擠,出了西關門,天色已是大明,她也急出-身汗。
跟蹤的人,已及時趕到。
出了西關,她上馬飛馳。後面,大群人馬落在半裡外,她以為是趕路西行的旅客呢。
崔長青在王城門外等候。在兩裡外便看到了烏騅,急問:「小妹,後面的人馬是何來路?」
「不知道。」玫雲答。
他飛身上馬,說:「繞城而走,看是不是追蹤的入。」
烏騅向北飛馳,再向西折,前面澗河在望,廢金谷園出現眼前。過澗河走小路,小路安全些。
後面,人馬來勢如潮,果然是追蹤的人。
烏騅再向西南,落荒而走。玫雲說:「咱們趕快過澗河橋,便不怕他們了。」
距澗河尚有里余,已看到橋頭有人把守,一座櫃馬擋在橋頭,旅客只能下馬繞側而過。
烏騅到了,十餘名帶刀大漢同聲大吼:「黑衫客,下馬就縛。」
他取出飛爪百鏈索,怒吼叫:「擋我者死!」
飛爪飛旋,呼嘯聲刺耳,形成一個三四丈大小的威力圈,掄轉如飛。
大漢們大驚,向兩側躲避。
烏騅絕塵而至,突然凌空飛躍,躍過文六寬一丈高的拒馬,蹄落橋面聲如雷震。
「休讓他人了!」大漢們狂叫,卻無人、敢追,被神駿的烏騅驚呆了。
過了橋,沒有人再能攔住他們了,再從徒涉場重渡澗河奔上西行官道。
府西七十里是新安縣,但新安縣的人,卻不稱新安而稱中州。其實,新安是最先設縣的縣名。漢化初設新安;晉末改東垣:後周保定五年,方改為中州。以後改來改去東移西遷,歸屬不定,地方人士以中州自豪,不肯隨朝代轉遞而改稱。
玫雲的意思,是先到關中避避風頭,其他的事暫且放開。按烏騅的腳程,午後不久便可趕到澠池與乃父會合。至澠池是一百六十里,如果沿途沒有耽擱,可能在午前趕到,問題是中州不易過,函谷關的關防十分嚴密。如果官府的公文先到,將有天大麻煩。
兩人都料錯了,以為追逐的人是官府的巡捕,卻未進一步分析,如果是巡捕,為何僅有三二十個人?
當然也難怪他們料錯,如不是官府的巡捕,怎敢在橋頭設拒馬封鎖交通?
遠出十餘里,前而半裡外官道折向處,十餘匹健馬折出路旁的樹林,塵埃滾滾迎面馳來。領先的騎士看到了烏騅,舉於高叫道:「前面來了一匹烏騅馬,查查看。列隊!」
後面的騎士左右分張,成兩翼衝出。
烏騅飛馳而來,快極。
「下馬!」為首的騎士叫,首先獨自向前迎上,大叫道:「是黑衫客嗎?在下有事情請教。」
崔長青不願冒險,策馬右折落荒而走。
一枝鐵槍破空飛到,叫聲亦至:「閣下坐騎一倒,能走多遠?」
崔長青馬鞭-揮,震落了鐵槍,向玫雲說:「不能讓烏錐冒險,你在此等候,我去會他們。」
「我也去。」玫雲說,首先躍下馬背。
「不,你看管烏騅。」他下馬低叫。
「你我並肩聯手,十餘名高於名宿何足道哉?我等在此地。他們同樣可用鐵槍襲擊。」
崔長青不得不同意,先替烏騅馬卸下嚼環,一拍馬頸,烏維向西走。
兩人回到路中,向對方走去。
為首的騎士是方面大耳頗為威猛的中年人,迎上抱拳一禮,沉聲道:「崔兄,得罪得罪。在下凌釗。」
他瞥了對方十餘人咦眼,沉靜地說:「在下崔長青,凌兄阻路示威,不知有何見教?」
凌釗虎目炯炯,一字一吐地說:「在下與奪魂金劍是早年的知交好友。」
「久仰久仰。凌兄是茅前輩請來討公道的?」
「茅兄不願追究,但為朋友的卻不甘緘默。」
「凌兄很夠朋友。」
「茅兄說閣下於他有恩。」
「好說好說。」
「因此,凌某希望閣下將紅娘子的下落相告。」
「抱歉,在下不知她的下落。」
「兄弟不信。」
「信不信由你。不瞞你說,在下根本不知她叫紅娘子百里春,只知她叫吉絳姑。我與她在距洛陽三十里分手,而有人卻在府城放出謠言,說在下已得到百萬金珠,在下成了眾矢之的,-不得不早早離開洛陽暫避風頭。」
「崔兄,希望你放明白些,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你必須讓在下滿意。」
「在下已經一一詳告,凌兄如不滿意,那也是無法兩便的事。」
凌釗冷哼-聲,沉聲道「那麼,休怪在下得罪你了。」
「別客氣,你瞧著辦吧。」
凌釗伸手拔劍,說:「凌某要閣下隨咱們一同前往追捕紅娘子,不管你肯是不肯。」
「恕不奉陪。」
「請亮劍。」
「本姑娘不才,要架這段梁。」
「姑娘是崔兄的夥伴,應該,凌某候教。」
一名壯漢大踏步而出,怒聲道:「這女人定是紅娘子的爪牙,凌兄退,我神刀張勇要擒下她。」
一聲刀嘯,七星刀出鞘,冷電四射,刀身兩側的七顆星紅芒刺目。
玫雲徐徐撤劍,冷笑道:「江淮大賊神刀張勇刀法神通,本姑娘幸會了。」
坤刀張勇揚刀迫進,陰陰一笑道:「我不殺你,我要活擒你。」
「話說滿了,你會後悔的。」玫雲微笑著說,「劍出鞘,她的神色平靜下來了。
雙方面面相對,立下門戶迫進,一刀一劍遙指,爭取中宮的進招機會。
一聲沉叱,神刀張勇搶先發難,悍猛地欺進,刀光一閃,罡風乍起,劃出一條快速絕倫的半道光弧,疾如狂風,刀鋒左拂,再反削而回,先攻上再搶下,寓攻於守,不但進擊,也護住了身軀,不容對方乘虛反擊。雖是探虛實的招術,但威力仍然凌厲萬分。
玫雲疾退一步,再探劍切入,劍化長虹,閃電似地排空而至。
「錚!」刀擋開了劍,神刀張勇刀法驚人,身形左掠,刀光疾風,劍尖攻到玫雲的右脅。
以快打快,玫雲不敢大意,扭身避招,乘機回敬,劍拂向對方后肩。
「錚!!」刀又架偏了劍。
可是,劍虹再吐。
「饒他!」崔長青急叫。
「哎……」神刀張勇驚叫,斜飄丈外,右肩外側一片紅,挂彩了。如果崔長青叫慢一剎那,右肩必定被劍擊毀。
神刀張勇臉色冷灰,惶然後退。
旁觀的凌釗大駭,脫口叫:「能三招擊敗神刀張兄的人,本姑娘貴姓?」
崔長青不願將關中林家拖下水,趕忙上前介面道:「她是在下的女伴,你不必問了。」
「哦!是尊夫人嗎?」
「是又怎樣?你上!」玫雲叫,移步擋住了崔長青。
凌釗冷笑一聲,傲然地說:「賢伉儷聯手,凌某接你們合璧雙劍。」
崔長青伸手挽住了玫雲的臂彎,向凌列笑道:「凌兄替茅前輩出頭,藝業必定比茅前輩高明多多,所以敢如此誇口,這樣吧,在下與你一比一公平決勝,你如果勝了,在下陪你去找紅娘子。如果你運氣不佳,失手落敗,咱們各走各路互不相強,如何?」
凌釗冷笑踏進,劍尖徐升;說:「一言為定,請!」
決勝與決鬥不同,決勝是點到為勝,決鬥是生死相拼;兩者雖同樣兇險,但前者以鬥智為上策,稍一大意,便可能輸得不甘心,劍沾及身軀任何部位,便得承認失敗,因此不能走險,不能存有拼個兩敗俱傷的念頭。修養不夠不肯自認失敗的人,寧可決鬥不願決勝。
雙方立下門戶,行禮如儀。崔長青自居晚輩,客氣地獻劍畢,說聲「有偕」首先進擊,起劍滑進,「靈蛇吐信」虛攻一劍。
凌釗輕搭來劍,移位回敬一劍「指天劃地」,虛應故事遙攻而已。
雙方客客氣氣,三記禮招畢,仍是崔長青主攻,一聲長笑,豪邁地欺進,劍吐干朵白蓮,射出無數閃爍寒星,無畏地進擊。
「錚!啦啦!錚!」雙方的劍接觸時,所發的響聲各異。
「嗤嗤嗤……」劍吞吐傳出的嘯風。奇急奇厲。
衝刺、閃避、進擊、移位……
急進、暴退、躲閃、盤旋……
一聲沉叱,凌釗抓住反擊的機會,易守為攻,展開了狂風暴雨似的瘋狂急襲。
旁觀的人目為之眩,手心出汗,好一場武林罕見的瘋狂惡鬥。
第二次易勢,第三次……五十招以上了。
東面,官道上塵埃滾滾,十餘匹健身來勢如期。
西面,兩部駟駿輕車向東急駛,鈴聲悅耳。
劍影飛騰中,崔長青突然斜飄丈外,笑道:「承讓承讓。」
凌釗呆立當地,垂首死盯著左胸的一個劍孔,襟衣內陷,破孔而不傷肌。久久,猛地擲劍入鞘,抹掉臉上的汗珠,泄氣地說:「罷了,無雙劍客的綽號,讓給你了。」
「抱歉,在下已有黑衫客的綽號,恕難接受。」崔長青收劍說。
「凌某必須找到紅娘子。」
「崔某決不干預。」
「你答應脫身事外?」
「崔某與紅娘子已情至義盡。」
「多蒙金諾,凌某承情。」
「好說好說。告辭。」
路南是曠野,路北是丘陵樹林。樹林突傳出馬嘶,烏騅飛馳而出。
「咦!有人。」崔長青叫。
接著槍出十餘名綠衣騎士,穿的是騎裝,坐騎雄駿非凡。上身衣外穿了護心甲,繪著一頭張翼鷹。
玫雲大驚,脫口叫:「伊王府的神鷹護術。」
無雙劍客凌釗臉色大變,說:「糟,伊王府四大劍客來了。快走!」
眾人急退取坐騎,為首的護衛大喝道:「誰敢走?除非他不怕抄家滅族。」
崔長青抓住了烏騅,向玫雲叫:「你先走,我擋他一擋。」
「一同上馬,他們追不上的。」玫雲急叫。
他搖頭,說:「無雙劍客是條漢子,我不能連累他,必須留下替他洗脫。他們都是黑道人,落在護衛手中一切都完了。」
路西的輕車,正輕快地駛近。
無雙劍客一群人不敢走,臉色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