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江堤上,兩群人像傻鳥般站著,不轉瞬地注視著樹林等候晁凌風出現。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
「小姐,不好。」侍女春蘭不安地說。
「什麼不好?」飛燕信口問。
「昆爺恐怕出了意外。」
「廢話!」
「可是,好久了呢。」
「開玩笑!他會出意外?他快成精了,你知不知道?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他。」
「可是……」
「不要可是。」
「小姐,假使老禿驢和天地一筆,躲在草叢或樹后,出其不意偷襲……」
「胡說!他們已經走了。再說,即使……即使……」
「小姐。」
飛燕臉色變了,顯然心中驚惶。
「我們追!」她急急地說,首先飛掠而走。
對面的公冶纖纖,拉拉乃兄的衣袖。
「二哥,她們怎麼啦?」她向公冶勝宙問。
「我怎麼知道?」公冶勝宙搖頭。
「好像晁公子早該回來了。」
「是呀!」
「可是,他並沒回來。」
「真是怪事,他已經捉住了冉姑娘,再廢兩個人輕而易舉,應該早就回來了。但……
唔!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出了意外。」
「哎呀……」
「比方說,太極堂另派有高手伏擊。」入雲龍太虛羽士介面:「可能的,用暗器設伏,十拿九穩,所以說遇林莫入,林內埋伏容易。」
「快!我們跟去看看。」公冶纖纖匆匆地說。
片刻間,江堤鬼影全無。
地面,刀劍七零八落撤了一地,冉芳華那把寶劍也在其中。
※※※
冉芳華被放在一株大樹下,四周草木叢生,人跡罕至的地方草木一定繁茂,四面不見屋影。
她抱著胸,蜷縮在樹下抖索。
先前破襟曾經用腰巾捆住,由於全力與晁凌風拼搏,腰巾掙斷了,日下雙手不能動,動一動就春光外泄,所以她怕得要死。
她看看四周,身在樹叢茂草間,可知四周一定不會有人,叫救命也不會有人來察看。
察看也沒有用,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晁凌風正在四周察看、走動間不時跳上橫枝眺望。似乎把她忘了。
她又開始抖索了,因為晁凌風正向她走來。
「你……你你……」她縮成一團,驚恐地問:「你想怎樣?」
晁凌風站在一旁,平靜地注視著她。
但在她的想像中,這種陰森的,不懷好意的注視可怕極了,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全身起了反射性的痙攣。
「不想怎樣。」晁凌風笑笑:「你是個江湖女英雌,怎麼變成可憐的小媳婦了?」
「我……你不要過來。」
「我又不會吃掉你,怕什麼?」晃凌風不理會她的不安.在一旁坐下:「我打算和你做一筆公平交易。」
「你……你說什麼?什麼交易?」她又發抖了,一個年輕的少女落在一個大男人手中,還會有好交易?好運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你帶人捉我,要打要殺,不錯吧?」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這意思。」她顫聲說:「我……我只想向你討取成副堂主的下落。我……」
「不要再強辯了,那沒有用。現在。我反而捉住了你,我有權以牙還牙向你報復,不錯吧?」
「不要!不……」
「如果你幫我一點點忙,我就放棄向你報復的權利。」
「你……你要……」她縮得更緊,想歪了。
「我要到海船窩東面,一處漁村的近水濱漁戶處,捉躲在那兒養傷避禍的西雨和飛天蜈蚣屠七公。那鬼屋三面環水,滿生水草和蘆葦。水色渾濁,只要衝出走兩步,往水裡一跳,就休想捉住他們了。」
「什麼?你……你要去捉這兩個老邪魔?」她心中一定,但還無法摒除內心的不安。
「對,我要向他們要口供。所以,我的交換條件是你合作。」
「要我合作去……去捉他們?」
「對,你去引他們出來。」晁凌風向她微笑:「用美人計,當然不會讓你吃虧作出一些令人噁心的舉動,你只要上前假裝迷路叩門,亮亮相之後,製造機會把屋裡的兩個打漁的人打一頓,兩個老魔就會出來了,你就引他們來追,就沒有你的事了。」
「哦!這……」她完全放心了,覺得晁凌風的目光,其實不如她想像般可怕。
「當然,如果他們只有一個人來追,那你還得跑一趟,把另一個也引出來。」
「好的,我答應了。」她寬心地說。
「有件事你得記住。」
「什麼事?」
「你不能用真才實學和他們拼。」
「為什麼?」
「你的內功乾元一氣大真力,火候相當不錯,天雷掌的精髓也大部分瞭然。依我的估計。你可以擊敗他們。但不會太容易。這兩個邪魔奸似鬼,目下已是驚弓之鳥,一看風色不對,就會溜之大吉。如果你一冒火,露兩手絕活,他們一定會提高警覺溜之大吉,你不可能留得住他們,所以……」
「我聽你的。」她臉上有了笑容:「其實.我交手的經驗差得很,與你交手。就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你說我可以擊敗他們,我卻沒有信心……」
「經驗是需要從歷練中獲得和培養的。決非一蹴可成。早些天,我還不是縛手縛腳一無是處?甚至被冷香仙子那群人掐住上刑。上絞樁灌辣椒水,幾乎送命呢!你是個小姑娘,可干萬不要像我一樣倒霉,男人可以犯錯,女人可不行。所以,你今後必須特別小心,像今天,你幸好碰上我心情好,不然……算了算了。」
「你把我嚇得夠慘了。」她心神一懈,淚眼盈盈,快要哭啦!
「要做一個江湖女英雌,那就必須冒必要的風險,姑娘,那是無可奈何的事。」他整衣而起:「所以。一切都得自己當心。走吧!」
「哎呀……」姑娘站起、卻又驚叫。
晁凌風扭頭瞥了她一眼.拉起長衫,齊胯撕斷。
「誰叫你穿勁裝?我覺得那天你穿村姑裝還蠻秀氣的。」將長衫下擺替她披上打結裹妥:「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撕你的衣衫,信手一抓,就……就……好了,將就將就,你這妙樣子,一定可以把兩個老魔引出來。」
「啐!你還說呢!」她羞得一臉通紅:「我真以為你要折斷我的手腳呢。」
「呵呵!要不要重來一次呀?」
「啐!你……」她似笑非笑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走吧!還有三里路要走呢。」
「真的,請把鎮八方成副堂主的下落告訴我好不好?」她跟在後面提出請求。
「一點也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奇怪,那天我把你們攆走,回房睡大頭覺,你們的人丟了,怎麼找我要人?你不是帶了他走的嗎?」
「半途他說有事,帶了兩個人走了。」
「沒說什麼事?」
「沒說。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是急急要找某一個人,說出會面的經過。」
「你我會面的經過,為何要告訴他人?這人難道不是貴堂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
「他該告訴你老爹或堂中的重要負責人……唔!根本無此需要。奇怪。會是什麼人呢?」
「唯一與本堂有關連的外人,只有柏大俠……」
「老天爺!又是柏大空。」晁凌風苦笑。
「他怎麼啦!」
「那個人靠不住。告訴你老爹。離開那個人遠一點,大吉大利。至少,他在調解你們一堂一幫的糾紛上,言過其實並沒儘力,敷衍而已。我本來要找他求證一些事,不久我會找他的。」
兩人談談說說,氣氛出奇地友好,不像是敵人。
※※※
海船窩目下已成為沼澤區,已經不可能在這裡製造航海的大船了。
當年吳大帝孫權在這裡造海舶,船隊遠及琉球、北抵朝鮮,南至南海群島。
直至本朝的鄭和下西洋,海權局面方重行改寫。
靠近里河沼澤區一帶,散落著幾座小漁村。
最東那一座共有十二餘戶漁家,都是些簡陋破敗的土瓦屋。
就算人不往水裡逃遁,往這些漁家裡一鑽,搜起來真得花上大半天工夫,能否搜得到還是未定之數,難怪晁凌風要找人幫忙,希望能把兩個老魔引出來生擒活捉。
兩個老魔已經被他嚇破了膽,只要一看見他,毫無疑問地必定逃之天天,怎麼捉?
七煞書生知道兩老魔躲在此地,恐怕還有其他的人知道,兩老魔很可能獲得幫助。
晁凌風一個人行事,的確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多一個人相助,就多一半成功的機會。
兩老魔躲得很隱秘,比北雷聰明得多。
北雷找同道藏身,同道多少會留有一些線索,讓其他的同道有跡可尋,所以才被飛燕找到捉住。
這座漁村不起眼,不是江湖朋友的獵食場,按理一定不會有人知道藏身處。
可是,這裡距鯰魚套太近,鯰魚套是青龍幫幫主龍王的窩巢,那些幫眾都是當地的好勇鬥狠壞子弟,對巢穴附近的動靜哪能不靈通?
兩老魔根本沒將青龍幫這些城狐社鼠放在眼下,忘了強龍不鬥地頭蛇的禁忌,還自以為躲得穩當呢!
要窮苦的人不見錢眼開,的確困難,人畢竟是現實的。餓著肚子做聖人,要求未免過苛。
漁戶主人兩兄弟,雖然年輕力壯,但窮得兩兄弟都討不起老婆,得了飛天蜈蚣一百兩銀子藏匿費,當然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左鄰右舍皆不知道村裡藏匿有兩個陌生人。
白天,在淺水漁區幹活的人都不在家,而這一戶的張姓兄弟仍然留在家裡,說明老大病了需要照料,關上門不理會外面的事。
一個怪模怪樣的標緻小姑娘奔入村,留在村裡的婦孺立即出現騷動現象。
村尾,也出現兩個村婦打扮的人,並沒引起其他的人注意,甚至認為她們本來就是村子里的女人。
兩村姑看到了奔入的冉姑娘,頗感意外地掩身在不遠處的屋角,好奇地留意冉姑娘的舉動。
「砰嘭!」冉芳華的裹鐵蠻靴,踢在柴門上。發出震耳的響聲。
「開門!裡面的人都死光了不成?」她的怪嗓門也震耳,像母老虎發威。
跟來看熱鬧的村婦和小孩,被嚇了一跳,都把她看成女瘋子。
「砰嘭!」她不住地踢門。
門吱呀呀重重地拉開了,搶出主人老二張二。
「怎麼啦?你瘋了不成?」年輕力壯粗眉大眼的張二厲聲怪叫:「你怎麼亂踢人家的大門。」
「這裡是張家兄弟的家嗎?」她搶著大聲說。
「是呀……」
「那就踢對了,不但踢,我還得拆房子呢。」
「什麼?你是……」
「我是長街的楊家,張大十天前,借了我哥哥五兩銀子說是補船,說明了前天還,但今天他連鬼影都不見,快叫他出來,不然……」
「我看你是見了鬼。」張二火爆地叫:「我家的船三個月前才大修,你這瘋女人……
哎唷……」
晁凌風想要姑娘裝迷了路的人,姑娘卻另有高見,凶霸霸地打上門,哪怕兩老魔不出來?
所以立即抓住機會動手揍人,粉拳來一記不輕不重的一擊,短沖拳搗在張二的小腹上。
張二隻顧大聲咋呼.怎料列』-個小姑娘動手揍人?這一拳真令人受不了,抱著肚子鬼叫連天。
「快叫張大出來還債。」姑娘一面叫嚷,腳下可沒停,右腳輕輕探入向外一挑。
「砰!」張二再次驟不及防,摔倒在地。
「哎唷!反了!反了……」張二狂叫。
立即引起站在遠處看熱鬧的婦孺一陣驚叫,高大的張二居然被一個小姑娘打倒,豈能不驚。
姑娘一把揪住張二的背領,拖死狗似的拖進堂屋,將人向八仙桌下一丟,用了一分勁力。
「張大,張大!」姑娘向通往內堂的走道大叫:「快出來還債。討債的來了。」
「哎唷……救命啊……」張二被損得暈頭轉向,掙扎著狂叫。
裡面搶出塊頭更高大的張大,剛看到姑娘怪模怪佯的身影,人已近身面面相對。
「咦!你……」張大當然不認識這位討債的,剛張口發問,拳頭已經光臨胸口。
這些靠水吃水的漢子,當然不是好欺負的人,本能地伸手格撥兜胸而來的小拳頭。
糟了,拳頭突然變為爪,扣住了他的手腕。
「砰!」張大摔翻在牆腳下。
「哎唷……你怎麼打人……」張大發瘋般爬起,向姑娘用莽牛頭猛衝。
姑娘信手閃身一撥,張大像牛般把八仙桌衝垮了,在隆然驚震中,爬不起來了,痛得縮成一團狂叫救命。
裡面人影倏現,衝出換了村夫裝,不再穿道袍的西雨,氣色似乎好了些。
「住手!小潑婦。」西雨怒吼,伸手抓人。
姑娘心中雪亮,正點子來也,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先是兩拳擊偏了西雨抓來的大手,挫身再來兩記連環腿,全踢在西雨的右膝上。
當然.她僅用了一分勁。
西雨渾如未覺,盛怒地伸張雙手,左攔右抓像在撈魚,要活捉這穿得怪異長得美麗的潑辣小姑娘。
姑娘滑溜如蛇,八方竄溜,手腳攻勢加緊,片刻間,擊中西雨十幾下之多。
可是,西雨根本不理會她的拳腳著肉,憤怒地連抓七八記。
「嗤!」抓裂了姑娘掩胸的布帛,酥胸半露。
少女的酥胸是不易看到的,西雨先是一怔,然後是大喜過望。
「哎呀……」姑娘驚叫,急急抓住破帛重新掩住胸膛,焦灼地縮起身子。
只讓對方有匆匆一瞥的機會,足以讓老魔發瘋。
西雨不是善男信女,對女色雖然不怎麼嗜好強烈.但一瞥春光,可就油然興起慾念啦。
「哈哈哈哈……」西雨喜極狂笑;「這小丫頭真妙,妙極了,正好用來做鼎爐……
咦!你走得了?哈哈哈……手到擒來……」
姑娘像老鼠般向旁一竄,再一竄便竄出柴門,撒腿便跑,好快。
西雨一把抓空,怎肯甘休?銜尾狂追,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自己在避禍,忘了一切危險,似乎眼中仍留有那動人心魄的一抹若隱若現酥胸的幻影。
三竄兩審,竄入一處屋角,再一陣急奔,便到了村外的樹林。
三丈、兩丈……西雨雖然輕功了得,速度驚人。但姑娘曲折竄走,不易把握追向,因此迫出村外,僅拉近了丈余距離,無法追及擒人。
姑娘逃出左面的林空,猛地一躍三丈。
西雨大吃一驚,警覺地倏然止步。
三丈,是輕功高手將近登峰造極的距離,這位小姑娘逃走時用竄,下乘得很,這時突然一躍三丈,豈不透著古怪?難怪老魔吃驚。
姑娘也止步回身,臉不紅氣不喘,泰然自若拍拍手,而且嫣然一笑,笑容美極了。
「你……你是什麼人?」西雨總算不糊塗,警覺地沉聲喝問。
「你是西雨行雲丹士,沒錯吧?」姑娘笑吟吟地反問:「飛天蜈蚣屠七公又老又丑,當然不是你。」
「咦!小女人,你……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
「你到底是何來路?」
「我是帶路的。」
「什麼?帶路的?帶什麼……」
「替你帶路呀。」
「好傢夥,你擺了貧道一道,你……」
「有人要見你,所以我把你帶來。」
「誰要見我?」
「他。」姑娘向西雨身後一指。
西雨不糊塗,領會地扭頭回顧。
身後不足八尺,站著背手含笑而立的晁凌風。
「你……」西雨大駭,急閃丈外。
可是,晁凌風隨勢而動,如影附形,仍然保持八尺距離,神態也保持原狀。
「你好,西雨。」晃凌風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福要禍,得看你想要什麼了。」
「我走啦!」姑娘高叫:「顯然另一個沒有來,還得跑一趟。」
「先謝啦!小姑娘。」晁凌風揮手示意:「俗語說,可一不可再,再去,千萬小心。」
「我知道。」姑娘一揮手,走了。
西雨剛想縱走,卻又駭然止步,因為晁凌風的右手,正虛空向他遙伸,五指半屈半張,作勢抓擊。
「你敢走?試試看。」晁凌風臉色一沉:「要不抓掉你身上一些零碎,算我栽了。」
「你……你……你……」西雨拉開馬步,擺出防守功架:「你想怎樣?」
「有兩件事問你,你得據實招供。」
「什……什麼事?」
「這樣問,問不出什麼來的。」
「那你……」
「必須先把你擒住。」
「你少做清秋大夢……」
「我的夢都是好的,哈哈……」
狂笑聲中,人影壓到,大手排空直入。
「噗噗噗……」西雨不得不拚命自保了,掌如開山巨斧,一連五掌,全劈在伸到面前的大手上,劈一掌退一步,退了五步劈了五掌,大手仍在眼前,避不開劈不偏,緊鍥不舍像是鐵鑄的,自己的掌反而又痛又麻,所發的內勁反震而回,毫無用處。
「呔!」西雨沉聲怒喝,雙掌齊推,用上了平生所學,半甲子的內丹修為。行破釜沉舟的雷霆一擊,不攻面前的大手,而從兩側超越。攻向晁凌風的胸腹要害,要拼個兩敗俱傷的意圖極為明顯。
但面前的大手突然左右一拂,推出的雙手,似被更兇猛十倍的勁道向外震,雙手不由自主向外張開,吐出的內勁也向外分張,發出奇異的氣流呼嘯聲。
已經無法躲閃或退後了,就在雙手被震得向外急張時,空門大開,胸腹成了不設防的城,任由對方整兵躍馬長驅直入。
左右期門穴,加上中間的七坎,形成三角形的胸口,同時被指尖觸及,護體的玄門內功自行泄散,全身一軟,被軟手法制住了穴道。
「噗噗!」左右肩尖各挨了一掌,雙手即使解了穴道,短期間也失去活動能力。
「呃……」西雨絕望地叫,向下挫倒。
「等會兒再問你。」顯凌風揪住西雨的髮結,拖死狗似的拖至一叢矮樹內:「飛天蜈蚣大概快來了,兩個人的口供可以對證,誰不吐實,我要他生死兩難。」
※※※
冉芳華自己也知道欠缺經驗,她如想成為一個拔尖的江湖女霸,真需要一段艱苦時日加強歷練,方能有成,這不是憑一身超人的武功修為,便可坐享其成的。
重入漁村,已看不見看熱鬧的婦孺,她便應該提高警覺的,但她沒有。
張家的大門是掩上的,門外鬼影俱無。
她不假思索地上前,砰一聲踢開了大門。
一陣寒顫通過全身,她僵在大門口。
張家兄弟兩人,直挺挺地躺在堂中,只消一看臉色,便知這兩個人已經死了。
這怎麼可能?她僅打傷這兩個漁夫而已,而且傷勢很輕微,怎麼卻死掉了?」
「一定是飛天蜈蚣殺了他們滅口,逃掉了。」她想。
這表示她替晁凌風辦事,只成功了一半,也可以說失敗了一半。
如果她有經驗,她該立即警覺地離開,但她不但沒離開,反而沖入屋內。想看看死者致死的原因。
剛到了張大的身側,還來不及俯身察看,便感到背部一震.某一處穴道被什麼專用來打穴的暗器擊中了。
身形一震,立即發僵,緩緩向前一栽。
這種簡陋的土瓦屋,上面沒加設承塵,拾頭便可看到樑柱,她不曾在進屋前先看清形勢,更不曾拾頭察看上面的光景。
有人躲在門上方的橫樑架上,一枝髮釵尾部擊中了她的身柱穴。
人影飄落,是一個村姑打扮的人。
「我好像認識你。」村姑將她扳轉狠盯著她:「唔!記起來了,你是太極堂堂主旱天雷冉大剛的女兒,你怎麼扮成這副鬼樣子?」
「你……你是誰?」她悚然問。
「該我問你。「村姑踢了她一腳:「你來這裡有何貴幹?說!」
「不關你的事。」她強硬地說。
「哼!你嘴硬是不是?」
「你……」
「你要是不照實說,我會把你剝光,拖著你去找你老爹,不怕你不說。」
「你敢?你……」
「你以為我不敢?你認為太極堂那一群小混混,能奈何得了本姑娘?哼!你等著。」
一聲裂帛響,掩胸的布帛第二次被撕破,春光外泄,這次她無法動手搶著遮掩啦!
村姑真缺德,拉開她的破襟,在她的右乳上抓了一把,格格怪笑,然後作勢剝她的外裳。
她本來急得要上吊,要尖叫,可是,突然臉紅似火,羞態動人極了。
被一個同性剝衣,有什麼好羞的?
村姑發覺她的神色有異,似有所覺,心中一動,火速扭頭察看。
太慢了,只看到身後有人影,後頸已被一隻鐵鉗似的大手扣住了,食中兩指很長,直迫咽喉的兩側。
同時,右肘曲池也被另一隻手扣牢了。
「呢……輕……輕一點……」村姑驚飾地叫,無法掙扎,身軀也無法挺直:「咽喉要……要破了……」
「噗!」背心挨了一掌。
「砰!」人被摔倒在地。
「天!是……是你……」村姑絕望地哀叫。
來人是晁凌風,溫柔地先替冉芳華掩上破襟。
「原來是你。」晁凌風開始剝村姑的外裳,笑得邪邪地:「我正要找你,你來得真巧。」
「你……你要找我?」村姑臉色一弛:「不……不要剝……」
「你怕什麼?你身上哪一寸地方我沒見過?哈哈!」晁凌風大笑:「我真的要找你,找你敘敘舊情呀!你這天生的什麼肉香仙子,想起那天你在床上的情景,我就念念難忘魂牽夢縈,當然要找你羅,你身上迷死人的肉香得很。」
他拍活了冉姑娘的穴道,把村姑的外裳披在姑娘的身上,搖搖頭苦笑。
「我就是不放心你。」他拍拍姑娘灼熱的粉頰:「我不知道你老爹是怎麼一回事,居然放心讓你這寶貝女兒在外面胡搞。」
「我……我我……」姑娘急急忙忙穿衣,又羞又急。
「你認識路嗎?」
「認……認識……」姑娘不敢抬頭看他。
「那你可以走了,謝啦!」
「可……可是……」姑娘期期艾艾,不想走。
「怎麼啦?」
「這附近是青龍幫的地盤,我……」
「呵呵!膽子小啦?」
「晁爺,我……我承認我……」
「這樣好丁,你到裡面等一等。」
「裡面恐……恐怕……」
「別怕,裡面一定沒有什麼可怕的事了。我要向這位老情婦問口供,你一個大閨女,在這裡不便。」他將姑娘往走道里推:「這位冷香仙子丁香一點也不冷,熱得像一團火,口沒遮攔百無禁忌,你不能聽。」
「好嘛好嘛。我走,別推啦!」姑娘其實不想走,好奇地邊走邊回頭狠盯著冷香仙子。
冷香仙子僅剩下胸圍子,露著光赤的肩膀和怒突的上半部酥胸,肉感萬分。極為誘人的。
推走了冉姑娘,晁凌風在牆角的釣籃里,取出一段攔江釣索,摘下三根有鉤的釣繩,回到冷香仙子身旁,扶起一張長凳,大馬金刀地坐下。
「現在,我們來敘敘舊,我問,你答。」他舉起三根有鉤的釣繩。在冷香仙子的上空輕輕地搖動:「如果我不滿意,你看,三隻鉤。」
「你……你要……」
「這種大型構,是鉤大鯉魚的。不但可以釣上二十斤的大鯉魚,也可以釣十斤以上的大鯰魚。」他將鉤放在那令人心蕩神搖的酥胸上拖動:「我就用這三根釣繩,鉤住你身上三處男人最喜歡,最迷人的地方,把你鉤起來,你該知道後果。」
「天殺的?你……你敢?你……」冷香仙子尖聲咒罵:「我不怕你,天下江湖同道怎麼說?你今後……」
「哈哈:就讓天下人來評論你我的作為是非好了。」他狂笑:「你們用詭計暗算我,光天化日在大庭廣眾中偷襲,將我擺在絞樁上,絞得我全身筋骨都鬆了。再灌辣椒水,嗆得我死去活來。我告訴你,即使天下所有的江湖人都站在這裡看,我也會毫不遲疑地用慘毒的手法逼供,我看有哪些雜種敢指責我不是。好,敢不敢立見分曉,忍著點,我的風流冶盪肉香仙子。」
他拉斷胸圍子的帶,一雙怒突的玉乳暴露在眼下。他右手拈住一枚大魚鉤,探向高聳飽滿渾圓的右乳尖。
「住手……」冷香仙子哭叫,淚下如雨:「請不……不要傷害我,我……」
「你願意招供嗎?」
「我求你……」
「我在絞樁上也求過你們。」
「你……你贏了。」冷香仙子崩潰了。
「你的長上是誰?」
「一個帶鬼面具的人。」
「你和神針玉女,以及天靈婆,聽命於誰?」
「毒郎君歐陽炎。」
「就是那位灑毒霧逃走的人?」
「是的。」
「還認識其他的人嗎?」
「不認識了。我們的人,都是一條線指揮。」
「神針玉女從大洪山回來了?」
「她剛走不久,她把這裡的人都殺了。」
「飛天蜈蚣呢?」
「逃走了,從後面跳水逃走的。」
「你們奉命來殺他們?」
「是的?」
「為何?」
「滅口。」
「他們知道你們什麼秘密?」
「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據我所知,兩者魔似乎與我們沒有往來,也許他們知道一些風聲,所以要殺掉他們滅口。」
「毒郎君躲在何處?」
「我真的不知道,目下我們已經全部撤消固定的住所,用專使傳遞信息。專使只由上面派來,我們不可能派人與上面的人連絡。」
「看來,你不可能告訴我有用的秘密。」
「天哪!我只是一個不上不下的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饒我,晁爺……」
晁凌風丟掉釣鉤,拖起冷香仙子解了穴道。
「你走吧!祝你幸運。」他將冷香仙子往門外推:「我這次不傷害你,畢竟你我曾經有過一夜露水恩情。聽我的忠告吧!趕快逃離武昌,逃脫他們的魔掌控制。那些狗王八橫行不了多久的,我會刨出他們的根來。丁香,好自為之。」
冷香仙子七手八腳,剝了張大的褐衣穿上。
「我恨你!我恨你!」冷香仙子在門外轉身,淚眼模糊尖叫:「除非你把我帶在身邊,不然我永遠是你的敵人,我不會甘休,我……」
「唷!你還會放潑?」顯凌風一躍而出。
冷香仙子撒腿便跑,如飛而遁。
冉芳華不知何時,跟出門到了他身後。
「我抱歉,事情沒辦妥。」姑娘幽幽地說:「老魔逃掉了,我……」
「不是你的錯,姑娘。」他拍拍姑娘的肩膀:「我送你回城,今後辦事千萬小心。」
「謝謝你。」
「不謝不謝,等你老爹拈起雁鋼刀,砍向我的腦袋時,再稱謝尚未為晚。呵呵!」
「你……」
「走吧!我得先向西雨問口供。」
※※※
人都追散了。
這一帶沼澤區小徑縱橫,而且似乎今天來了不少人.像是各路英雄來趕集,各懷機心,出沒飄忽無常。
人一進入其中,少不了得分途迫尋。
飛燕楊娟身後,僅有大侍女春蘭追隨。
她已經追了許多地方,心懸晁凌風的安危,把所有的人手都分散了,迄今為止,不僅毫無蹤跡可尋,連太極堂的人也似乎全部失了蹤,芳心焦灼性情難免暴躁,真以為晁凌風可能受到暗算.被太極堂的人擄走了。
剛向岔出的一條小徑舉步,前面小徑折向處出現了無雙秀士季世豪。
「我知道你會來的。」無雙秀士笑吟吟地說:「城裡謠言滿天飛,說是一幫一堂的人,要在此地了斷一些事。楊姑娘,你又何必管他們的閑事?」
「哦!你真像陰魂不散緊纏不休呢!」飛燕也笑,絲毫不感意外,有幾個追逐裙下的英俊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事:「你所得的消息,已經過時了。」
「怎麼啦?」
「太極堂與青龍幫,總算是按規矩辦事的江湖組織,他們之間的過節,已由柏大空從中調解,恩怨一筆勾銷,不會再三刀六眼蠻幹了。」
「哦!那這裡……」
「我來找人。」
「誰?我也許能幫得上忙。」
「冷香仙子、飛天蜈蚣、毒郎君。」飛燕毫不隱瞞自己的事:「還有一個逃走了的天靈婆,和不在武昌的神針玉女。這些人都是有名氣的江湖邪道人物,你,能幫得上忙嗎?」
「這些人,除了飛天蜈蚣自以為了得,從不隱起身份行蹤之外。其他的幾個在最近一年來,似乎很少在人前露面。我會替你留心,么魔小丑,跳不了梁,我還不在乎這些二流混混。」無雙秀士拍胸膛保證:「只要你知道他們躲在何處,招呼一聲,水裡火里,我決不遲疑。」
「唷!你話說得真好聽。」飛燕不笑了;「不過,話說得太滿了,就令人反胃了。
一代魔頭飛天蜈蚣,在你口中成了二流混混,你是不是太不自量了?」
「楊姑娘。他們本來就是二流混混。你可不要抬舉了他們。」無雙秀士毫不臉紅地說:「我不願自甘菲薄,就算插不上拔尖的超人高手,名列第一流該無愧色。」
「你是說,你比我高明?」飛燕要冒火了。
「我怎敢?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無雙秀士陪笑:「我嘛!剛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追隨驥尾,為姑娘錦上添花,我是誠意的。」
「嘿嘿嘿……」路旁的竹林深處,突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
飛燕臉色一變,本能地挪了挪劍把。
春蘭往小姐身邊一靠,全神戒備。
「什麼人?」無雙秀士沉喝:「鬼鬼祟祟,給我滾出來,讓李某看看你是什麼東西。」
竹叢簌簌而動,快速地鑽出渾身水淋淋的飛天蜈蚣,腰間有革囊,兵刃則換了一把虎頭鉤。
虎頭鉤是平常的兵刃,兵器店就可以賣得到現成的趁手貨。
原來使用的蜈蚣鉤是特製的,必須定製。
這老魔改了裝,為了掩去本來面目,把蜈蚣鉤丟掉了。衣改了,臉貌無法改變,醜惡的面龐一看就知。
「他娘的混蛋!」飛天蜈蚣出到小徑,怪眼彪圓凶光暴射,狠盯著無雙秀士:「這年頭人心大變,老一輩的人已經不受尊敬了,阿貓阿狗都拍胸膛吹起牛來臉不改色,烏龜王八也挺起腦袋自吹是一流高手。呸!狗養的雜種2你就是自稱什麼無雙秀士姓季的,自詡劍掌無雙的小王八蛋?我要剝你的皮。」
罵得刻毒,無雙秀士受不了啦,劍眉一挑,吸口氣功行百脈,陰森森地向老魔接近。
「老狗!你若大年紀不進棺材,在世間活現世糟蹋糧食已經夠蠢了,向我這種年輕俊彥叫陣更是其蠢如豬。」無雙秀士也罵得不秀氣:「在下要讓你明白,你這種過了氣的高手早就該死了。」
「季世豪。」飛燕叫:「我要活的。」
「小賤人,你該耽心這自以為是俊彥的小王八是死是活。」飛天蜈蚣得意地怪叫:
「我老魔休息了幾天,用意就是找處清靜的地方,打造得意的暗器飛蜈蚣,淬鍊奇毒,目下正好用這小子試試成果,他是死定了。」
「老魔,你少吹大氣。」無雙秀士說:「你的絕活在下一清二楚,儘管你自吹自擂,把蜈蚣毒鏢稱為暗器一絕,那是因為過去你橫行天下期間,從來沒碰上真正的高手,現在,你碰上了。」
「真的呀?」
「半點不假……」
「立可分曉。」飛天蜈蚣搶著說,左手一揚。
黑亮的蜈蚣破空飛出。
十餘雙怪爪不住顫動,速度並不快,而且不走直線弧形,似乎是拋出的,歪歪扭扭飛行,毫無奇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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