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終南山想是個聰明機警的人,並非每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在山區搜索的經驗極為豐富,小小一座墳場,費不了多少工夫。
換了一圈,一無所見。
老山魈不死心,認定李宏達一定躲在墳場內某一處地方,因為李宏達絕不可能從這一面離開墳場而不被發覺。
不死心,再按這一搜,搜出大麻煩來了。
墳場西端的樹影,突然出現搖動的跡象。
李宏達藏身在不遠的一株大樹后,左後夾著一塊鵝卵大的泥塊,右手指縫中夾了兩枚制錢。
樹技之所以搖動,是被他用一段樹枝擊動的。
終南山魈重換了一半地段,最後發現這一面有樹枝搖動,冷哼了一聲,飛掠而至,速度快板。
樹上草及腰,目光不可能透視,必須慢下來農段仔細察看蹤跡。
果然有蹤跡,看到有人經過的排草遺痕,遺痕能向前面的矮樹叢。
「還不給我爬出來?要老夫請你出來嗎?」終南山魈站在矮樹叢外緣,伸出龍首杖獰笑著叫。
矮樹叢銜接著高樹叢生長,頭上濃蔭蔽天。
泥塊悄然破空而至,啪一聲在山魈腦後玉枕穴炸成粉末。
這部位禁不起打擊,挨一下保證昏天黑地好半天,重了必定失去知覺。
終南山魈已經運勸戒備,但泥塊的打擊力道卻十分可怕,立即陷入昏天黑地境界,幾乎失足摔倒,幸而能及時用杖支住身軀。
同一瞬間,兩枚制錢一上一下,無聲無息地飛到,兩聲輕響,擊中了某些物體。
兩丈高的樹枝上,吊著一隻巨大的馬蜂窩,那種大馬蜂全身烏光閃亮,每隻蜂足有手指頭大小。
矮樹叢下,也有一隻牛糞建成的大以窩。
嚴格的說,這種尾部尖尖,呆以分泌出一點晶液的黑褐色小蟻,其實該稱為蟀的一種,遇上敵人時把尾部翹起,用細小的尾針攻擊,並分泌出毒液,挨上一下又痛又癢,真不好受。
蜂窩被射破,而且往下掉,馬蜂象雨點般灑出破巢。
以窩也射破了,千千萬萬隻小以傾巢而出尋找敵人。
暈頭轉向的終南山魁,完全落入計算中,還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眼前發黑不知天地何在。
葉一聲響,蜂窩正好掉在頭頂上,馬蜂暴亂的嗡嗡飛行聲令人感到頭皮發炸。
「哎喀……」終南山魈狂叫,全身布滿了大馬蜂。
這滋味真不好受,本能地向前沖,突然腳下被一根山藤所絆,身不由已向前一栽,栽倒在狂亂的蟻群上,把本已破了的、建在樹叢下的以窩壓得稀爛。
「哎……」被蟻群和蜂群圍攻的山魁,象瘋子般狂吼亂滾。
李宏達悄然走了,無聲無息象個幽靈。
蜂屯蟻聚,終南山魁吃足了苦頭,腦袋腫得象個大西瓜,渾身內外都是蟻,足夠他做幾天惡夢。
回到資湘客棧,已是近午時分了。
這期間,李宏達在城內外跑了一趟,與自己安置在暗處的同伴交換一些意見,也現本地的混混打打交道。
他對雲華山莊的碧瑤姑娘是否離開,已不放在心頭,雲華山莊的人對大局已沒有影響力,用不著費心了。
至於在復山用輪迴大法幾乎制住他的女人,他確是懷有戒心。但聊可告慰的是,他並不懼怕輪迴大法,那女人對他也沒有顯明的敵意,只是一項潛在的威脅而已,這威脅他應付得了。
午飯後不久,他正在休息,房門吃起了輕叩聲。
打開房門,他頗感意外。
在命一枝春盛校出現在門外,黛綠羅衫百摺裙,薄施指粉,明艷照人,幽香撲鼻,笑臉如花。
「喝!好嬌好艷的一枝春。」他欣然喝采:「仙子臨凡,無任歡迎,請進。客居不便,休嫌褻讀。」
這裡是客店的房間,房內有床,怎能招待女客?
房中還有桌椅。他斟上一杯冷茶,請客就座。
奪命一枝春處身在有床的陌生男人房中,居然臉都不紅,落落大主就座。
「李爺對妾身造訪似乎不感意外呢!」奪命一枝春笑吟吟地說。
「天底下,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他毫無心機地笑答:「你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女英雄,當然知道江湖人的心態,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那能把每件事都看成意外?呵呵!鄭姑娘芳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一是友誼性的拜望,二是致謝解救之德。」奪命一枝春用綿綿的目光注視國他,嬌笑著說:「李爺是真人不露像,大智惹愚,大勇惹法,委實令人佩服之至,也令人感到莫測高深。」
「好說,好說。其實,閻江湖的人,各有手段各具神通,明時勢知利害,必要時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拔刀而排死,也可以忍受毀身割肌的羞辱。在下如果怕料不差,是吳公子差姑娘來做說客的,沒錯吧?」
「我承認,但我也為自己而來。」
「鄭姑娘與吳公子合作,名義上以曼公子為領導人,對不對?」
「對。」
「好,那就先公后私,好不好?」
「首先,吳公子要我代他向你道謝。」
「妙極了,他沒要你帶劍來,證明他的道謝是誠心的。他那天不知感恩惱羞成的怒的神情,的確證在下害怕。」
「其次,這幾天他很忙,等事情告一段落,將前來面致謝忱。」
「呵呵!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李谷多心了。」奪命一枝春臉色有點不自然:「他對李爺並無惡意,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不瞞你說,他希望和你成為好朋友。」
在下的朋友不多,好的朋友更少。」
「李爺可知道吳公子的身份嗎?」
「抱歉,並不真正知道,只知道他與官方關係密切,財大勢局,如此而已。」
「李爺,能不能把你暗中追隨在吳公子後面,真正的意圖和目的說出?」
「是公,還是私嚴「私。是我的意思。」在命一枝春放低聲音:「我是被情勢斤迫,不得不聽命於他的。如果可能,我望能藉你的幫助擺脫他,只要你願意,我願為你做任何事,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
「這個……坦白告訴你,我知道他是搜尋寶藏的人,你也是;所以我暗中追隨在他後面,想分一杯羹。」
「你帶了多少人?」
「哈哈!人多了,一杯羹夠喝嗎?」他大笑:「我李宏達只是一個江湖浪人,沒有聲譽地位,誰願意跟我喝西北風回…」
「我願意。」奪命一枝春搶著說。
「你?」
「是的。」她美麗的臉龐泛起一抹嫣紅,水汪汪的媚眼煥發著神朋:「你能引走冷魔救人,可知你的武功和智慧都具有稱雄江湖的份量。」
「姑娘誇獎……。
「我是當真的。」奪命一枝春突然伸出縴手,抓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右掌:「我知道他的挖寶計劃,如果你有足夠的人手和實力,我們搶先一步……」
「鄭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反握住那柔若無骨,溫潤膩滑,便殺人毫不遲疑的小手:「可惜我根本沒有人手。我有個自知之明,只配抽冷子拉便宜。
「你跟我合作,得不到任何好處的,早在你與藍田雙燕合作,得了不少好處,跟著吳公子,收穫決不會少。」
「你拒絕我了產奪命一枝春懊喪地問。
「我是為你好、」
「你……」
「回去吧!你我的談話,請不要透露給吳公子好嗎?」
「你並不怕他,是嗎?」
「不怕是假,但我的機智還可以和他周旋。哦!南天燕子的孫兒孫女,目下怎麼樣了?」
「你問他腦……」
「他們與控室的事無關,我不明白曼公子為何把他們帶在身邊。聽說你們這次在紫石材,賽公明三個被暗殺了,兇手的線索有下落嗎?」
「我不知道,吳公子的人手多,他的事從不對外人透露。
哦!兇手不會是你吧?」
「我?劉開玩笑。」
「也許你知道一點風聲。」
「也許。」
「如何?」
「搜魂公子。」
「見鬼,搜魂公子沒有暗殺他們的理由。」奪命一枝著笑了:「而且,按魂公子也不會到三湘來。」
「叫吳公子去查吧!錯不了。」他用權威的口吻說:「我碰上了搜魂公子和他的一群蒙面高手,幾乎送掉老命,我甚至曾經懷疑吳公子就是按魏公子,後來才斷定不是。他們在你們附近出沒,顯然不是甚麼好現象,你可千萬小心了。」
「哎呀!真有此事。」奪命一技春臉色都變了:「我該走了,以後見面再談!」
送走了奪命一枝春,他沉思良久。
雙方套口風,他佔了些許上風-讓吳錦全去查搜魂公子,對他是有利的。這個神秘的搜魂公子在暗中神出鬼沒,會影響他的大計,有弄清對方底細的必要。
他覺得,吳錦全這人越來越令人莫測高深了。
要不,就是吳錦全低估了他。
按理,他在冷魔手中救了吳錦全九個人,不,應該說是從炎陽雷手中救人救出的,雖然吳錦全不知道他曾經與炎陽雷正面衝突。那麼,吳錦全就不可能低估他,至少也該將他看成勢均力敵的對手……
可是,吳錦全卻派一個聊可名列二流人物,也不逢絕色美女的奪命一枝春來與他打交道,探口風比機謀,原因何在?他提高了警覺,吳錦全這人不簡單。
會不會是在命一枝春偷偷來找他的?
不象。著奪命一枝春得到搜魂公子在附近出沒,便急急告辭反報的情形估計,當然不會是瞞著吳錦全偷偷來找他的了。
何況附近尚有人監視他,奪命一枝春敢來偷找他?除非奪命一枝春知道搜魂公子的來龍去脈。
不合情理的事故越來越多,他感到有點心煩,召來店伙替他弄些酒菜來,獨自在房中喝酒。
奪命一枝春匆匆返回衡山客棧,吳錦全與兩個面目陰沉的人正在等她。
「這麼快就回來?沒成功?」吳錦全問。
「我也不知道成功呢!抑或是失敗了。」她不安地說,目光不住掃向那兩個陌生人。
「自己人,你說好了。」吳錦全看出她的心意:「把經過詳細說來聽聽。」
吳錦全身邊到底有多少人,她無法估計。既然是自己,她便將經過一一說了。
「看來,他真是前來渾手摸魚的江湖浪人。」她最後下結論:「我實在弄不清他的來路,守去,我從來沒聽說過李宏達這號人物。上次在這兒的食廳,他忍受我的侮辱,可知決不是江湖上有聲望地位的人。」
「我的人也對他一無所知,」知己不知彼,不易對付。」吳錦全鄭重的說:「他對我有思,我不能把他弄來嚴刑逼供,相當棘手。」
「鄭姑娘。」坐在上首陰陽怪氣的中年人問:「那小輩說真的碰上了搜魂公子?」
「真的,還有按魂公子的一批獲面高手。」她點頭說。
「他在用計謀。」中個有笑笑:「以便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哼!全天晝夜監視,一定可以找出他的弱點來。」吳錦全對接魂公子的事不感興趣,將話題拉回:「他孤家寡人,膽敢妄想跟在我身後渾水摸魚,哼!」
「我已經發現他的弱點。」奪命一枝春說。
「甚麼弱點?」
「我只顯出兩分風情,他的眼神就出現不正常的光芒,甚至握我的手。」她毫不瞼紅地說。
「晤!很好。」吳錦全冷冷一笑:「我知道該如何對付他了。
但在對付他之前,我要當面和他談談。」
「要我陪你去嗎?」另一中年人問。
「不必了。」吳錦全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絕二「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我寧可鬥智而不鬥力。」
「鬥智是陽不聰明的事,那小輩本未脫認為他可以在鬥智上勝你。」中年人不客氣地說。「終南山魁公孫老哥,就是失敗在鬥智上的,他應該在一照面時,斷然用里乾坤手先下手為強,卻大意去追逐他。、「現在,卻躺在床上哼哼哈哈鬼叫連天,在陰溝裡翻船,栽得真冤。依我的主張,直接把他弄來不就成了。」
「派誰去氫他弄來?派多少人才夠?」吳錦全冷笑。「弄不到,丟人現眼的是你還是我?他能輕鬆在對付冷魔,你有這種能耐嗎?
「終南山陵就是自命不凡,以為自己了不起,不理會我的警告,擅自行動跟蹤他到蟹山,結果是頭腫臉黑被抬回來,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撈到。你,不要把大話說滿了,你自己吃虧不要緊,可不要誤了我的事,知道嗎?」
「公子……」中年人氣往上升。
「就憑你這暴躁的個性,就不能委以重任。」吳錦全沉下臉:「那小輩如果能為我所用,至少比你們這些驕傲自大的人強百倍。鄭姑娘!」
「公子有何嘆?」奪命一枝春問。
「你到永安客棧走走。」
「這…-,」
「是的,那向個人來路不明。你久走江湖,也許可以看出他們的身份來歷。我不怕有人跟蹤,來的人越多越好,但必須知道來人的身份底細。象李宏達這種神秘人物,一個都嫌多了。」
「我這就走。」
「把藍田雙燕也帶去。」
「好的。」
*D口口*D浦湘客店的客房中,李宏達匕喝了三壺酒,臉紅似火,似乎有點不勝酒力。
第四壺酒,他是個酒鬼。
他扮水客,水客應該是個粗壯豪邁的,喝酒會杯用硫,一口便是半碗以上。
客店中靜悄悄,偶或可以聽到店伙的腳步聲。
該走的旅客都走了,落店的旅店還沒有抵埠,這期間,正是客店中最清閑的時光。
所謂粗,必須有粗的行為表露。現在,他在表露了,一口喝乾碗中酒,先不急於斟上,抓起筷子,敲著碗擊節。
他在唱堂班裡姑娘們唱的小調;那種正人君子不敢入耳的小調。
嘆五更、十八摸、十二月漂……
姑娘們在達官雅士的正式堂會中,也唱風雅的風流艷詞;唱柳屯田的作品,唱元曲鬧西廂一類無傷大雅的詞曲。
但在下層社會裡,這些玩意倒盡胃口,對牛彈琴,那有小調那麼刺激?
這種淫詞褻調,出於關西大漢之口,委實說不上動聽,刺耳之至。
唱完了十八模,唱到十一月漂,……
「正月之漂,呀正月正,我與乾妹妹看花燈……」
砰一聲大震,房門被踢開了。
房門本來就沒上閂,用一張條凳虛頂著,門開了,長凳也飛跌而人,兇猛地砸向唯一的八仙桌。
他的左腳一伸,條凳象變戲法似的消去砸勢,靴尖托住了凳頭,凳在他的靴上方拿大項部直立,停得四平八穩。
門外,站著似笑非笑,氣概不凡、英俊魁偉、有如臨風玉樹的吳錦全。
「你,煞風景之至。」他將條凳挑落,邪里邪氣地說,酒意上涌:「瞧你,王孫公子氣概,不愧稱小王爺,居然扮起破門暴客來了,不怕有失身份嗎?」
吳錦全是困山貝子的乾兒子。貝子,滿語的意思是藩王,比貝勒的爵位低一級,在公之上,通常授予滿清的宗室和蒙古各外番,漢人沒有份的。
他稱吳錦全為小王爺,半棒半損。
大白天,房外的走道也並不怎麼光亮,但仍可看清景物。
除了吳錦全之外,還有兩個人,保嫖吳忠、吳勇。
吳勇銳利的目光,掃過房中每一角落。
吳忠用耳貼在對面客房的牆壁上,顯然留心傾聽客房內的聲息。
對面客房昨晚有旅客住進,但旅客一直就不曾出房走動員,不知到底是甚麼人。
如果吳錦全發動攻擊,三比一,他將被堵死在房內,衝出去的希望不大。
「你唱得太噁心。」吳錦全笑笑,極有風度地將把扇收起,抬腿,撩起袍袂,邁步入室。
「那是你的心情不對。」他說:「噁心與悅耳,尋陽心境的問題。坐,告訴你,我是市井之徒,你的所好,未必合乎我的口味。」
「你好甚麼呢?」吳錦全在對面落坐。
「醉酒。」他敲敲酒碗:「美人。」他裝腔作勢地雙手虛空劃出女人的麴錢:「你,好的是名、利。好不同不相為謀,但不妨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這是你從冷魔手正是,救在下的原因?」
「對,對極了。」他放下筷子,聲音大得幾乎整座客店都可以聽得見:「我從武昌跟來,想看你挖出大量金珠珍寶,以便分一杯羹……不,應該說想染指,如果你被冷魔弔死了,我豈不是兩頭落空。」
「我給你機會,我是很大方的。」吳錦全盯著他笑,捕捉他的眼神:「我們合作,分你一份。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智慧與武功都是第一流的,甚至是特等的。」
「小王爺誇獎,誇獎。」
「我不喜歡人人跟在我後面鬼鬼崇崇。跟著我,你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所獲的珍寶,將要比你相象中的和希望的更多,為了李自成這筆價值連城的珍寶,我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準備。」
「我也花了五年工夫。」他吃吃地笑:「當然,並不是把全部精神放在內,我沒有你的本錢足。」
「你這五年工夫,花在什麼地方?我呢!抑或是珍寶。」
「兩者都有。」他坦然地說:「你這一方面,我必須調查你是否有這種能力,當發現你是有權勢有小王爺時,我就斷定你很有希望。
「在藏寶這方面,我從西安開始,沿李自成退兵的路錢查,到了荊州就半途而廢,因為吳三桂作亂,偷越封鎖線要殺頭的,不得不放棄啦!寶藏沒有下落,卻先得冒砍腦袋的風險,花不來!」
「你得到一些消息,沒錯吧?」
「不錯,我覺得,小王爺找錯了方向。」
「你是說……」
「寶藏應該在常德方向。」
「你憑甚麼如此估計?」
「雙方都發表戰報,都說自己一方殺死了李自面,以便壯自己的聲勢。其實,李自成在常德就失了蹤,他既沒有死在九宮山,也沒有死在羅公山,他帶了那批珍寶躲起來,要他的老婆、妻舅、侄兒向何太師投誠。你想,他會把幾十年珍寶帶來此地嗎?」
「你的消息沒有我靈通,我已經查出誰是埋藏珍寶的主事人,不久,這人便會被我退出來了。現在咱們來談合作的事。」
「非常抱歉,我這人從不與人合作。」他斷然拒絕:「你不喜歡有人在後面鬼鬼崇崇跟蹤,我也不喜歡聽命於人,受人擺布。而從到達湘潭時開始,我跟蹤並不是鬼鬼祟祟。你在明,我在暗,我可以比你先發現危機,必要時可以幫你排除兇險。象這次紫石村危機,就是最好證明。
「你不必防著我,我這人志不大才不高,而且不會貪得無厭,明時勢知利害,見好就收。當你挖到寶藏時,大方地分我一點剩餘,我就心滿意足,我是個知足的人。」
「不行。」吳錦全說得斬釘截鐵:「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信任你。」
「抱歉…,」
「你不答應?」
「小王爺……」
「拿下他!」吳錦全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容忍不聽命的人。
最主要的原因,是發覺李宏達的確只有一個人,別外外援。
吳忠冷哼了一聲,舉步逼近。
李宏達挺身而起,踢開條凳離桌,徐徐移向屋中心寬闊處。
「如果你們能制住我。」他沉下臉:「我就不敢跟來渾水摸魚。」
吳忠那將他放在眼下?上次紫石村黃家的山中身陷絕境,他並未與冷魔交手,僅用機智引走冷魔,事實上吳錦全的人根本不會見過他與人交手。
終南山尷吃了大虧,事實並未與他照面。因此,吳忠並不相信他真的身懷絕技,只不過憑機智偷撿便宜而已。
吳勇把守住房門,並沒有一起上的準備。
一聲冷叱,吳忠展開搶攻,欺進一掌劈出,招式是最普通的五丁開山。
他象是醉了,哈哈一笑,上盤手來一記金絲纏腕,豪勇地接招反擊。
吳忠的一招可虛可實,用意是壓迫他接把或躲閃。
一聲得意的長笑,收招撤掌,左手袖底乘機飛出致命的武器奪魂索,閃電似的纏住他的脖子。
他的笑容消失了,不退反進,身形前沖,快得不可思議,從索下切入,近身了,索已被他拋在身後。
「噗噗噗!啪!」暴吃似連珠,鐵掌在吳忠的脅和腹著肉,第三擊是肘中肋骨,第四記是反掌重重地抽擊在吳忠的右頰上。
兩拳、一肘、一陰掌,四記全中,一氣呵成。
「嗯……」吳忠竟然禁受不起,仰面便倒。
這剎那間,奪魂索換了主人。
「淋淋淋……」他旋拂著奪來的奪魂索,索發出刺耳的破風銳嘯。
「誰上?」他高叫:「這根索保證可以勒飛你們的腦袋,這兒要出人命。」
「他是我的!」踉蹌抱腹站起的吳忠厲叫j阻止吳勇上前。
「算了,輸是認輸。」吳錦全制止吳忠再上,態度轉變,盛怒的情緒消失。
「這小子一上手就用拚命的打法,豈有此理,我……」
吳忠不甘心地說。
「這就在下圖道的本錢。」他笑笑將奪魂索丟回給吳忠:「敢說,敢拚。學拳干招,不如一快,如果等你運功之後再拼搏,豈不要拖上老半天?」他轉向吳錦全:「小王他,這次你很失策,沒把真正的高手帶來,怕過早暴露你的實力,你並沒有把我看成真正的勁敵。我這人也許別無長處,但有擠的勇氣。」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你的精神,將一個有意幫助你的人看成仇敵,並不是甚麼聰明的事,是不是?要不要我請你喝兩標?」
他的態度輕鬆從容,說的話不亢不卑,神色中隱隱表露無畏無懼的浪人本色。
「你是一個最強勁的勁敵,在下低估了你。」吳錦全冷然注視著他:「你認為在下三個人,對付不了你?」
「三比一,我當然毫無機會,但你們沒有一上上合擊的機會。」他指指身後的內間:
「內間的穿我已經動了手腳,預留了退路。諸位真不想喝兩杯把酒言歡?」
「不必了。你給我記住,你如果防礙我的事,我會傾全力除掉你,你明白嗎?」
「明白。問題是,我不但不會防礙你,反而會做一些對你有利的事。」
「你真見過搜魏公子?」吳錦全問。
「見過。、。
「他是……」
「戴了面具掩去本來面目,神秘萬分。他那些黨羽,皆分別戴頭罩或面具,身手不凡。」他一面據實相告,一面留意吳錦全的眼神表情變化:「小王爺逍遙仙姑替你辦事有多久了?」
「哦?你說那天下風流四女寇之一?」吳錦全邪邪地笑:「你知道我對女色不怎麼放得開,我想,你也是。
「不過,我不認識她,與她沒有交情,我不會和你爭風吃儲,我對那些人盡可夫的漂亮女人缺少胃口,最多興頭來了換換口味而且。
「只怕你找不到她,她的口碑不佳的女制客,出沒無常神秘得很。沒有熟人引介,你枉費心機。好自炎之,再見!」
吳錦全似乎更了解他的弱點與嗜好了,神氣地出室而去。
吳忠臨行,兇狠地死瞪了他一眼。
他重新坐回原處,下意識地在碗中斟酒,一面沉思,直到酒溢出碗外,方心神一斂。
他判斷吳錦全不是搜魂公子,但料定搜魂公子是吳錦全的人。但現在,他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吳錦全並不認識逍遙仙姑。
九個蒙面人有八個被殺,首領受傷后獲得釋放,搜魂公子應該知道凶訊,應該知道逍遙仙姑已被處死。如果吳錦全知道自己的手下中有搜魂公子其人,對逍遙仙姑的消息決不會表現得這麼自然。
更讓他堅信自己判斷錯誤的事實,是迄今為止,吳錦全一直就不曾對雲華山莊的人採取行動,似乎完全全忽略他們的人跟在後面出沒。
他以前判斷搜魂公子是吳錦全的手下,甚至一度料想吳錦全就是搜魂公子,是有所根據的。
自從吳三桂之亂平定后,這兩年來,大將軍固山貝子一直就坐鎮兩湖,處理善後事宜,偵騎遍布兩湖、廣西、四川,以雷霆手段搜殺逃匿的逆犯。吳錦錢是固山貝子的義子,率領大批高手光臨吳三桂稱旁的衡州附近,瘡不會單純得僅為尋寶,必定附帶負有搜殺逆犯的任務。
蔡柏榮祖孫截獲搜魂公子所傳的道犯名單,證實搜魂公子的秘密任務已無可置疑,他越來霸佔感困惑。
有一件事幾乎已可肯定;那位重傷被釋放的蒙面首領,沒遇上自己人,死在途中了,所以沒發現有人搜尋扮書生的報應神,也沒有人追究逍遙仙姑的死活。
吳錦全不認識逍遙仙姑,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他判斷錯誤,很可能輸了這步棋。
房門本來是虛掩著的,這時傳出上閂的輕響。
室中我了兩個人,兩個年屆華甲,老眼依然精光四射的老人,腰子依然挺直,小腹也沒突出。灰外衣寬大,腰內一定隱藏著兵刃。
「我不會請你們喝兩杯。」他放下酒碗笑笑:「猜想,兩位是對西客房中的旅客,聽到了些甚麼風聲,來意不善,為何而來,兩位說吧!」
為首的老人上門牙和大齒皆露出唇外,牙齒依然健康,白森森地又尖又利,象個吃人的暴牙鬼。
「你叫李宏達?」暴牙人陰森森地問。
「你閣下明知在下叫李宏達,所以住在對房等候機會。」他徐徐離座站起,虎目緊吸住對方的眼神。
他的態度,與對付吳錦全不同,臉上已沒有輕鬆嘲世的笑意,沒有友好的神情。
「你與姓吳的道相同互相為謀。」
「大致差不多。」
「哼!狼狽為好。」
「閣下有何高見?」
「姓吳的在明,你在暗。」暴牙人咬牙切齒,眼中殺機怒涌:「明的還可以原恕,暗的罪該萬死。」
「咦!閣下到底意何所指?咱們認識嗎?」
暴牙老人右手一拉左袖,手臂上,出現青黑色的刺花:一頭張牙舞爪我狗。
另一人也撈起衣袖;一頭羊。
「婁金狗和鬼金羊!」他脫口叫,虎目中湧起另一種光芒;一種令人做惡夢的光芒。
他的左手,五指神經質地伸張、抓合。
「金狗、金羊……」他繼續低叫,尾音拉得長長地。
「金龍即將到達。」婁金狗語音冷厲已極:「原來是你們這些傢伙,在脅迫角木紋。
哼!你們都得死!」
「不錯,你們,都得死。」他僵硬地說:「甘人宿,全得死!婁宿、鬼宿,你們知道箕水豹下落嗎?」
「不知道……」
「不知道,留你們做什麼呢?」
婁金狗身形倏動,兇悍地直撞而入,右手一揮,手中多了一把短戟。戟雖短,支陽重傢伙;這種鷹嘴戟可刺、可鉤、可劈。
戟勢是劈來的,一劈假使落空,以後的攻擊順勢瞬變,將更兇猛更凌厲。
鬼金半日也狂野地沖近左側,是一柄尺八長的短金槍,鋒尖幻出閃閃金芒,鋒利尖銳寒氣襲人;當然不是金制的,塗以金漆而已,不是玩具。
他眼中的殺氣涌發,有如爆發的火山。
攻擊的委金狗沒看清他是怎麼移位躲閃的,眼見朝已中的,卻突然發現目標已移了位,一朝落空,已沒有變招的機會,朝反而擋住了從側方合擊的鬼金羊。而左眉一震,如中雷殮。
「殺……」奇異的怪叫聲震耳。
李宏達的左爪,把婁金狗的整個左肩抓裂了,左臂斷落在他手中扭身右腿飛掃,委金狗的斷臂身軀向鬼金羊飛砸,聲勢驚人。
鬼金羊吃了一驚,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百忙中收搶閃避。
「噗!」婁金駒的斷臂,重重地打擊在鬼金羊的右頰上,力道不輕。
「啪!」金槍尖突然彈出一節,陡然增長了一尺兩寸。
可是,槍尖吐出落了空,僅擦過李宏達的左膀外側。
李宏達的右爪,已光臨鬼金羊的頂門。
「手下留情!」高叫聲及時傳到。
啪一聲響,把扇擋住了李寵達抓落的手,把扇碎裂,但也救了鬼金羊。
室中多了三個人:去而復返的吳錦全和吳忠吳勇。
李宏達疾退兩步,眼中的殺氣瞬即消逝。
「人是我的。」他極不情願地抗議。
吳忠已將不知天昏地黑的鬼金羊拖出險地,按在地下上綁。
「不要和我爭,李兄。」吳錦全居然客氣起來了,臉上有得意的微笑:「我的眼線,早就對這兩個傢伙動疑。角木紋傳信給亢金龍五個人,那些隱藏著的悍匪人人自危,房然互通聲氣,陸續趕來縣城,要和我拚命。
「呵呵!沒想到你真的在暗中幫助我,人交給我,謝啦!死人我也帶走,免得你打人命官司。」
「你……你最好少派人來監視我。」他暴怒似的怪叫:「以後我捉到人,也不會給你。
這次我認了,沒有下次,我不寬恕要殺我的人,你得放明白些。」
「哈哈!我知道你厲害。」吳錦全丟掉揩扇的短短殘柄:「抓石如粉,你的鐵爪功火候已有八九成。
「你這把把扇可擋刀劍,卻擋不住你的肉爪,厲害!你的武功比我其實相去不遠,而我卻有比你高明百倍的手下。李兄,不要在我面前逞強,那不會有好年的,所以該放明白些的人是你。」
三人帶走了屍體和俘虜,喜形於爭出房去了。
他掩上房門,將一壺酒倒在地上,沖淡了青磚地面的血跡,重新坐下喝酒。
隱匿的悍匪傾巢而出,情勢越來越複雜了。
吳錦全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決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忽略地的,監視他的人不會輕易撤走,一切還得小心提防。
他仰頭喝乾了碗中酒,酒已一滴不剩,但碗並未放下來,仰起的頭也沒有恢復原狀。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他出聲問。
「那該問你自己,為何不置身事外。」一個陌生的聲音發自身後。
「你知道在下剛才已開了殺戒。」他說。
「不錯。」
「你知道我的下一步行動是甚麼嗎?」
「起身撲過來下殺手。」
「不全對……」
酒碗向後飛,然後一雙筷子向後飛。最後,他已站在內間的門外。
一個青袍中年人,站在內間的門內,左手抓住酒碗,右手夾住一雙筷子,氣概不凡,臉上有大感意外的神情。
「你已經修至可以摘葉飛花,殺人於三丈內的境界。」中年人用不穩定的語氣說。
他也感到驚訝,真有點不願相信中年人有接住他飛射碗筷的功力。
他的左掌半伸半張,整雙手掌隱泛碧色的光澤。
「下一個,是你。」他語氣奇冷。
「你好重的殺孽。」中年人搖頭苦笑:「碧玉歸宗手,化鐵溶金無交通規則不摧。個師把甚麼都教給你了,包括殺人。」
李宏達的左掌徐徐前伸,瞳孔在放大,好深、好黑。
似乎,他渾身散發出一陣詭奇的輕霧,一種令人心悸、有如午夜荒郊見鬼般的驚怖感覺衝擊著對方。
中年人看出危機,丟掉碗筷拉開丁字馬步,雙掌一提,三綹美髯無風飄揚,臉上每一寸肌肉似乎皆已凝結,完成了防守架勢。
「你知道家先師的來歷?」他陰森森地問,左手蓄勢待發。
「聽說過而已。」
「武林中人,只聽說過萬流歸宗手。」
「先伯與令師會有過往返。」
「前輩貴姓大名?」他眼中的殺機逐漸消退。
「在下姓蔡,名長河。」
「家師不曾提及前輩,但在下相信你,你可以走了。」他收掌後退,手上的碧光隨即消散。
「李老弟……」
「沒甚麼好說的,前輩,離開我遠一點。如果我發現你妨礙我的事,我會毫不客氣地殺死你。」他鄭重地說:「走時請把小窗恢復原狀。」
蔡長河知道他已有了六七分酒意,再不識趣,很可能再度引起他的殺機,盯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喝光了所有的酒。他關上房門大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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