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騰蛟庄的人,卻是引人注目的焦點。
當然,沒有人懷疑騰蛟庄與天道門有關。
騰蛟庄是黑道山門之一,黑道與殺手是兩碼子事,甚至與天道門積不相容,黑道一些名宿高手,就是被仇家花重金找天道門的殺手,把他們明暗之間殺掉的。
武陵雙凶,就把注意力放在騰蛟庄的人身上,希望獲得騰蛟庄的合作,騰蛟庄三位莊主都是身價甚高的人物,實力雄厚,有騰蛟庄加人搜尋,如虎添翼。
雙凶離開京浦客棧,雇了小舟疾駛江東門碼頭。
騰蛟庄的船隊,經常移來移去,今天泊龍江關,明天可能改泊江東門碼頭,避免在同一地方逗留過久,以免引起治安人員的密切注意,也讓仇家不敢輕舉亡動。
三艘中型快船,泊在碼頭南端,十艘浪里鰍小快船兩旁分列,把三艘快船夾在中間形同警衛。
浪里鰍小快般沒有艙蓬,所以不能住人,人都住在中型快船上。從左右接近中型快船,必須超越浪里鰍。難逃警衛的耳目。
遠遠地,便看到碼頭聚集了一大群人。
兩人排眾而人,楞住了。
「我們白天來了。」天凶搖頭苦笑。
「這些傢伙私人的仇恨,比甚麼恩怨都強烈。」地凶地沮喪地說:」在他們自己的是非仇恨沒了斷之前,他們不可能分心替別人辯事的,真的白來了。」
「奇怪,大騰關小土霸錦毛虎,怎能請得動聲威頭赫的茅山三聖出面?真是神通廣大。」
「可別小看了一些土豪土霸,他們捨得花錢,為錢賣命的人多著呢!如果錦毛虎肯花錢,有門路,甚至可以找天道門做這筆買賣,花五千兩銀子要鬧海蛟的命,並非不可能的事,問題是出不出得起五千兩銀子。」
身旁,一位貌不驚人的船夫嘿嘿笑。
「徐大爺家財萬貫,出五千兩並非出不起,而是不願出。出五百兩找茅山三聖出頭示示威,比宰了鬧海蛟更有面子呢!」船夫口沫橫飛謬論:「至於你們兩位,把你們放在油坊的榨台上榨,也榨不出任何油水來!
你們一輩子敲詐勒索謀財害命,迄今為止,連一百兩銀子也沒存下來,想找天道門雇殺手,門都沒有!」
「去你娘的混蛋!」天凶狂怒地伸手,來一記二龍爭珠取雙目。
船夫左手急抬,快速地崩開天凶的手,右掌揮出有如電光一閃,叭一聲給了天凶一記乾淨俐落的耳光,一聲怪笑,鑽人人叢老鼠般竄走了。
「哎……」天凶挨了出其不意的一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仰面便倒,被地凶急急扶住了。
有人注意這面的動亂,但知道沒有熱鬧可看,隨即將注意力回到泊船的碼頭上。
茅山三聖並肩站在碼頭上,身後跟著徐忠、徐勇、徐義、徐霞,還有六名打手,氣勢洶洶。
最近幾年,徐忠徐勇已經很少在人前露面,大概是年歲漸長,不宜再好勇鬥狠遊手好閒,打架鬧事的歲月不再啦!代之而出的是老三徐義,和女強人徐霞。
上次騰蛟庄的人夜襲徐家,徐忠徐勇也不曾露面,據說兄弟倆到外地訪友去了。
今天,兄弟四人全現身啦!
中間那艘中型快船艙門大開,大莊主鬧海蛟、二莊主五爪蛟、三莊主百靈蛟,正陸續出艙迎客,後面跟出一大群。
左右兩艘船,卻艙門緊閉,艙面也不見有人,甚至連船夫也蹤跡不見,象是空船。
「三位道長找來了,很好很好。」鬧海蛟獰笑著踏上跳板,登上碼頭:「怎麼錦毛虎自己不來,派幾個子女打先鋒?他好象認為有三位道長出面,就足以埋葬騰蛟庄的好漢。」
右面快船的艙門悄然拉開,魚貫踱出三位打扮怪異的中年人一位象貌奇醜的黑衣怪婦,一位戒疤閃亮的灰袍僧人,一個虯須戟立發如飛蓬的花子。
「我鬼母凌三姑也會驅神役鬼,也會飛劍取人首級。」黑衣婦一面說,一面走上跳板:
「三位大法師要玩什麼,我鬼母第一個奉陪。」
「呵呵!南無阿彌陀佛!」和尚念起佛號來,口氣一點也不虔誠:「百幻僧了凡今日應劫,願陪三位道友印證道術禪功。」
「哈哈哈……」虯須花子狂笑聲震欲聾:「不要狂乞奔練了幾天五鬼搬連,也學了幾手撒豆成兵下乘幻術,不自量力陪諸位玩玩。」
圍觀的人中有行家,立即傳出驚意聲。
「宇內三妖全來了!」人叢中傳出叫聲。
茅山三聖臉色一變,傲態消減了不少。
「這裡不便施展,以免驚世駭俗。」大聖太玄語氣仍然陰森:「諸位,一個時辰后,清涼山頂翠微亭一決雌雄。諸位如果過期不至,貧道晚上再來就教。」
不管對方是否應允,三聖與徐家的人昂然退走。
對面街角,鑽出人叢的船夫,輕鬆地鑽入小巷口,閃在牆角回頭窺伺。
他沒留意上方,大白天,誰留意頭頂上空的檐下有人膽敢藏身?
武陵雙凶在人叢中奔竄,惡狠狠地尋找按他們的船夫,想得到必定自費勁。
這時,正是騰蛟庄請出宇內三妖的重要時刻,人叢紛紛向外退,等著看這群好漢們大打出手。
檐下藏身的人身材嬌小,貼在檐下縮小至極限,真象-只貼掛在瓦攏下的蝙蝠,目光透過檐底部,居高臨下,可將碼頭的景況看得一清二楚。
毫無疑問地,看到船夫懲戒武陵雙凶的經過。
船夫只露出一目,留意人叢中的動靜,聽清有人叫出宇內三妖的名號,心中一動,正打算重返人叢,看看宇內三妖的面目。
剛移出牆角,他突無身形急閃,速度駭人聽聞,但見虛影乍滅乍現,重現時人已退後三丈,不象是人在閃動,簡直就是變化幻形。
灰影怒鷹似的撲落,一撲落空。
「咦!」灰影倏然轉身驚呼。
「是你!」船夫怪叫:「鬼鬼崇崇,大白天,大庭廣眾之間,你居然敢飛檐匿壁,不怕街坊把你當賊呀?簡直亂來!」
是一個象貌黧黑醜陋的少年,但那雙明亮的大眼一點也不醜。
「你……你會變化?」醜陋少年問非所答。
「是呀!我會七十二變。」船夫笑吟吟地說:「比方說,手訣,口念六字真言,喝聲變!就可以變成一隻蒼蠅,或是變一條魚。你要不要看看?」
「啐!鬼話。」醜陋少年笑嗔,露出編貝似的皓齒,丑黑的臉頰居然出現笑渦:「你知道我?」
「知道又怎麼樣?」
「那麼,我是誰?」
「跟屁蟲。」
「啐!你……」
「你為何要撿我綽號中的前三字?」
「為了要找你方便。」
「為何要找我?」
「公平地分個高下,不許取巧……」
「算了,小心我再摸你一把。」
「啐!」
「一開口你就露出原形,呵呵!你穿衣裙實在很美很迷人,扮丑小子……」
「我和你沒完沒了。」丑小子閃電似的撲上了,伸手便抓。
「慢來慢來……」船夫疾閃八尺:「等一等,我有話問你。」
船夫是雍不容扮的,丑少年是女扮男裝的天地不收,兩人終於白天碰上了頭。
「問甚麼?」天地不收凶霸霸地問。
「認識那兩個小花子嗎?也是女扮男裝。」雍不容向碼頭堆放的貨擔堆一指。
兩個骯髒的小花子,趴在貨堆頂上看熱鬧。
「不認識。」天地不收搖頭:「我該認識她們嗎?」
「按理,應該。」
「這……按什麼理?」
「你難道不認識楚酒狂?」
「楚酒狂?哦!聽說過,宇內十大怪傑之一。我家的長輩,曾與這酒鬼有過一面之緣,口頭上的交情而已,從無往來。」
「那就怪了,這……楚酒狂是不是有一位姘……一位相好?」
「對,叫天都玄女。」_
「他們知道你的長輩到達南京嗎?」
「我不清楚,也許他們猜出我們來了。但彼此從無往來,沒有見面的必要。」天地不收坦誠地說:「老實說,楚酒狂為人城府甚深,藉酒伴狂人見人厭,這種人最好敬鬼神而遠之,離開他遠一點免生閑事。哦!你扯到那裡去了?」
「那兩個假小花子,正是天都玄女的門人,要當俏皮搗蛋。呵呵!當然,你比她們更俏皮搗蛋。不過,你比她們慧點有靈氣。」
「你很會捧人,也會挖苦人呢!」天地不收笑了,顯然對讚美她的人大有好感:「不過,我仍然不服氣,一定要和你……哎呀!慢走……」
雍不容撒腿便跑,恰好人群四散,他往人叢中一鑽,轉瞬便形影俱消。
「我非找到你不可!」天地不收大發嬌嗔,一面疾追一面叫。」
兩個小花子沿街向北走,一面走嘀嘀咕咕交談。
雍不容扔脫天地不收,看到小花子,心中一動,釘在兩個小花子身後,逐漸靠近。
「我們應該對付得了不要狂乞。」那位叫小佩的小姑娘語氣中有不滿:「為何遠要浪費時間,先調查他的活動情形,再製造機會斃他?哼!給他一下子就夠了。」
「佩姐,你可不要妄動哦!」另一位扮花子的少女說:「不要狂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出身白蓮會西自在佛門下,冒冒失失地計算他,成功率不會超過三成。你知道,沒有九成九把握,是不能下手的。」
「我當然知道。」小佩顯得不耐煩:「我告訴你,小英,世間辯任何事,想有九成九的成功機率,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機會稍縱即逝,必要的風險非冒不可。對付成了精的老江湖,計算愈精,成功的機會反而愈少,任何一步棋都可能出差錯。
所以,我認為驟然一擊,反而成功有望,有許多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是死在意外上的!
上次咱們全栽在五湖遊魂和五毒三娘手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意外,他們根本不花任何工夫準備,直接給我們一次措手不及的打擊,事前毫無微兆,所以我們栽得好慘,要不是吉人天相,恰好碰上那個天地不容……」
「佩姐,你可別弄錯了。」小英不以為然:「問題出在師父大意,沒把這兩個不成氣候的男女放在眼下,更沒料到他們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忽略對他們的戒心,所以才著了他們的道兒。」
「算了算了!」小佩不耐地說:「奇怪,怎麼佑大的南京,那麼多的城狐社鼠,居然沒有任何人知道天地不容的線索,豈不可怪哉?」
「師父說在秦淮河門六樓附近,應該可以找得到一些線索。」小英說:「可是,我們走遍了所有的牛鬼蛇神巢穴,竟然毫無所獲,可知不可能是本地的強龍。」
「但他說教坊那一帶有些朋友……」
「恐怕靠不住,那只是他信口胡說,威嚇五毒三娘那老虔婆的狠話。我們潛伏活動在那一帶的牛鬼蛇神差,又何曾得到任何風聲呀?」
「不能再走遠了。」小佩一拉小英的衣袖:「在這裡可以臨視他們船上的人出入上下,再遠就不易掌握啦!那狂乞是老江湖,一定會從鄰船偷偷上下。」
「他會跟蹤茅山三聖?」
「不知道。按理,他會去找五湖遊魂那狗東西,五湖遊魂牛五湖是他的侄兒,他們叔侄倆應該知道彼此的行蹤,至少五毒三娘會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故,會前來找狂乞通風報信,狂乞便會帶我們去找該死的五湖遊魂了。」
「哼!這兩個狗男女躲得真穩。」
「五湖遊魂已被天地不容廢了,躲不穩豈不送命?一個小混混就可以送他下地獄。」
雍不容聽得索然無味,及時放棄跟蹤,猜想必定是楚酒狂與夭都玄女不甘心,要找五湖遊魂與五毒三娘算帳,也因而遷怒不要狂乞牛奔。
不要狂乞是五湖遊魂的伯父,所以要計算不要狂乞出口怨氣,也想從不要狂乞身上,找出五湖遊魂藏匿的地方。
這些湖恩怨與他無關,沒有深究的必要。
天一黑,獵食者各找門路。
夜,是獵食族的天下。
有許多江湖人,是夜間獵食的族類。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定的門路,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得到獵物。
兩把劍出現在龍蟠里的一條小巷口,不遠處一座民宅前,懸了雨盞門燈,往來的人面目清晰可辨。
他倆是霸劍靈官孫雲濤,和無情劍聞天祥,武林十劍排名第二第三的兩把劍。
兩人到了民宅前,駐步向四周察看片刻。
夜風蕭蕭,小巷子不見有人行走,四周毫無聲息,憑他們的豐富經驗,便知道附近有點不對勁。
燈龍迎風輕盪,人影也隨之搖搖。
「孫兄,你斷定乾坤鼠今晚一定在家?」無情劍用懷疑的語氣問。並且伸手指指緊閉的宅門。
「我已經打聽出他今晚要等候朋友前來聚會,所以必定在家。只是……」
「只是恐怕有人捷足先登進去了?」無情劍向巷底一指,打出「有人潛身左近」的手式。
「不錯,這位仁兄交遊廣闊,熟悉江湖典故武林秘辛,有人找他不足為奇。至於來找他的人是敵是友,可就無法揣測了,如果他肯幫忙,必定可以供給咱們一些正確的消息。」
「但願如此,我上前叩門……」
語音未落,兩人突然兩面一分。
「好敏捷的反應,不愧稱武林十劍。」巷口的屋頂上,傳出悅耳的女性嗓音。
三個人影隨聲飄落,香風四散中人慾醉。
「武林十劍算不了什麼,名頭那有紫霞神宮響亮呀!」霸劍靈宮語中帶刺:「嘿嘿嘿……紫霞宮主,請教,是沖孫某來的?」
「本來不是。」紫霞宮主的態度倒還良:「現在。有談談的必要。」
「本來不是?」
「乾坤鼠余福。」紫霞宮主指指宅門:「兩位想必也是來找他套交情的。」
「不錯。」霸劍靈宮直率表示來意:「他的人手與實力,雖然比龍江船行的周東主相去甚遠,但在城狐社鼠中,他卻是消息最準確可靠的一個。」
「不必去找他了。」
「宮主之意……」
「屋子裡只有七具死屍。」
「甚麼?是你殺的……」
「孫雲濤,你實在沒知識。」紫霞宮主不客氣地挖苦他:「像你這種名號響亮的人物,實不應該一而再犯錯的。」
「你……」
「你想挾持周東主,已犯了大錯,再來找聲名銀藉的乾坤鼠,當然也錯;居然指稱本宮主殺一個三流地棍,簡直錯得不可原諒。」
「好,孫某錯怪了你,我道歉。」霸劍靈宮甚有風度:「乾坤鼠一個小人物,的確不值得宮主殺他。那……是誰下的毒手?」
「不知道,本宮主來晚了一步。」
「這……」
「你可以進去檢查,將發現七具屍體,都是被歹毒的暗器殺死的,用意無他,滅口而已。」
「滅口?哈!有此可能,他知道得太多了。」
「七個人在內廳,茶水仍溫,似在同一瞬間被擊斃的,天下間有此能耐的人,恐怕只有千手飛魔才能辦得到。」
「宮主恐怕弄錯了。」
「本宮主會弄錯?」
「千手飛魔不用暗器殺人,那老魔對用暗器廢人興趣極濃。孫某知道宮主與千手飛魔誓不兩立,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孫某無關,咱們沒有會么好談的。」
「本宮主知道你們與天道門誓不兩立。」
「不錯。」
「如果你們助本宮主一臂之力,本宮主也盡全力助諸位搜殺天道門的殺手,如何?」
「抱歉,孫某不願多樹強敵。」
「也許,千手飛魔是天道門的殺手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世簡沒有不可能的事。天道門有十大使者,誰知道十大使者是甚麼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或者是大自在公子為何不能是千手飛魔?」
「這個……」霸劍靈官搖頭苦笑:「宮主別開玩笑,至少,孫某決不會懷疑宮主是天道門的十大使者,紫霞神宮的名頭聲威,比天道門光彩多多。」
「這可不一定哦!」紫霞宮主冷笑:「如果閣下不健忘,你我出道揚名立萬初期,江湖人士誰敢相信當時俠義道風雲人物,領袖群倫的祥麟庄莊主麒麟尚雲天,是黑道第一幫的青龍幫幫主?
三十年前的事,閣下不會完全忘懷吧?麒麟庄的莊主,只靠百十頃地過活;而青龍幫的幫主,日進斗金,而且統率數千黑道群豪,何等威風?
你知道天道門的聲威吧?知道他們所賺的血腥錢有多少吧?刺殺任何一個人,花紅決不少於一千兩銀子,這二十年來他們賺了多少?算算看,這難道不比我紫霞神宮光彩?」
「這個……」
「甚至,千手飛魔也可能是天道門的門主。而你,也可能是天刃使者,或者血符使者……」
「胡說八道!」霸劍靈宮不耐地說:「你如果能證實千手飛魔是天道門的人,孫某不用你催促激將,也會與朋友們與他了斷,孫某說得夠明白嗎?」
「好,一言為定。」紫霞宮主知道不能謀之過切,先用話扣住以後再設法促成,領了兩位侍女匆匆走了。
「孫兄真是修養到家。」無情劍悻悻地說:「居然有心情聽這妖婦胡說八道。」
「聞兄,她的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你是說……」
「咱們誰也不知道天道門主的來歷,誰也不知道十大使者姓張或姓李?目下聞風而至的高手名宿,誰敢說那一個人決不是天道門的殺手?誰敢保證千手飛魔不是天道門的門主?你我又怎能保證這女魔紫霞宮主不是十大使者之一。」
「哦!這……」無情劍怔住了。
「可以說,咱們似乎都在捕風捉影,而且天道門的人卻以各種面目出現在咱們身旁,隨時都可能露出本來的面目置咱們於死地。」
「甚至不需露出本來面目。」無情劍驚然地說:「咱們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唔!咱們的處境……」霸劍靈宮變色輕呼。
「惡劣兇險。」無情劍驚覺地舉目四顧:「尤其是你,你是唯一找出天道門天垣堂廢窟的人。幸好那天趕到共同挖掘的人甚多,眾人都了解你所知有限,也明白你並無進一步的線索,要不,恐怕早就有人對付你了。」
「不是他們不派人對付我,而是他們認為時機未至,也可能另有原因不需急於下手。」
霸劍靈宮悚然而驚:「他們除去所有知道一些風聲的人,咱們不可能再從南京的地頭蛇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了。」
「找地頭蛇沒希望,那就找地頭龍。」無情劍不以為然:「我相信南京的龍蛇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有關天道門的風聲。也相信天道門的卑劣殺手,不可能殺絕南京的龍蛇滅口。」
「你是指……」
「龍江船行的周東主,金陵雙豪,大勝關的錦毛虎,都可以算是南京的地頭龍,上次你找周東主,本來找對了門路,只是時機不對,碰上了騰蛟庄紫霞神宮同時鬧事。天垣堂距雙豪的飛天大聖府第最近,我不相信飛天大聖以往不知道任何風聲。」
「去找他?」
「不錯。」無情劍肯定地說:「他能幫助騰蛟庄對付龍江船行,為何不能幫助我們對付天道門?」
「好?去試試看。」
江東門碼頭北面兩里地,河東岩的小蓼是頗為荒僻的河灣,新抽的蘆葦嫩芽呈現一片鮮綠,灣岸一帶荒野罕見人跡。
河上船隻往來不絕,誰也不會分心留意河灣內的景況,這裡本來就不是泊舟的地方。
兩艘有艙的輕舟,靜悄悄地傍岸神篙停泊,似乎是空舟久久一直就不見有人出艙活動。
上游百十步,雍不容隱伏在嫩綠的新蘆葦叢中,蟄伏不動,留心察看舟附近的動靜。
他仍是船夫打扮,象個壯年粗漢。
他左面不遠處,扮成小村姑的李玉真小姑娘,用青布帕著住連鞘劍,象覺鼠的貓,緩慢慢地,無無息地,向他潛伏的地方探進。
不久,青影暴起,躍升丈余,向他蟄伏的蘆葦叢飛撲而下,速度極為驚人。
「咦!」
躍起的青影是李玉真,升至最高點訝然輕呼,身形仍急速下撲。
下面鬼影俱無,雍不容不在蘆葦叢中。
奇怪!明明看到有人的形影,怎麼平空消失了?」小姑娘站在蘆葦叢中自言自語,她仔細察看留下的遺痕,蘆葦叢的確有被撥壓過的痕迹:「一點不錯,這裡的確曾經有人匿伏,可是,……人呢?」
舉目四顧,親蘆葦高僅及肩,視界可以及遠,百步外的兩艘船清晰可見,但附近反而視界不良,十步以外如果蘆葦中有人匿伏,決難發現。
「這個人從龍江關碼頭跟來,決不是好路數。哼!我不信他能躲得神不知鬼不覺,非把他搜出來不可。」小姑娘不服氣,不肯罷手。
正要動身搜尋附近的蘆葦叢,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似乎咳聲發自耳後。
她大吃一驚,閃電似的大族身拉開馬步警戒,不但布下嚴密的防衛招式,而且隨時皆準備搶先攻擊,反應極為迅疾。
「咦!」她又驚訝地輕呼。
雍不容站在她先前站立處不遠,約五六步左右,而非貼在好身後。」
「你怎麼啦?不是大白天見了鬼吧?」雍不容笑吟吟地問。
她已經認不出雍不容是那天在大勝關挨揍的人,雍不容卻認出她是四海邪神的女兒。
「你……」她欲言又止。
「我又怎麼啦?」
「你跟蹤徐家的人,有何用意?」她終於坦率地提出質問,伸手指指那兩艘船:「你不會否認吧?」
「你也是跟蹤他們而來的,沒錯吧?」雍不容反而點破她的意圖:「為何?」
「這……」
「也許,你是徐家請來的女打手。」
「胡說!」小姑娘冒火地跳腳否認:「我討厭他們,討厭徐家的人……」
「那就怪了,你計厭他們,不向他們興師問罪,卻轉而找到我頭上發泄,為甚麼呀?你如何自圓其說?」雍不容緊抓住話題追問。
「我……我不想有人插上一腳……」
「我妨礙了你跟蹤?」
「是的。」
「你為何跟蹤他們?」
「我要查出他們到底清了些什麼妖魔鬼怪,以便預先防範他們向我們報復,我曾經插手管了他們一檔子閑事。」
「那三個妖道……」
「茅山三聖。」小姑娘心直口快:「不是好東西。錦毛虎請他們出頭,請鬼容易送鬼難,妖道們必定重重地敲他們一筆,除非另請有讓妖道們不敢反臉撒野的高手做靠山,因此我跟來看看。」
「看到了嗎?」
「沒有,你跟來是……」小姑娘反問。
「想弄清是怎麼一回事。」雍不容眉心緊鎖,似有心事:「你不覺得可疑嗎?」
「有何可疑?」小姑娘直率地問。
「騰蛟庄已經公然聲稱不再與徐家計較,徐家犯不著花重金請茅山三聖來對付騰蛟庄,惹上了黑道大豪後患無窮,茅山三聖能長期保護徐家嗎?如果你是錦毛虎,你會做這種事嗎?」
「這個……」
「所以,我覺得錦毛虎這種舉動,象是自掘墳墓,而他卻是十分聰明的一方豪強,決不至於做這種蠢事,除非……」
「除非受到脅迫?」小姑娘自以為是。
「也許。」雍不容信口答。
「看出端兒嗎?」
「沒!」雍不容搖頭:「他們一上船,全都躲入艙中,連警衛也躲在艙內向外監視,不知為何表現得如此神秘,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算了,我可沒有耐性枯等。」小姑娘明白表示放棄:「喂!你是……你貴姓呀?」
「多問。」雍不容笑笑:「好,我也多問,喂!你又是誰貴姓芳名呀?」
「我先問你的……」
雍不容貼地斜竄,三兩閃便消失在蘆葦叢深處。
龍江船行的內廳,是東主與重要執事人員,商議重要事務的地方,等於是中樞所在的會議室,地位不夠高的夥計,是不可能擅人的處所。
雍不容的地位不夠高,所以從沒在內堂出人。
后一進院子,才是真正的內院,那是店東的居室,周東主的妻兒婢僕十餘位內眷在內居住,另有大門出入,但格局上,仍是船行的一部分。
燈火搖搖,只有五個人在堂中品茗商議:周東主.金夫人、總管冷麵太歲、內江管事巴天成、雍不容,每個人都心情沉重,表情嚴肅不安。
雍不容是第一次進入內堂,表示周東主與重要的執事人員,已認定他的地位。
「小雍,你對當前情勢的估計,有何看法?」周東主鄭重地問。
「老實說,我也迷糊了。」雍不容沉靜地說:「似乎除了意外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事故發生。但氣氛不對,今晚似乎必定有事故發生。」
「怎麼說?」
「按情理,目下最可能前來生事的人是騰蛟庄但大勝關徐家顯然大援已至,今晚勢必向騰蛟庄挑戰叫陣,所以騰蛟庄的人自顧不暇,不可能另派一些人前來生事。可是,種種跡象皆顯示今晚將有人前來興風作浪,來人是何來路,就無法估料了。」
「會不是紫霞神宮的人呢?」
「應該不會。」雍不容肯定地說。
「為何?」
「紫霞神宮的人,被千手飛魔消滅了一半以上,老魔婆正四齣召請救兵,找人助拳對付千手飛魔,決不可能再來生事,因為她已經和千手飛魔照面了,沒有任何再來生事的必要理由。」
「那……」
「我擔心的是大自在公子。」
「他是騰蛟庄的人……」
「不,他只是騰蛟庄在南京湊巧請到助拳的人。他的聲威名頭,並不比宇內三妖低。目下宇內三妖都趕來了,大自在公子決不會低聲下氣聽由三妖驅策,所以他不來則已,來則必與騰蛟庄無關。」
「糟了!如果是大自在公子,誰能擋得住他……」周東主叫起苦來。
「東主,不是誰擋得住他,該是全店的人名盡心力,集中全力擋住他。」雍不容鄭重地說:「如果東主認為必須以江湖道義手段應付,那我們就慘了。」
「你的意思是……」
「各守地段,不許出面,用弓弩暗器嚴密防守,才是唯一的生路,龍江船行是公平正當的行業,沒有經江湖手段與歹徒凶魔,以江湖道義一比一了斷的必要,我們有權正當的防衛。
目下金陵雙豪自顧不暇,南都城隍而且遭了報應,無法運用官府的壓力調走丁勇巡捕。
只要我們一聲張起來,碼頭的丁勇巡捕一涌而至,大自在公子天膽也不敢撒野。
他這種人如果落了案,就自在不起來啦,勢將在江湖除名,只能在黑道鬼混了,他願意嗎?」
「如果他向咱們的航行船支報復……」
「那是小貓小狗下三濫混混的作為,他有臉做下三濫嗎?東主,情勢急迫,不能再遲疑了。」
「是的,東主,遲疑不得。」冷麵太歲焦灼地說:「小雍說得不錯,咱們如果一比一和他拚命,必定上去一個死一個,咱們有權自救,不是嗎?」
「好,就依小雍之見,嚴加防守。」周東主下定決心:「各就各位,不許任何人擅自走動,這就立即準備,是時候了。」
片刻間,全店各處燈火通明,但除了店堂處理班船抵埠的辦事人員之外,各處不見有人走動。
三更起更的更鼓聲傳出,龍江關碼頭人聲漸寂。
後堂的高聳屋脊上,突然出現七個黑影,在前後兩院的燈籠光芒映照下,可看清其中之一,確是錦袍飄飄,神氣萬分的大自在公子。
他身後,是俊美秀麗的金童玉女兩個人。
其他四位仁兄,都是中年以上,象貌獰惡的青袍怪客,所佩的兵刃各有不同。
來者不善,顯然大自在公子請來了助拳的高手。
「周東主,上來談談。」大自在公子陰森的語音充滿殺機:「不然,休怪本公子把這裡變成血肉屠場,你還是上來為妙。」
對面的屋頂傳來一聲怪笑,人影幻現。
雍不容跨坐在屋脊上,寫意地在啃一根雞腿,仍是那晚的天地不容打扮,只是腰帶上多了一根兩尺余長的徑寸短圓木棍。
「咯咯咯咯……」他繼續怪笑,用殘餘的雞腳遙指這一面屋頂的人:「不要雞貓狗叫唬人,你是帶了孤群狗黨來找我天地不容的。咯咯咯咯……是你過來呢?抑或要我過去?咯咯咯咯……」
「本公子特地來找你……」
「你找對人了,咯咯咯咯……來也……」
說來就來,人滑稽地沿瓦櫳向下滑,象是兒童玩滑梯,興高采烈滑下檐口。
「他想逃!」腰間纏了一根煉子槍的青袍人沉喝,從屋脊向下飛縱。
雍不容滑下檐口的身影,猛地破空上升,半空里狂急地前空翻,橫越三丈院子,反登上這一面的屋檐,速度比青袍人快了一倍以上。
青袍人卻縱落院子攔截,估計完全錯誤,急怒之下,不假思索地向上急躍回升。
升上檐口,恰好看到雍不容飄落在檐口上,背部暴露在眼前,良機在目,稍縱即逝,唯一正確的行動,便是一掌向背心猛吐。
雍不容雙腳沾瓦,卻反而向下急蹲,雙手未沾屋瓦,雙腳已向後閃電似的后踹。
太快了,無法看清變化,變化也超出常情,按理,雍不容不但不可能發現青袍人到了背後,更不可能在縱落時行猝然一擊。
右靴底踹中青袍人的右膝,青袍人的一掌自然落空,有骨折聲傳出。
「哎……」青袍人狂叫,手舞足蹈向下翻跌。
雍不容貼瓦上竄,出現在屋脊的另一端,與大自在公子六個人,保持相等高度的同籌地位。
「你們偷襲打濫仗呀?」雍不容怪叫,聲震屋瓦:「大自在公子,你這雜種名震天下,身份名頭評價甚高,怎麼帶來複仇雪恥的同伴,卻是偷襲的下三濫貨色呀?你何不去帶些像樣的人來,以免丟人現眼?」
黑夜裡不易看清變化。連大自在公子也不知道同伴是如何被打下去的,六個人全都吃了一驚,大自在公子對雍不容更增三分戒意。
另一個青袍人急向下縱,意在察看同伴的傷勢。
「這小輩十分機警靈活,用小手法傷人防不勝防。」那位佩了一把三棱刺的青袍人拔刺逼進:「必須兩面堵住他。羊兄,你堵住他的後路。」
最後一名青袍人繞右而過,到了雍不容身後。
前後受敵,雍不容毫不在乎。
「你們大概都不是甚麼有頭有臉的潑賤貨。」雍不容一面取出短棒,一面出言諷刺:
「還沒動手就心虛了,擺出怕死鬼倚多為勝的陣仗,居然把我天地不容叫成小輩。喂!你們臉紅了沒有?」
「小輩,你盡量逞口舌之能吧!因為以後你不會有機會了。」青袍人的語音怪怪地,怪得人令聽到的人心中空虛茫然:「你是龍江船行的保鏢嗎?亮你的真名號。」
雍不容搖晃腦袋,似要將茫然的感覺搖落。
「天殺的!我知道你這狗王八是誰了。」他搖了幾下便停止,破口大罵:「你們是專門拐帶婦孺,賣墮胎藥春藥的華山四君,四個死不要臉狗都不吃的無恥妖道。
你,一定是離火魔君太鴻。你還會掌心雷吞刀吐火,去你娘的!你這小小妖術還真有點門道,滾!」
滾字象石洞里響起一聲焦雷,震得連大自在公子也感到身形一震。
聲到,人到。
離火魔君剛來得及一刺揮出阻擋,短木棒已排空切入。
噗一聲挑得鋒利的三校刺向上跳起,空門大開,還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腰帶已被抓住,無窮大的真力及體,馬步一虛。
「啊……」
離火魔君身形飛扔而起,驚惶地狂號,手無足蹈無法控制身形,飛出三丈外,向院子飛舞而下,這一扔之力,駭人聽聞。
說巧真巧,下面恰好縱上兩個人。是第二名青袍老道,架著右膝被踹裂的同伴,用了全力向上縱,沒料到上面有人往下咂,想躲閃已力不從心。
在砰然大震與叫號聲中,三個人撞成一團往下掉。
「你,該上了。」雍不容旋身面對著堵在身後的妖道:「你是甚麼魔君?壬水魔君的毒水十分霸道,是不是藏在你那根竹節鞭里?上啦!」
壬水魔君的竹節鋼鞭粗如鴨卵,假使是實心的,沒有數百斤力道,休想玩弄這個玩意兒。
四個妖道,已經下去三個,壬水魔君只感到心膽俱寒,還真不敢冒失地衝上逞英雄,僵住了。
大自在公於更是吃驚,這才知道自己上次栽得不冤。
離火魔君已施展妖術,卻被天地不容輕鬆地抓小雞似的抓住腰帶飛扔三丈外,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卻明明白白髮生了,雙方的武功修為相差太遠啦!
人影疾射而來,香風隱隱中人若醉。
雍不容以為對方又來了同伴,左手一探,從荷包里掏出幾文洪武制錢,納入掌心神功默運。
一男一女出現左方,男的穿綠色寬袍,女的花裙飄飄,手握連鞘長劍。
雍不容一怔,頗感意外。
「他們為何也來趁熱鬧?」他心中暗叫。
他當然認識徐少爺徐忠,徐大小姐徐霞,但這兩兄妹卻不認識他,因為他這時是天地不容而非雍不容,像貌不同。
「看來,咱們金陵人是不用混了。」徐忠用打雷似的大噪門說:「外地人一而再欺負到家,我不信他們真能吃定了咱們全陵人!」
再不咬定牙關拚命,他們更會得寸進尺,非把咱們金陵人物殺光屠絕是不會罷手的。小妹,下手要放狠些,我先上。
兄妹倆同時撤劍,氣勢相當凌厲。
大自在公子居然不冒火,反而徐徐後退。
「天地不容,你給我記住。」大自在公子打退堂鼓:「今晚你用詭計擺平了本公子三位同伴,本公子認栽,我會再來,你給我好好等著。」
徐忠兄妹一聽對方是大自在公子,顯然吃了一驚,不敢貿然揮劍衝進。
論聲威名頭,兄妹倆真不配向大自在公子遞劍。
大自在公子不等雍不容有所表示,聲落,已帶了金童玉女退至鄰室的屋頂。
對面的壬水魔君,發出一聲短嘯,知會下面的三個同伴,從另一屋頂撒走。
「咦!這……這人就是大自在公子?」徐霞向雍不容問:「你……你是天地不容?你把他怎麼了?」
「小姑娘,你問了一大堆問題。」雍不容的嗓音與雍不容不同,有把握瞞住了這兩兄妹:「最好自己去解答,無可奉告。」
他向後退,丟掉短木棒。
「請留步。」徐霞急叫:「你是來保護龍江船行的?」
「不是。」他停步。
「保護周東主?」
「不是。」
「那你……」
「路見不平,插手管事。」
「可是。」
「你們是來看熱鬧呢?抑或是……」
「來找周東主商量。」
「金陵人團結一致,聯手自衛。」徐忠大聲表示來意:「尊駕混跡秦淮河,也算是金陵人。在下姓徐,徐忠,那是舍妹徐霞,以至誠請尊架參予盛舉,另讓外地人把咱們看扁了。」
「徐老兄。」雍不容一驚:「你怎麼知道在下混跡秦淮河?」
認為他在秦淮河混跡的人,只有楚酒狂和天都玄女師徒幾個人。楚酒狂不可能對旁人道及那天受辱於五湖遊魂的事,徐家兄妹還沒有向楚酒狂攀交情的份量。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徐忠豪放笑著說:「天地不容的名號,在南京有如一聲春雷,要想打聽尊駕底細的人多得很,瞞不了有心人。老兄,有意思嗎?」
「甚麼意思?」
「咱們去和周東主商量,歡迎閣下參加。」
「毫無興趣,免了。」
「這……」
人影如逸電流光,消失在另一處屋頂后。
「哥,看出甚麼嗎?」徐霞滿面驚疑:「輕功身法好象是移影換形,卻又不象。」
「看不出什麼徵候,這人的底細,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看得出來的。下去吧!找周東主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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