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手蛇醫
廳堂寬廣,古老的傢俱依然完整無損,但是除了前面幾張椅子和茶几之外,皆蛛網塵封,鼠糞散落。
一茶几上,茶盤內的茶具卻是真正的宜興產品,褐色光潤,四隻小杯。一旁放著煮水的沙眼水壺,壺嘴有蒸氣裊裊上升。
盛茶葉的茶葉盒是閉上的,看不出是何種茶葉,茶香滿室,大概不是不上台盤的劣等茶葉。
毒無常無可奈何地坐下,冷冷地問道:「你引在下來的?看來,你似乎已經知道在下的來意和底細了。」
「不錯,老夫早年也是江湖人。」
「你貴姓大名?」
「你想知道?」
「不錯。」
「老夫有條件。」
「有何條件!」
「老夫說出名號,便立即挖出你的眼珠,制死你的啞穴,拍破你的耳膜,這種條件你要不要聽?」
「你……在下不聽了。」毒無常驚恐地答。
「那你就叫老夫怪老人好了。」
「好吧!怪老人,你打算如何對付我?」
「你不是用毒的大行家嗎?」
「不錯,在下與毒王百里長風,號稱武林兩大用毒宗師,人也夠毒。」
「老夫要考你這個用毒宗師。」
「考我,你……」
「如果你不接受,老夫就殺了你,將你的屍體丟人沼澤喂王八。」
「你怎樣考我?」毒無常變色問。
老人指指茶盤,陰陰的笑著說:「你是一代用毒宗師,對毒性當然知之甚詳,而且經驗豐富,自命不凡,看到那壺茶嗎?」
「你是說……」
「茶中下了毒。」
「你要在下驗毒?」
「不,你的革囊中該帶了各種解毒藥吧?」
「不錯。」
「你把四杯茶中的一杯喝下去,四杯之中,僅僅兩杯有毒,你有一半的機會把毒喝下去。然後,你可以驗其他三杯,看你是否喝下了有毒的茶,也可驗出毒性。如果你喝了有毒的氣茶,可以服解藥。毒發期是人喉后約一百數。如果你幸運,老夫數了一百數之後而留得了性命,你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去,沒有人會攔你。」
毒無常心中一跳,臉色大變。
「你如果拒絕,死路一條。」老人加上兩句。
「在下有事而來,……」
「呸!老夫不管你的狗屁事,你既然來了,就得安排你自己的命運。」怪老人兇狠狠地說。
毒無常倏然站起,伸手拔劍。
「你免了吧!」老人推手相阻:「憑你那兩手鬼畫符,想撒野不啻是自掘墳墓,老夫一指頭就可以要你死一百次,劍出鞘你便死定了。」
「你……」毒無常被鎮住了,劍不敢拔出。
老人冷笑一聲,扣指疾彈。
上面丈高的燈籠,應指下墜,呼一聲砸扁在地上。
「老夫的指力,比冷魅的天玄指更可怕,你受得了嗎?」老人獰笑著問:「「如果老夫沒有制你的能耐,早就繳了你滿身零碎制你的穴道了。」
指風制人於文外,江湖上已不多見,老人竟然能擊斷丈外懸燈的軟細吊繩,這份功力委實駭人聽聞。
毒無常被嚇了個心膽俱寒,渾身直冒冷汗,大熱天里,他依然感到渾身出奇的冷,冷不可耐。
「怎樣,你想不想碰運氣?一半的機會,若是錯過了豈不太可惜了?」怪老人大聲地問他。
毒無常戰慄著頹然坐下,強抑心潮定下神,仔細地檢查四杯茶。
茶仍然是熱的,每一杯份量相同僅夠品嘗,能潤喉而不夠解渴,但是致命的毒藥一滴便夠了。
除了茶香,他嗅不出任何異味。
他想伸手指沾一些茶放人口中嘗嘗,卻又怕毒性過劇沽口即中毒。
他終於一咬牙,在革囊中一陣好找,在一隻玉瓶中倒出一些葯末拍人口中,方小心翼翼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液,放在舌尖上品嘗。
這期間,他利用在革囊取葯時弄了手腳。
老人雙手扶按在太師椅的靠手上,獰笑著等候變化。
嘗不出什麼異味,這位自稱用毒宗師的毒無常,被這四杯茶給難住了,急得手腳都發軟,不住發抖。
「怎樣?喝哪一杯決定了沒有?」怪老人出聲催促。
「不……不要逼我……」毒無常嘎聲說,喉間發乾,似乎喉間被什麼東西卡住,說話都走了樣。
「不是老夫逼你,而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我」
「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毒無常趁老人說話分神的剎那間,手一揮茶盤飛起,杯壺猛砸任老人,袖底同時發射兩枚無常錐和一把牛毛毒針,同時隨暗器飛撲而上。
老人坐著的大師椅突然急劇的旋轉著。
那高而厚並未鏤空花的椅背正向著毒無常,而在旋轉的同一個時間,怪老人的強勁手風已經發出。
杯盤茶水皆被椅背所擋住,暗器也紛紛的貫入椅背中。
「砰!」毒無常衝倒在地,成了個活死人。
怪老人將椅轉回原狀,站起來,冷冷地笑道:「你這種兇殘又惡毒的人如果不死的話,天道何存?」
「放我一馬廣毒無常爬起在地下狂叫:「在下立即就離境,今後一定洗面革心,重新做……」
「狗免不了要吃屎,你能改得了?」
「我發誓,我……
「你這一輩子發了多少誓?你心目中還有天地神明?」
「我」
「你好好等死吧!」老人說,一腳踢中他的耳門,他立即昏厥了。
進來了一位健仆,低聲說:「那一位仁兄到了震位,似乎遲疑不進。」
怪老人點頭笑道:「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逃命了。」
「讓他逃?」
「他如果逃不掉,順天王便不會來了,把這傢伙拖進去,涉我先易容出去看看,回來再問口供。」
張大為接近震位的樹叢,逐漸向前移動,希望能看到詹宅的動靜。
但是,他的腳下一而再的遲疑著,怎麼毒無常進去了許久,迄今仍不見有什麼動靜?顯然大事不妙。
張大為終於到了樹叢前,前面是蘆葦。
蘆葦生長在下面的泥淖里,視線無礙,可以從葦梢看到百步外的詹宅。
詹宅有人走動,看不到毒無常,安靜得令人心焦。
左方不遠處,相反約三十一步左右,是另一處台地,中間隔著長滿水草的泥淖。
矮樹叢中突然鑽出一個彎腰駝背的中年村夫。揮手叫:「喂!趕快離開,那一帶毒蛇很多,千萬小心。」
張大為吃了一驚,這鬼村夫怎知他躲在樹林內?他隱身不動,定神看去,但見村夫已經鑽回矮林失了蹤。
正驚疑間,突然聽到身右傳來沙沙的擦草聲,聲音雖小,但在高手耳中已經夠清晰了,本能地扭頭一看,只驚得血液都快凝住了。
四五條五彩斑斕長有三尺以上的怪蛇,正從他右方婉蜒而過,幸而他所立處不是蛇的經路,轉眼間五條蛇已經沒在草叢中不見。
他心中一慌,火速後退,手一觸樹榦,刷的一聲,樹上掉下兩條兩尺長的青竹蛇,有一條幾乎掉到他的頭頂上,嚇得他連竄帶跑沒命的飛逃,狼狽已極。
一口氣逃出半裡外,拍拍胸口餘悸猶在惶然自語:「我敢打賭,剛才那鬼村夫一定是蛇郎君,他一出現說有蛇就有蛇,絕不是巧合。毒無常完了,我得趕回去通知畢夫子,如果周小輩也知道蛇郎君的消息,很可能會趕來呢!」
鶴村在望,他心中大定,就算那鬼村夫真是蛇郎君。也不可能帶著蛇群追來,腳下一慢,不再拚命奔跑啦!
真巧,距村口不足百步,村柵門突然大踏步出來了一男一女兩個村夫婦,背的包裹又長又大。
當他看清兩人的面目時,雙方已接近至二十步內了,只感到一陣冷流從尾閻沿脊樑向上爬升,心向下沉。
村姑也看清他了,突然大叫:「他是畢夫子的死黨,姓張,我曾經見過他。」
他扭頭便跑。如同漏網之魚,慌不擇路,越野而行。
村夫婦倆跟蹤便追,速度駭人聽聞。
張大為本來已跑了五六里,損耗了不少精力,這時逃起命來,居然比先前逃命時慢不了多少。
他拼全力展開輕功提縱術,落荒而逃勢如星跳丸擲。
後面追的人更快,半里,一里,從二十步拉至五六步以內,追了個首尾相連。
村姑落後十餘步,情急大叫:「永旭,小心他的奪魂索!」張大為大吃一驚,語音就在身邊,大事不妙,逃不掉啦!逃不掉只好放手拚命,猛地向右一折,奔人蔓生著荊棘雜草的荒野,手一抄,五尺長烏黑的九合鋼絲奪魂索急彈而出。
同時立下門戶,抹掉滿頭大汗叫:「周小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永旭追過了頭,折回拔出包裹里的霜華劍,冷笑道:「不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順天王何在?」
「在天底下人世間等你!」張大為咬牙說。
冷魅到了,撤劍說:「交給我,這老狗曾經在畢夫子的右左露過臉,定是那些狗腿口中所說的張老前輩,姬莊主一家對他畢恭畢敬,身份地位定然不低。」
「也將是強悍的對手,不能交給你。」
永旭堅決地說,伸手攔住了冷魅。
他心中明白,這一場促使毒發期提前的惡鬥,已無可避免。
冷魅雖名列字內雙魁之一,但字內雙魁便是頗有名氣,在江湖上聊可跨身名人之列的人物,還不算是藝業驚人的高手與順天王的死黨相比,不啻是小巫見大巫,交起手來必定是凶多吉少,他必須親自動手了。
張大為抓住機會調息,一面發話以拖延調息的時間:「周小輩,你為何不到巢湖來赴約?」
永旭淡淡一笑,輕拂著霜華劍說:一在下已經表明態度,是否赴約那是在下的事,你們也沒去巢湖,對不?閣下,順天王在何處?」
「老夫再說一遍,他在天底下人世間等你。」
「我想,你會招供的。」
「你少作清秋大夢。」
「不久自可分曉。閣下,你的真姓名亮出來吧!你總不能死還改名換姓?」
「你就叫老夫張大為好了。」
「你大概是到詹家祖宅設伏,可能順天王已經潛伏在詹家了。」
「在不在你何不自己去證實?」
「你們這些殺人如麻傷天害理的劊子手,詹二爺與周某素昧平生,你們為何一而再迫害於他?」永旭厲聲問。
張大為心中一動,冷笑道:「他不該是蛇郎君的知交好友,但你說咱們迫害他卻是不公平的,如果咱們放他不過,老夫早就把他一門老少殺光了。」
「你們去而復來,前來他的祖宅……」
「老夫是前來查看他是否對蛇郎君的死,隱藏了什麼秘密,可惜他不在此地,白跑了一趟。」
「哼!你說謊說得並不高明。」
「老夫沒有說謊的必要,你何不前往瞧瞧?」
「在下會去的。」
「老夫領你前往,如何?」張大為大方地說。
永旭一時摸不清對方的用意,道:「大概你們的埋伏已經準備妥當了。」
「就算是吧!你不是要找敝長上嗎?他就在詹家祖宅等你,你敢不敢前往找他決鬥一場?」
永旭為人機警,卻被對方的話所愚,一時心中難決。這老賊先前堅決不將順天王的下落說出,這時卻說順天王在詹家,是真是假,
如果順天王真在詹家祖宅,這老賊為何不回頭向詹家逃命,反而落荒而走,逃的是往南方向?
他和冷魅曾經在城裡打聽消息,已證實詹二爺帶了三個僕人,乘小轎離城避禍。這時看到沿途的荒僻情景,再想想張大為的話,心中疑雲大起。
城中轟傳順天王潛抵和州,市面惶惶,全城戒嚴,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詹二爺為何僅帶了三名僕人,反而來到這荒僻無援的地方避禍?那是不合情理的事,詹二爺絕不會愚蠢到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
詹二爺根本不在祖宅避禍,順天王也不在詹家。
他冷冷一笑,哼了一聲說:「不管你們有何毒謀,在下也毫不在意,你會帶在下前往的,但必須在就擒之後,你須詳細招供。」
「你少作清秋大夢,打!」
隨著最後一聲叱喝,黑芒暴射,五尺長的奪魂索突然發起搶攻,罡風呼嘯聲中,挾無窮勁道向永旭彈出。
這種九合鋼絲絞成的軟索粗僅如食指,彈性奇佳,不畏寶刀寶劍,擊中人體威力驚人,極為霸道。
若以內力御索,捲住人的脖子一拉,脖子必定一勒兩截,人頭分家萬無幸理,手腳更是一勒即斷。
永旭摸不清對方的底細,不願冒險接招,身形斜飄八尺外,在索端前輕靈地退出威力圖。
冷魅會錯了意,以為他一時未能凝聚真力,立即不顧自身安危,一聲嬌叱,劍吐千朵白蓮,從側方衝上,猛攻張大為的左臂,同時縴手一伸,天玄指力破空疾射,一縷罡風襲向張大為的脅下章門穴。
張大為的修為,比她高出許多,反應更是快捷,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一聲虎吼,矯捷的身形下挫、扭轉、右旋、反擊。
這種從右旋身反擊左方敵人的身法,固然缺點甚多,速度也比左旋慢了一剎那,但老賊沉著老練的料敵經驗,已彌補了所有的缺點。
他身形旋轉了一半,奪魂索已提早攻出。
天玄指力就在老賊身形旋動的瞬間落空,擦衣而過毫髮無傷。
「錚!」奪魂索纏住了冷爛的長劍。
「納命!賤人……」張大為大聲怒吼,虎跳而上,右手鋼索一帶,左爪已光臨冷校的頂門。
冷魅只感到右臂一麻,五指如裂,劍脫手隨索飛起,人影已貼身,只驚得心膽俱裂,臨危自救向下一挫,在千鈞一髮中脫出爪影,斜向飛退奇快絕倫,真像鬼進幻形,冷魅的綽號不是平白得來的。
可是,張大為比她高明得多,一招走空,奪魂索已隨後攻出,閃電似的卷向冷魅的小蠻腰。
雙方交手說來話長,其實為時極短,生死決於瞬息之間,攻招化招快得令人目眩。自永旭飄退至冷魅遇險,似乎在同一時間發生。
張大為的怒吼聲未止,冷魅已命在須臾。
永旭飄身避招時,聽到冷魅的嬌叱聲,看到冷魅揮劍撲上,不由心中大驚,暗叫完了,已來不及出聲相阻。
永旭猛地一提真氣,功行百脈,腳一沾地便騰躍而起,整個人縮成一團,僅寒光閃閃的霜華劍前伸。
身劍合一,凌空下搏,叱聲似沉雷:「你也得死!張大為如果想抽斷冷魅的小蠻腰,自己也得賠上老命,好在修為已臻化境,勁道已收發由心,百忙中扭身卸招,身形在挫轉之下,奪魂索已匝勢后縮,以更兇險的力道,反向從後面上空撲來的永旭抽去。
老賊命不該絕,這一記反抽也妙到顛毫,反擊自救火候精純,完美得幾至無懈可擊的境界。
「錚!」霜華劍電虹疾收料轉,與索接觸火星飛濺,響聲刺耳。
永旭不願與老賊同歸於盡。所以移力變招,用上了神奧的御力術。
硬兵刃與軟兵刃從中間接觸,軟兵刃的前端,必定以更兇猛的力道折向傷人,十分可怕。
但永旭劍上的勁道神奧無比,接觸點用的是偏鋒。
怪事發生了,奪魂索的前端,並非從橫方向折轉,反而是上揚后折,打擊的方向角度錯了。
這瞬間,永旭下搏之勢未止,右足重重地端中張大為的右腿。
張大為果然兇悍絕倫,已扭轉的身形順勢背部著地,右足飛絞,「噗!」一聲掃在永旭的有小腿側方。
這期間,永旭突然感到四肢關節一陣抽搐,真氣突生變化,氣血一陣翻騰,手腳失去靈活,無法問避老賊的右足,只能硬碰硬接下這一腳。
人影疾分,張大為驚叫一聲,滾了兩匝,單足急躍而起,跳出三丈外突然摔倒在草叢之中。
永旭也在原地吃力的站穩,垂下劍猛烈的喘氣,臉上血色全無,冷汗涔涔而下,手腳不住抽搐顫抖,閉上眼強抑痛楚歇息。
冷魅在奪魂索下逃得性命,但仍被鋼索梢擦過右脅,被震倒在丈外,這時方驚怖地爬起來。
「永旭!」冷魅發狂般尖叫,向他衝來。
「不要碰我廣他軟弱地說:「排出的冷汗中似有奇毒,沾不得。」
「你……」冷魅焦灼地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三丈外,張大為挺身坐起,右足膝骨已碎,右腿算是完了。
他看到永旭的情景,厲叫道:「小狗,你的奇毒發作了,老夫去叫人來收你的屍,你再也威脅不了我們了。」
永旭睜開無神的雙目,將霜華劍遞給冷魅說:「去斃了他,他已無力傷你了,右手已被我震斷血脈,右腳也完了。」
冷魅右脅依然麻木,右手也脫力,左手接過劍,吃力的向張大為走去。
張大為又是命不該絕,恰好發現身旁有一根小臂粗的六尺長枯枝,千緊萬緊,性命要緊,左手抓住了樹枝,撐起身軀一跳一跳地逃命,居然速度甚快,遠非冷魅所能追及。
冷魅不敢追太遠,她不放心永旭,急轉回關切地問:「永旭,你……你怎麼了……」
永旭在原地坐下,閉上雙目吃力地調息,氣色灰敗,無暇回答她的問話。
冷魅心向下沉,淚下如雨,絕望地叫道:「我……我該怎辦?我……」
她脫力般跪坐在永旭身側,丟下劍掩面而泣。
久久,永旭張開無神的雙目,沉靜地說:「冷姑娘,我們必須趕快離開此地,目前我絕不能再妄用真力,不能讓他們追及。」
冷魅忍著淚替他將霜華劍歸鞘,說:「我扶你走,先找地方躲一躲。」
永旭搖搖頭,堅決地說:「不必,我走得動,在洗去身上的毒汗之前,你千萬不要沾我。」
「可是……」
「難道你想同歸於盡?」他大聲問。
「這……」
「走!我支持得住。」
不久,他們到了一條草木豐茂的小溪旁,永旭已是筋疲力盡,腳下一虛,砰一聲摔倒在溪岸上。
冷魅不顧一切地扶住了他,不假思索地往水中一跳,一聲水響,兩人跌入深及肩部的小溪內。
「不……不要動我……」永旭虛脫地叫。
冷魅不理會他的抗議,把他拖至淺水處,立即替他脫衣,含著淚替他清洗一身腥臭刺鼻的毒汗。
她顧不了男女之嫌,永旭也無力抗拒,閉著眼睛任由她擺布。
不久,兩人身上穿回絞乾水的濕衣,坐在溪岸的大樹下歇息。
冷魅坐在他身後,臉上羞紅未褪,用低得不可再低的聲音問:「永旭,我們現在該怎辦?」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斷然說:「到詹家祖宅,希望還來得及。」
冷魅苦笑,長嘆一聲道:「你還能去?永旭,你……」
「我必須去。」他固執地說。
「為什麼呢?做還能對付得了順天王?」
「我還可以聚力行雷霆一擊。」
「你怎麼這麼死心眼?你即使能行致命一擊,你自己呢?你想到後果……」
「你該知道,我的毒發期……」
「我不要聽!」冷魅哭泣著尖叫。
他整衣站起,喃喃地說:「不拚死順天王,我死不瞑目,我要到詹家祖宅去等順天王,你最好回城去等候。」
冷魅在他面前一站,鐵青著臉說:「我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你對我的看法如何,反正我跟定你了,上天堂下地獄,我都不在乎。你不死,我在身邊照料你,你死了,我遵照你的囑託,把信息傳出江湖,然後……也許會一死了之,也許我會逃世老死林泉。請你記住,只要你有一口氣在,我不會離開你,現在我們動身。」
永旭不是一個感情麻木的人,他猛然抱住了冷魅,緊緊地將冷魅擁入懷中。
冷魅的臉龐,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渾身顫慄,一串串淚珠沾濕了他的胸襟。
他眼前一片朦朧,終於,淚水奪眶而出。
久久,久久。
似乎,除了他們之外,身外的一切皆不復存在,渾忘世外的一切。
兩顆心第一次那麼靠近,苦難終於將他們的心連結在一起。
誰也沒有說話,緊緊的擁抱,勝過於言萬語。
久久,他溫柔地捧起冷魅的臉龐。
這張臉龐並不怎麼特殊,也沒有超塵拔俗的美,但也並不比那些他曾經接觸過的美麗姑娘遜色多少,卻令他感到特別親切,特別心動的臉。
他溫柔地,情意綿綿地輕吻那雙帶淚的、因焦慮而顯得疲憊的明眸,口中威鹹的,那是淚水的滋味。
他又重新緊擁住那潮濕但仍然溫暖的嬌軀,用充滿感情的聲音低喚:「哦!冷梅,梅……」
冷魅卻在他懷中飲泣,用含含糊糊,只有他用心靈方可聽得到的聲音呢前:「永旭……
永旭………」
久久,他重新捧起那張滿是淚水的臉龐,輕柔地、細心地慢慢拭去淚水,他含淚笑了:
「冷梅,你的臉,並不如你的綽號那麼冷,在嚇死人的綽號里,卻有一顆相反的、柔弱的心。」
冷魅也忍不住微笑了,道:「不。這顆心原來是冷的、殘忍的、死去了的,但它復活了,是為你而活的。」
永旭忍不住在她頰旁親了一下,嘆息一聲,黯然地說:「我這一生,從沒想到會虧欠別人。」
冷魅幽幽地說:一你並不虧欠我什麼?」
「冷梅……」
「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冷魅語氣中有幽怨:「我並不是因為你救了我,而願意陪伴你走完人生的旅程,只因為你本來是我的敵人,卻能指引我認清人生的方向,這份高貴的情操,永遠銘刻在我的心裡。我愛過、恨過、死過,但我相信,我的愛心依然是完整的。當然,我不否認其中不免摻雜了自私的成份,至少我承認是苦難中生出的感情,如果你輕視這份感情,我不怪你,我的行為我自己負責。」
永旭重新緊擁住她,在她耳畔說:「如果我不死,我不會欠你的。」
「你不會死的,我是說,你會渡過這次難關。」
「但願如此。」
「只要你有信心。」
「我會支持下去的。」說著深深吸入一口氣。
「別忘了,還有我幫助你。」
「是的。」他親了冷魅一親:「有你在,我不再感到孤單。」
「我……我好高興。」冷魅羞笑著說。
「且慢高興,我們前途危難正多。」
「我不怕。」冷魅勇敢地說:「永旭,現在我們該怎辦?」
「我想,不必到詹家祖宅去了。」
「不去等順天王了?」
「張大為從詹宅來,向州城方向逃,可知順天王即使已經去過詹宅,也離開了。詹二爺可能已遭了毒手,這時想前往救應也來不及了。」
「是的,真來不及了。」
「蛇郎君生死之謎,也沒有追究的必要了,就算他還在人間,一個假死逃世的人,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他沒有必要仍留在和州附近,我們怎能有時間去找?」
「那你的意思……」
「回州城去找順天王的下落。」
「好吧!我們走。」
冷魅伸手要攙扶永旭。
永旭牽住她的手,忍不住笑了:「我還沒有到需要扶的時候呢!」
冷魅忘情地第一次主動親他,臉紅紅地說:「等你老了,眼茫茫發蒼蒼時,你就會需要我這老太婆扶你了。」
「到時倏恐怕你也走不動了。」他也打趣冷魅。
「不見得,年老時,通常女人要比男人硬朗些。」
「那是男人的一生中,飽經風霜承擔憂患的結果。該動身了,得繞道走。」
「繞道走?」
「為免張大為招來黨羽,不得不暫時迴避,除非能碰上順天王,不然就得避免與他那些功力奇高的黨羽拚骨,以免浪費精力,加速我體內的奇毒蔓延。」
提起他體內的奇毒,冷魅的臉黯了下來,強打精神說:「也好,找人問問路,看該怎麼走。」
永旭和冷魅離開小溪不遠,便聽到西面不遠處的樹林里,傳來悠然自得的歌聲:「世事蒼茫一局棋,勝負何必費心機,你爭我奪終了局,大限來時各東西。」
永旭一怔,搖頭苦笑道:「天下眾生,每個都像這人一樣看得開,不知這世間是不是比現在可愛些?」
冷魅怔怔地凝視著他,片刻,臉上有說不出的憂慮,喃喃地說:「我不喜歡這種改變。」
「什麼改變?」
「你的性格我相當了解,你是個明快而且意志堅強的人,怎會突然生出這種感慨的念頭?」
「人不會永遠堅強。」他嘆息著說。
「而現在卻是你最需要堅強的時候。」
「對。」他挺起胸膛說:「走,去找此人問路。」
歌聲已落,走人樹林,便看到林中架了一間棚屋,一個鬚眉俱白的老人,坐倚在棚柱下,睜著老花眼,細心的用小刀挖蕭。
那根尺八黃竹質地甚佳,老人的手工也不差,運用小刀的手藝看似笨拙,但已挖好的三個指孔卻相當均勻圓滑,大小不差分毫。
老人看到了他們,瞥了他們一眼,老臉上現出一絲世故的笑意,然後轉頭專註於挖指孔的工作,對來人的突然出現毫不感驚訝。
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數有點懶散,活得久了看得多了,對任何事也提不起興趣,對身邊發生的事皆以漠然處之,見怪不怪。
永旭上前行禮,友好地說:「老伯你好,小可有事請教,打擾打擾。」
老人放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眯著老眼打量他,目光在兩人身上往複搜視,像是審喊一般。
冷魅的衣裙也是濕的,訕訕地躲至永旭身後。
「老伯……」永旭再次招呼。
老人說話了,語氣不耐煩:「你一定要打擾老漢的工作嗎?」
「老伯……」
「你小小年紀,怎麼說話有氣無力,?」
「老伯……」
「你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唔!白中帶青,不像鬼,倒像個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殭屍呢!」
老人語利如刀,一副教訓人的面孔。
永旭是個不拘小節,胸襟可容物的人,不在意地笑笑,作個鬼臉說:「老伯,但廠怎會白天出現呢?據說殭屍最怕雞叫,晨雞一叫便動不了。」
「嗯!有道理,那麼。你是水鬼了,身上全濕的,還有那個女的。」
冷魅可忍不住了,大聲說:「老伯,我可沒惹你。」
「那你又是什麼?」老人問。
「我們是向老伯問路的人。」永旭介面。
「問路?你們是逃難來的?」
「可以說是逃難,請問老伯,到和州怎麼走法?」
老人向前面一指,愛理不理地說:「前面就有一條小路到和州。」
「小可知道,小可的意思……」
「知道你還要問,是有意找我老漢窮開心嗎?」老人冒火了。
「老伯別生氣,小可希望知道左近是否有另一條路可到州城,那條路不好走,有小可的仇人在等候。」永旭陪笑解釋。
「我明白了,你,定是拐帶婦女捲逃的歹徒。」老人氣呼呼地說。
「老伯……」
「好哇!老漢要叫人來捉你。」老人大聲憤怒地說,突然仰首大叫:「小虎快來捉歹徒,把柴刀帶來。」
「老伯請不要叫嚷……」永旭搖手急叫。
「小虎,小虎……」老人繼續叫,嗓門夠大。
冷魅哼了一聲,說:「這位老人家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這樣不通情理?真是少見。」
永旭心中大急,老傢伙嗓門大,這一叫嚷不要緊,卻可能把張大為召來的黨羽吸引過來,豈不糟了?
他拉了冷魅便走,苦笑著說:「本來我們這身打扮就不怎麼……嗯……」
冷魅也嗯了一聲,向前一栽。
兩人毫無戒心,加以永旭事實上已成了一個平凡的人,經過與張大為一場惡鬥,毒性又進一步深入經脈,耳目已失去往日的敏銳,對身後的聲息感覺遲鈍,也沒料到這個不起眼的老村夫會從身後下手襲擊。
兩人頸后的天柱穴,皆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向前一栽,倒地便失去知覺。
擊中他倆天柱穴的東西,是兩顆普普通通的飛蝗石,發自老人握小刀的右手,相距將及一丈,認穴之准,委實令人激賞,勁道的控制更是驚人。
不知經過了多久,永旭被一陣刺耳的怪笑聲所驚醒,看清了處境,只覺心往下沉,叫苦不迭。
那個制簫老人,正蹲在他對面的壁根下,細心地從畚箕中取出一些盆罐。一旁的一張矮凳上,擱了一塊兩尺長掌寬的堅木板。
他的雙手被牛筋索分別套住雙腕,懸吊在粗大的屋樑上,雙腳也有牛筋索套住足踝,分別拴在打人地中的木樁上,腳尖剛好著地。
就這樣,他被捆住站在屋中央,身上一絲不掛,手腳張開,呼天不應叫地無門,無助地任由對方宰割。
老人取出一隻紫紅色的木匣,擱在一旁抬頭向他陰陰一笑,笑意中充滿了陰險刻毒,笑得他毛骨驚然,心中發冷。
「好怨毒陰險的笑容!」他心中暗叫。
老人拍拍手,挺身站起,順手拈起木板,陰笑著向他接近。
他心中暗暗叫苦,硬著頭皮問:「老伯,小可得罪你了?」
老人臉一沉,冷冷地道:「等一會你就明白了。」
他一咬牙說:「老伯早些說出,豈不省事?這是何處?」
「這是老漢的家,你身在後院倉房。」老人陰笑著說,輕拂著手中的木板。
「也是私刑室?」
「不錯!」
「你……」
「我問你,你姓甚名誰?」老人厲聲問。
「小可姓周,名永旭。」
「真的?鄰房你那位女伴的口供,如果與你不同,你兩人都得死。」老人兇狠地說。
「小可沒什麼好瞞的。」
「好,就算你是周永旭,你那位女伴呢?」
「她姓冷,小名叫梅。」
「她一點也不冷,也沒有梅那種孤芳勁節的情操……」
「老伯你偌大年紀,何必損人?」他憤然叫。
這時,半敞開的大門外,突然傳來冷魅的尖叫聲:「永旭!永旭,是你吧?你怎麼樣了?」
他心中一寒,大聲叫:「冷梅,你可無恙?你……」
老人嘿嘿陰笑一聲,木板一伸,抵住他的咽喉說:「她的處境要比你好一點點,人是捆上了,但是被捆在床上的。女人一撒起賴來,難纏得很。不捆起來就會像瘋子一樣亂跳亂蹦。」
冷魅焦灼的叫聲連續傳來:「永旭,快來救我,我……」
老人咯咯怪笑,笑得齜牙咧嘴,真像一隻剛下完蛋的得意老母雞。笑完說:「這裡四面八方,前不沾村,后不近店,就我這一間鬧鬼的孤屋,附近十里地,大白天連狗都不敢接近,沒人會聽得見你們的叫聲,休想有人來救你們了。」
永旭長嘆一聲,問道:「老伯,你我無怨無仇,我一個外地流浪漢,身上銀錢有限,你這樣做,能有什麼好處?」
老人呸了一聲說:「混蛋!你以為老漢要謀財害命嗎?」
「難道你不是?」
「老漢最看不慣那些像你一樣為非作歹之徒。」
「小可清清白白,老伯憑什麼認為小可是歹徒?」
「難道你不是拐帶婦女的惡棍?」
「老伯……」
「你這小子一臉精明相,眼神不正嘴有凶紋,臉色發青,顯然色慾過度……」
「老伯住口!你可要留點口德。」他憤怒大叫。
「咦!你還凶?你不敢承認?好,老漢今天要不將你折磨得死去活來,我就不姓……
打!」
木板寬如手掌,面積大,打在身上並不太痛,但時間一久,那又當別論。
如在平時,就算是用鐵鞭來抽他,他也受得住。可是,目下他成了砧上肉,毫無抗拒之力。
他感到奇怪,全身穴道並無受制之象,氣機也未受損,體內的餘毒也沒有發作的徵候,怎麼渾身脫力,手腳無法運勁?
老人毫不留情地用力揍他,一板下去響聲刺耳,皮肉猛烈地痙攣,五內翻騰,眼前發黑。
全身都在木板狂風驟雨似的抽擊下抖動,一連百十下,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痛得他天昏地暗。
全身都在冒汗,皮肉充血,一股腥臭刺鼻的氣味,若有若無地充塞全室。
鄰房,冷魅驚惶凄厲的叫聲,也令他心向下沉:「永旭!永……旭……老伯,求求你,求……求求你不要再打……再打他!」
終於,他昏過去了。
一盆冷水潑醒了他,接著,老人捏住他的鼻子,惡狠狠地問:「你從何處把人拐來的?
招……」
他已奄奄一息,哪能回答?
老人並不因為他只剩下半條命而放鬆他,哼了一聲陰森地說:「你不招?灌你一瓶髒水,讓你嘗嘗滋味。」
鼻子被捏住,不張口怎成?
口一張開,硬而冷的鐵壺嘴便插入他的口中,一道令他作嘔的辛辣液體,硬往他的腹內灌。
他掙扎,他反抗,他拒絕……
可是,一切徒勞,渾身痛楚難當,掙扎的力道小得可憐。
鐵壺挪開了,他想嘔吐,卻無法嘔吐,因為老人的手撫弄著他的咽喉和肚腹,贓水無法嘔出來。
他感到天族地轉,不知人間何世。
老人的話,像巨錘般在他的心頭重重地撞擊:「你招不招?這女人是從何處拐來的?」
「我……我沒有拐帶……」他聲嘶力竭大叫。
他以為自己叫的聲音必定夠大,大得十裡外亦可聽得見;其實,他的叫聲比蚊鳴大不了多少。
「你這小子皮肉生得賤,不打是不會招的。」老人惡狠狠地說。
「啪!」一聲暴響,胸口挨了一記,不等他感覺到痛楚光臨,第二記已經著肉。
又是一頓好揍,木板像暴雨般落向他全身的每一部位。
大概除了雙目和下陰之外,沒有一塊皮肉是完好的,以體無完膚四字來形容,可說再恰當不過了。
鄰房,冷魅的凄厲叫聲已不易聽到了:「老……老伯,饒……饒了他,求求你,我和他是……是朋友,不……不是被他拐……拐來的……」
第二次昏厥,第二次奇臭的冷水澆頭。
他的皮膚殷紅,肌肉逐漸腫起來,幸好木板無法擊破肌肉,所以沒有創口,不至於流血。
又是一陣好打,他已經完全失去動的力量,痛楚已令他麻木,僅在被打中胸腹時,尚能發出一兩聲虛脫的聲音。
雙腳已支撐不住身軀,他垂吊著任由老人抽打,身軀隨木板的打擊而晃動,成了個無意識無反應的木石人。
第三次昏厥,第三次蘇醒,灌下第三壺臭水。
每一次灌下的臭水,滋味都有點不同。
老人拍拍他紅腫的臉頰,怪叫:「清醒清醒,小子,你招不招?」
怪!他似乎有了些少元氣,咬牙大聲說:「沒什麼好招的,你……」
「從何處拐帶來的?」老人摑了他一耳光大聲問。
「我與她是朋友……」
「胡說八道!你這小子賊眉賊眼,一看就知道是個為非作歹的賤賊……」
「周某頂天立地……」
「呸!頂天立地?你連站都不願站呢!」
他吃力地腰干一挺,雙腿挺直了。
「你要是不招,老漢就打到你招為止,我不信你是個鐵打的人。」
「你就是剁在下一萬刀,在下也只是一句話,冷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你何不去問問她呢?」
「哼!那賤女人戀姦情熱,她的話還能信?」
「你……」
「只要你承認是拐帶婦女,老漢便饒了你,把你送官究治,總算免了皮肉之苦。」老人誘使他認罪。
他胸膛一挺,厲聲道:「老不死!你這吃糟糠長大的……」
「叭叭!」老人給了他兩耳光,兇狠地說:「你居然敢罵我,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木板再次在他身上暴落,每一記皆令他感到痛人心脾,無情的徹骨奇痛,浪潮似的淹沒了他。
這次該是最兇狠的一次,他開始嘔吐,大小便不禁,木板所中處,開始沁出血珠。
砰一聲大震,大門被撞開了,跌人披頭散髮,雙手被背捆的冷魅,膝行而前,聲嘶力竭地狂叫:「老伯,你……你要殺就……就殺了我吧!不……」
老人一腳把她踢得滾至壁角下,厲聲說:「滾開!你這不知羞恥的踐婦,那麼,你招!」
冷魅脫力地挺身跪起,哀叫道:「我……我招我招,求求你不要打他了。」
「那就招。」
「我……我招什麼?」
「招他是怎樣拐帶你的。」
「這……我……我是自願跟他來的。」
「胡說!你不招?」
「我說的是實……」
「說!說你是被他拐來的。」
「老伯,招了你……你就不打他了?」冷魅絕望地問。
「不!」老人斷然拒絕,信手又抽了永旭兩記:「他不招,該打;你招,是為你自己脫罪。」
冷魅一咬牙,突然全力向前急撞。
老人又是一腳將她踢翻,破口大罵:「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也要打你,分開來打。」
冷魅掙扎著爬起,大聲咒罵:「老不死,你這老豬狗,本姑娘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不錯,但他卻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你可以殺了我,我絕不會為苟且偷生而來侮辱他,你……」
永旭厲叫一聲,失去知覺。
冷魅狂叫:「永旭!永……」
她向前一衝,重重地昏倒在永旭腳下。
地面上臭水淋漓,她就蜷仆在臭水中。
老人丟下木板,搖頭苦笑:「很好,很好,英雄美人,他們真可以配成一對。」
老人扶起冷魅,將她抱至牆角放下,解了她的綁,然後走近永旭,仔細地驗看永旭的身軀。
良久,老人突然跳起來,欣然大叫:「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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