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視死如歸
沉叱聲出自夜遊鷹之口,這位武林白道名宿,竟然不顧身份下令圍攻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卻發生了。
七支長劍同時進攻,七個人同向內聚。速度駭人聽聞,七道劍虹破空射到,壓力萬鈞。
是拚命的時候了,沉重的壓力逼出他威力奇大的狂瀾十二式劍術,逼出他的乾罡坤極大真力,激發他身臨絕境時迸發的生命潛能。招一發必定有人遭殃,但他已別無抉擇,對方的壓力太大.招尚未發,他已感覺出危機已臨,生死關頭已到。這是一種超意識的本能.心意神自發的超人反應。把一發風吼雷鳴,劍影漫天,爆發出一陣急劇猛烈的金鐵交鳴,爆出的火星耀目生花,澈骨裂肌的劍氣向外迸爆,引發激蕩的氣流嘶嘶厲嘯,令人聞之心魄俱沉。
「哎……」第一個人影像被狂風刮出.摔倒在三丈外,滾了兩滾爬不起來了,劍飛起半空向外翻騰飛墮。
萬千劍虹繼續糾纏不休,人影急劇地閃動,攻勢更猛烈,更兇險,但重圍已因有人倒地而出現缺口空隙。
「啊……」又一個人影慘叫著仆地向外滾。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再冉而至,兩把勾魂令來勢似崩山。
林彥陷入苦戰中,則感到輕鬆了些,便看到狂沖而來的兩個人影.只感到心頭一涼.不能再有人加入了。
同一剎那,急叫聲傳到:「他是刺客林彥!」
百忙中分神細看,看清了黑白兩人影的輪廓。是黑白兩無常.但比在山區被他擊斃的兩無常身材略矮些.而且頭頂多了一頂見我生財無常高頂帽.腰中也多了一條勾魂鏈.真像傳說中的無常鬼。
無常哪會有好人?他一咬牙,真力進發。
有人叫出「刺客林彥」,只有走狗們才這樣叫他。
生死關頭,殺機怒涌。
遠處,不少人影正飛掠而來。
冷虹劍突發懾人心魄的虎嘯龍吟,電虹扭曲著陡然外漲。
神乎其神的無雙絕學魔幻七散手大發神威,在雙無常尚來不及加入的剎那間,致命一擊先一剎那發出了。
在漫天激地的飛騰劍影中,一道人影破圍從東南角夜遊鷹的左側空隙射出,似流光,像逸電。遠出五大外突然扶搖直上,躍登兩丈高的瓦面,一閃兩閃便消失在瓦壟后,冉冉而去。
兩個人飛擲出兩丈外,叫不出聲音。
躍登一座民宅瓦面,側方掠來一條人影,八方土地的嗓音入耳:「林兄,快從這一面走。」
這裡是預定的撤退路線,街下躍上至光老道,低叫道:「有人追來了,快撤!」
「我……我真力已竭……」林彥虛弱地說。
至光老道一把架住了他,一面急走一面駭然叫:「老天!
你一身血,傷重不重?」
「不要緊,挨了兩劍,皮肉之傷.那些人好可怕。」他苦笑著說,任由至光架住他急走。
跳下一條小街,八方土地接過他的冷虹劍歸鞘。悚然地說:「我問出了口供,正想趕去將你喚出來,太危險了。謝謝天!你總算平安出來了。」
「口供怎麼說?」他問。
「那些傢伙不是毒龍的人。」
「天!真是夜遊鷹賴天壽一群白道名宿?」他駭然驚問。這個禍闖大了。
「什麼夜遊鷹?你是指江右賴天壽?」八方土地問。
「與我打交道的人就是他。」
「見了鬼羅了」八方土地說:「夜遊鷹已經死了五年啦!他的鬼魂在這裡出現不成?」。
「那……」
「那些人是副統領王九功帶來的人.而且有一半是梁剝皮的貼身保源護衛,全是些不敢亮名號的江湖凶魔,武林的蛇神牛鬼。據那該死的警哨所招,功力最高的該是五路財神赫連無咎,齊魯的宇內雙魅之一。這老妖手下兩個功臻化境的高手,叫黑白兩喪門,修為比九地冥君子下的黑白雙無常要高明得多。林兄,你碰上他們了?」
「在黑白兩喪門加入之前。我就突圍脫困了。」他長嘆一聲,不住搖頭:「如果我早知那狗東西不是夜遊鷹,便不會手下留情,豈會在久斗下行雷霆一擊元氣大傷?這兩劍挨得真冤。請不要扶我了,我的氣機已開始轉旺了,謝謝你們。」
「不要妄用真力,我和至光道長會扶你走。這就出城,先脫離險境再說。」
「我不出城,不救出龍小妹……」
「龍姑娘並未落在他們手中。」
「真的?」
「那警哨指天誓日,發誓不知道龍姑娘的下落。王九功還在河對岸的大慶關。人如果擒到,警哨不可能不知道。走吧,我再托朋友全力打聽。」八方土地挽了他動身:「因此,咱們必須在城外找尋線索。真糟、說來說去該怪我,我該在從趙渡鎮返回時,立即進城打聽的,就免得今晚白跑這一趟了。」
「薄兄,這怎能怪你?」林彥拍拍八方土地架住他的手臂,長嘆一聲:「唉!一時大意,幾乎把老命送在長春宮。我以為毒龍還在後面,派在前面的人應該是些供奔走的二流人物。沒想到那些人都是可怕的高手,要不是我早一剎那發現危機而用全力制敵脫身,也許活不到現在了。」
回到八方土地的隱身處,已經是五更初正之間。八方土地取出一些食物,一面進食一面說:「救人如救火,咱們目下人手不夠,必須分開來搜尋線索、請至光道長負責以西一帶地區;林兄往東;兄弟向南行,到新市鎮多找幾個朋友全力追查。兩位意下如何?」
「也好。」林彥點頭同意,他比任何人都焦急,心懸龍姑娘安危、食不甘味。
「那就這樣決定好了。」八方土地說:「巳牌正,不管有無消息,大家在此見面,如何?」
「天亮以後,走狗們可能出城追查,大家小心謹慎。」至光行前鄭重叮嚀。
八方土地最後動身,踏著晨曦到了新市鎮,在鎮東一家小屋前發出一聲雞鳴,立即引起一陣雞鳴犬吠。片刻,大門開處,踱出一個赤著上身的壯漢,亮開大嗓門叫:「誰呀?天還沒亮呢。」
「東方發白了,沒錯吧?懶骨頭,剛在暖被窩裡爬起來的?」
八方土地現身說,急步走近。「哦!老薄,這麼早?一定有事。」壯漢站在門外說……
「不錯,有事,無事就不能來?」。
「老薄。何必貧嘴?你…」
「來。有事找你商量。」
「八方土地拉了壯漢便走。到了偏僻處放低聲音:「走狗們來到咱們縣城的事,大概你已經知道了。我向你打聽一些.消息。」
「什麼消息?」
.「其一,西鄉一帶,有一群男女囚禁村民,偽裝土著誘騙陌生的外地客,這些人是何來路?其二,他們擒走了一位小姑娘,可否有人看到帶往何處去了?其三,帶走小姑娘的,是兩個女人……」
「呵呵!你問對人了。」壯漢說:「我不但看到那位小姑娘被帶走,更發現了李大牛一家六口的屍體,被埋在屋后的淺溝里;當然是在他們撤走後才敢去看結果。」
「妙極了,你看到……」
「那群男女都經過化裝易容,來路不明,我也不敢去打聽,但我知道他們躲在漢高帝廟。我想,那三個老廟祝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那些傢伙滅口的手段是十分殘忍的,而且做得十分徹底。」
「那是多久以前發生的事?」縣「昨天上午。」
「謝謝你,請替我留心些。」八方土地急急地說,扭頭撒腿就跑。
一口氣趕回藏身處,林彥已離開快一個時辰了。這時是辰牌正未之間,距巳牌正還有半個時辰加兩刻。八方土地等不及了,匆匆向南面的荒野走,希望在半途碰上林彥,或者乾脆冒險到漢高帝廟探道。為朋友兩肋插刀,八方土地是個了不起的熱心好漢。
算時辰,林彥也該動身往回走了,從藏身處向東走,約五六里便是漢高帝廟。
八方土地是本地人,打扮與本地的莊稼漢完全相同,身上不帶兵刃,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遠出三裡外,進入一座位於坡下的樹林。前面五六丈外的一株大樹后,突然踱出一個青袍中年人,一雙三角眼透出陣陣令人心悸的寒光。薄嘴唇形成的線條紋路。更是令人不寒而慄。腰帶上插了一隻尺八囊,垂下一穗紫色流蘇。
「一大早在野地里奔走,汗流使背,你有急事嗎?」中年人攔住去路問,嗓音低沉,聲不大但直震耳膜。
八方土地吃了一驚,止步定心神,訝然問。「大爺,你……
你有事?」
「我在問你呢!」中年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八方土地情不自禁打一冷戰.被對方那令人心寒的冷厲眼神鎮住,退了兩步說:「小可要……要到前面的柳……柳村。」
漢高帝廟在柳村,附近五里內沒有其他的村落。中年入不放過他眼神的任何變化,背著手問:「有什麼事?你姓什名誰?家住何處?」
一連冒出三個問題,逼得好緊。八方土地是個老江湖,鎮定地答:「去找徐家老七,商量完糧成數的事,今年完糧,我家負擔不了那麼多。小的姓張……
「不姓薄?」右方五丈外樹上有人介面。
他大吃一驚,扭頭一看。不由臉色大變,心中一涼。那是本縣的巡檢大人郝良深,一個如糧似虎的貪瀆小官,專管地頭蛇與敲詐大戶的害群之馬。
郝巡檢並未穿官服,著便裝佩了單刀,跳下樹抱肘而立,向中年人說:「程前輩,他就是本城頗有名氣的地棍,八方土地薄播」
「哦!他的消息一定很靈通了。」中年人冷冷地說。
「不錯,不然怎會有八方土地的綽號?」郝巡檢恭順地答。
「找他討消息大概錯不了,去問他。」
「是。」郝巡檢欠身應諾,轉向八方土地:「欽犯刺客林彥一男一女,昨天上午經過此地、女的失了蹤,男的昨晚可能在城裡鬧事,你不要說不知道吧?本官已找到代步的兩匹坐騎,人必定藏在這附近,你應該知道。」
左後方的大樹后,又出現一個佩劍的三角瞼中年人,用沙啞的嗓音說:「他不但知道,而且可能與刺客林彥有關,不然他豈會用假姓名騙人?在下用九陰搜脈手法替他開開竅,他就會乖乖招供了。」
八方土地把心一橫,要來的終須會來,是禍躲不過;不管他是否承認,這條老命同樣保不住,對方殺人滅口的手段太惡毒,連村民的老少婦孺也不放過,他怎能寄望對方大發慈悲?」
「在下不屑與你們這些人性已失的人打交道。」他勇敢地說,轉身急奔。
「好小子!你敢跑?」後面草叢中人影暴起。劈面攔住了。
他臨危拚命,大喝一聲,仍保持快速沖勢。向阻路的人撞去,近身時一掌登出,現龍掌火候不差。
擋路的人冷停一聲,身形略閃,左掌一翻,五指倏張倏合、用「金絲纏腕」破招擒人。
他知道對方厲害,但已存了拚死的決心,不收招用膝突然進攻,對方搭住了他的右手脈門的瞬間,他已撞入對方懷中,「砰」一聲響,右膝以千鈞力道擊中對方的下陰要害。他的右腕也「咔」的一聲腕骨碎裂。
「砰匍!」兩人跌成一團。
不等他挺身站起逃命,突然背心穴一麻。一渾身一震,僵了。
「我完了!」他絕望地暗叫。
接著是徹骨奇痛君臨,極端痛楚的浪潮淹沒了他,身上每一條肌肉皆在收縮。繃緊,五臟六腑內像有千千萬萬隻蟲蟻,在一寸一分殘酷地咬嚙、蠶食。
「呵……」他發出極端痛苦的凄厲狂叫。
「人藏在何處?快說!快……說……」刺耳的嗓音耳膜內震鳴。」
「在天底……底下,人……人間……世……」他拼全力大叫。血,從口中一陣陣湧出。
「再加一分勁。」有人冷酷地叱,是程前輩。
按在丹田和背後命門上的手,所發的刻骨銘心冷流在逐。
漸加強。
他終於承受不住了,大叫一聲驀爾昏厥,氣息突然斷絕。
「糟!他死了。」用九陰搜脈手法折磨他的人訝然叫:「這傢伙已存了必死之念,突然放棄抗拒,一口氣接不上,生機突然斷絕……」
「該死的!你怎麼不小心?」程前輩跌腳叫。
「是你要加勁的……」
「把他的頭帶回去……咦!什麼人?」
一個快速的身影,正以駭人的奇速穿林而來。是林彥,看到了被吊在橫枝上的八方土地,更看到了五個兇手。
「刺客林彥!」郝巡檢欣然大叫:「他送死來了。」
林彥在三丈外止步,虎目中殺機怒涌,一聲龍吟,冷劍虹出鞘,用似乎來自天外的聲音問:「你們殺了他?」
郝巡檢向外退,程前輩與三名同伴站成四方陣,每人相距約四步,四雙怪眼冷電四射。
程前輩首先從皮囊中拔出一枝烏光閃閃的尺八魁星筆;另一名年約花甲的人,則撤下一柄尺八皤龍護手鉤;三角臉中年人拔劍立下門戶;最後一個梳道髻的人,手上的怪兵刃是一面黑一面白,不知是何物織造的尺八陰陽扇。四人冷然屹立,等候他衝上。
「你上吧,敢闖老夫的四絕陣嗎?」程前輩獰笑著說:「你,年輕、驃悍、勇敢、狂劍的門人,功臻化境的高手,老夫承認你是了不起的年輕武林奇絕。高手中的高手,殺了江湖客與十一道的可怕人物,所以不願與你一比一生死相決。」
林彥暴怒的神色突然鬆弛下來了。徐徐升起劍尖。一步步向前接近。
「我去叫人來、」郝巡檢在四五丈外說,突然轉身狂奔。只奔出五六步,前面草叢中飛起一道電虹。
「不要殺我……」郝巡檢狂叫:「我……我是奉命行事,公務在身……」
一個戴頭罩僅露出雙目的綠衣女郎.迎面截住了郝巡檢,鋒利的劍尖,抵在郝巡檢的胸口,目光卻落在林彥身上,用奇異的嗓音說:「林彥,千萬不可入陣,他們是大名鼎鼎的巴山四毒,四種兵刃皆暗藏毒物,連那把劍的前段劍身都是中空的,可從鋒尖的小孔中噴出見血封喉的毒計,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也難逃四種奇毒的合擊。」。
林彥本已接近至丈二左右,聞聲疾退八尺。
姓程的見毒計被人叫破,心中一急,頓忘利害,一聲冷叱,閃電似的撲上,魁星筆向前一伸……
「打!」林彥低叱,左手一揚。電芒破空而飛,恍若電光一閃,快得令人肉眼難辨。姓程的沖勢兇猛,雙方相距已不足八尺,即使看清了暗器。也無法閃避應變了。他用扁針克敵,針出手順勢向右仆倒,著地滾出丈外,然後回滾半匝一躍而起,左手再次向前一拂,電芒一閃即逝。
這瞬間,變化連綿不絕。扁針貫人姓程的丹田要害;魁星筆射出三枚淬毒的牛毛針;從另一面撲來的人,蟠龍護手鉤的鉤柄秘孔,噴出一枚絕脈問心針,射在林彥先前仆倒的地方,卻被林彥千鈞一髮中滾離險境,兩種歹毒的暗器皆勞而無功。
林彥躍起的剎那間,打出的第二枚扁外速度更為驚人,令人肉眼難辨,奇准地擊中隨後撲來的那位使用陰陽扇的人,射中右膝鋒尖透骨而過,力道駭人聽聞。
四個人倒了兩個,其中一個丹田被擊中。扁針透後背穿透三寸。內腑已損。如不急救老命難保。右膝被毀的人挫倒在地,一聲厲叫,陰陽扇脫手擲出,扇劃出一道快速的光弧,折向西飛襲林彥的左脅背。
「啪」一聲暴響,林彥的冷虹劍震碎了陰陽扇,徐徐向左繞走,向想撲上卻又心虛膽怯的兩人說:「在下對付群毆的暗器多得很,你們即使想逃命,也來不及了,準備接林某的暗器吧,不然就是丟掉兵刃投降。四絕陣已不可待了。」
「殺了他們之後,還有我這一關你過不了。」蒙面綠衣女郎陰森森地說,劍尖向前一送,無情地貫入郝巡檢的咽喉,眼中毫無表情,冷酷得令人心中發毛。
三角瞼中年人持毒劍的手在發抖,突然暴起飛退。
「打!」林彥沉叱,制錢破空飛射。
中年人只看到淡淡的錢影,以為是一枚金錢鏢,平常得很,身形快速地飛退、毒劍振出一朵劍花,一面運護體神功自衛。一面用劍擊毀射來的飛錢。
可是,飛錢不是一枚,而是兩枚並含彈出,距離三尺左右,一枚突然落後半尺,變成一前一後連珠飛射。
「叮!」毒劍擊碎了第一枚飛錢,第二枚卻從空隙中后至,一鍥而入。護體神功阻不住林彥雙飛錢的真力,毫無阻滯地沒入中年人的右肋_同一瞬間,最後一人的幡龍護手鉤從側方攻到,鉤的弧形頂端噴出一陣暴雨似的灰褐色毒汁,遠及丈外腥臭觸鼻,像..撤出一張漁網,要罩林彥這條大魚。
_林彥已先一剎那折向急縱、以背向敵。似乎有意讓對方認為有機可乘,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膽襲擊,而在折向的瞬間,左手已向後扔出一枚扁針,扔的勁道比向前發射要強了一倍以上,速度可想而知,快得肉眼幾乎已無法看到針影了。而在發射的前一剎那,他先發出打的叱喝聲。
毒汁追不上他,他縱掠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前噴毒汁的人,卻被扁針射中左肺,從期門穴外側半寸左右深入胸腔。
叱喝聲與扁針同時到達,任何高手也難逃大劫。
變化太快了,發動與結束在剎那間完成。前兩個人剛倒下仍在掙扎,后兩人接著叫號著躺下了。
蒙面綠衣女郎的眼中,流露出明顯的驚容。語音也透露出不安的感情:「你發射暗器的手法,神乎其技,發則必中,避無可避。閣下,你我將有一場生死存亡機會均等的決鬥,因為我也要用暗器來對付你。」
林彥逼近至對方身前丈二左右,神色莊嚴地說:「姑娘,你揭破巴山四毒的身份,可知你決不是梁剝皮的走狗,在下可以肯定地說,你我的決鬥是無此必要的。姑娘如肯高抬貴手不管這檔子閑事,在下深感盛情。
「那是不可能的。」蒙面綠衣女冷酷地說,冷然撤劍。
「為什麼?」他訝然問。」
「因為你我之間,已有了無可避免的利害衝突。」
「姑娘能不能進一步說明,看是否此中另有誤會?」
「沒有說明的必要。」蒙面綠衣女郎態度堅決:「你如果不死,必將危害到我的親人,因此,你我必須有一個離開世間,無可商量,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你準備了。」
「姑娘,你如果堅決不加說明,在下不會再求你。」他凜然地說:「在下的女伴被人擒走,救人如救火、你已經耽誤了在不少工夫,因此,你不能怨我手下不留情。你說過要用暗器對付我。」」
「不惜,因為我已經知道你的劍術神乎其神,霸道絕倫,比狂劍更高明百倍,天下間罕有敵手,所以……」
蒙面女郎話未完,長劍向前一漲一陣陰柔的劍氣如怒濤翻湧,三道肉眼難辨的細小紫芒隨封電射而出,成三角形射向他的左側,似乎射偏了。
雙方相距僅丈二左右,劍拂出距離便拉近了五尺以上。詭異的劍氣似乎隱含無可抗拒的拉力與推引力。將他的身軀迫得不由自主向左移位。這是說,神奇的力道潛勁,逼得他不得不迎向三道閃電般快捷的紫芒。
千手神魔的得意門人,果然不同凡響。他身形隨對方的劍氣奇異吸引力左移、扭轉、換位,不但輕易地擺脫劍氣的吸引力,而且一旋之下。右手劍輕靈地一科,左手一枚飛錢已從劍氣的空隙中斜飛鍥入。
迴旋折向飛行的紫芒,不可思議地隨著他的劍勢被向外引出,擦劍身而過翩然下墜。同一瞬間。飛錢卻扭曲著連閃三次方位,嗤一聲銳嘯,速度被對方急收的劍氣所吸引,似乎突然增加了三倍,已看不見淡淡的錢影,從女郎的右外肩掠過,突然走弧形折向,一聲擊破護身真氣的異嘯傳出,飛錢沒入女郎左肩背的風鳳穴。
「哎……」女郎驚叫、斜掠丈外,腳下大亂,用千斤墜身法也穩不住身形,再退了四步方踉蹌站穩,劍徐徐下垂,眼中有恐怖的表情。
他用劍挑起一枚紫灰色的兩寸八分細小弧形扁針,左手一伸托住了落下的針冷笑道:
「針有倒刺,這是歹毒無比的迴風逆水行舟問心針,你是四川涪江一代老魅陰魅江瑤的門人,你……」
「你用不可測的神奇力道,雙飛錢以大周天手法傷我。」女郎驚怖地一步步後退。「天下間能用大周天手法馭使飛錢的人,只有一個千手神魔,你……」
「你得死!陰魅江瑤老妖婦血腥滿手。」他厲聲說:「我與你素不相識,並無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竟用這種入體便一循血攻心的惡毒暗器對付我……」
女郎突然斜躍兩丈,如飛而遁。
他不能追,丟掉針掠向八方土地,將人解下,撫著已僵了的八方土地慘然痛苦地叫:
「薄兄,生死見交情,西嶽狂客杜前輩有你這種朋友,陝西被虐殺的父老兄弟九泉瞑目.我林彥也將一輩子記得你這份情義。」
他將巴山四毒拖進,放置在屍體四周。四毒已氣息奄奄,已完全失去抵抗力。
「我要口供。」他一字一吐,木無表情,冷虹劍輕拂,似乎他面對的四個人是待宰的羊。
「招……招了口供,我……我們能……能活吧?」四毒的老大虛脫地問。
「不能.你們得替薄兄陪葬。」他冷酷地說。
「那……你得……得不到口供。」
「那麼,在下要用比九陰搜脈更歹毒的手法來折磨你們。
我看了薄兄的死狀,猜想你們必是用九陰搜脈手法逼死他的,是嗎?」
「這……」
「你們看過梁剝皮如何處死無辜百姓嗎?」」
「這………」
「我要一寸一寸地剝你們。」他獰笑著說。劍尖徐降,左手撕毀老大的胸襟,劍尖不徐不疾劃在右胸近乳處,劃出一寸見方的創口,鮮血泉涌。他左手食指拇指捏起皮膚:「忍著些,閣下,我要慢慢地拔起這一寸皮來。」
「啊……」厲號聲驚心動魄。
不遠處的茂林深處,兩個人影循聲飛掠而來。
「龍姑娘被囚在何處?招!」他冷然問,劍尖開始划割另一寸皮膚。
「殺了我吧!求你!」四毒的老大凄厲地狂叫:「我……我八_不知……道」
驀地,驚喜的叫聲及時傳到:「大哥!」
另一個熟悉的叫聲也同時到達:「林大哥!」
他狂喜地收了劍,淚下如雨向奔來的兩個人影迎去,張開雙臂,忘形地將兩人用力地抱住,喃喃地、喜極而泣,動情地低喚:「小妹!小妹!蕭姑娘……」
「大哥,是蕭姐姐救了我。」龍姑娘也流著淚說:「我落在千面狐師徒手中,要不是王九功不在河東,我恐怕已見不到你了,大哥」
林彥一怔,千面狐不是在巫山吧?怎會跑到此地做王九功的爪牙?他鬆開擁抱,握住蕭婷婷的一雙縴手,欣然說:「蕭姑娘,謝謝你,請接受我的衷心感激,你……」
蕭婷婷的臉紅得像是一樹紅山茶,羞赧地抽回右手,取腰帕情意綿綿地輕拭他腮邊的淚水,柔聲說:「林大哥,英雄有淚不輕彈,你關切龍小妹的真摯感情,真令人羨慕。你不再孤單,請接受我的幫助,今後我要伴在你身邊,赴湯蹈火……」
「蕭姑娘,你……」他急急介面。
「如果你矯情拒絕我,我……我走,我……」蕭婷婷盈盈若涕,眼圈紅紅無限幽怨地說。
「蕭始……」
「我叫婷婷。」
「婷婷,伯父母……」
「這你不必耽心。大哥,你答應我了?」婷婷滿懷希冀地一問,含淚笑了。
「好,我答應你。但我對你有責任,以後一切行動,你必須聽我的,好嗎?」
「那是當然。大哥,不論是經驗、閱歷、藝業,你都足以令我心折。」婷婷欣然地說。
那雙令人想做夢的秋水明眸,深情地注視著他的脖子:「我……我聽你的話。」
他突覺心潮一陣洶湧,依稀,他從這雙動人的大眼中,想起一些似乎並不太遙遠的往事,從塵封的記憶中,找出一位似曾相識如夢似真的亭亭麗影。可是,腦海中的靈光一現即隱,四毒的老大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也打斷了他腦海中湧起的模糊影像。
「這些是什麼人?」龍姑娘指著巴山四毒問。、他將遇上八方土地,夜襲長春宮救人的經過簡要地說了,最後說:「我來得太晚,未能及時搶救薄兄。我猜想這幾個走狗,定然是逼薄兄要口供,用九陰搜脈惡毒手法把薄兄折磨死的,他們必須償命。」
「那……大哥打算……」
「殺了他們,我帶薄兄的靈骸,去找至光道長設法處理,現在已用不著向他們要口供了。」
蕭婷婷在林彥處死四毒時避在一旁,目光無意中落在地面上的迴風逆水行舟問心針上,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用發抖的手抬起一枚針,用驚惶的顫聲脫口叫:「咦!她……」
「蕭姐姐,怎麼了?」不遠處的龍姑娘訝然問。
「這……這枚怪針……」婷婷魂不守舍地說。
「是一個蒙面綠衣女人的。」林彥在不遠處介面:「她用三枚針襲擊,反而被我用……」
「你把她怎樣了?」婷婷吃驚地急問。
「事先不知道她用這種惡毒暗器來對付我,所以僅用飛錢一擊傷了她的背部,輕傷而已,她走掉了。如果我早一剎那看出這種針的來歷,她難逃一死。」林彥不住搖頭,語氣不無遺憾:「陰魅江瑤已失蹤了數十年,有關她的下落人言人殊。這蒙面女人的雙目依然年輕.當然不是陰魅本人。怪的是她為何要硬指我危害到她的親人?委實令人百思莫解,迄今我仍然猜不出她話中的含義呢!」
「這一來,我們今後恐將多事了。」蕭婷婷惶然自語:「她以為一定可以穩操勝算的,沒想到依然失算,她不會幫助我關心我了,這世間,再沒有真誠地愛護我的人了,天哪!我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蕭姐姐;你自言自語,在說些什麼?」龍姑娘關切地問,不安地走近:「你的臉色好蒼白,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是不是病了?」
「沒什麼,只是感到心裡亂得很。」婷婷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替四毒掘屍穴的林彥身上。「小妹你去叫大哥不要費神了,走狗們會找來善後的,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險地,對不對?」
「對,我去告訴大哥,此地不宜久留。」
半個時辰之後,至光老道領著他們越野向東奔。老道一面走,一面說:「林施主,貧道只能帶你們到河邊,至於該從何處可以平安過河,貧道便一無所知了,「這一帶只有八方土地熟悉,他死了,貧道無能為力。如果施主願意稍晚一兩天,貧道或許可以找到他的朋友帶你們渡河。」
「時不我留,大批走狗已經到達,多等一天,便多十倍兇險,不能等。」林彥堅決拒絕,不由失聲長嘆:「薄兄是受到西嶽狂客直接派人傳示的人,義字當頭,不惜一死以全道義,他的朋友只是本地的一些小人物,怎敢甘冒大不違挺身相助?
我想,本地的一些有頭有臉人物,恐怕已經被走狗們嚴密監視了。」
「大哥,你真的要離開陝西?」蕭婷婷問,眼中有太多的疑雲,也有掩抑不住的興奮。
「暫時離開,走得愈遠愈好」林彥信回答。他不能當著至光老道的面,把計策告訴婷婷,以防萬一至光老道落在走狗手中,影響大局。
「對,走得愈遠愈好。」婷婷喃喃地說。
這次龍姑娘就在一旁,察覺到婷婷的神色有異,敏感地似乎發覺了些什麼,但並未有所表示,僅用困惑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偷偷揣度婷婷的異常反應。
至光老道地形熟,東繞西轉,不久,便在一處小河口的陡坡上樹叢止步,說:「到了,前面就是大河。」
三人舉目遠眺,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居高臨下,數十里河灘一覽無遺。對岸四十餘裡外,一線東岸,隱約出現在雲煙映掩中,村落城鎮隱約可辨。而遼闊的河床中,滿目蒼涼;一片蕭條景況,除了及肩野草與間或三五株枯樹之外,黃土連綿形如大漠。東岸二十里河床人獸絕跡,一望無涯全是連天衰草:中間十餘里寬的河面,洪流滾滾濁浪洶湧。河西也有將近十里的河床,景況同樣凄涼死寂。河面兩側約有兩三里寬的泥濘地帶,時屆秋汛末期,泥漿到底有多深,誰也不知道。沒有船,怎能飛渡十餘里洪流洶湧的河面?兩岸共有三十里的乾涸河岸,其中可能有浮沙泥淖,而且一無遮掩,如何過去?晚間不能行走。掉進泥淖一切都完了。白天如果.被走狗發現,簡直是死路一條,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至光老道用手向上游一指,說:「看到十裡外的河心嗎?
那一星船影就是鐵牛渡的渡船,對岸那樹叢中隱約可見的樓閣,就是大慶關,二十餘年前還是陝西同州的關隘,目前是山西蒲州的屬地了,大河改道,把這一帶沖成四十里寬的河道,河西變成了河東。下游十餘里是三河口,河有渡船,也許可以找到船隻偷渡至對岸的風陵渡。」
「老天!這怎麼能過去?」林彥搖頭苦笑。
「據貧道所知,唯一的道路是走鐵牛渡到大慶關。」
「可是,兩岸大兵雲集,高手遍布……」
「所以貧道建議施主稍候一些時日。」
「這……上游可有渡口?」
「渡口是不少,但河岸兩側的地勢都差不多,你們根本不需考慮渡船的事,貧道深信封鎖渡口沿河戒備的急報,已經傳遍大河兩岸了。」
「有沒有過河的橋樑?」
「沒有。河道未改之前,大慶關前的蒲律橋是大河上千百年來唯一的浮橋;河改道橋毀,再也沒有橋樑了。」至光老道又向上游一指:「看到東岸河床上空的煙塵吧?那裡一定有馬隊騎軍在布防,所以施主如果走鐵牛渡,後果不堪設想。」
林彥仔細用目光察看渡口的情景,相距在十裡外,仍可看到渡口的人影,旅客像蟻隊一般,魚貫步行經過河灘的道路,在烈日下一無遮掩,蝟集在渡口等候渡船。不時可看到一些細小的人影,散處在河床三里方圓的草叢中巡走,不用猜也知道是擔任搜索盤查的走狗。
「上游龍門附近可能在下雨。」至光老道說。「著河水的情形,雨並不大。如果碰上暴雨,頃刻間河面暴漲,旅客就得聽天由命了,十餘里的河面,片刻間便可變成四十里寬的大河,旅客除了變魚之外,難逃大劫,誰也不可能在片刻間逃出二十里的河床。」』「我聽說過龍門渡、」林彥說。
「龍門渡如果也封鎖了,過不去的。不錯,大河那一段寬不足百尺,但水勢兇險萬分,勢如覆盆一瀉十餘里,在船上一弄手腳,萬無幸理。」
林彥想起在新豐鎮遇襲,覓船強渡渭河的事,便向兩位姑娘說:「兩位小妹,我們分向上下游尋找渡河的器具,半個時辰后務必回到此地會合。」
「附近或許會有走狗前來巡邏,諸位施主務必小心為上。」
至光老道說:「貧道在此地看護祖師爺的仙跡,少在外界走動。
想協助亦力不從心,施主務清見諒。如無要事,貧道該告辭了。」
「道長冒萬險襄助,小可深感盛情,容圖后報。」林彥誠懇地施禮相送。
送走了至光,三人分頭尋找渡河器具。林彥向上遊走,龍姑娘向下遊動身,婷婷則向西找尋村落,看是否可以找到船隻。
婷婷地頭不熟。她看準西北角幾株高大的白楊,那兒想必有村落,這一帶的村頭村尾,幾乎皆生長著那種巨人似的巨樹。
走不了百十步,前面的樹林中綠影一閃,蒙面綠衣女郎突然現身攔住去路。
「姨!你……」婷婷又驚又喜地叫,向前急奔:「姨,傷不要緊吧?」
「他將用飛錢傷我的事對你說了?」蒙面女郎冷然問。
「是的,姨……」
「孩子,你知道你目下的處境嗎?」
「這……婉兒不知道……」
「你逃出澄心閣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同時,你爹已查出你與林彥交往的風聲。孩子,你已經不能回去了。」
「哎呀!這……姨,婉兒該……該怎辦?」婷婷無比焦灼,臉色變得蒼白:「我爹他……」
「他會毫不遲疑地殺死你,我已經看過他憤怒的嘴臉了。
你從沒有獲得他的愛和關注,他關心的只有兩件事。如何保全和增加所擁有的一切,與如何讓他那寶貝兒子光大門楣。依我看來,兩件事他都會落空,路走錯了。」
「姨,我去求娘……」
「你娘這次無法幫助你,她在你爹的心目中份量不重。你爹對天下的女人看法是一樣的,女人永遠該做男人的奴婢,與一件衣服一把兵刃一樣,用過了就丟。」
「那……婉兒該……」
「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找機會殺掉你心愛的人,你爹就會原諒你。」蒙面女郎語氣抖切酸楚,眼中淚光閃爍:「一是隨心愛的人遠走高飛,天涯海角愈遠愈好。」
「姨,婉兒不……不能……」
「孩子,那小夥子是個值得你深愛的、可以依靠的人。」
「哦!姨,你……你不恨他?」。
「恨什麼呢?我用問心針襲擊他在先,他已經手下留情。
我對他不無虧欠。他的藝業和膽識風度,的確大出姨意料之外。孩子,切不可往北走,本宮的人在北面埋伏。」
「姨是說……」
「你不希望你爹娘發生意外吧?」
「婉地不明白……」
「你爹娘自以為有了萬全準備,但依我估計,他們取勝的機會決不超過三成。依小夥子襲擊巴山四毒的情形看來,他不會與大批攔截的人逞匹夫之勇肉搏,他的暗器神乎其神,想進身攻擊他的人機會微乎其微,他不會坐等本宮的人圍攻。在上林苑他中伏,我看到他施展迅雷疾風石破天驚的可怖一擊,突然間擊潰了四孤三魂與虎面鳩婆八方聚力一擊。你爹娘如果和他決鬥,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線生機。
「這……」
「相信我,孩子,姨不是長他人志氣,如果衝突無法避免,本宮的人,最少有大半的人見不到明晨的旭日初升,你希望這種情勢發生嗎?」
「姨,我……我寧可死……」
「孩子,我不能替你抉擇,你必須自己選擇該走的道路。」
「但願我能說服他遠走高飛,也許……」
「禍福無門,惟人自招,這得由你自己下決定,以免怨天尤人。姨無權決定你的生死,不能替你選擇痛苦與快樂。我該走了。記住,避開關南的埋伏區。祝福你,孩子。」
蒙面女郎走了。婷婷伏在地,哭泣著合掌向天祝禱。
同一期間,林彥在上游兩三里碰上了意外。
向北可到大慶新關鐵牛渡口,他當然知道有危險,先在草叢中藏好包裹,用市卷了冷虹劍,沿河岸小心翼翼北行,希望能找到備有舟船木筏的人家。
遠出三里地,發現一間孤零零的農舍,門外的大槐樹下。
坐著一個老村夫,正聚精會神地在編製草鞋,用心地將一根根稻草垛得整整齊齊,一束束地慢慢扎妥,是那麼專心,因此有人接近仍然毫無所覺。
林彥到了老農身側,含笑施禮:「老丈請了,請問這裡是何處地面,附近可有村落嗎?」
「往西兩里地,就是白茅溝張家。」老農信口答,上了年紀的人,大概都有些兒懶散,對外界的反應毫不熱烈:老漢是張家的老長工,看守著濱河的這一片高粱地。
「往北是何處?」
「七八裡外就是新關。」
「哦!那些人是貴地的人嗎?」他向北面一指。
三個穿青直綴村夫打扮的人,正沿坡岸的小徑向這兒接近,有說有笑像在話家常。
「他們是今早從北面來的人,在老漢這裡呆了好半天,大概是邀人回來了。」
他在村旁席地坐下,裹了的劍擱在身後。他知道,這一帶是不易找到船筏的,信口問:
「老丈,這裡能過河嗎?小可是說,用木筏過河。」
「過河?哥兒,你是說來玩的?」老農抬頭注視著他,目光中有驚訝:「你不知道私渡是要充軍流放的?誰敢私造木筏呢?哦!哥兒是想偷渡?」
「有此打算。」
「呵呵!那就到村子里去找幾個陶瓮,千百年前韓信的大軍出晉,就是利用浮罌渡河的,地點是上游韓城的少梁渡,也稱浮罌渡。怎麼?要逃?能逃,還是逃的好。」
「能丟得開放得下,當然逃。」他信口答,目光落在逐漸走近的三個人。心中一動。
三個人中,一個是老相好,化了裝的內堂大總管一劍三絕楊威。另兩人是年約花甲,氣概不凡老當益壯的佩劍人,像貌差不多,一看便知是雙胞兄弟。
「解州江湖世家羅氏雙豪。」他心中略緊,「這兩個江湖道上聲譽頗隆的名宿,怎麼與陝西的走狗勾搭上了?」
他移至樹后,先迴避迴避。
老農埋頭工作,無動於衷。
三個人徐徐向農舍接近,一劍三絕清晰的語音入耳:「羅前輩,此事千真萬確,姓林的小輩的確是為了詐財而來,第一次硬闖欽差府,放出口風要勒索欽差黃金萬兩,因此敝上不得了宣稱以白銀一萬兩買他的頭。對付勒索者,唯一的對策是以毒攻毒,用錢來買他的命。
老實說,那小子並非為行俠而來,他勒索了不少人了,兩位前輩可以前往西安打聽打聽。他不但公然勒索,而且公然搶劫,石和尚、神劍孫立、江南四霸天、凌波燕……哪一位不是被搶得焦頭爛額?兩位前輩如果能代表山西群雄同除此僚,晚輩負責向欽差請示,加發賞銀五千兩。兩位請小留片刻,統領所派的代表不久便可到來相晤了。」
三個傢伙站在門外交談,只可看到樹下的老農,看不見村后的林彥,樹大有三人合圍,掩藏一個人十分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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