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次日,李慕白把他那匹馬托店家賣了,就由元豐棧搬到法明手去住。沒事時就在院中練習寶劍,心中慚漸暢快,不似以前那樣頹廢了。
過了兩天,這天就到東四三條去看德嘯峰。德嘯峰臂上的傷請了醫生調治,買了貴重的葯敷上,再過些日子也就快好了。二人在客廳里談了半大,德嘯峰就說:「兄弟,我猜的怎麼樣?果然咱們在南下窪子銀花槍馮隆打架的事叫瘦彌陀黃驥北知道了。昨天他飭來一個劉七爺,跟我說,黃驥北要見見你!」李慕白微笑道:「這沒有甚麼,我就見見他。」德嘯峰搖頭嘆息說:「你見他幹甚麼?他那個人勢力天,得罪不得!」李慕白冷笑道:「想他一個做買賣的人,還能有多大勢力?」
德嘯峰直著眼問說:「甚麼?你以為做買賣的人就沒有甚麼大勢力嗎?你打聽打聽去,前門外胖盧三,一個人開著大家大字型大小的錢莊,就是王公貝勒見他也得笑臉相迎;東北城,頭一個有錢的人就得數黃驥北,你問問,哪個府里不欠他幾千兩銀子的帳?」李慕白冷笑道:「這樣說,有錢就有勢力了?」德嘯峰說:「那是自然,在北京城不講究胳臂粗,拳腳好,只講究有錢。縱使瘦彌陀的武藝不如你,可是比你有錢,他能花出錢來與你做對!」
李慕白聽了,覺得這些話太不入耳,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冷笑。德嘯峰也曉得李慕白心中不服氣,便和婉著勸他說:「現在你已然得罪了賽呂布魏鳳翔和金刀馮茂,這兩個江湖上的霸王,他們決不能甘休,以後一定要找你麻煩來。何況黃驥北又要會一會你,邱廣超還不知怎麼樣?這四個人實在夠你辦的。有我在這裡,咱們兩人彼此商量看對付他們,總還好些;下月我就許走,到東陵辦皇差去,至少也許一個月才能回來。你一個人在這裡,街面上又不熱,他們要暗算你,你都不曉得,所以我勸你在此時,鋒芒不要太露。等我由東陵回來,咱們再想法子,或者請出朋友來給說合,或者就索性比武,見個高低!」
李慕白聽德嘯峰這樣絮絮不休地說著,心中十分不耐煩;只是微微地點頭,不同他辯論。直談到晚間,李慕白在德嘯峰家吃了晚飯,到點上燈時,李慕白牙告辭走去-
暌沽赭棧晗香褥枕庵堂試武拳打瘦彌陀李慕白一個人出了東四三條的西口,順著大街往南走。這時天上黑雲如墨,一顆星星也沒有,隱隱聞得天空雷聲,街上的行人車馬都快走疾馳,恐怕被雨淋著。李慕白卻雇上一輛往南城去的車往韓家潭去。
到了寶華班門首下了車,那雨已然下得很大了。李慕白進了門,毛伙喊了一聲,李慕白就上了樓。只見纖娘屋子只是裡間燈光,外屋卻是很暗。李慕白到了屋門前,故意把腳步放重些,只聽纖娘母女正在屋裡談話。
李慕白隔著帘子向裡面叫道:「纖娘!」裡屋謝老媽媽問道:「是誰呀?」又聽纖娘的聲音說:「大概是李老爺來了。」謝老媽媽持著燈,到外屋來。此時李慕白已進屋來,謝老媽媽迎面笑著說:「真是李老爺來了!」李慕白笑了笑,因見纖娘沒迎出來,他就到了裡屋。只見纖娘坐在床沿上,見李慕白進來,並不起身,臉上似帶幽怨之色。斜著眼睛看了看李慕白,說:「李老爺,你還上我們這兒來呀?我還當是你作外官去了?」李慕白笑道:「作外官?我這輩子甚麼官也作不了啊!」就在杌凳兒坐下,謝老媽媽給倒過一杯茶來。
這時窗外的雨聲淅瀝,下得更緊;雷聲依舊像轆聲似地響著。李慕白向纖娘笑著說:「你別怪我,這兩天我實在忙得厲害;一來是我搬家,二來是德五爺要我給他辦點事。」說話時看了看纖娘的芳容,似乎帶著點笑色了。李慕白就又說:「我有三天沒來了,就真彷彿有三個月似的,心裡總不安,所以今天雖然下著雨,我也抓工夫來了。」
纖娘聽到這裡,不禁嫣然微笑,帶著一種濃情蜜意,向李慕白問道:「你今天既是抓著工夫來的,一定又很趕忙著走呀?」李慕白搖頭說:「不,我現在沒事了。家也搬了,朋友要我辨的事也都完了,以後就可以天天來了。」說到這裡,心裡覺得說錯了。哪能夠天天地來呀?纖娘聽了他這話,卻很是喜歡,就笑著說:「你說天天來,我可不信。不過今天下著雨,也沒有甚麼客來,你就先別走了!」李慕白點頭說:「我不走,半夜裡我再回去都行。」纖娘笑道:「不怕李太太盤問你呀?」李慕白聽了這話,不由臉上一紅,笑著說道:「我沒告訴過你嗎?我到現在二十餘歲,還未成家,這次到北京也只是我一個人。以前住在店裡,前兩天才搬到丞相衚衕廟裡住去。」
纖娘並不知李慕白是個尚未成婚的人,如今聽他一說,彷彿有些驚訝,便問道:「李老爺,你為甚麼不娶太太呢?」本來這是李慕白唯一傷心事,旁人要提起,他心中都要難過;何況如今問他的又是這已經用情絲縛住了他的謝纖娘。當時李慕白心中一陣疼痛,真像要嘔出一口血來。勉強忍了一會,便拍著膝頭,長嘆道:「不要提了!那是我的傷心事!」-
四鍰了這話,怔了半天。李慕白恐怕纖娘錯會了意,又見謝老媽媽出屋去了,才又嘆了口氣,說:「這話我只能對你說,朋友們全不知道。我自幼便拿定了主意-非才貌好的女子不娶,所以有親友給說了幾個姑娘,我總不中意。後來我認識一位姓氟的姑娘,這位姑娘才貌雙全,她也看得起我,她的父親也待我很好。」纖娘在旁邊聽得入神,就插話道:「不會請位媒人,一說不就成了嗎?」
李慕白作著苦笑,搖頭道:「不行,不行!人家的姑娘從小時就已許配人家了!」
纖娘聽了,也不禁為之變色,用眼注視著李慕白;只見他一手靠在桌上,支著頭,彷彿有無限憂愁。纖娘覺得這位誠實又多情的人,是十分的可憐!不由眼睛有些濕潤。旁邊的李慕白此時是感慨萬端,又要向纖娘說,自己在俞姑娘之外,看見的美女子就是她。將來願設法為她脫籍,給為夫婦,自己寧可娶一個秀麗多情的娼妓,也不願娶那粗俗蠢陋的村女,但是這點總覺得不能出口。二人就相望無語,脈脈傳情。
此時窗外雷雨依然咆哮著。樓下傳來了笙歌,不知是哪個妓女在那裡唱著?聲音柔細凄慘,彷彿是風雨中的啼鴻一般。纖娘不禁凄慘地落淚,用手絹擦了擦,心裡想起一句話來,剛待向李慕白去說;忽聽她母親進屋來了,手裡又拿著一張紅紙條子。李慕白曉得一家又是哪位闊客,要叫她去;看著纖娘那可憐的樣子和外面的狂雷暴雨,心中未免氣憤。
只見謝老媽媽拿著紅紙條子,向纖娘說:「盧三老爺打發車接你來了,說是徐大人在那兒等著你呢?」纖娘皺了皺眉,說:「這麼人的雨,他們還叫我去!媽媽告訴他們,就說我今天病了,不能出去!」謝老媽媽說:「那如何使得?人家徐大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一不去,不是就把人得罪了嗎?再說徐大人若聽說你病了,一定不放心,又叫盧三老爺看你來!」
纖娘聽她母親這樣地說,她才微微嘆了一聲,站起身來,向李慕白說:「李老爺在這兒等一等,我一會兒就回來!」李慕白點頭答應,謝老媽媽見她女兒把李慕白留在這裡,自然不大高興;但又想李慕白曾送過她們幾十尺緞子,又是個常來的客,所以也不敢得罪,就說:「李老爺你可別走,要是累了,躺在床上歇歇!」李慕白搖頭說:「我不累!」當下纖娘對鏡理了理雲鬢,就跟著她母親下樓去了。
纖娘母女去后,李慕白獨自倚燈悶坐,聽外面雨聲雷響,十分煩惱。想這個地方,自己本不應常來,大丈夫也應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不知為甚麼,纖娘的芳姿柔情和那種可憐的情態,竟使自己難割難捨。想不到自己經過了俞秀蓮那場若有情而無情的因緣之後,又遇見這場孽債。自己現在依然困頓,毫無發展,將來還不知怎麼樣呢?又想:自己來到這裡幾次,都遇見那個徐大人叫她的條子,大概就是德嘯峰所說的那個徐侍郎。此人因為身有官職,恐怕御史查覺參奏,所以幾次都是把纖娘叫出去會面;可是那盧三老爺在其中又是作甚麼呢?莫非是那在南城開著六家錢莊的胖盧三嗎?由此又想:纖娘既然認識這許多貴客,她卻向我又是這樣有情,不知是其么緣故?
想了一會,覺得身體疲乏,便躺在纖娘的床上,信手拉過一個枕頭來。這枕頭是蘇漆的涼枕,有一尺多長,李慕白覺得很是沉重,便不由覺得詫異。拿過來一看,原來這個蘇漆木枕,裡面卻是空的,可以置放東西,就像匣子一樣。李慕白見沒有鎖著,未免起了好奇之心,就將枕頭套解開。打開枕頭匣蓋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裡面並沒有甚麼釵環之屬,卻是一口八十長的明亮亮的匕首。李-槳贅轄舭嚴桓歉巧希枕套系好,心中-得十分驚詫,暗想:纖娘一個作妓女的人,為什麼在枕頭中暗藏匕首,莫非她真是甚麼俠女之流么?獃獃圩想了半晌,覺嵇纖娘這個女子的行動和情態,有許多可疑之處。大概她本身必有一段傷心之事,如今墮落煙花,實非得已。她對自己又是那樣情意錦錦,或者她是知道我李慕白平素的為人,想辰委身於我,以為她解決甚麼為難的事情呼?這時窗外雨聲漸微,越發使人心中愁慘。屋中燈光搖搖照到紅紗帳上、紫羅被單上,顯出一種神秘的景象。樓下的歌聲已斷了,四下沒有甚麼喧笑言語之聲。
又待了一會,忽聽樓梯一陣響,李慕白趕緊躺在枕上,假裝睡熟。此時帘子一響,腳步聲已進到屋裡,果然是纖娘回來了。纖娘一進到裡屋,就說:「喲!李老爺睡啦!」說著就由床上揭起被來,要給李慕白蓋在身上;李慕白卻揉著眼睛慢慢坐起來說:「我才躺了一會,不知不覺就睡了!」纖娘說:「你要睡就再睡一會吧!」
李慕白站起身來,由謝老媽媽的手中接過一杯茶,一面喝著,一面笑著說:「天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說著就抖了抖衣裳,要走;卻被纖娠一手拉住。只見纖娘的芳容帶著紅暈,眼角蘊著深情,似怒似笑地向著李慕白說:「雨還沒住,街上難走極啦!你今兒真好意思回去嗎?」
李慕白被這話問得臉也紅了,就被纖娘按在椅子上坐下,嬌媚地笑著:「今兒無論如何,不許你走!」李慕白心情若醉地望著她,不由也笑了笑。此時窗外雨聲淅淅,直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晨還沒住。李慕白叫了一輛車,才回法明寺去。
從此李慕白與纖娘戀情愈深,李慕白也問過她的身世,不過她不肯詳說,只是哭泣;李慕白也知道傷心的人總怕問起心事,所以總也避免提及。李慕白本來每天必要到纖娘那裡去一趟,可是纖娘曉得他現在沒有事做,手下必沒有甚麼富餘錢,便勸他少到這裡來,二人每隔一兩天見一次面就可以了。李慕白便也依從,自己就想將來叫纖娘從良,跟自己成為夫婦。又想:表叔說給自己找的事,直到現在,一點希望也沒有,長此閑居下去,雖有朋友接濟,總非辦法。所以,一次見著德嘯峰,就說:「大哥,你在北京認識的人多,你可以給我托個人,能給我找個教拳的地方是最好。」
不想德嘯峰聽了他這話,卻只是搖頭,說道:「教拳那些事,全都是些略會武藝的人,在江湖上沒飯吃了,才幹那些事,兄弟你如何做得?尤其咱們兩人現在交了朋友,我要叫你去干那一節幾兩銀子的小事,我也沒有臉見人。現在你先別著急,一月一百、二百的銀子,哥哥還供得起你,你用錢時自管跟我說。你先這麼問住著,等我由東陵辦完皇差回來,咱們再想長久之計;我也許湊些錢,咱們開一座鏢店,比你給人家幹事受悶氣好得多!」李慕白見德嘯峰這樣說,自然也不能勉強叫他給自己找事了。
過了十幾天,德嘯峰就派槁子趕著車,把李慕白接到他家裡,德嘯峰就說:「我明天就得起身到東陵去,同行的還有我們內務府堂上的幾位。你明兒也別送我,我這回出京,多者兩個月,少者二十幾天,反正八月節以前准回來。兄弟你千萬在這兒等著我,幫助照應照應我家裡。還有一件事,咱們是已經把深州的馮家五虎得罪了,早晚那金刀馮茂必來,找咱們搗麻煩。我說一句實話,憑你的武藝,一定能把馮茂打敗;不過他認識的江湖人太多,甚麼想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得出來,咱們總還是不-惹他為是。他要來找你,你就推在我的身上,就說等我回來再理論。
「至於纖娘的事,你既有心把她接出來,作你的太太,我也很贊同。不過你還得多斟酌斟酌,因為做妓女的多半靠不住。現在聽說徐侍郎要接她出去,又有人說要跟胖盧三從良,這些話雖說都是傳聞,可是你也得謹-些。那徐侍郎和胖盧三,全都有錢有勢,咱們可惹不起他!」
李慕白聽了德嘯峰這些話,雖然心裡氣忿,不以為然。但想不必和德嘯蜂爭論,他走之後,自己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所以就含糊看答應。在德家吃了晚飯,臨走時,德嘯峰給了他一個錢莊的存摺,叫他用錢時隨便去取,李慕白就走了。次日又到德家來,門上的人就說:「我們老爺今兒一清早就走了。」李慕白就說:「若是有甚麼不認識的人,到這宅里來麻煩,你們就出城找我去!」門上的人說:「我們老爺臨走時,也囑咐過我們了,說是有甚麼事就請李大爺去。」李慕白回到廟裡。自從德嘯峰一走,偌大的北京城,更無一個朋友,寂寞時只有到纖娘那裡去談談。李慕白因為很注意那徐侍郎與胖盧三這兩個人,就問過纖娘。據纖娘說:徐侍郎是她的熟客,胖盧三不過是徐侍郎的朋友;因為徐侍郎是個作官的人,不便出入花街柳巷,所以每次只是由胖盧三把她找去,或是叫條子出去。見面的地方,有時在飯莊子,有時在胖盧三的外家。並說那個徐侍郎年有六十多歲,是個很闊的人,並且跟一位王爺最好,所以胖盧三很巴結他。李慕白又問到外面傳說纖娘要跟徐侍郎從良的話,鐵娘羞得滿臉通紅,說:「我並不願跟徐侍郎從良。徐侍郎家裡也有兩個妻,他不願再要人,這都是胖盧三,要拿著我應酬徐侍郎。」李慕白聽纖娘這樣說,就把那胖盧三恨入骨髓,就想:早晚見著他,非要揍他一頓不可!
在德嘯峰走後的第五天,這時正在三伏,十分悶熱,李慕白在小屋裡熱得更是蒸籠一般。他就在院中陰涼下,鋪了一領涼席躺著,揮著扇子。這個院子里,只有殿中供著的古佛和兩廊停著的棺材,連和尚都不常到這裡來。李慕白仰面看了會天際飄浮的白雲,剛要睡覺,忽聽一陣腳步雜亂之聲,有三個人進到院中來。
李慕白一看,只見是個身穿白夏布大褂,手持團扇的人,年有三十來歲。身材不高,面貌黑瘦,眼睛卻很有神,精神也十分軒昂。李慕白認得這人,就是曾在二閘見過一回的那北京城鼎鼎有名的瘦彌陀黃驥北來自己。自己不由十分驚訝,趕緊站起身來,一面扣著短衣上的紐扣,一面問道:「找誰的?」
那瘦彌陀黃驥北,帶著兩個小廝,來到近前,含笑抱拳道:「閣下就是李慕白李爺嗎?」李慕白不曉得黃驥北來自己,是懷著甚麼心?便也拱了拱手說:「不錯,我就是李慕白。」黃驥北抱拳說:「久仰,久仰!」又打量了李慕白一番,便說:「兄弟名叫金朗齋。」
李慕白見他不肯露出真實姓名,便不禁暗笑,又聽黃驥北說:「因為兄弟頗好武藝,故對於江湖有名的英雄,都很敬仰。近來聽說閣下與鐵掌德嘯峰相交甚厚,德嘯峰藉著閣下,自命為北京城第一英雄;並聞說閣下曾在沙河城打敗過賽呂布魏鳳翔,在南下窪子刺傷了花槍馮隆;閣下並且揚言,要打服瘦彌陀黃驥北、銀槍將軍邱廣超和金刀馮茂,可有這些事?」問話的時候,雖然冷冷地帶著微笑,但神氣卻非常嚴肅。
李慕白情知黃驥北來意不善,便也昂起胸來,說道:「不錯,那些話是我說的。別人不論,只有瘦彌陀黃驥北這個人,仗著他的財勢,竟像一個霸王似的;我看不上他,等著天氣涼快一點,我非得找他去較量不可!」
黃驥北聽了這話,臉氣得發紫,便說:「閣下不必去找他。那黃四爺素日行俠好善,原是個好人,再說他也不願與江湖無名之人比武。我是他的朋友,有人若小看他,我就不能依;不過閣下既是德嘯峰的好友,咱們就不能不講些交情了。現在我來這裡,就是為向閣下領教領教;閣下若能勝了我,那瘦彌陀黃驥北也必將對閣下欽佩。」
李慕白冷笑著,心想,黃驥北倒也真狡滑,他來找我比武,還不肯說出真名實姓。也好,索性我拳下不必客氣,打完了他再說!於是就笑著說:「奉陪奉陪!」瘦彌陀黃驥北脫去了長衫,裡面露出米色綢褲褂。把扇子衣裳給僕人拿著,他挽了挽袖子,走了幾步,拉開架式,瞪眼向李慕白說:「李兄,先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