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都大混戰

第三章 古都大混戰

小早川奈津子以家居袍的下擺揩掉鼻水。

「那個男人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

前前任首相從沙發背後站了起來,拍掉西裝上的塵埃。

總之你們這一家子,全都是令人頭痛的人物。縱使心裡這麼想,但前前任首相怎麼也不會把話說出來。正因為他從未疏於防範及自保,所以才沒有沉沒在政界的泥沼當中,不但連續五年蟬連首相之位,還獲得了凌駕於「勛一等」的「大勛位」勳章。直到再度坐上最高權力的寶座,並且能夠為所欲為地操縱這個國家的那天到來為止,他絕對不能夠大意行事。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想見見有骨氣的日本人呢。包含我那些屬下在內,沒一個是像樣的東西。前前任首相悄悄地在心中嘆息之際,小早川奈津子忽然提出問題。

「對了,擔當現任首相的人物,可是我父親大人的弟子嗎」

「不,他並非弟子。」

前前任首相搖了搖手。

「那傢伙剛當上新人議員的時候,為了進入船津先生……」

「先生」

「啊、抱歉,是船津大人。那傢伙為了進入船津大人的門下,曾經送了一座貼滿金箔的衣櫃作為禮物,然而其下流的品味卻令大人為之驚愕,所以在有生之年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確實相當下流呢,那種行為根本不是我這種清純心靈所能想象的呀。」

「體格倒是和你十分相似喲。」

這句話,自然是前前任首相的心聲。

小早川奈津子一襲家居袍的裝扮挽起了粗大的雙臂,不知在想些什麼。前前任首相一臉拚命的表情,努力不去直視她的尊容,幸好時間並不長,小早川奈津子放開雙臂人聲咆哮。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儘快找到竜堂兄弟,對他們施加天誅!」

「可是,以目前的情況……」

「那些傢伙在倫敦的時候被打得多慘,你都忘了嗎你該不是已經變成老糊塗了吧!」

前前任首相完全沒有竜堂兄弟被打得很慘的印象。在他的記憶當中,被打得很慘的應該是他眼前的怪力女才對。美國的廉價彩色漫畫之中,不也出現過這樣的人物嗎

「這個怪力女完全超乎我的掌控。不單如此,要是再這麼跟著她的話,不止我這副老骨頭保不住,就連組織也要讓她給毀了。在日本重建之前,我怎能早一步崩潰了呢?」

況且這竜堂兄弟,打從其上上代的祖父以來,就是反抗政府的一族。前前任首相按了按腦中計算器,迅速地得出答案。

「就讓她為所欲為吧!」

前前任首相深深地點頭。

「好,就把這個怪力女交給竜堂兄弟去對付吧。竜堂兄弟或許是人類大敵,但也是這怪力女的敵人。讓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才是智者之所為,最理想的戰略。如果能在日本以外的土地上廝殺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雖然這個要求有點過分,總之,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的光榮以及民族的未來著想。」

實時成功地將自己正當化之後,前前任首相繼續擬定奸計。該怎麼做,才能把小早川奈津子趕到最危險的地方呢

暫時離開座位的小早川奈津子,再度回到了屋內。不必看見也能知道,因為地板正發出地震般的聲響。

「噢呵呵呵,我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卻還不知道那群人類大敵的藏身之處,該從哪兒開始搜索好呢」

從博物館強奪而來的安土桃山前期南蠻風格七彩重鎧胄。這具十六世紀後半所打造的鎧甲及頭盔,在設計上混合了日本及西班牙風格,紅紅藍藍的色彩顯得有點過度鮮艷。背上的高爾夫球袋裡齊備了鏈鋸、鐵槌、武士刀、金屬球棒、巨大的平底鍋等等武器。

好嚇人的裝扮,前前任首相忍不住心想,不過至少比居家袍裝扮要好一點。前前任首相擠出不自然的笑容低下頭來。

「這點您大可放心,奈津子小姐。我已經查到他們的落腳之處了。」

瞄了自信滿滿的前前任首相一眼,地上最強的聖美女戰士,在頭盔後方睜大眼睛。

「雖然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嗎」

連詢問的口氣都充滿懷疑。前前任首相進一步挺起胸膛。

「小的不才,對於大小姐的忠誠之心絕對不下於對待已故的船津忠岩大人,請大小姐切勿懷疑。」

「別再自我宣傳了,快把事實呈報上來!」

「是的。根據小人的調查,竜堂兄弟與其手下目前正在富士山。」

「什麼在富士山」

當小早川奈津子歪著頭思索的時候,南蠻風的頭盔便跟著搖晃起來,發出金屬響聲。

「那些傢伙為什麼會在富士山呢」

「這個嘛,人類大敵的思考想法,我們常人自是難以理解,不過自古以來,怪獸似乎總愛以富士山為目標。依小的愚見,他們或許是受到原始本能的驅使,所以才莫名其妙地來到富士山吧。」

「嗯,那些傢伙確實與怪獸沒兩樣,尤其是那個老三,根本就是一頭原始的生物呢。」

要是讓終聽見的話,想必一定會氣憤不已,不過小早川奈津子可是一點都不在乎。

「總而言之,要是不立刻出發的話,說不定會讓怪獸們逃跑了呢。小的斗膽建議,請大小姐儘快行動。」

竜堂兄弟年少組正在富士山北邊的危險地帶一事,前前任首相併不知情。這不過是他一心想把小早川奈津子騙到危險地帶、為了擺脫麻煩所設下的計謀罷了。不料竟成功地猜中終和余的所在地。

「好,為了剷除邪惡而走遍天涯海角,這乃是身為二十一世紀聖女貞德的我的使命。立刻做好出陣的準備……」

話才說到一半,便聽到一陣急躁的敲門聲響起,前前任首相的部下跑了進來。匆匆忙忙帶來的急報的內容,是竜堂兄弟等一行賣國賊正藏身於共和學院的京都宿舍一事。

「什麼消息確實嗎」

「是的,共和學院自遠古以來就是賣國賊一行人的巢穴。我們已經派出警察隨時進行監視監聽,絕對錯不了。」

「大小姐,既然這麼肯定,請您務必把握住這個絕佳的機會,立刻出陣。既然是在京都市內,也就是在附近了。快呀!」

對於前前任首相而言,他巴不得小早川奈津於能夠早一刻、早一秒地消失不見。儘管立刻改變方向慫恿她出發,但是「愛與正義的美女戰士」豈有那麼容易哄騙宛如暴龍般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盯著前前任首相。

「你剛剛不是說竜堂兄弟在富士山嗎」

「啊、不、其實……」

「為什麼現在又跑到京都來了呢」

「這,這是因為收到的情報有些複雜,所以小的一時判斷錯誤,這次應該是正確的了……」

「滿口胡言!」

大喝二聲。抬起大腳朝地上轟然一踩,連置身樓下客房,止在談情說愛的男女都不禁害怕地盯著天花板看。站在搖晃地面上的前前任首相更是東倒西歪。

「你這隻撒謊的老狐狸!你假意對我效忠,其實是為了進行陰謀對吧原來你早就偷偷地和人類大敵的竜堂兄弟聯成一氣了!你明知道那些傢伙就在京都,卻偏偏要我去富士山,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那些傢伙對吧!」

小早川奈津子的前半段發言確為事實,但後半段卻是無中生有胡亂揣測。前前任首相一臉冷汗地企圖解釋,但隨即覺悟到那只是白費工夫而已。小早川奈津子的鼻孔有如渦輪機般地噴出蒸汽,巨腕不住地揮動。

「我要把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拔出來,做成燉舌頭鍋!」

「公、公主殿下,小的好歹是個接受過皇室頒贈大勛位的國家大功臣呀。這點比起您的父親大人……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父親大人還優秀是嗎就算天要饒你,我也不會饒恕你的!」

事情看來已無轉寰的餘地,前前任首相以遠超乎年齡的伶俐動作,撿起了勝岡寬太所遺落的辣椒噴霧罐。紅色的噴霧對著美女戰士襲擊而去,小早川奈津子迅速將臉撇開、再回頭一看,前前任首相早已不見蹤影。大吼一聲正準備追趕上去的時候,忽然聽見另一名男子對她喊著「大小姐」。

「哦,冢越,什麼事」

冢越就是那個在香港對小早川奈津子宣誓效忠、並一路陪同至倫敦再回到日本的男人。長像有如輕浮描繪的動畫人物,至於實際的內心想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裝模作樣地走近小早川奈津子的身邊,冢越恭敬地低頭致意。

「大小姐,那種小角色就由他去吧。再說,出發的車子已經準備好了,來,這邊請。」

「喲,好惹人疼愛的小子!待我完成父親大人的遺志、當上大日本帝國全知全能的首領之後,一定封你做外務大臣。那種職位有或沒有都是一樣,你一定能夠勝任的!」

「是,只要有機密費可領就行了。」

「好精明的傢伙!那就,給你一兆好了。反正都是那些絕對無法反抗政府的愚民所繳納的稅金,噢呵呵呵。」

帶著愉悅的心情,聖戰士朝著飯店的地下停車場移動。由於使用的是VIP專用電梯,所以並未引起其它住宿客人的疑問。

等待她的是一輛擁有銀灰色車身的巨大箱型卡車。車體上還印著紅色的「FREEZE」字樣。

「搞什麼呀,這是」

「這是大小姐您的座車呀。」

「明明就是冷凍貨櫃車嘛!你是把我當成鮪魚還是什麼東西了」

冢越冷靜應付。

「大小姐,這是基於超級女英雄的戲劇效果所做的考量。不管怎麼說,對方可是值得懼畏的人頭大敵、邪惡的龍族啊。對於那種沒有常識也沒有禮儀和愛國心的傢伙,首先一定得給他們來個下馬威才行。」

「是這樣嗎?」

「冷凍車的大門一開,大小姐就從那兒一躍而出。那群賣國賊肯定會嚇破膽的。來,請上車吧。」

儘管對這樣的說詞感到疑惑,小早川奈津子還是搭上了冷凍貨櫃車。

……就這樣,經過了種種的辛勞之後,小早川奈津子的英姿終於出現在竜堂兄弟的眼前。南蠻風格的鎧甲雖然結了一層霜,但是立刻就被美女戰士的熱氣給蒸發掉了。籠罩在神秘霧氣當中的二十一世紀聖女貞德,左邊的眼球緊盯著邪惡的龍族,右邊的眼球則忙碌地轉動著。

「咦,怎麼沒看見呢?」

「你說誰呀?」

「不就是原始的老三以及弱智的老么嗎。我本來打算利用這支巨大的平底鍋把他們給捶爛之後,用油炒香,做成龍肉丸子的,該不會是躲進廁所里去了吧?真是不象話!」

小早川奈津子一面大聲叱罵一面瞪著周遭。雖然希望藉由謾罵來令他們氣憤而現身,但由於老三及老么並不在家,因此小早川奈津子的挑釁根本起不了作用。

「別擔心,他們一定會出來的。」

「什麼時候?」

「等我們用炒菜鍋把你給痛扁一頓之後,他們就會出來給你最致命的一擊了。」

「噢呵呵呵,給我致命的一擊?好一群沒教養的龍落子(譯註:海馬的別稱)!我這就讓你們為自己的大言不慚付出代價!來吧,龍龍貝比!」

「在擊敗我們之前,你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該做嗎?」

始以深思熟慮的口吻說道,表面上看似認真地在說服小早川奈津子,其實不然。這棟建築物要是再進一步遭到破壞的話就傷腦筋了,況且太引人注目也不是件好事。在還沒想出有效的應對辦法之前,總之得先爭取一些時間再說。

次男的想法亦與大哥相同。

「沒錯!你也差不多該認真地思考一下老年生活了喲。穿著那麼笨重的東西,腰和肩膀不痛嗎?」

「什麼老年生活,真沒禮貌!」

小早川奈津子噴出憤怒的蒸汽。

「父親大人曾經說過,只要擁有一顆熱愛國家、為民族奉獻的心,即便是鎧甲什麼的。也比羽毛輕盈。況且,擁有高貴心靈的我,還有比擔心自己的老年生活更大的願望呢!」

「好比說,變得更美麗嗎?」

「噢呵呵呵,無可救藥的無知者。我已經夠完美了,沒有必要再變得更加美麗!」

「哦,是這樣嗎?」

「噢呵呵呵,認輸了嗎?」

「既然如此,你再這麼活下去的話,豈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續的聲音越來越低,深邃澄澈的瞳孔溢滿銳氣。始察覺到弟弟準備「撲滅」小早川奈津子的認真情緒。不愧是聖戰士,小早川奈津子也看透這點,因而伸出巨手拿起武器。那是一塊黑黝黝地閃耀著凶光的鐵制圓盤。

「噢呵呵呵,最厲害的武器還沒用上喲!認命吧,讓我的必殺平底鍋送你們下地獄去吧!」

然而直徑九十公分、柄長六十公分的巨大平底鍋卻有個意外的缺點存在。

「這一招是,神州不滅!」

小早川奈津子的豪腕一揮,巨大的平底鍋便有如網球拍似地迅速擊落。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不料廣大的平面在遭遇到與揮動速度成正比的大量風壓阻力之下,動作變得緩慢遲鈍。本來已經瞄準好續的頭部側面,結果卻只有輕輕掠過,而且美女戰士的巨體還因為離心力的拉扯而搖晃不穩。

看見這一幕,始有個想法。應該將平底鍋橫過來用側面攻擊才會見效吧。由於他並無指導對方的必要或義務,所以他還是決定儘快把小早川奈津子誘出庭院。比起屋內,在室外造成的損害應該會輕一點才對。

應該還未察覺到始這個意圖才對,然而小早川奈津子一站穩腳步,便阻擋在竜堂兄弟與通往庭院的法式落地窗之間。

「噢呵呵呵,邪惡龍族的生命已經成了風中之燭。雷聲呀,閃爍吧!閃電呀!響起吧!」

「好像,說反了……」

話一出口的同時,冢越也立即縮起脖子。聖戰士的怒吼和平底鍋一起從頭頂上掠過。

「閉嘴,放肆!什麼才是正確的日語,都得由我來決定。『實在無法出聲朗讀的日本語』目標二千萬冊,噢呵呵呵,將被奉為教育聖旨,所有的家庭都必須準備一冊!」

口中說著意義極為不明的台詞,小早川奈津子的平底鍋也同時一閃、二閃、三閃,破壞了客廳里的電視、打爛了茶几、敲碎了熱帶魚的水槽。玻璃和木材的碎片在空中亂舞、水花四濺、五彩繽紛的熱帶魚朝著小早川奈津子的口中飛了進去。聖戰士嚼了嚼悲慘的熱帶魚,接著以一臉難吃的表情吐了出來。

「呸呸呸,全都是小刺。魚類果然只有河豚才入得了口。尤其是河豚肝生魚片,辛辣有勁真是美味極了。」

要是常人的話應該早就死了才對,但竜堂兄弟卻能趁著小早川奈津子吼叫之際,跑進鋪著草皮的庭院里。然而,不經意地朝著逐漸變暗的天空一望,某個東西的影子正好掠過視野。

熊一般的巨體、驢頭、蝙蝠翅膀、類人猿似的發達前肢,兩眼因憎惡與敵意而熾熱發紅。得知其真面目,始感到栗然。

「飛天夜叉?」

始所懼怕的自然不是飛天夜叉本身。就算來了十隻、甚至是一百隻,他也不覺得可怕。飛天夜叉並不能依循自己的意願自由活動,而是必須聽從遠比它們巨大兇惡的上位者的命令行動。不是地獄之將軍,而只是小兵罷了。既然如此,那個將軍又是何人?

「藍伯克拉克的繼任者已經來到日本了嗎?」

就是這股預感令始戰慄。藍伯克拉克,這是曾經叱吒一時的四姊妹的年輕總帥、後來在倫敦遭到殲滅的人物之名。縱使是名為「牛種」的強大敵人的首腦,卻並非最上位者。莫非是哪個與他有關的人,身負消滅竜堂兄弟的使命而來到日本了嗎?

不祥的振翅聲音尚未完全消失,圍牆外面便傳來了嘈雜的吶喊聲及警笛聲。門片來回擺動,幾十名年輕男性蜂擁而入。

他們是飛車黨的一個集團,而且不只是單純的飛車黨而已。前幾天晚上,在琵琶湖畔遭到一群比自己更加兇惡的男女襲擊,連衣服帶車全被搶走,最後還被關進廁所裡面的那些傢伙正是這群人的領導中心。

他們為了報仇而在京都市內到處搜尋加害者的蹤影,可惜直到這天的下午為止,仍然是一無所擭。原本已經要放棄了,沒想到最後還是找到了。

「原來是藏在這種地方呀。太好了,在這兒被我們撞見算他們倒霉!當時的屈辱我一定要加倍討回來。快去召集弟兄!」

「光靠我們幾個,沒問題嗎?」

「怎麼,你怕了嗎?」

「那些傢伙持有武器,是非常兇惡的一群人啊。一定得小心防範才行。萬一失敗的話,可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呀。」

「說得也對。」

他們立刻討論出結果。這群人因為私售興奮劑及中介未成年者賣淫等等作為,而與暴力集團建立起密切的關係,所以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一支兇猛的混合部隊就組成了。騎著摩托車或搭乘敞篷車、配備著走私手槍、武士刀、鐵鏈、木劍、金屬球棒、菜刀等等武器的五十餘人,就這麼闖進了安靜而綠意盎然的左京區住宅大街。

搗毀共和學院京都宿舍大門的飛車黨,發出了連發情的阿拉伯狒狒都會感到難為情的怪聲,準備騎著摩托車硬闖。就在行動即將展開的前一刻,一把描繪著太陽旗的扇子高高舉起,另一名人物在此登場。

「等等等等,暫停一下!」

此人正是勝岡寬太。一身印有家徽的和服外褂搭配褲裙裝扮,騎著白馬,紫色斗篷毫無來由地飄動著。似乎並無策馬疾馳的技術,所以只好在啪噠啪噠的馬蹄聲中登場。始愕然地說不出話來,續則甩了甩頭,向管理這間宿舍的老人問道。

「那個是京都名產嗎?」

「別傻了,那是京都之恥。」

語氣鄙視,不過聲音很小。

「唉,這話可不能大聲說呀。那個人是曾經掌控日本財政界之大老的孫子。在他批評國家這個那個之前,真希望他先管好自己孫子的教育呀。」

確實是極其正確的批判。站在續身旁的始聳了聳肩。

「我覺得這個場面越來越像是京都奇人大集合。」

「和我們這種正常的人,實在是格格不入呢。」

一說完這句天不怕地不怕的台詞,續撿起一隻掉在地板上的大盤子,從背後射出。那隻盤子飛向空中,命中猛衝而來的小早川奈津子的臉。彷彿早已料到似地,聖戰士咬住飛來的盤子,尖聲將他咬碎。

「噢呵呵呵,你以為這點小伎倆能夠阻止我嗎啊,不過,嘴巴還真不舒服呢……漱口、我要漱口。」

小早川奈津子改變方向,朝著洗手間沖了過去。

「不愧是聖戰士哪。對了,續,你注意到了嗎」

「你是指飛天夜叉嗎剛剛從屋頂飛過對吧。」

「嗯,藍伯克拉克的繼任者或許就要現身了呢。」

「該不會就是那個騎著白馬的老伯吧」

「管理伯伯,那個怪老伯的祖父究竟是誰呀」

「呃,我記得好像是叫做船津什麼忠岩的吧。」

「船津……忠岩!」

對於竜堂兄弟而言,這是個非常令人厭惡的名字。那個人物自從祖父那個時代以來,便一直監視著竜堂家,不擇手段地發動攻擊。目的是為了取得龍種之血,以獲得長生不老的永恆生命。

「這麼說來,那個老伯不就是小早川奈津子的外甥了嗎」

「原來如此。阿姨和外甥,兩個人商量好了決定連手出擊呢。大概是準備組成共同戰線,藉以打倒人類大敵吧。」

績的推測相當符合常理,只不過人類的社會遠比龍族所能想象的要複雜怪異許多——至少有一小部份是如此。

勝岡寬太儘管能夠維持著騎馬的模樣,卻似乎無法令馬兒奔跑。所以便由部下牽著馬轡,擺出一副宛如童話故事裡的國王般的傲慢架子,飄呀飄地向前行進。暴力集團和飛車黨等兇惡之徒所混合組成的團體,不知怎的居然恭恭敬敬地跟隨在後,因而形成了一幅不尋常且相當怪異的景象。

微微喘著氣來到院子里的小早川奈津子,立刻注意到外甥。

「老天哪,這不是寬太郎嗎」

「什麼寬太郎,是寬太!」

「是嗎我說,寬太郎呀,你沒事故意跑來這個污穢的地方做什麼如果是為了剛才的無禮感到後悔而前來領罪的話,倒還值得稱讚。乖乖地受完這平底鍋的一百個板子,我就饒了你喲。」

「這裡原本是個美麗的地方。讓這地方變得污穢的不就是你們!」

老管理員憤憤不平地大喊道,但是這話並沒有傳進沉浸於自己世界的阿姨和外甥耳里。

「蠢話少說。我是為了正義、為了懲治你這個女怪物而來的。京都就等於是我的領地一樣。不論你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情,都別想逃過我的耳目。」

「原來你的興趣是偷窺呀真是個噁心的男人。唉,擁有那種臉蛋、體型和性格,也難怪會受到女人厭惡,所以只好為了偷窺和色情狂行為把自己的人生豁出去了,對吧!」

「你胡說什麼你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過度激動的情緒,令勝岡寬太化為一張跳針的CD。在一旁觀察的續悄悄地對哥哥說。

「看來阿姨和外甥的關係似乎相當惡劣呢。」

「的確。偉大的船津忠岩的遺產該由哪一方來繼承,雙方所爭執的就是那繼承人的地位吧。」

始所謂的「偉大」自然是一種諷刺。船津忠岩長年在幕後控制著日本的政界、財界、官界。換句話說,政治家、財界人士以及官僚的腐敗墮落,他必須負起相當大的責任。

「日本自稱是先進的民主國家,實際上卻是表面的菁英集團及背後的黑道份子所黏合而成的黑幫國家。」

製造出這種令歐美報章雜誌如此揶揄之社會體制的最高責任者,就是船津忠岩。

「但是連飛天夜叉都出現了耶。」

在倫敦,始如此告訴老丹尼爾。老丹尼爾是藍伯克拉克的監擭人、四姊妹的總領導人。

「如果四姊妹的新任大君再度動用組織力量加害我們,並危及我們的親朋好友,我們必定將之消滅。」

新任大君、飛天夜叉的出現並不值得恐懼。事件所帶來的預兆本身才是問題所在。

「怪人奇人也就算了,連人類以外的東西也一併來湊熱鬧了呢。」

「話說回來,縱使船津忠岩在生前有多麼權威、多麼了不起,死後也只不過是怪人奇人的父親、爺爺罷了。」

「人死之後,形象也跟著改變的例子多的是呢。」

續微微地傾斜了上半身。一個巨大的影子從他身旁掠過、撞上牆壁,發出混濁的慘叫聲。那是被小早川奈津子扔過來的一名飛車黨。

大混戰之中,新聞記者出身的蜃海一副「筆比劍有力,但鮮血卻寫不成義字」的模樣在各處參觀。套用他自己的說法,這是在進行「觀察與記錄」。相對之下,不良自衛隊隊員水池以及離職警官虹川則對實戰極有自信,而且自從離開組織以來,兩人就變得越來越好戰,因此每次一碰上飛車黨或暴力集團,總免不了要痛毆對方一頓。對於這群人而言,由於老大勝岡寬太正忙著和身穿胄甲的怪女人互相對罵,不但得不到指示,更無人領導,而試圖展開個別攻擊的結果卻是全員遭到教訓的慘狀。

來到庭院,剛把一名暴力集團團員扔出來的虹川,聽見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這不是虹川學長嗎你來京都出差嗎」

本人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虹川既然曾經是菁英警察官僚之一,自然在各地都有警察大學的同學或者是學弟妹。他的學弟之一,隸屬於京都府警察署的這個男人,從門的背後向他打招呼。這個人曾經在課堂之上,沉迷地玩著行動電話的美女脫衣遊戲,就在差點被教官發現的時候,幸好虹川幫他解了危。這份恩情他似乎尚未忘記。

「京都府警也出動了嗎」

「是啊,但是我們絕對不插手,只需要防止一般市民靠近……」

「那是高層的指示嗎」

在虹川的質問之下,學弟的回答方式十足像個菜鳥官僚。

「可以這麼說。」

「這個國家明明以先進國自居,實際上卻擁有種種禁忌。話說回來,為什麼要下這種指示呢」

「聽說那個叫做勝岡的奇人,其實是某個大老的孫子喲。」

「哪個大老」

「我也記不得了……大事不妙,那些傢伙!」

慌亂的叫喊聲響趄,學弟指著三個男人。三個都是身穿迷彩戰鬥服、手持武士刀,樣貌極為兇惡的中年男人。

藤井玄喜、定森經喜、橋詰宗喜。由於三個人的名字里都有「喜」宇,所以人稱「斬人三喜」。這三個是勝岡寬太最引以為傲的三人組部下,學弟說明道。

「什麼斬人他們以為自己在演時代劇呀!」

「他們三個都有殺人服刑的背景。你不記得了嗎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企圖在國會中調查特殊法人的不法行為的在野黨議員,刺殺於自家門前的那個殺手,就是藤井玄喜呀。」

「沒錯,我想起來了。那個案子後來以私人恩怨結案,背後的關係也因此石沉大海。不過,照你這麼說的話,那個叫做勝岡的人豈不是殺手的頭頭嗎」

人還真不可貌相呢。看著令人聯想起三流落語家的勝岡寬太的身影,虹川不禁感慨著。緊接著,他的學弟詭異地放低聲音對他竊竊私語。

「不光是三喜而已,學長,剛才飛過空中的奇妙生物你看見了嗎」

「嗯,雖然只瞄到一眼。」

「其實那種怪物,就是曾經在香港和倫敦被目擊到的生物,聽說英國政府抓到了一隻呢。」

「你是說飛天夜叉啊。」

「咦,學長怎麼會知道呢」

學弟瞪大了眼睛。

「去翻翻中國妖怪圖鑑不就知道了。」

被虹川這麼一說,學弟顯然相當困惑。

「我實在太孤陋寡聞了。不過還真是令人意外呀,學長竟然會去翻閱妖怪圖鑑。」

「你不知道嗎警視廳已經完成了非科學犯罪調查組的部署。我這次就是被分配到這個單位,所以做了很多功課。」

不知是受了誰的影響,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地大吹牛皮。

「二十一世紀的意外,早已經進入了神秘與超自然的時代。就連美國總統都曾經傳出被十字軍亡靈附身的謠言呢。」

「啊,那個我也聽說過。我是『雷幕理亞』月刊的忠實讀者,所以對整件事情都了如指掌。說起來呀……」

由於話題已經扯得太遠,因此虹川決定就此結束對話,返回「戰場」。

「就這樣了,改天見。」

「啊,學長,既然非科學犯罪調查組已經成立了,我也想轉調到那個單位去,到時候還請你多多提拔。」

「知道了,知道了。」

折回之後,虹川立刻將重點情報轉達給問伴知道。

「警方不會介入的。大家可以盡情地為所欲為了!」

對於人類大敵而言,這實在是個值得慶賀的消息。

第三章,第四節

始和同伴才解決了半數的闖入者而已,因為一考慮到建築物可能會受到的損害,眾人就難以使出全力。

藤井、定森、橋詰這「斬人三喜」,毫不隱藏對血的渴望,雙眼與白刃閃著光芒朝始和續逼近。

「武士道能鍛煉人格的這句話,看來不過是幻想罷了。至少這三個傢伙就是例外。」

厚顏無恥地將武士道及愛心等話掛在嘴邊,卻以武士刀和槍支殺害手無寸鐵之人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這三個人到目前為止已經殺害無數人命,借著第一次的殺人服刑揚名立萬,第二次開始便安排小嘍羅頂替脫罪--這是他們的慣用模式。或許是看在已故的船津忠嚴曾經直接對他們下令的份上,三人於是成為勝岡寛太的走狗,專門從事殺人、脅迫、強制監禁等各種暴力行為。

很快的,三個人為了獨佔功勞而心浮氣燥,並且互不相讓地舉起白刃,同時從三個方向發動攻擊。考慮到是置身室內,所以選擇了突刺而非斬落的刀法,猛然地伸出白刃。

橋詰放聲慘叫。

武士刀貫穿了他的身體前後。突出於背上的部分為紅色,從腹部刺入的部分則為白色。被刺穿的橋詰,從嘴角噴出血沫。由於始和續高高跳躍起來,避開了三人的刺擊,因而造成對方自相殘殺的局面。

「定、定森、你」

茫然不知所措的是定森,反射性地將依然緊握的武士刀一抽,鮮血的湍流立刻擊中地板。

「誰叫你們要在這種地方亂揮刀劍。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們兩個是不會移動的銅像吧?」

優雅地著地之後,續冷冷嘲笑道。耗儘力氣的橋詰,「咯!」地一聲倒入血泊當中。「斬人三喜」的一角,或許將永遠地失去了。

「可惡,該死的傢伙!」

定森低吼,同時揮起染血的刀刃。

「我要殺了你們兩個,以慰橋詰在天之靈!這才是日本男兒之所為!」

認定橋詰已死,定森以武士刀刺向續。續的腳一轉。

毫無半點寬恕及慈悲。

僅僅一擊、膝蓋骨便整個粉碎的斬人經喜,發出了連怪獸都會怕的慘叫聲。身體以沒事的左腳為軸心旋轉了一圈之後,才倒在地上。儘管因為疼痛及挫敗感而痛苦翻滾,卻還是不願意放開武士刀。做出一個只能以華麗來形容的笑臉,續把自己的腳停在定森的右手上,以體重加以壓迫。

如同打雷般的咆哮響起,定森昏死過去。

就這樣,斬人三人幫之中,依然保有戰鬥力的只剩下藤井玄喜一人。此人稱得上是三人之中最為兇惡的一人。當然,逞兇鬥狠與勇氣完全是兩回事。他可以若無其事地從背後突擊手無寸鐵之人,但是在不吃虛張聲勢這一套的強敵面前,卻只能一步步地後退。

藤井玄喜拔出武士刀,一面在「嘰!」或「嗚伊!」等下流怪叫聲中向後倒退。縱使是勝岡寬太搖著太陽旗的扇子在一旁大聲叫罵,也毫無效果。左手提著氣絕飛車黨的小早川奈津子,一副歌劇名伶的模樣發出嘆息。

「唉,真是個毫無節義與廉恥的時代。聚集在我周遭的全都是想利用我的一群心靈污穢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

「那是因為你沒有聲望啊。」

這句尖銳而正確的評論來自於續,不過小早川奈津子對於不愉快的言語向來是右耳進左耳出,完全不經過大腦地快速排出。

「不準畏懼、不準後退,把那幾個非國民和女怪物通通殺掉。讓他們嘗嘗天誅的滋味!」

騎在白馬背上,勝岡寬太激動地搖著太陽旗扇子。然而,眼見「斬人三喜」一一敗退,他的手下們不禁心生畏懼地一步、二步地開始後退。

續不懷好意地對著小早川奈津子開口。

「那個老伯是般津忠嚴的繼承人嗎?」

「那種連漢字都不會念的幼稚傢伙,憑什麼做我父親大人的繼承人!繼承父親大人的大志、重建大日本帝國、將所有非國民及賣國賊通通殺光,這是只有我一人才能承擔的崇高使命啊!」

「你愛怎麼說都行。問題就在於別人到底相不相信。依我所見,要將你身為正統繼承人之事實,向所有人公開的辦法,唔,也未必是沒有。」

「快說,你有什麼辦法?」

即便是正義的美女戰士也忍不住傾身向前。邪惡之龍一面掛著天使的微笑,一面向超級女英雄的耳中吹送毒藥。

「自然就是解決掉那個幼稚的傢伙。那個男人不但是覬覦你正統地位的謀反之人,也是對你這個阿姨毫無敬意的無禮傢伙。只要在眾人眼前將那個男人徹底打敗,真正的正義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相信每個人都應該清清楚楚才對。而那個男人的手下,一定會全部都成為你忠實的家臣呢。」

「嗯,的確」

「把事情做個了結。一切都是為了實現正義。」

注視著續的一舉一動,始雖然是滿臉呆愕的神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比起打敗敵人,先將己方陣營統一起來才是當務之急呀。如果自己的陣營分裂的話,結局就只有被敵方各們擊破了。如果你能靠自己的雙手統一天下的話,就一定能夠戰勝覬覦日本的邪惡敵國,對吧?」

「嗯,統一天下,統一天下,統一天下」

閃耀動人的言語,化為甜美的圈套在聖戰士的心中滴下毒液。看著仰望天花板自我陶醉的女怪物身影,敵我雙方均鴉雀無聲。

「怎樣,你若願意的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喲!」

「噢呵呵呵,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只要你們在我的面前屈膝宣誓效忠的話,我就納你們為臣子吧。首先,就讓我把那個幼稚男和前前任首相誅滅掉!」

就這樣,愛與正義的美女戰士在眼前利益的蒙蔽之下,眼睜睜地把靈魂出賣給了惡魔。只不過,這樣的情況究竟會持續多久,就連扮演惡魔的竜堂續本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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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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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古都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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