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滄河會戰
七里岩鄉，大門前，日長長的運糧車隊排成長龍，把鄉政府門前團團圍住。魏得財揮著鼓槌，把鑼鼓擂得炸天響。鄉政府門前被看熱鬧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田茂林被人們簇擁著，一臉的興奮。
韓貴來：「田書記，俺村有了水，莊稼年年有收成，鄉親們說，從今年起咱不再吃返銷糧了，咱往後年年交公糧」
田茂林繞著糧車轉，手撫糧袋，含著激動的淚花。
韓秀：「田書記，俺村頭一回交公糧，鄉親們曬了又曬，揀了又揀，一粒粒都過了篩子啦」
田茂林感動地：「鄉親們哪，我是誠心誠意感謝你們哪你們拉的不僅是公糧，拉的是咱七里岩沉甸甸的希望哪你們帶出個好頭，如果全鄉都像你們兩個村，咱七里岩可就打翻身仗了」
郭大江帶著一群社員闖進人堆，抓住田茂林的手：「田書記，俺羊灣看著人家又引水又造田的，早沉不住氣了大夥讓俺問你一句話，閘河造田啥會動工要是把俺扔到腦勺后，俺羊灣人可要罵你偏心眼了」
田茂林對張海：「看看，老郭沉不住氣了」
郭大江：「看著別人吃白饃，俺心慌，看著別人交公糧，俺臉紅」
張海：「老郭，沉住氣才能多打糧咱的規劃一上馬，有你們使不完的勁哩」
李會計：「田書記，咱公社沒糧庫，這麼多糧食，咱往哪放哩」
田茂林興奮地：「聽聽，李會計發愁了依我說，這是韓村牛村上交的頭份公糧，也是咱七里岩的頭份公糧，咱把公糧拉到縣上，交到國庫，給縣裡報個喜，讓領導們也高興高興。大夥說中不中」
魏得財興奮地：「中中」
牛貴鎖揮臂炸了個響亮的鞭花。
鄉政府，日
楊明山陰沉著面孔站在院里，看著外面喧鬧的人群。
通訊員小馬：「楊書記，佟書記讓你聽電話」
縣委，佟懷志辦公室，日
佟懷志拿著話筒：「明山同志，群眾交公糧是好事，這證明改革開放在古城縣大見成效嘛，你怕什麼田茂林不懂政治，只會蠻幹，你可要保持清醒頭腦」
鄉政府辦公室，日
楊明山手拿話筒：「佟書記，你的指示很重要，不過，我現在很孤立。如果治理滄河的工程上馬，我就更加孤立還望領導為我撐腰。」
縣委，佟懷志辦公室，日
佟懷志拿話筒：「不要怕孤立。真理往往在少數人手裡。工程能不能上馬，不能由他田茂林說了算」
縣委，日
田茂林騎著自行車，滿頭熱汗趕到縣委大院。他兩腳塵土站在會議室門前。
佟懷志站起來招呼：「老田來了，快坐，快坐」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老田，縣委今天研究你們公社的規劃，喝口水，慢慢說。」
田茂林掏出一張圖紙，鋪在辦公桌上，點划著：「滄河從七里岩全境穿過，三十多公里，河灘佔地十多萬平方公里。我們準備讓滄河改道，把亂石灘都造成良田，七里岩的群眾就不愁吃不上白饃」
佟懷志聽著，看著：「說，你繼續往下說」
田茂林指著圖：「按照規劃，在羊灣打個山洞，引走洪水，讓滄河改道，騰出這片河灘，預計能造良田兩千畝」
佟懷志：「嗯，氣魄不小，可是，這麼大的工程，你們拿得下嗎」
田茂林堅定地：「一人一雙手，全鄉就有兩萬雙手一人一副肩，就有兩萬副肩我們全公社總動員，組織大會戰，苦幹三年，完成規劃」
佟懷志低首不語。良久，突然盯著他：「我想聽聽困難田茂林同志，這麼大的工程，要充分估計到方方面面的困難」
田茂林：「佟書記，咋能沒困難不過，我們有信心咱們和輝縣林縣同是一架太行山，人家咋說了生在太行山，不敢斗石頭，不是愚公是智叟俺們鄉的牛村、韓村，不光吃上白饃，今年還交上公糧了，群眾的熱情可高了」
佟懷志聽著，一臉的讚賞。他突然擺擺手：「這一點我知道。我問你，你們有資金嗎開山炮一響，就要花錢，要買炸藥，要買水泥，要人吃馬喂，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田茂林：「想過，這些都想過。我們現在是一無所有，只有一條，就是千千萬萬群眾迫切要求改變面貌的熱情」佟懷志一拍桌子站起來：「看看，實質性的問題出來了吧同志，對群眾的熱情要正確引導，萬萬不能貪功冒進更不能搞一平二調，那違反政策。」
田茂林：「佟書記，我們這個設想經過反覆論證，並且在三嶺溝做過試驗，認為是可行的。我們七里岩太窮了，只能勒緊褲腰帶苦幹一場，才能闖出一條生路。」
佟懷志晃晃腦門：「田茂林，縣委讓我分管這個工程，我就得負責在沒有充分把握的情況下，我敢對這個工程承擔責任嗎進一步說，我是縣委書記，如果支持你去干這個不合時宜的工程，全縣的經濟工作還如何開展下去啊」
田茂林執拗地：「幹事業就得敢冒風險，一味強調困難，等待條件成熟，群眾的積極性就會受到傷害。如果佟書記心裡沒底，我願對這個工程承擔全部責任我敢立軍令狀」
縣委副書記陳志遠：「佟書記，我們也要尊重基層幹部和廣大群眾的積極性哪，改造生存環境，搞好基礎建設，也是為改革開放創造條件么」
佟懷志悻惱地：「不過，我得提個要求，你要學會團結同志，不要一味出個人風頭還有，不能再用那個劉海波，沒有平反的右派」
田茂林額頭急出一層汗：「你怎麼批評我都可以，佟書記，劉海波是個有用的人才。工地上沒有他，技術方面就會亂套再說，縣裡也該給他落實政策了」
佟懷志冷笑著：「田茂林，我知道一動他，就像剜了你的心頭肉可我是對你負責，你懂嗎」
田茂林痛苦地抱住腦袋。
茫茫亂石灘，日
滄河像頭旱龍卧伏在大山腳下。
田茂林帶領鄉里一班領導，扛著被包來到河灘上。
李會計夾著賬本，掂著算盤；炊事員挑著大鍋，趕著豬；通訊員小馬爬到樹椏上接電話線；田茂林和大家一起搭草庵，找地鋪；搭起的草庵上插上紅旗，掛起「治理滄河指揮部」的牌子。
田茂林面色嚴峻地：「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滄河會戰的指揮部，又是七里岩鄉的辦公機關，咱們要和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何民政，包括群眾打官司辦結婚手續，也到這裡找」
何民政笑哈哈地：「放心吧，先治坡，后治窩，天當被子地當炕，咱安家落戶了」
羊灣村黨支部書記郭大江帶著全村人浩浩蕩蕩開到河灘上，搭棚安營。幾十座草庵連成一片，氣勢宏大。
田茂林走過去：「郭支書，這一回你們羊灣村要打硬仗了」
郭大江：「田書記，只要能讓鄉親們吃上白饃，刀山敢上，火海敢闖」
魏得財帶著貴鎖等一批年輕人來到工地。
牛貴鎖：「田書記，吃白饃也有俺一份，打硬仗也給俺留一份」
田茂林拍拍他的肩膀：「貴鎖，我正盼著你呢你挑上一批年輕人，成立個青年突擊隊，打通羊灣洞這塊硬骨頭就交給你了」
韓秀領著一群閨女媳婦趕過來，手裡打著一面「石姑娘隊」的紅旗。
田茂林高興地：「嗬，娘子軍開上來了」
茫茫干河灘，彩旗飛揚。工地上聚起上萬人，黑壓壓氣壯山河。山坡上搭了檯子，架起大喇叭，放著歌曲，掛著醒目的會標。閘河造田誓師大會場面感人。
山路上開來一輛吉普車，走下縣委書記佟懷志。
田茂林匆匆迎上去：「佟書記，誓師大會正等你講話哩」
佟懷志看了一眼河灘里的人，冷冷地：「老田，誰批准你幹了你想出風頭，我先給你潑一瓢冷水，你們這個工程現在就得下馬」
田茂林呆若木雞，想爭辯，佟懷志掉頭走了。他追上去，佟懷志啪地關了車門，吉普車掉頭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