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告解
東賢將車停放在臻茵家門口,他下了車,就站在樓下對著她的窗看著。
自凌晨四點就起床工作,透過聯機操作,千百萬美元成敗也許就在瞬間決定,當紐約股市結束之後,東賢有精疲力竭的感覺。
在五十分鐘的戰鬥中,華克山莊百分之十五的外資已經到手,另外加上一千二百萬美金,如果連手上握有的債權也算下去,這家飯店已經是他囊中之物。
只要他簽個名,一切就結束了。
但是東賢想再延一個星期,為了臻茵,他才從美國來到華克山莊;當她發現自己居然是來併購飯店的生意人時,她會有什麼反應?
東賢想告訴她實話,走了這麼遠來見她,他不希望瞞著她。華克山莊只是他逗留的地點,而臻茵才是港口,他拿出手機撥了臻茵的電話。
「是,我是領班經理徐臻茵……」睡得迷迷糊糊的她還以為在飯店工作。
「臻茵,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不過該怎麼辦呢?我……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天哪!你是東……東賢先生?」臻茵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嚇著了。「真的嗎?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已經清醒了,「我總要洗個臉,你等我十五分鐘……」
他在樓下等著,沒有多久,臻茵就匆匆地從樓梯跑出大門。
「你才花了四分鐘。」東賢笑著替她開門,「快上車,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臻茵真的沒想到東賢一大早來找他,竟然是想要帶她來教堂。
她看著教堂里零零落落在晨禱的人。「為什麼到這裡來,你是基督徒啊……」
東賢作了噤聲的手勢,臻茵立即捂住嘴,他牽起她的手走到座位。
臻茵學著他合起掌來祈禱,但頭才碰到手就要打起哈欠,她真的好睏。
「老實說,我有一件事想告白……」
臻茵轉過頭來,「你要告白?噢……你是說告解。」來教堂應該叫告解吧?
「我想跟你說實話,我是誰……我為什麼到華克山莊來,有些事……我想對你坦白。」東賢訴說自己的心情,在教堂里會比較容易開口。
臻茵笑了,「你是不是犯了很多罪?」她別過頭去打哈欠。
「許你說的對。」他點點頭,支拄的雙手緩緩地垂在桌上。
臻茵支起右手撐著下巴,「那……你可能要常到教堂來,你常來嗎?」
「在曼哈頓有一座叫做姍梯菲特莉克的教堂,以前我常去那裡。」東賢說著。
臻茵點點頭,又忍不住別過頭打了個哈欠。
「紐約的股市到下午三點就結束了,在股市裡競爭得你死我活」。僦像打仗一樣,打完一整天的仗,我就會拖著累垮的身體……」他沒注意到旁邊的臻茵眼皮已經垂下,頭也因打瞌睡而不住輕點著,「搭上往姍梯菲特莉克的地鐵,那裡是像沙漠中的綠洲,在那裡……不一定要禱告,只要靜靜地坐著,我就感到很舒服,有時候還睡著了呢!」
臻茵睡得倒了下來,頭正好落在身邊東賢的臂上……
發現幾乎是附在自己手臂上的臻茵,東賢錯愕地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她,當他發現她竟然連這樣也睡得著,而且還睡得很熟,東賢忍不住搖頭笑了出來。
他小心地不驚動她,用左手輕輕將她靠在他右臂上的頭暫時扶起,然後用右手將她納入懷中。撫過她散在頰邊的髮絲,看著她靠在自己懷裡單純的睡臉,他側過臉輕吻過她的額頭與髮際。
教堂瑞安靜,因為怕驚醒熟睡的她,東賢靜靜地坐著,不敢隨便亂動,就這麼讓臻茵睡著。東賢轉頭面向聖壇,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
就這麼坐著,在教堂里東賢覺得很平靜,直到被鈴聲打擾……
鈴……鈴……電話鈴響了,前排晨禱的人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臻茵睡眼惺忪地從東賢懷裡坐起來,他看看自己的手機……
不是他的,「好像是你的手機響了。」
「喂?」她接起電話,「是,我是徐臻茵,今天我休假……」她聽著嘟起了嘴,「緊急會議?我知道了。」他可以送她回去。
臻茵打著哈欠,「對,好像突然有緊急狀況……」她剛才睡著了,「怎麼辦?不好意思……」臻茵對東賢抱歉地笑著,「我沒辦法聽你告解了。」
「我已經告解完了。」東賢看著她溫柔地說著。
「不行,我一定要聽!」她孩子氣地堅持著,「下次一定要跟我說。」
「好,沒問題。」東賢笑著點頭。
「一定要喔!」她伸出手來,「打勾勾。」
東賢伸出右手勾住她的小指,兩人還用拇指蓋了章,之後他用左手抓住她將要收回的手,「把手張開,嗯……」他的右掌像影印機滾筒從她的手腕到掌心輕輕掃過。
臻茵愣愣地看著他輕柔撫過自己掌心的手,「這是什麼?」
「副本,」東賢理所當然地說,「合約書的影印本。」
臻茵忍不住低頭笑了,「你的職業就要揭曉了。」東賢先生好孩子氣啊!
「我們走吧!」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銀行原本答應要撥給飯店的貸款突然又反悔了,如果沒有順利解決資金來源的話。員工薪資將發放不出來,再加上新進員工培訓也需要錢,而且飯店採購的資金、室內裝潢以及增進工程的費用也是問題,若是延遲工程進度,飯店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不僅如此,泰俊還發現檢收室的帳簿被人動了手腳,雖然苦無證據,但他可以肯定是吳享萬偷飯店裡的洋酒出去賣,這對目前艱難的處境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泰俊沒有想到飯店的制度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於是他決定兩個小時后要召開幹部級緊急會議,但在那之前他想先跟吳享萬談談。
「總經理,」李淳晴看到他,高興地從座上站起來,「什麼事?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是來找吳經理的。」泰俊拿著檢收室的賬本看著淳晴,「他回來的話,請他到我辦公室來。」
「沒問題……」淳晴叫住要離開的泰俊,「你知道今天是徐臻茵小姐的生日吧?聽說大家要辦個小小的派對,晚上八點開始,待會兒下班以後……我們就要過去了,時間應該剛剛好,」她低下來假裝很為難的樣子,「我本來有點事不能參加的,可是大家一直邀請我,上次發生了那件事,我們應該去鼓勵徐經理一下,對不對?」
臻茵生日?他都忘了,「好,就這樣吧!」泰俊點頭。
「如果你一個人去會覺得尷尬,我可以陪你去。」
泰俊點點頭,「好,如果沒有特別的事,就一起去吧!」
淳晴驚喜地咧開嘴笑了,「那麼……總經理,請你打電話給我。」她對著走開的泰俊揮手,「待會兒會議室見了。」
會議完畢之後,淳晴和臻茵回到辦公室。會議中討論營業額下降的問題,總經理要求營運不但要正常化,還要將業績提高百分之二十至三十,並在本周提交方案。
「徐經理,你昨晚值班,應該很累吧?」淳晴對著一直打哈欠的臻茵說著,「你睡眠都不夠,真可憐……」
「就是說啊!我現在不知道自己是在地獄還是天堂呢!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淳晴的心情很好,想到今天要跟總經理一起參加臻茵的生日派對,她笑得合不攏嘴,「我當然很擔心你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睡眠是皮膚最好的補藥呢!我很同情皮膚不好的人,應該很難過吧!」像她就是天生麗質。
「你的皮膚這麼好,應該很開心吧?那你辛苦吧!白雪公主!李經理。」臻茵跟淳晴告別,她要回家睡覺了。
「再見,可憐的睡魔女!」淳晴朝她揮揮手。
吳享萬也走進辦公室,想到韓泰俊就令他生氣,這個臭小子竟然敢拿檢收帳簿威脅他?他在這家飯店工作快二十年了,想趕他走,沒那麼容易。淡季還要提高營業額簡直是痴人說夢,倒不如叫他搶銀行還快一點。
「李淳晴小姐,麻煩你過來一下。」他敲著淳晴的桌邊,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是瞎子啊!你在那裡難道看不到我啊?」淳晴冷冷地說。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沒有自尊、沒有尊嚴嗎?」韓泰俊要他們作出一大堆報告,她竟然唯命是從,真是把他給氣壞了,「現在是我們要團結在一起,阻擋總經理獨霸的時候。如果韓泰俊那個人為所欲為的話,我們的飯店就如同遇上暴風的破船一樣。」
「那吳享萬先生你是因為有自尊心,所以才在總經理主持的會議上那麼無禮嗎?依我看……」淳晴諷刺地看他,「只要沒有叫做吳享萬的水草,我們的船就會一路順風呢!」
泰俊在會議結束后,得知漢江貿易的金福萬董事長到飯店餐。廳來了,他特地還去打個招呼。
結果卻看見金雲熙在餐廳闖了禍,她冒失地撞上收餐盤的正植,以致打破餐盤讓客人和服務員一陣手忙腳亂;泰俊在吩咐善喜給弄髒衣服的客人洗衣費用以及餐費全免之後,找到在餐飲廳後方陽台獨自傷心的雲熙,她坐在階梯上流著淚。
「你沒事吧!」泰俊到她身邊坐下。
雲熙點點頭,「是,我沒事。」她覺得自己很沒用,本來想不靠爸爸自力更生,結果當看到爸爸出現時,反而在他面前出了丑,她真的很難過。
泰俊遞給她一條手帕。
「我很沒用吧?」雲熙邊拭淚邊說,「這是我第一次……在沒有爸爸的幫助之下,自己決定做的工作,所以我想證明得更好,我想做給爸爸看……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然後呢?」泰俊問她。
「我沒有信心了。」雲熙又想哭了。
「犯錯並不是不好,對自己犯的錯誤感到羞恥才是不好的。」泰俊知道雲熙很認真,有幾次晚上巡視飯店時,都看到雲熙一個人在餐廳里練習,「在往後的日子裡,定會碰到很多像今天一樣的困難,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張。,一定要妥善地處理事情。」
雲熙聽著泰俊的聲音,就覺得比較安定了。每次遇到困難,他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幫助她,他是個可以倚靠的入。
「如果能夠處理得很好,就表示你在成長,繼續練習吧!不管端菜也好,做其它的事也好,沒有一件事……是不練習就可以做得好的。」泰俊鼓勵著她。
雲熙覺得有泰俊在身邊就很安心,雖然容齊也對她很好,但是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你不要失去自信,也不要放棄,繼續努力做做看,這樣……總有一天你在你爸爸的面前也能做得很好。」
他想得太單純了,「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金福萬的女兒會怎麼想?「我爸爸跟一般的父親不一樣。」
「沒有一個父親……能夠贏得了自己的孩子,他應該也跟別的父親一樣,一定會擔心自己的女兒的。」泰俊安慰著她。
雲熙的淚水盈在眼眶,她緩緩地靠在泰俊的肩膀,「一分鐘就好,讓我借一下你的肩膀。」她閉上眼睛,當感覺到泰俊伸手環住了她,雲熙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孤單了。
容齊聽到消息之後也來找她,但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他沒有過去驚擾,只是轉身默默地離開,幾次看到雲熙和泰俊哥相處,他知道她喜歡的對象是誰了。
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容齊還是愛著雲熙。
自雲熙失蹤之後,金福萬就到處派人去查,沒想到她居然來到華克山莊當服務員!他得知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金福萬很驚訝尹東淑會讓雲熙在她的飯店裡工作,因為前任的崔董事長就是在和他見面談收購之後,沒多久就心臟病發作死了。
金福萬沒有張揚,因為被人知道他的女兒在這裡當服務員,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過……既然來到華克山莊,他就順便到法蘭克的住處去探望他們。
「金董事長,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里奧看到金福萬出現很驚訝。
「沒有你們的消息,所以我來看看你們是不是還活著。」金福萬進來,「我聽到了好消息,聽說海外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自己滾進來了。」他在桌前坐下,「儘快來申請資金吧!我會馬上匯到你們的戶頭。」
里奧笑了,「知道了,沒想到金董事長的消息還真靈通!」
東賢從房裡走出來,一邊扣著襯衫抽扣,「我明明跟你說過不要到這邊來找我們。」他不悅地說著。
「沒關係,這個地方這麼隱密。好久不見了,法蘭克。」他覺得無所謂,「我一下車就馬上進來了,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這裡到處都裝有監視器,而且像這種特級飯店通常會把VIP車輛的進出……全都記錄下來,」他從自己的書桌上拿起文件交給金福萬,「我把計劃修改了,目前比我們的原定計劃快了兩個星期,不過……」
「我也聽到消息了,看來你發揮了十足的實力。」金福萬打斷他。
「不過,可能要延續一周。」東賢也在桌前找個位置坐下,看到金福萬疑惑的眼神,他隨便編個理由,「還需要整頓一下飯店內部的問題。」東賢希望能拖一下時間。
金福萬點點頭,「這點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幫你把飯店的橋樑給打斷了。」
「什麼橋樑?你把後門人口那邊的高架橋打斷了?」里奧問著。
金福萬鄙夷地看著里奧,「你這個人真是的,你的表達能力這麼差。怎麼能辦事啊?」
東賢心中一震,「你在飯店資金上動了手腳?」
金福萬高興地笑了,「還是法蘭克厲害,我擋住了他們月底所需要的資金來源,他們恐怕連薪水都很難發得出來了。」
「金董,請你立刻聯繫銀行,繼續提供資金。」東賢要求著。
「為什麼?我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好不容易才辦到的。」金福萬覺得很奇怪。
東賢小心地不在臉上露出破綻,「你犯了大錯。」
「我犯了大錯?阻擋他們的資金來源,才能讓他們更快投降,不是嗎?」沒有錢就什麼也不能做了。這家飯店才更容易到手。
東賢想了想,「金董,你喜歡吃生魚片吧?」
福萬疑惑地皺起眉,「吃生魚片?」他點點頭,「我喜歡吃,怎麼樣?」
「難道你想要吃已經死掉的魚嗎?已經死了而且浮出水面上的魚,誰會想抓來吃?」他不能讓他斷了飯店資金來源,「連員工的薪水都發不出去……又能夠展開什麼樣的策略,你說是不是?金董。」
好像也有道理,「我了解了。」金福萬被說服了。
聽到他這麼說,里奧震驚地看著他,老闆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嗎?
里奧陪著東賢送客到門口,當金福萬坐上車離開。東賢立刻轉身想進屋裡去……
「老闆,你為什麼說謊?」他希望法蘭克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東賢停下腳步,「什麼意思?」
「死魚的故事。沒有資金的來源,到時候飯店的股價將會跌到谷底,我們就可以撿便宜貨了。」不勞而獲,這是法蘭克一向採用的方式。
東賢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甚至沒有轉身面對里奧。
「員工的薪水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里奧看著他的背影,「我想起……老闆你曾說過的話,你說打獵的時候,如果看到獵物的眼睛……就無法開槍。」
東賢嘆了口氣,舉步走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