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2
「沒有。」喬頓挖苦地說。「你似乎一直忙碌得很。」他不該覺得意外,他知道在麥隆幽默的外表下,有顆冷靜的頭腦,和他不相上下。「瑪璃打算怎麼辦?」
「她已經聯絡舊金山警察局,要求他們取得雷萍妮公寓的進入許可,看看能否找出任何線索,了解她可能的去處。她一獲得舊金山警局的報告,會立刻用無線電和我聯絡。滿意了吧?」
喬頓失意地搖搖頭。「我的天,麥隆!如果你把所有的征服對象組成一支軍隊,准可以統治這個世界。」
「我從來不喜歡征服世界,」麥隆不屑地表示。「我喜歡女人,而且從來沒打算征服她們。」他的臉上突然綻放頑皮的笑容。「何況,帶著一整支娘子軍,我勢必忙得無暇統治世界。」
喬頓咯咯地笑了,覺得身上的緊張消除不少。他們從十幾歲開始玩在一塊兒時,麥隆就一直有這個本事可以影響他的心情。麥隆的溫馨親切似乎永遠可以減輕任何負擔。「說清楚點,你的警探是否提到什麼時候可能會呼叫?」
「沒有。你要我留在遊艇上,等到她和我們聯絡為止?」
喬頓猶豫一下,搖搖頭。「我留在這裡,你回農舍和莎拉作伴。別告訴她任何有關萍妮的事情,免得她擔心。」
「我不認為她需要我作伴。我的天,喬頓!忘了彭德樂,這是你遇到莎拉的頭一天起就夢寐以求的事,伸出手接受她吧!」
喬頓開始越過碼頭走向跳板。「我接受她就完蛋了。沒有我,她會更好。」
「這是她的選擇嗎?」
「不,我的選擇。」
麥隆莫可奈何地望著喬頓橫過甲板。「我什麼時候下來接替你?」
「不用來。這裡有毯子與氣墊,我會在船艙里打地鋪。」
「真有這個必要嗎?」麥隆吃驚地問道。
喬頓回頭瞥了一眼。「我不確定,但是我不喜歡處於無法聯絡萍妮的情況。這是島上唯一可讓直升機或遊艇接近的地方,最好建立二十四小時的警戒。」
「可是為什麼不輪流守望?或許我在太陽下山時過來接班,然後你可以——」
「不!我要親自守望。」他努力緩和尖銳的聲調。「你只要陪著莎拉。」
「可是莎拉會留在我旁邊嗎?」麥隆的目光緊跟著他。喬頓沒回答。麥隆無奈地聳聳肩,沿著碼頭走向滿布岩石的海岸。
海風冷冽刺骨,浪花嘩啦啦地撲擊遊艇,使它在淀泊中顛簸起伏。
甲板彷佛在莎拉的網球橡膠鞋鞋底下顫慄,她悄悄地往船艙移動。顫慄的不單是甲板,莎拉心中默想。氣溫從今天下午就開始陡然下降,每次呼吸都呼出縷縷白霧。
「誰?」
喬頓的手電筒突然照出有力的光束,使莎拉一時頭暈目眩,不住眨眼。「拜託關掉那玩意好嗎?月光幾乎亮得像大白天,我可以看見眼前每個黑點。」
喬頓低聲咕噥了一會兒,關掉手電筒。「回屋裡去,這裡凍得要命。」
「麥隆說你有毛毯。」她雀躍無比地說,一面大步走向他。「而且體熱更有效,我有把握我們捱得過去。我讓麥隆送下來的晚餐,你吃了沒有?」
「吃了。」他蹙著眉頭。「這簡直是瘋狂,莎拉。」
「我同意,但是我還能怎麼辦?如果穆罕默德拒絕入山……」她打了一個寒顫。「我希望塞在野餐籃里的熱水瓶中還有剩餘的咖啡。等一下我們用得上它。」
「等一下?你現在就需要它。你為什麼不穿一件夾克再出來?」
「我擔心它會妨礙我的計劃。」她笑咪咪地停在他面前。「我說過,你躲不掉我。」她剝掉白色的套頭粗紋毛衣,丟在甲板上。「引誘的時間開始。」
她的腰部以上全裸,豐滿的乳房在月光下挺得好美。
他瞪著她,覺得兩胯之間綳得痛苦。「老天,莎拉!穿上毛衣,你一定凍僵了。」
「沒錯,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的目光禁不住痴迷地定在她裸露的乳房上。「我看得出來。」
「如果你的手放在我身上,我或許會溫暖一點。」她更跨近一步,握住他的雙手。他的手又冷又硬,一陣寒顫竄過她全身,一半因為她想象這雙手在她皮膚上的感覺。「抱住我,喬頓。」
她用他的手掌摀住自己的乳房。「讓我溫暖。」他的手緊緊貼住她的乳房,托著、捏著,寒意突然不知去向,一股熱力像燃燒的溪流流遍全身。她的嘴唇微啟,好讓更多空氣進入她緊收的肺部。「對了,就這樣,幫我——」
「該死!」喬頓猛然扭開雙手。「我怎麼和你一樣瘋狂。不到一分鐘,我可能會使你赤裸地在這該死的甲板上翻滾。」他彎身迅速拾起她的毛衣,用手環住她的腰,拖她進入船艙。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船艙,莎拉發覺它只不過是遊艇控制盤下方一個小小的凹室,但是至少可以遮蔽夜露與海風。喬頓把她的毛衣丟在覆著毛毯的氣墊旁,拾起一條深藍色的羊毛毯子披在她赤裸的肩膀上。他跪在野餐籃旁邊,搜出熱水瓶。「坐下,我替你倒些咖啡。」
「我寧願要你。」
他倏然一僵,然後站起身,遞出一隻盛滿熱騰騰液體的塑料杯。「這會使你暖和些。」
「喬頓……」她接過杯子,啜飲其中的熱咖啡。「扮演勾魂女郎,我顯然一敗塗地。如果我擅長此道,我們必定早已在甲板上翻來覆去。」
「你實在很高明,」他冷冷地說。「我全靠溫度才幸免於難。」
「你知道嗎?」她又啜飲一口咖啡。「我們從來沒在一艘船上做愛過。」
「現在也不會。」
她坐在吹迄床墊上,一手抓著毛毯,學印地安人的方式盤起雙腿。「你不喜歡這個構想?我認為顛簸中翻滾或許相當性感。」她抬頭對他微笑。「我們為什麼不嘗試一下。」
「請你停止胡說,好嗎?」喬頓粗魯地說道,並在她對面坐下。「喝掉你的咖啡,然後離開這裡。」
「我不能離開,我正在努力誘惑你。」
他猛然一愣。「誘惑?你剛受傷之後也曾說什麼我在誘惑你。」
「是嗎?我依稀記得一些,但是並不完全明白。」
「你問我為什麼要誘惑你,使我覺得深受打擊。」
莎拉突然升起一股憐惜。「當時我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不,你說得對,我確實曾經瞞騙你。」
她突然移動身體,跪在他前面,眼睛在月光下流露溫柔的光輝。「請你別再鞭笞自己,好嗎?我甚至不確定那句話是否有意。你知道,誘惑還有瞞騙以外的意義。」她用食指輕觸他的臉頰,帶著無限溫存。「它也有引誘或迷惑的涵義。你確實誘惑我,喬頓,而且永遠如此。即使你所有的隱蔽角落都被照亮,這份誘惑也不會削減。即使我洞悉你的一切,我心目中的你依然充滿魔力。如果我不肯定,怎敢冒險面對這種程度的摒棄?」她扮了一個鬼臉。「這對我的自尊心畢竟不大好受。」
他撇開臉,突然用手心壓住她的嘴唇。「你沒有任何自尊心。」
她笑道:「或許我也有幾處隱蔽的角落留給你,只要你仔細想想。我當然有自尊心,而且可以和你的媲美。」她裝出嚴厲的神情輕吻他的嘴唇。「所以,別認為我會容忍你和其它女人搭訕。」
「從來沒有其它的女人。」他的聲音很低。「沒有真正交往的女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只是性關係,唯有你才是……」他沒有說完,只迅速地用毛毯將她裹得更緊。「喝完咖啡,然後跑回農舍,那裡才有溫暖。」
她搖搖頭。「除非你一起回去。」她喝下最後的咖啡,把塑料杯放回野餐籃里。「這個主意不壞,躺在我的床鋪里,我們會舒適得多。」
他搖搖頭。
「你的床?」
他又搖頭。
她嘆口氣。「好吧!那就在這堅硬的甲板上與原始的大自然里。你是個十分難纏的男人,喬頓。」她往氣墊躺下,挪挪身體,設法使自己舒適。「至少過來摟著我。」
「回農捨去。」
她用一隻手肘撐住自己,迎向他的目光。「絕不!」她的語氣像鋼一樣不屈。「我再也不要一個人獨睡。你的床就是我的床。」
「如果你想睡在這種濕冷的室外,你的床很可能會在醫院裡。」他激動地說。她沒回答。他輕輕嘆口氣,在她身旁躺下。他拿起堆在氣墊旁的兩條毯子,攤開覆在兩人身上,她縮在他的臂膀里,分享他的體熱。「這是一個錯誤。」
她偎得更緊。「不,這樣才對,讓人覺得……好甜蜜。我真高興你沒接受我的勾引。」
他僵硬地靠著莎拉。「是嗎?」
「嗯,這樣更溫暖。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從來沒有躺在一起而不做愛。也許我不該想盡辦法勾引你,因為那根本不是目的所在。我猜,我認為自己需要一切可能的協助,所以不惜利用你曾經使用的武器來擺布你。你有充分的權利憎惡我的行徑。」
「我不憎惡。」
「那真好,現在我們可以靜靜地躺在這裡,互相擁抱與聊天。」她停頓片刻,等候著。「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我想不出要說什麼。」他很驚訝,莎拉的乳頭如此孟浪地戮著他的胸部,他竟然還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拚命去想別的事情,什麼都好,以便忘卻她柔軟的胴體。「睡吧。」
「嗯,睡著或許也很好。」她放鬆全身偎著他,像小孩一樣充滿信任。她極力忍住呵欠。「船身的搖晃教人覺得很舒服,可不是?」
「是嗎?」他一點也不覺得舒服,只覺得激動、飽受折磨、充滿慾望。還有滿腔的溫柔。他發覺那份溫柔掃遍全身,淹沒其它所有的情緒。他喟嘆一聲,把她拉近身邊。「這對你毫無好處,我不會改變心意的,莎拉。」
「總會有點好處,」她又打個呵欠。「只要能夠讓你明白,我的舉止正是我存心要繼續努力的目標。何況我覺得樂趣無窮,你呢?」
那種樂趣簡直是苦樂參半,但是他不能否認它的存在。明天他務必想出方法與她保持距離,但是今晚,暫時擁抱這種與她親近的快樂與痛苦,或許不會有什麼大害。「是的,」他低沉地說。「我也喜歡。」他伸手撫摸她光滑如絲的頭髮。「我喜歡這樣。」
「你是否發現我也很誘人?」她睡意深濃地間道。「我是說,就好的方面而言。」
誘惑、迷惘他的生活,他的折磨。他用嘴唇輕撫她的太陽穴,她逸出柔和愉快的呻吟,他知道她已經快要睡著。「就最美好的方面而言,是的。」
「好極了。」
莎拉飄然睡去之後,喬頓凝望漆黑許久。她在他的懷中那麼脆弱,幾乎沒有重量。溫柔與慾望像焚燒中的螺絲堆在他體內扭轉旋繞。能夠表示他願意接受別人的贈予固然很好,但他仍然不習慣拒絕接受他想要的東西。而他想要莎拉,就像一個渴得要死的人,急切盼望喝水。
水。母親的臉扭曲變形,她的嘴唇乾裂,毫無血色。
他心中一陣寒顫,手臂不知不覺用力地緊攏莎拉。她在睡夢中喃喃地抗拒。他強迫自己放鬆緊抓的力量。天!他又弄痛她,他總是傷害她,不論是否有意。他願意剋制、讓自己窒息,結果還是一樣。
莎拉錯了,他們未來毫無相處的機會。只有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