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琳不需花太多腦筋就知道自己又有麻煩了。她靠在車窗上,定定的往東邊看。
看著麥威和他的衛士騎著馬朝這裡來的情景,可琳猜想得到他的敵人被擊敗時面對的是怎麼樣的恐懼。如果你是被追殺的一方,你一定會嚇得膽戰心驚。
紅獅三角旗在空中飄動,像是提出警告。麥威騎得很快,他已經下了斜坡,超前他的衛士五匹馬的距離。你無法忽視他的外衣上那隻血紅色的獅子,黑色的斗篷在風中翻騰,像鼓動著黑色翅膀從地獄衝出來的死神。
每匹馬的速度都像長了翅膀般飛快,轟隆隆的蹄聲連地面都會震動。衛士們的喊叫,像野蠻人的呼號劃破空氣。
可琳探出窗口朝駕駛座看,即使比艾蓮王后更勇敢的老萊蒂都不敢試探麥威爵士和他的衛士的耐心。她勒緊韁繩,用威爾斯語喃喃念著可琳聽不懂的話。
麥威筆直奔向可琳,在馬路邊緣拉起韁繩,馬匹尚未停穩人已跳下馬,大跨步朝她走去,神色和他的斗篷一樣陰沉。
她半隱身在塞著木塞的大水桶後面,她和老萊蒂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又推又拉的把水桶搬上馬車。今天一整天她們搬了十個裝滿礦泉水的大水桶,足夠釀酒給王后的婚禮了。
可琳咬著下唇,看著水桶邊緣上的裂口。麥威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打開車門,力道之猛連車身都震動起來。車門砰一聲撞在車身,可琳嚇了一跳。她的手滑了一下,手肘撞上水桶,桶子開始傾斜搖晃。
桶里的水濺了出來,麥威大手一伸壓在桶子上。他沉默但眼神銳利的站在那裡,值到桶子不再晃動。
同時,他看她的眼神像一隻狗看著被趕上的貓。
他結實的身軀完全擋住了車門,呼吸像剛結束百米賽跑那般急促。
她注視著他的臉,奇怪,她不知道人的下顎能咬得這麼緊。她打賭他的牙齒一定很痛。
「出來。」
她咬著下唇,衡量自己不多的選擇,終於仰起下巴看著他。「我不要。」
她穩穩地坐在柔軟的皮椅上,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整理衣服上看不見的縐褶和灰塵。畢竟,她應該是安全的,大水桶多少能保護她。
他的頭伸進車廂吼道:「告訴我,女人!你平常是不是都躲在房間里計劃這些突發事件來向我挑戰?」
「什麼突發事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這……胡鬧!」麥威在空中擺了擺手,好象她應該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他媽的!」
她仰著頭說:「你說粗話,伯爵。」
「我知道,」麥威看著她,指關節因緊抓門的上緣而發白。「但是很痛快。」
她轉頭由另一個窗口望出去,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她對他的不理睬已相當嚴重。
不久,她聽見他的衛士交頭接耳,馬匹原地踏步,和洛傑刺耳的口哨。
「可琳。」他的聲音緊繃,語氣和他親吻她時的溫暖輕柔,實在很難聯想在一起。她知道他可以很溫柔,因此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她緩緩轉頭,眼神和他短暫相會。有股強大的電流穿身而過,使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真奇怪,她又沒有跑步。
在她注視著他,等待他下一個舉動的同時,她看出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找不到一點溫柔。他不耐煩的扒了下頭髮。
他開始踱步,雙手反背在身後,彷佛必須如此才能阻止他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憤怒幾乎像是有生命的物體,他的脖子脹成深紅色,一如她父親知道她陂逐出宮廷時那樣。
他的腳步愈來愈快,長腿愈來愈僵硬,動作愈來愈激動。
他突然轉身停下來,整個人擋住車門。「你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嗎,女人?」他的巨吼在狹窄的車廂內回蕩。
「你不必這麼大聲,」可琳用同樣驕傲憤怒的語氣反駁,她父親一直都搞不懂地為何有這種反應。「我有耳朵,我聽得見你說什麼,伯爵。」
「是嗎?我不這麼認為,否則你不會一再的不聽命令。」
她盡量讓自己顯得細心有智能,讓聲音平穩冷靜,表現出她比他冷靜、比他理智,比他能控制自己。「我不記得你給過與取用礦泉水有關的任何命令。」
他瞪著她。
她大膽而直率地看著他。「我怎麼能不遵守你從未給過的命令?」
麥威的樣子像在默默計算……禱告……或詛咒。他動了動唇,但沒有說話。
「你很生氣。」她的直言不諱使他的脖子脹得更紅。「你說過不能去取礦泉水嗎?」
「那麼,」他吼道。「看在老天的分上,你為什麼突然非要拿到這些該死的礦泉水不可呢?」
「當然是為了我的酒。」
「原諒我,」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嘲諷。「在我下令你不可以沒有人護送就離開城堡的時候,我一定是不小心忽略了你對礦泉水的迫切需要。」
「我有萊蒂護送我。」
麥威看了老威爾斯女人一眼,擺明了他認為她和戰場上的一個枕頭一樣沒用。
同時,萊蒂對他眨著眼,用威爾斯話喃喃自語。
洛傑騎著馬走近麥威。「當心,朋友,今天半夜你的鼻尖上可能會長出肉瘤。」他的聲音和麥威沙啞低沉的嗓音比起來顯得輕快許多。
可琳對洛傑微笑,他立刻搖了搖頭,示意她適可而止。
萊蒂仍然坐在駕駛座上,似乎對身邊正在發生的事無動於衷,忙著讓大家相信她正在下督伊德咒語。可琳聽見了她的咒語,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個老太婆剛剛說了些愛威身上的某樣東西——不是鼻子——會越長越大的話。
可琳臉紅了。
麥威皺著眉問:「她說了我什麼?」
「我不知道。」可琳說謊,她絕不會翻譯她的話。
萊蒂邪惡地笑了笑,開始哼起督伊德歌謠。她戲劇化地轉身,一雙黑色眼睛直瞪著洛傑,像「賽克」盯著一隻肥大可口的老鼠。
麥威看了看可琳,看了看萊蒂,又看了看可琳,眼神陰鬱極了。「康洛斯現在有四口新的井,裡頭的水夠你釀酒了。」
「那不是礦泉水。」
他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她知道他不懂,但他不表現出來,反而做出男人一貫的反應——手插著臀部高聲命令。「看來再繼續談下去也沒有意義,你讓我別無選擇,我不准你再釀酒,或僱用釀酒工人。」
「不!」她滿心驚慌但無意隱藏,用驕傲的語氣反擊。「我必須有事做,麥威!」
聽見她叫他的名字,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我必須有個目標。」
「你有。」
「不,」她搖著頭。「我沒有。」
「你就要成為我的妻子,相信我,你會有很多責任。」
「你不懂,我必須有自己的目標!」
「我相信,女人,你的目標就是讓我發瘋。」他用手抓過頭髮,看著地面。「或許我已經瘋了。」
「你又開始吼叫了。」
「不要改變話題。」
「我沒有要改變話題,你確實在吼叫。」
「離開車廂,自己出來。不要讓我動手拉你。」
「你不會這麼殘忍的。」
「我絕對會把你拖出來,用韁繩把你綁住,讓你跟在馬後面走回去。」他頓了頓,臉湊近可琳咬著牙說:「我也可能把你拖回去。」
「你不會的。」
「我保證,可琳,我做的絕對會讓你不好受。現在,下車,否則你就得走回康洛斯。」
她誇張地嘆口氣,讓他知道她還有一點權利。他果然惱怒了。「桶子擋住我,我出不去。」
「那就爬過來。」
「我爬不過去。等等,我看能不能把桶子移開一點……」
「別推!」他吼道,伸手想扶住桶子。
她看見他眼裡的驚慌。太遲了。他狠狠地詛咒。
可琳用兩隻手蒙住眼睛,只聽見砰的一聲,水撒了一地。
很長很長的靜默。她坐在耶里,閉著眼睛。
好一段時間之後,她聽見萊蒂像母雞般咯咯笑。她的笑似乎有傳染力,麥威的衛士也開始爆出笑聲。
不過,洛傑的笑聲是最大最明顯的,像海岸上海豹的吠叫。
笑聲是好事,她想,安全的。她慢慢的張開手指從指縫往外看。
紅獅像只落湯雞躺在地上。
洛傑一手斜靠在鞍頭上,咧著嘴對躺在水窪里的麥威微笑。泉水從他的鼻尖流到下顎,從淋濕的頭髮滾到眼裡。
「難道藍登沒有教過你不要在小水窪里游泳嗎,麥威?」
麥威低聲詛咒,他很透了別人用他自己說過的話反擊他。
洛傑像滑稽喜劇的男主角,伸出長長的手臂指向海灣。「那裡有整個海灣可以讓你玩水。」他笑得更用力了。
麥威站起來,他肩上的斗篷吃水后重得幾乎勒死他。他鬆開銀色的扣針脫掉斗篷。他擰乾斗篷上的水,邊瞪著可琳雪白的頸項邊甩動它。
不知道為什麼,她真的擔憂起來。他用力地甩了斗篷一下,丟到馬鞍上。
他轉身面向可琳。「下車,和我共騎。」
他意外的看到她聽話的繞過桶子走出來。他跨上馬背,把靴子踩進馬鐙里,朝她伸出手。「手給我。」
她站在那裡看著他,一臉不信任。
「別怕,女人,我不會把繩子切斷的。」
他的激將法奏效了,她抬高下巴,把手放在他手上。他沒有笑容,卻抑制不了想笑的衝動,其實她是很好操控的。
「踏在我的腳上,我會把你拉上來。」
她照做了。初次見面時看到她那低垂的頭和溫順的態度,他還愚蠢的以為她是個害羞的小修女。
他一手環著她,把她拉到胸前,她輕呼一聲。她柔軟的胸部壓在他的前臂上,緊抱著她的手臂感覺得到她細小的肋骨。濕透而冰涼的衣服緊貼在他身上,而她也逐漸濕了。
燦爛的太陽高掛在空中,雖然有海風吹拂他卻不覺得冷。他們的身體之間有一股濃烈的熱氣,幾乎能將周遭的空氣變成蒸氣。
他低頭看見她腓紅的臉,不安的挪動身體似乎想增加他們之間的距離。
「抱好,否則你會摔下去。」他把她摟得更緊,直到她的身體變得僵硬。
他對著還咧著嘴笑的洛傑說:「你押送馬車回去。」
洛傑突然止住笑聲,像是聲音被人奪走了。他看著萊蒂,臉色越來越難看。
老萊蒂把頭髮往後撥,彷佛那是一頭年輕豐盈的頭髮,而不是蒼白的鬈毛。她挪動臀部,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用一雙天真的眼神對洛傑微笑。
洛傑似乎轉身便欲逃跑,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麥威。「你在開玩笑。」
麥威對著他的衛士說:「賞三枚銀幣給知道洛傑爵士喜好的人。」
所有的衛土都愉快的高聲說:「他喜歡烈酒、玩樂,和心甘情願的女人。」
麥威銳利地看了正以渴望的眼神注視著洛傑的老萊蒂一眼,對他的朋友說:「在我看來,她再心甘情願不過了。」
他不理洛傑的低聲咒罵,抱緊可琳策馬回康洛斯。
返回康洛斯那天晚上天空沒有月亮。他們在火炬閃爍的光線下,和守門人的號角聲中穿越重重城門。
麥威只短暫的鬆手讓她下馬,立刻又摟著她走進城堡,上樓到她的卧室,命令僕人送來食物、乾淨的衣服和熱水。
「我太累了,不想洗澡。」可琳靠在他肩上喃喃道。
他僅僅瞥了她一眼,示意該做決定的是他而不是她,然後一腳踹開房門。
她又疲又累,全身酸痛得沒有力氣和他爭吵,他毫不溫柔的把她放在床上,她睜開眼睛正想瞪他時,他叫黛西來幫她把衣服脫掉,然後走了出去。
她累得絲毫不介意是否和著泥巴睡覺。「求求你,黛西,讓我就這樣睡,我累極了。」她的聲音愈來愈微弱,彷佛是別人在說話。
「把手舉起來,小姐。」黨西忙著脫掉她的長袍,對可琳的哀求充耳不聞。
「我穿著衣服睡就好。」可琳咕噥。
「是伯爵命令的。」黛西說,在可琳繼續發牢騷前把她的衣服脫掉。「我不像某些人那麼笨,我知道伯爵的命令一定要聽。」
可琳尚未想出犀利的反駁,她已經赤裸的躺在床上,黛西抱著一堆臟衣服離開她的房間。
她嘆口氣閉上眼睛。
麥威站在樓梯頂,仍然在吆喝僕人,令她覺得彷佛是想在鐘聲中睡覺。
儘管她的肩膀、臀部和背上的肌肉都酸痛極了,她還是用手肘撐起身體,從敞開的房門往外望。他站在樓梯口指揮每個人該做什麼。
和往常一樣。
她重重嘆口氣躺回床上,她愛極了這套新寢具,又柔軟又暖和,像睡在雲朵上。她把一個靠枕塞在脖子和酸痛的肩膀下。
她想不理會外面的嘈雜聲好好睡一覺,卻感受到箭傷一陣陣的抽痛——這是痊癒后第一次感到疼痛。像織布機上緊繃的紗線。
也許她的舉動真的有點過分。那些水桶實在太重了,下次她該找一些強壯結實的人一起去。
「賽克」趁此機會跳上床,笨拙的用爪子抓著床單,嗚嗚的叫。它轉了幾圈之後撲在她的頭旁邊,彷佛在說:「我們睡吧!」
她撫摸它毛茸茸的頭,看著它眼睛上那塊滑稽的黑色眼罩,不禁微笑。
她疲倦地嘆口氣,挪動身體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拿個枕頭擋住麥威的聲音。她屈起膝蓋,全身蜷成她最喜愛的姿勢,把被子拉到頭上,終於沉沉睡去。
「你在做什麼?」
聽見可琳的聲音,麥威抬起頭。她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洗澡。」他輕鬆地說,拿著毛巾擦拭手臂和胸前的泥巴。
「我知道。」她打個呵欠。「我不是白痴。」
「這可難說。」他低身把頭理進水裡不去聽她說話,他的耐性已經快消耗殆盡了。
他把頭探出水面,用手將濕滑的頭髮往後梳。
她動也不動。「這是我的房間。」
他拿毛巾擦臉,和兩天來長出的鬍渣。他必須叫人給他刮刮鬍子。他把毛巾掛在木盆邊緣,讓旁邊的炭盆將毛巾保持熱度。
他回看她。「沒有香皂。」
她一臉錯愕,正如她一向帶給他的反應,他很開心。「我想,你應該多花一點時間打理城堡里的用品,而不要為了礦泉水這種事亂跑。或許你該製作香皂而不該釀酒。」
他停了一會兒讓她把話聽進去。「沒有一個有自尊心的女主人會讓整座城堡連一塊香皂都沒有。」
「我不需要一個男人告訴我我該做什麼,爵爺。」
「有一天你會收回這句話的,我保證。」
「我有香皂。」
她又改變話題了。
「康洛斯有很多香皂!」她抓著床單跳下床,跨步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塊黃色圓形香皂。
她得意地把香皂拿在手上對著他。
這是個完美的姿勢。他幾乎可看穿她包在薄薄床單下的軀體。他想起自己那番不在意女人外貌的愚蠢對話。
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在意她的外貌的,也許是因為光是看著她就感到快樂。這種快樂和他的衛士對女人的需求,或任何一個女人都好的感覺是不同的。
他只想要可琳。他的身體對她有反應,就像現在,木面下的他硬得像城牆。但他是個訓練有素的武土,他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反應。他不會做出愚蠢的行為。
然而,這種熱切的需要,卻會隨著她改變。只因為可琳而改變。他無法控制這一點,也無法控制她的舉動,及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閃爍的目光回望著她,俐落地接住她丟過來的香皂。
她驚訝地看著他,他藏起笑意檢查手中的香皂,拿起香皂聞一聞,板著臉說:「鹼性香皂。」
她轉身,他正好趁此機會裝出嚴肅的面孔。她打開關上幾格抽屜,轉過身說:「百里香香皂!」
她把香皂丟向他。或者該說,砸向他。
「玫瑰油!」又來一塊。「甘菊!」又來一塊。
他兩手交替接住她丟來的香皂。
「海草!紫丁香!」
麥威忍著笑,閃避一塊塊像飛彈發射過來、各種氣味的香皂。
「檀香!沒藥!甘松!丁香!」
丁香皂擊中牆壁滾到地板上,那隻獨眼貓跳下床,追著滾動的香皂,直到把香皂逼到角落坐在香皂上面。
「麝香!虎尾草!熏衣草加薄荷!香茅油,素馨花,忍冬,車葉草,玫瑰油……」
幾分鐘之後,麥威坐在擠滿香皂球的浴盆里,不得不同意康洛斯有很多香皂。
香皂的女主人有一肚子火。
她站在柜子前面,兩隻手插在臀上一副「你看吧」的架勢。有件事是肯定的,她完全清醒了。
該死,她真美!她得意地甩了甩頭,像個自負的勝利者慢慢向他走來。
他不清楚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只披著一條床單,但是他記得她曾經鬆開毛巾。他很高興她並不害怕展現美好的胴體。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衣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的。
她並未把視線移開,他也沒有,因為在油燈下,她在被單下的軀體若隱若現,幾乎全裸。
她似乎尚未察覺自己的衣著有多單薄,眼裡閃著挑戰的光芒回瞪他。然而還有別的什麼,使他對她產生前所未有的渴望。
「過來。」
她乖巧的順從他,走到浴盆旁邊。她站在上方,眼底有一抹惡意。
他拿起五塊香皂球。「你想要用哪一塊?」
「做什麼?拿來丟你?」他沒有響應,她只好說:「最大的耶塊。」
他彎下身。「拿來替我洗背。」
「這種事叫僕人來做。」
「你要我在他們忙了一整天、睡得正沈的時候,叫他們來做一件你輕輕鬆鬆就能做好的事?」他知道自己說服她了,但他還想戳破她的驕傲。「有時候女人會對自己的責任感到驕傲,包括替一位騎士洗澡。」
她瞪他,他看穿她的表情里有驚慌、憤怒、好奇和受傷的驕傲。他們之間流動著防範的沉默。
不過,不說話不代表他們不知道對方心裹在想什麼。
你太過分了,爵爺。
你自找的,小姐。
她悻悻的哼一聲,抓起毛巾拿香皂在上面揉搓,直到手上和石板地上都是白色的泡沫。
「彎下去。」她咬著牙說,把毛巾「甩」到他背上。
單純只為了激怒她,麥威輕鬆的把手肘撐在屈起的膝蓋上,低下頭、發出愉快的呻吟。事實上,在長途跋涉把她在被威爾斯人殺害、強暴或弄傷前救回來之後,這種享受的確很舒服。
她手上的力道愈來愈強。
她的動作有力到讓他懷疑自己會不會才是受傷的人,因而回頭看她。
時間正巧,她用雙手抓著毛巾,用力地直直的從背上刷下去。她咬著下唇、脹紅著臉,彷佛使出全身的力氣。
他等著她的抱怨。
他數到十,突然站起來,水花濺了她一身。這是他的復仇。
她驚呼一聲倒在地上,詛咒一聲。
他裝得很自然地轉身面對她,故意一直站在她面前,迫使她不得不抬頭看遍他全身。
她的眼睛愈睜愈大,臉色腓紅。他舒展筋骨,扮了扭身體又坐回浴盆里。
一陣長久的沉默。
這太容易了,他想。他把手臂靠在浴盆邊緣上,舒服地嘆口氣,背靠著浴盆閉上眼睛。
她一言不發。
他睜開眼睛,面帶思索地注視她。過了一會兒,他把一塊香皂丟給她。「現在換洗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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