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不知道國王會不會因為我把他封的伯爵丟出窗外,而將我送上斷頭台?

可琳看了弓箭上的線圈一眼,又回頭看麥威,邊用手指輕點下巴思索著。

不行,裝不進去,他的頭太大了。

她也放棄給他猛力一擊。她用盡全力以為可以把他搓得又紅又痛,但他只是舒服的呻吟,像「賽克」被她輕抓肚子時的模樣。

難怪人家說四肢發達,頭腦就簡單。

照這樣看來,就連老萊蒂的蜜蜂也沒有辦法在他身上螫一個洞。她懷疑連橡樹榦都無法敲破他的腦袋。

就在此時,他忽然張開一隻眼睛說:「我還在等呢!」

她短暫地嘗到報復的快樂。當然,結婚後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討回公道。

那一定會很美妙。

她甜甜地笑著,用毛巾擦洗他毛茸茸的胸部,看著他再度閉上眼睛。

男人,她想,實在太容易對付了。

麥威站在床邊,看著蜷成一團側卧在床上的可琳。

她回頭,皺著眉說:「你還想做什麼?」

「我累了,需要睡一覺。」

「我說過了,爵爺,你可以在這裡洗澡,但僅止於此。」她把被單緊緊地拉到肩膀上,背過身不看他。

「過去這幾天從布洛肯到卡地根一路追趕你,不是件輕鬆的事。」

「這是我的床、我的房間。」

「不再是了。」

她不得不轉身響應他。

她的丑貓在床上打著鼾,聽起來像是得了肺炎。他把貓拎起來丟到地板上,它用獨眼看著他,似乎在考量是否要再度跳回床上。「想都別想,我不和動物一起睡。」

「我也不。」可琳疾聲說。

麥威低碩注視她叛逆的眼神,他把手撐在床上,湊近她的臉說:「除非你真想看看我有多像野獸,我建議你最好別再考驗我的耐性。我只說這一次,你最好記在心裡。我不會再浪

費寶貴的時間幫你抵擋威爾斯人的箭、水桶,或任何你還想惹的麻煩。」

她想開口,但是他搖頭警告她。

「我要知道你在哪裡,可琳,每一分鐘,尤其是晚上。我要睡在這張床上。」

她張嘴想反擊,但是他一把抓起被單使她閉上了嘴。

他鑽進床鋪里,用力把被子拉上。「我沒有心情和你爭吵。」

她連忙躲到另一邊沒有被子的床沿坐著。下一刻,她把被單搶過來蓋在自己身上。

這就是那個曾把毛巾鬆開的女人。如果不是他真的累壞了,他一定會嘲笑她一頓。

「你不能和我一起睡!我還是處女!」

「很好,那我就不必擔心會冒出一個私生子來,是不是?」

她很安靜,太安靜了。他幾乎聽得見她的腦子轉動的聲音。

「你是不是想要……」她的聲音逐漸減弱。

他用力拍了拍枕頭,躺下轉身背對她。他閉上眼睛。「我只想睡覺,不想強暴你。」

「那麼我那天說對了,我對你沒有吸引力。」她的聲音帶著不悅。

該死。「別惹我生氣。」

「什麼?我只說我是對的。」

他轉身,定定地注視她。「你最好別懷疑我的能力,女人,尤其當我和你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這可不是聰明的舉動。」

「你是不是只要不順心就威脅別人?」

「對,就像你總是在無話可反駁時轉移主題。」

「我沒有那樣!我一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主題。」

「或許你很清楚,可琳,但別人可弄不清楚。」他打個呵欠繼續說。「你其實都心知肚明。」

贏了。她無話可說,因為如果她又改變話題,那更證明他是對的。他閉上眼,知道自己贏了這場戰爭。

她拉緊被子。「你把被子全拉走了。」

他對自己微笑,然後說:「可琳。」

「什麼啦?」她粗魯的響應。

「你又改變話題了。」

清晨金黃色的陽光灑進卧房,使人的視線變得矇矓。可琳等著眼睛清楚一點,輕哼一聲,只希望現在還是晚上,她可以倒頭繼續睡。

她嘆口氣,又把眼睛閉上。

一股熱氣噴到她頸上。她猛然睜眼,想起了躺在她床上的東西而暗暗心驚。一隻男性的、毛茸茸的手臂壓在她身上,她的背就頂在他肚子上。

他硬邦邦的膝蓋頂著她的臀部,她不悅地舉起他沉重的手臂丟回他自己身邊。但是在她溜下床前,他的腿爬過她的腰和臀部,把她牢牢地釘在床上。

她僵硬地躺在床上,只能瞪著他伸出被單外的大腳。她無聊的動來動去,直到她看見自己的腳也露了出來。

地瞪著他們的腳。

她注視著自己東搖西擺的腳,她的腳趾很短,而且第二根腳趾比大拇趾長。她最小的腳趾上幾乎看不到指甲,頂部很肥但趾節很瘦。丑極了。

腳趾是用來做什麼的?

人不需要和猿猴一樣用腳趾夾東西,走路時用的是腳跟。她的腳趾能幫助她平衡嗎?鳥類用腳趾固定在樹榦上,那麼人類的腳趾呢?

她看了看他的腳趾,比她的長也勻稱得多,像依照身高排列的守衛。整齊又有秩序。除了黑色的體毛外,麥威的腳趾十分美好。

她的腳趾上沒有毛,但是看起來就像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就和她的人生,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說不定腳趾是人生形式的暗示,就像萊蒂說的,可以從鼻子上的雀斑預言未來。

也許腳趾只是用來協助你了解你的人生的方向,畢竟,人是生來就有腳趾,她頗有智能的想。人的腳趾不會像頭髮或乳房,日漸長大。她決定當自己生下小寶寶時,一定要記得檢查他們的腳趾。

她的寶寶。

她轉頭凝視將會成為孩子父親的男人。睡夢中,他不再是惡名在外的無情武士,不再像是傳統中的紅獅。

他只是安靜的沈睡著。她相信他不知道「賽克」正蜷在他背後,近得像是從他身上長出來的肉球。

他的頭髮往後攏,幾天來已經長出濃密的鬍渣。但令她再度目瞪口呆的是他長而濃密的睫毛。現在她明白為什麼他睜開眼睛時,瞳孔會如此的湛藍。

他的呼吸沈穩,而且不像她的父親會打鼾。她父親如雷的鼾聲,總是可以把全部的人吵醒。

若能再聽見他的鼾聲該有多好。

她想念他。她父親是個好人,親切而且對亨利國王忠心不貳。即使在另一名貴族跟隨蒙特福家族反叛時,他的忠誠也不曾動搖。

她的父親信守誓言。他堅決要她許下的唯一一個承諾,就是服從國王,並嫁給國王為她選擇的男人。她因此答應父親,她會嫁給一個叫紅獅的人。

她沒想到這名武士竟會毫不關心她,而深深傷害了她。

那些在修道院的漫長歲月是難熬的。但是她和父親一樣,絕不會違背誓言;即使他已經去世了。她因自己有著和父親相同的榮譽感而驕傲。她同意跟麥威結婚,全是因為她答應了父親。

和他不再忽視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和他救了她的性命,或他吻了她、令她渴望更多,並使她士心記自尊和承諾的吻也無關。當然,她會同意嫁給他,也不是因為他似乎十分關心她。

她轉過頭看他。

他正注視著她,他已經清醒,而且似乎可以讀出她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她費了好一番力氣,不讓他看出她的驚訝。她看著他的眼睛,又看著他的唇,想起了他的吻。

「如果你再那樣看著我,女人,你當處女的時間就不長了。」

「走開,你這笨蛋!」她推開他的腿,因他看穿她的、心思而生氣。

他吻住她的嘴,她怔了一段時間。他的鬍渣並不扎人,反而很柔軟,隨著他深入的親吻而逗得她發癢。

他的身上有麝香的氣味。

她幾乎把手纏在他脖子上了,但是那傻子卻抬起頭,咧著嘴問:「這是你要的嗎?」

她在他底下掙扎,他大笑,她踢一腳聽到他悶哼一聲。「放開我!你這野獸!」

他仍在大笑,翻個身,以優雅的姿勢掀開被單。

但是還有個「賽克」在那兒。那隻貓像女妖一樣尖叫。

「老天!」麥威伸手去拿劍,但是他只穿著腰巾。他似乎有點暈頭轉向,對著地板吼叫。「賽克」安全的躲進床底下。

他咒罵一聲,大跨步走過房間。

麥威身上的腰巾對她起了奇妙的作用,她對這種感覺又愛又恨。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移動,直到她強迫自己看別的地方。

太不妙了,她發現自己又開始盯著他,開始渴望他的唇和他的氣味。

在房間一角,有個第一次出現的箱子。他打開箱子,拿起一件上衣和皮褲,把衣服穿上后,套上一雙柔軟的羔羊皮靴。他把靴子穿好之後站在她旁邊。

「你打算整天窩在這張床上嗎?」

「我以為你打算用鏈子把我系在你身邊。」

他給了她一個深長而灼熱的目光。「或許我該回到床上繼續我們剛才未完成的事。」

她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我還有事要做。」

「比如什麼?」

「我必須拿那些礦泉水去釀酒,」她刻意的停了一會兒。「婚禮用的酒。」

「啊,只不過同床一晚上,你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結婚了?」

她猛然轉身。「請你離開讓我穿衣服好嗎?我想要一點隱私。請帶著你那討厭的豬手和笑容,快快離開!」

他誇張的行了個禮,走向房門。

她穿上一件墨綠色長袍低聲道:「如果你的大頭走得出房門。」她等著他罵人。

他一言不發,打開房門走到樓梯附近。「拓賓!」他喊。「拓賓!」

幾分鐘之後,拓賓和阿碰飛快的上樓來。

「什麼事,爵爺?」拓賓站在麥威面前,阿碰在他身後模仿他,和拓賓一模一樣的挺起胸膛、仰著下巴。

麥威看了看四周。「阿東呢?」

「誰?」拓賓和阿碰同時問。

「另一個。」

「我在這裡,爵爺,我來了。二十一……二十二……」阿空慢慢地踱上樓。

在漫長的時間過後,三個人終於在卧房門前排成一列。

麥威轉頭看了看可琳,又看著面前的男孩。「你們今天的職責就是守護可琳小姐。她不能離開城堡,你們必須保護她,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轉身刺耳的對她說:「我希望,可琳,你能安全的在城堡『裡面』。」

她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尋找攻擊他的東西。

他居然派了守衛給她!

他轉身欲走,她冷靜地說:「今天我不打算離開城堡,我會待在釀酒房。」她停了一會兒又說:「那裡沒有野獸。」

他瞥了她一眼,說明他知道她在做什麼,然後消失在門外。

她站在那裡,胸中的感覺從鬆口氣變成憤怒,然後變成想拿東西砸他的衝動。

有人敲門。「誰!」她喊。

麥威的大頭探進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她疊著雙臂,不耐煩的點著腳。「什麼事?」

他露出牙齒。「頂住你的不是我的膝蓋。」他關上門擋掉她丟過去的靴子。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空氣甜甜的,天空是蔚藍的。雪白的鴿子咕咕地叫,成群的野雁像一枝箭從空中飛過。

村民提著一籃籃新鮮穀物來交換錫、鐵、工具、布疋——這些只有領主才能擁有的物品。

城廟裡到處是牽著孩子的婦女,母親的腰上頂著籃子,裝滿了白色大頭菜、翠綠的甘藍,深綠色的菠菜,和嫩紅的蘋果。

一輛輛載滿木頭和煤炭的貨車隆隆的穿越橋樑,還有許多載滿乾草、比目魚和鯡魚的牛車也進城來了,空氣中有海洋的味道。

漁夫把小圓舟綁在背上,像極了一顆大胡桃。長長的槳固定在舟上,從他們背後突出來,像昆蟲的觸角。

nbsp;織得密密實實的漁網纏在漁夫的寬邊帽上,他們的手推車上裝滿了一簍簍的鰻魚、鱒魚和新鮮的鮭魚。

獵人把弓背在肩上,穿戴著綠色的衣服和尖頂帽子,手上的矛叉著野兔、松鼠或山豬。

在洗衣房附近,有一名年輕的洗衣婦正在晾衣服,晾在架上的衣服在微風中搖擺。麵包房的窗抬上擺著黑麥麵包和裸麥蛋糕;而金屬烘焙盤上排滿了一個個鼓鼓的派和麵包條。

建築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持續不斷,敲打釘子的聲音,鑿石塊的聲音,打鐵聲,還有各種製造用來保衛康洛斯的裝備器具的聲音。

就在正午時分,可琳那輛紅色馬車載滿了礦泉水,搖搖晃晃的進了城門。她坐在釀酒房窗邊一張搖晃的凳子上,從這裡看城裡的活動可以一覽無遺。她用手掌托著下巴,注視著喧

鬧的情景,等待罐子里的酒煮沸。

萊蒂已經把她的瓶瓶罐罐排列在可琳的藥草植物旁邊。為了釀酒,萊蒂把各種配方按照夏至的星座排列,她宣稱只要有麻雀的一半腦袋就該知道星星和月亮隱藏了許多等待發掘的

秘密和魔法。

拓賓和阿碰幫忙把礦泉水從貨車上卸下來的時候,阿空則在一旁看守她。真傻,任何一百公斤以下的動物都能輕鬆的跑嬴他。

突然變大的說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怎麼了?」

「我們在討論『time』和『fine』有沒有押韻。」阿碰說。

「為什麼?」

「這是隨從和聽差之間的遊戲,小姐。」阿碰頓了頓,馬上又得意地笑著說:「今天說話都必須押韻。」他又停下來思考很長一段時間。

拓賓氣勢逼人的走近他一步。

阿碰的臉像萊蒂的火堆一樣亮起來。「直到明天晨禱過去。」

「嗯,」阿空點了點頭。「從白天到晚上,只要說話就不忘。」

「說得好!」阿碰拍了拍名空的背。「我為你驕傲。」

可琳只覺得頭昏。「我覺得這遊戲很蠢。」

「不,小姐。」拓賓往前走一步,以他一貫自大的姿勢站在可琳面前。「這是聽差該學會的第一件事。麥威爵士教我押韻時,我整整兩星期都必須這樣說話。這兩個男孩以後每個

月第三天都必須這麼做。」

「為什麼?」

「也許你覺得這很蠢,小姐,但這個練習可以讓人的頭腦靈活。麥威爵士說,騎士的頭腦必須和劍術一樣敏捷。洛傑爵士和其它的騎士也受過同樣的訓練。」

拓賓的視線從可琳移到正在做事的萊蒂身上。他注視她許久,然後向她走去。阿碰模仿他的步伐,亦步亦趨的跟著,好幾次踩到拓賓的鞋跟。

萊蒂抬頭瞄了拓賓一眼,但是她並未眨眼睛也沒有念咒語,顯然不想睬他。「你要什麼,孩子?」

「我十六歲,不是孩子了。」他憎惡地對她說。

萊蒂甩了甩蓬鬆的頭髮,銳利的黑眼瞪著拓賓。「我已經六十九歲,我知道誰是還沒長大的小孩。」

「洛傑爵士呢?」他不客氣地問。

萊蒂別有深意的停了一會兒,拿起黑色披風開始擦手。「我不知道。」

「伯爵派他跟著你,但是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萊蒂聳聳肩。「我最後一次看見洛傑的時候,他正和一個金髮女人打情罵俏。」她不再搭理拓賓,轉頭問可琳:「狄修士在城堡里嗎?」

「當然,」阿碰搶著回答,隨即發現拓賓正要敲他,連忙又說:「我不知所以然,他在為一條魚祝福、為今天的晚餐。」阿碰吁出一口氣,彷佛如釋重負。他對拓賓微笑。

「不知道那個胖教土想不想念我。」萊蒂的眼底閃過一抹邪惡的光芒,她對可琳笑了笑

,得意地揮了揮手,輕鬆快活地走出小屋。

可琳看著她走向載魚的貨車,不禁搖頭。她希望自己到了萊蒂這把歲數時,還能如此刻薄;這樣玩弄男人的智能一定很有趣。

「不太對勁,這不像洛傑爵士的作風。」拓賓邊沉思邊喃喃自語。「他絕不會違抗伯爵的命令。」

「說不定那個女人太特別了。」可琳從窗戶旁邊走到工作桌。

拓賓只是不停地搖頭。

不久,罐子里的酒煮沸了。

可琳躺在床上,聽著晨鐘,和衛兵交接時的號角聲。傳進她耳中的只有這些遠處凡的聲音,因為她聽不見麥威上樓的腳步聲。

今天一整天他都沒有在她的附近出現。那天早上之後,她連他一根毛髮都沒看見。

不過今天她也很忙,完成了很多事。真的,她的新娘酒已經釀成一半了。

僅僅一天!她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她把阿碰、阿空和拓賓都找來幫忙,省得他們站在那裡看守她,無聊的對她拋媚眼。

他們每一個都搶著做得比其它人好,若是只靠她一個人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好這麼多事。

新娘酒已經釀得差不多了,明天她只要把最後幾種特別的藥草和花朵加進去,再倒進橡木桶里。

她嘆口氣,拍了拍枕頭之後躺下。時間移動的速度和阿空的節奏差不多。

她閉上眼睛,卻一直沒有睡意。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搔了搔「賽克」的耳朵,聽著它咕嚕嚕的呼聲。她在心中數羊,想象婚禮的情景,但是都沒有用。

她睡不著。

和麥威同床一夜之後,她的平靜在彈指之間消失不見了。她彈了下手指,就像這樣!

都是他的錯,她酸酸地想,砰的一聲躺回床上。她揉了揉頭上的包,這也是他的錯。

她深深嘆口氣,抱著手臂想,他說過不會丟下她一個人。怪了,現在她不就是獨自一個人嗎?

她掀開被子,抓起一件羊毛外袍胡亂穿上,啪嗒啪嗒地走向房門。

現在地板已不再是冰冷刺骨的石板,而是溫暖精緻的地毯。她把房門打開一道細縫,想象自己是朝廷密探,一隻眼睛貼在門縫上。

「什麼事,小姐?」艾森爵士正對著她,他拔劍在外,一副警戒的姿態。他的眼神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是有一瞬間她以為他會笑出來。

她立刻挺直身體把門完全打開,想讓自己看起來夠莊嚴和高貴,彷佛她剛才沒有像愛說長道短的人一樣偷看。「沒什麼,爵士,我好象聽到什麼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她撒謊。

「你放心,小姐,伯爵會好好保護你的安全。」

不,伯爵會好好的把我囚禁起來。

她背著雙手,踮了踮腳尖,瞪著他,發現她無計可施,令她怒火中燒。「好吧,晚安,爵士。」

「晚安,小姐。」

「啊,」可琳半掩著門。「你看見伯爵了嗎?」

「嗯。」

她等他繼續說下去,他卻悶不吭聲。「在哪裡?」她問,無意再掩飾她的不悅。

「要我派人去找他嗎,小姐?」

「不要!」她喊,接著用比較冷靜的語氣說:「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問。晚安,爵士。」

「小姐?」

「嗯?」可琳停下關門的動作。

「就算麥威爵士有事離開,他也會保證你的安全,你不必再擔心自己一個人。」

可琳點頭關上房門,做了個鬼臉背靠在門上。「安全。」她喃喃道。她轉頭看見「賽克」趴在她的枕頭上。「我們都很安全,真令人開心啊!不僅安全,還有監視人和守門人。」

她走到窗邊,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凝望夜空。她既無聊又沮喪地重重嘆口氣,把頭頂在冰冷的石頭上。「啊,真該死……我被囚禁在自己的城堡里。」

當城門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敲擊聲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麥威沒有注意到。他一邊沉思,一邊踱步,努力想讓自己忘記和可琳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念頭。

考慮良久,他決定等她睡著之後再上床,這樣比較容易忽視她只在一吻之外的事實。

夜晚的涼意也有助於他剋制尋找可琳的衝動,他一直故意讓自己忙得團團轉,說服自己並不想她。但他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

砰!砰!砰!敲打城門的聲音再度傳來。

麥威轉身尋找守衛的身影。他趴在一隻木桶上,已經睡死了。

麥威知道這名守衛,方偉克,他的妻子上星期難產去世了。麥威拿起一支吊桶裝滿冰冷的井水,整個傾倒在守衛頭上。

守衛整個人跳起來,一邊咳、一邊哼著氣,一邊吼叫。當他發現倒水的人是麥威,立刻可憐兮兮地說:「爵爺,對不起。我,我剛才……」

麥威輕蔑地瞪他一眼,嚴厲地說:「去找個人來代替你,下次不準再把這份職責看得這麼隨便。如果你不能保持清醒,請艾森爵士幫你換個工作。」

他點點頭。

「下次我不會再這麼輕易饒恕你,你會醒在我的劍下。」

「是,爵爺,絕不會有下一次,我保證。」

巨大的敲門聲再度響起。

「去看是誰快把門給敲壞了。」

守衛連忙打開窺視孔,觀察了一會兒后,退後步看著麥威。「是一個自稱是費洛傑爵士的人。」

「你應該認得洛傑爵士,若是他就把門打開。」

「但是他看起來不像洛傑爵士。」

麥威走近窺視孔往外看。

一個男人站在黑暗中,全身赤裸只著一件腰巾。他正用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瞪著麥威。「該死的快把門打開,麥威,否則我對我母親發誓會挖出你的肝來喂狼!」

「什麼狼,洛傑?可琳小姐並沒有唱歌。」

「快幫我,老天,如果你再不開門……」

「讓洛傑爵士進來。」麥威竭力忍著笑對守衛說,站在一旁看著守衛拉開厚重城門的門閂。

洛傑像個半瘋狂的人飛快地衝進來,邊跑邊從光著的肩膀往後看,彷佛有什麼惡魔追著他。

麥威舉高火把。「我正開始好奇你怎麼了,我今天傍晚才聽說馬車和那個老太婆回來了。」

洛傑像個瘋子,凌亂的紅髮像糾結的荊棘,一臉亂七八糟的鬍渣。火把的亮光刺得他貶了眨眼。他看著麥威,居然渾身一顫。

麥威不知道他的朋友之所以顫抖,是因為寒冷或氣憤,他把火插到牆上的架子,解開肩上的羊毛斗篷。「拿去。」他遞給洛傑。「你看來比我需要這個。」

洛傑把斗篷緊緊地?在身上,低聲咒罵著老巫婆和女狼人之類的話。

麥威打開窺視孔,看了外面一眼之後說:「我沒看見什麼母狼。」

「她就在外面,某個地方,是我看過最大、最邪惡的狼。」

「來吧,屋裡有爐火和食物。」麥威轉身走向大廳。

他們走上階梯時,洛傑轉頭對他說:「都是你害的,該死!你強迫我和那老巫婆在一起,結果她變成一隻狼追趕我。」

「老萊蒂?」麥威打開廳門走進去,在火炬的光線下注視洛傑,他似乎一路從森林、沼澤、泥地跑回來。

在英國、羅馬甚至東方,有一半的女性都渴望著完美的費洛傑爵士,他一向如此。洛傑總是縱情享受每一刻,每一次公開的、隱密的戀情。

多年來,每次他們參加比賽、前往宮廷或外交官家中,女士們只要看到麥威就把女兒藏起來。

然而只要和洛傑相處幾分鐘,她們會開開心心的把她們的孩子、甚至她們自己交給洛傑。就麥威目前所知,他還沒有見過洛傑無法迷惑或控制的女人。

這樣的洛傑卻害怕萊蒂,打從心底害怕。他甚至相信那些咒語、魔法和惡廚的眼睛之類的鬼話。

洛傑站在火爐旁邊取暖,一邊咬著白麵包一邊喃喃自語。

麥威第一次看到洛傑這麼激動,即使從戰場回來,費洛傑看起來也像是去跳了場舞而不是打了一仗。這種行為通常是他們在勝利的酒會上取笑的話題。

麥威真的就快忍俊不禁。「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除了逃跑,我什麼也沒做。」

「她只是一個無害的老女人。」

「無害?」洛傑猛然轉身面向他。「去死吧,麥威!那個老女人想凌辱我!」

「凌辱你?」麥威努力憋著笑,但這實在太難了。他只好深呼吸,在心底默數。

「沒錯,」洛傑壓低聲音說。「她脫了我的衣服。」

「她怎麼可能脫掉你的衣服?」

「她用扯的。」

麥威看著一臉正經的洛傑,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捧腹大笑。

下一秒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還在笑,但是下顎因為被洛傑揍了一拳而隱隱作疼。

麥威揉著下巴抬頭看他的朋友。費洛傑爵士似乎失去了與生俱來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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