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的三天,凱特和雷夫只有在晚餐時才在一起。若不是莫夫人開口,他們倆就一直保持沉默。雷夫的反應禮貌而簡潔,晚上總是在咖啡和酒上桌后,便先行告退。
接下來,白天凱特借用雷夫的車,開到羅塔拜訪一些從前在基地工作時認識的老朋友,順便採購些日用品。這些都是在下午才做的事情,她在外面用過晚飯後才回來,此時已近午夜,雷夫已經睡著了。
第四天早晨,凱特正要出門,莫夫人來找她,「我可以和你說句話嗎?」
凱特點點頭,在樓梯口等她。她感覺得出莫夫人的焦慮,也了解她此刻的心情,顯然有些不尋常的事發生。
「我打電話給傑米,他今天下午就會到。」
凱特聽了,上前擁抱著她,「我知道他不會拒絕你,」她感動地說:「太好了。」
莫夫人握著手,「只怕會是一場悲劇。」
「不。」凱特搖搖頭,「你不要這麼想,我不認為會是悲劇。現在,既然你已告訴我,我會去西維爾找以前和你提過的那位心理醫生。我想我會在外過夜,讓傑米和雷夫兩人有時間可以聚一聚。」
「這個主意很好,只是我兒子不贊成你一個人開車開那麼遠。我打電話叫迪哥用飛機載你去。他會聽你的吩咐。我兒子在波拉多有一間套房,你不用擔心食宿問題。如果要買什麼東西,很多商店都有我兒子的戶頭。」
「如果你擔心路程遙遠,就請放心,距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凱特怕雷夫會反應過度,「在美國我曾開過上千里的路程。」
「你現在是雷夫的太太,不可再肆意行事。」
「但如果他發現我和迪哥在一起,恐怕會生氣。」她決定說實話,「在我離開愛達荷之前,雷夫認為我對他的飛行員感興趣。」
莫夫人的眼睛一亮,「這麼說來,我兒子對你的感情,並非如他所說的已經死心。」
「他說的沒錯。」凱特聲音顫抖:「他對我心已死,而且死透了。」
「胡說!」她笑斥道:「你可曾想過,我兒子會讓你和他一起回西班牙,並且讓你睡在他的房間是偶然的嗎?你不注意的時候,他跟隨你。等我告訴他,你和迪哥一起飛去西維爾的時候,我倒想看看他的表情。我了解我的雷夫。他不是對你漠不關心,他絕不會。」她說話的聲音略顯緊張。
凱特覺得她和莫夫人的距離縮短了些,這是她以前不曾有的經驗。「我會儘快準備。」
「你打包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迪哥。路易會開車送你去機場。」
上樓梯之前,凱特伸出手來,拍拍莫夫人的肩膀,「你一定很興奮等著見傑米。預祝你事事順利。」
莫夫人望著凱特,眼神顯得有些痛楚。「我們需要聖母瑪利亞的幫助。」她的下頜顫抖,「如果他們可以達成諒解,我會好好謝謝你。」凱特覺得,她和婆婆仍有希望成為朋友。
不到二十分鐘,路易就把車子從車庫開出來了,莫夫人揮手向凱特道別。他們抵達機場時,凱特謝過路易,就請迪哥帶著妻小一同上路。
起初迪哥反對,認為雷夫不會贊成,後來她告訴他,遵從她的意思也就是遵從雷夫的意思,而且她不打算接受他的拒絕。
兩小時后,他們一行五人向西維爾出發。認識了迪哥的妻子利亞后,當天,凱特大部份的時間都留在雷夫的套房和兩個小孩玩耍,他們一個兩歲,另外一個四歲。
此次出門,讓凱特心情輕鬆不少,至少暫時把莊園的一些是是非非拋在腦後。如果單獨一個人的話,她不發瘋才怪。
隔天早上大約十點左右,她找到斐瑞茲醫生,和他詳談有關雷夫的一切狀況。醫生告訴她,一切都很順利,並且舉證說明有些患失憶症的病人,由於過度沮喪,竟然拒絕離開醫院和病房。反觀雷夫進食正常,並且還能騎馬,這至少顯示他的心智狀態很正常。他鼓勵凱特不要放棄,繼續做她現在所做的。
凱特受了醫生的鼓舞后,說服了利亞和她一起去逛街,迪哥則留在家中照顧小孩。她們回來時,手中都抱滿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和玩具,而凱特和利亞的大女兒西娃已成了好朋友。
他們飛回傑瑞茲的時候,夕陽西沉,遍地的瓦房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光彩奪目,雄偉的莊園似乎正在迎接他們歸來。凱特覺得虛弱,甚至想吐,只希望雷夫和傑米能相安無事。
迪哥先前曾打電話確定路易會去接凱特。抵達目的地時,在機場外面等候的卻不是滿頭銀髮的路易;而是雷夫。
她的眼睛緊盯著雷夫,他穿著一件深綠色衣服,大步走向她,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凱特看到他,驚訝萬分,不知他怒從何來,嚇得說不出半句話。
「我相信你玩得很盡興,」他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拉近身邊。「我得讓你知道出遠門是件非同小可的事,而且身旁跟的竟然是我的駕駛。」
凱特不曾想到會被他抓著,也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他在吃醋!她心中不禁暗暗竊喜,卻也感到懊惱。
他語帶輕蔑地問:「迪哥是否滿足了你的需要?」
凱特本想解釋,卻聽到利亞興奮地大叫:「莫先生!」
雷夫回頭看見正從飛機下來的利亞,手中還抱著熟睡的孩子,不覺吃了一驚。迪哥手中也抱著孩子,跟在後面。
他們跑到雷夫身邊互相問候著。由於雷夫記不得過去的事,迪哥便向雷夫介紹他的妻子。他們說西班牙語說得很快,凱特無法聽懂,只好站在一旁看著,她發覺雷夫的臉色綬和些,接著便看到他向孩子們打招呼。迪哥說他的小女兒很崇拜雷夫,小女孩一股腦兒地沖向雷夫的懷抱,摸摸他的面頰,向他訴說一路上所見所聞。
事實上,凱特看到此情此景反而百感交集,終於他們向雷夫及凱特道別。
凱特跟隨雷夫坐進車裡,雷夫仍沉著臉,帶著譴責的眼神看著她:「我不會向你道歉。你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莊園。如果不是路易告訴我,昨天送你去哪裡,我們很可能就要報警。什麼事那麼重要,使你必須搭飛機去西維爾,還留在那裡過夜?」
他母親沒有告訴他!
「我決定去看斐瑞茲醫生,但是他只有今天早上才有空。」
雷夫的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骨清晰可見,「失去記憶的是我,不是你。」
「每個人都可以去看心理醫師。我只是要他看看我的狀況。」
沉寂了一會兒,「有收穫嗎?」
「有。」
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將車開出機場,「你不想知道,在你離開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嗎?或者你已不在乎了?」
他的問題使她隱隱作痛,她力持鎮靜,「你的話聽來好象出了什麼差錯。你母親還好嗎?」說實話,她非常擔心莫夫人。
「傑米昨天回來了。」他喃喃道。
她覺得有點不自在。「你一定很吃驚吧。他……他還好嗎?」
他嘆了口氣:「很好,比我想家中的還要沉穩,非常像我母親,人很老實。我們談到深夜。你和我傷了他。」
「我知道,」她恍恍惚惚地說道:「但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為人比我好。」
凱特皺眉道:「你為什麼這樣說?」
「如果是我,由於他的介入而失去你,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叛逆的行為,也受不了再看到你們兩個。」
「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中,我發現了很多和我有關的事。很顯然的,我父親對我的期望比我想象中要來高些。你在醫院裡說的是實話,卻不是令人愉快的,所以我拒絕相信。」
「這是可以理解的,雷夫。對你而言,我是個陌生人。但也不要過於苛責自己。家庭往往是很複雜的,即使是最正常的家庭。世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
「莫氏家族並非一般的正常家庭。」他停了良久才又說道:「真正醜陋的一面,是從發覺事實的真相開始,我知道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傷害傑米。」
她的心突然往下沉,「有一件事你忘了。傑米認為他愛我!可是我從沒說過我愛他。我和他是短暫的,無法更進一步。這不是背叛。」
他們開到路口,碰到紅燈,便停下來,他轉向她,在黑暗中,他的眼炯炯有神。「傑米回來接掌事業,以免營運發生問題。我母親告訴我說,過幾個禮拜有一個葡萄市集展。我答應她待在家裡,直到展覽慶典結束,然後我打算離開這裡。」
凱特知道現在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你打算去哪裡?」
「我現在還不知道。」
信號變成綠燈后,他們便加足馬力開往市區。凱特不知道他們要去何處,直到他把車停在路旁的一間小客棧前。
「我們為何停在這裡?」
氣氛似乎不是很和諧。「老實說,我想和你做愛。而且最好是在莊園外。」
一小時前剛下飛機時,凱特原可以和他聊得很愉快,但是情況竟然有了急遽的變化。血流直衝她腦門。「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知道我沒有撒謊,所以你決定要我了?」
「一點也不錯。你第一次在醫院裡和我說話時,我就想要你了。聽到你和迪哥一起出門,我發現自己受不了你和別人同床共枕的想法。我一直期待你回來。」
然而,他的話中沒有提到愛。凱特想起自己為了要贏回雷夫不惜犧牲一切,可是如果得不到她所渴望的愛和生活中的分享,婚姻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心平氣和地說:「很不幸,你在停機棚的做為著實傷了我的心。我所認識的雷夫,是從來不會在朋友背後,責難自己的妻子和朋友有染。我不能和你做愛。」
「走著瞧吧!」雷夫說完便發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