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台脫難禍不單行

祭神台脫難禍不單行

我們抬頭一看,原來隧道拱頂上並排鑲嵌著三、四排管道,順著隧道的走勢而走。噝噝的聲音就從這些管道里傳來。不用問,當我們一頭扎進隧道時,蛇群也選中了它們最擅長的路進來。貝不住那幾聲敲擊鐵長娘的聲音,也許赫茲數與蛇類的聽覺正好吻合,刺激到了它們的凶性,這才循聲追殺過來。

「咣當」一聲,年久發脆的管道斷裂開來。數不清的毒蛇從裡面流出來,張著大嘴撲向我們。我們二話不說,朝隧道前頭瘋狂地跑去。

在黑暗中我們一口氣跑了大概兩三公里,我的肺火燒火燎的,幾乎喘不過來氣,兩條腿也酸得不行了。一個踉蹌,我差點被鐵條絆倒,身後一條大蛇直起身子咬過來,腦袋突然爆裂開來。我一抬頭,看到甄繯手裡拿著一個大東西,胖乎乎的閃著寒光。

「沙漠之鷹。」甄繯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我不知道啥是沙漠之鷹,但這玩意的威力可著實不小,不像激光槍是用高熱照融目標,而是在目標體內爆炸。大概是化學能推動的上古火器,不知道甄繯是從哪裡弄到的,想必是天坑裡的某個將軍墓吧……

「快看前面!」大營子從包里抓出一個手擲的照明彈,扔了出去。整條隧道一下子被照的如白晝一般。身後的蛇群驟遇強光,都一下子蜷縮起來,壓力頓減。我們看到前方在隧道的右側,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豁口,似乎是一個平台。在照明彈熄滅之前,我注意到平台中間還有向上的樓梯,也許那就是隧道的出入口。

「快去那裡!從樓梯走!」我對所有人喊道。大家看到有出路了,無不精神大振,快步跑過去。平台距離隧道地面稍微有點高,大營子先爬上去,然後把我們一個個拽上來。毒蛇無手無足,這檯子這麼高,而且又是近乎直角的坡度,它們爬上來得花上不少時間。

我們不敢耽擱,沿著樓梯爬上去。樓梯的頂端,是一片寬闊的空地,空氣隱隱有陳腐的味道。我們拿手電筒晃了一圈,這一片空地被一些鐵制的堅固柵欄所分割,形成內、外兩個區域。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在空地里到處都是人類的骸骨。這些人類骸骨躺倒在地,姿勢各異,但手裡無一例外都捧著一件器物。器物的形狀都是矩形,有大有小,我認出其中一些器物和我買的那台贗品iPhone很像。

貝不住端詳了一陣,卻是面露喜色。他說這應該就是古人用來鎮壓那兩條鐵蛇的祭壇。在古代蛇即是龍,而哪吒在古代傳說里是降龍聖手。古北京自詡哪吒子民,鎮伏蛇神的建築自然必不可少。如今看到這鎮鐵蛇祭壇,說明離哪吒陵寢又近了不少。

這些祭品手捧著明器,被活活殺死在這裡,應該是古人意圖以魂魄鎖住蛇身。哪吒並非善神,降伏龍蛇也要掀起腥風血雨,不知要壞掉多少人的性命。這時候我注意到在一處角落裡,有一台巨大的機器,兩頭有滾帶。一具骸骨側立在旁邊,更多的骸骨排在旁邊,擺出將供品放在滾帶上的姿勢——這應該就是負責鑒定祭品的神職人員了。

大營子看到人牲手裡這麼多值錢的玩意,眼睛都紅了,想俯身去撿,卻被甄繯一把抓住。甄繯瞪著他,說你褻瀆蛇神好幾次了,惹出多少亂子,再隨便亂動,誰保證不會大難臨頭?貝不住也說,這才是古北京外圍,進了城寶貝更多,沒必要現在就把背囊裝滿,丟了西瓜撿芝麻。大營子這才悻悻縮回了手去。

我們爬上來的位置位於內圈之內,它和外圈之間用柵欄相隔,之間有五六個通道相連。這通道十分怪異,兩側是兩個厚墩子,墩子中各伸出一片厚厚的鍘刀,交對在通道正中。貝不住拿出考古學家的派頭道:「你們看到了么?這就是古代墓葬所謂的『內圈注死,外圈注生』。那些要被處理的人牲,都是在這裡行刑。把腦袋伸過去,兩片鍘刀這麼一錯,唰!腦袋就飛了。」他忽然把手掌砍在大營子脖頸上,把大營子嚇得原地一跳,臉色煞白。

我和甄繯都是哈哈一笑,大營子一路上惹了這麼多麻煩,嚇他一嚇也是應該的。我再去看那一排五六個擺在一起的斷頭台,雖然隔了這麼多年,那兩片厚厚的鍘刀依然殺意凜然。甄繯小聲對我說,她父親也曾經進過類似的隧道,說鍘刀交錯是大凶之地,要儘快退走或繞行,不要穿行。我問她為什麼,甄繯卻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次大家都決定聽甄繯的,沒人再笑話她迷信。有些忌諱雖然聽著離奇,卻也有它的道理。我環顧四周,如果想從內圈走到外圈,不走斷頭台,就只能從柵欄跨過去。這些柵欄倒是不高,就是麻煩點。大營子對斷頭台心有餘悸,率先翻了過去,然後貝不住也跨過去。甄繯個頭比較矮,我把她托起來抓住柵欄的頂端,那邊大營子接好,把她順利接了過去。

我定定心神,雙臂撐住正要開爬,忽然聽到身後噝噝聲大起,看來蛇群們疊著羅漢爬上了高階,朝著我們追了過來。我情急之下顧不得忌諱,轉身衝到那條斷頭台通道前,把鍘刀向兩邊拚命撥開,邁腿沖了過去。剛一過斷頭台,我迎頭看到一具骷髏身體前傾扶在斷頭台另外一側,手裡似乎要往裡插什麼東西。被我這麼一撞,這骨架嘩啦一下散碎在地上。我手電筒一掃,看到骷髏手裡還攥著一張小硬卡,不禁心中一動。

我是語文老師,但對於一些古代歷史常識也略有涉獵。古人特別喜歡「卡」這種東西,在各行各業都有應用,有歷史學家說過,古代史實際上就是卡的歷史。在古董分類里,古卡是和古幣分成一類,古錢叫古泉,取其泉流不息之意;而古卡則被稱為古花,取其宜插宜刷之意。

古花數量大、珍品少。普通古卡不怎麼值錢,但特定用途的卡片卻價值不匪。那骷髏臨死前還要把這卡插入斷頭台,想來不是凡品。這東西不佔地方,我貪念一起,俯身將其撿起來揣到懷裡,這才繼續朝前跑去。

外圈旁邊有一條甬道,旁邊隱約還留一個字母C的痕迹,看起來像是一個出口的樣子。他們三個見我跑了過來,一起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這甬道很長,黑漆漆的通道兩側都是女人和男人碩大而陰沉的臉,它們在陰影默默地注視著我們,表情模糊呆板。我們無暇去推究古人為何要繪製這些不合比例的壁畫,只是悶頭朝前跑去。

大約跑了兩、三分鐘,我們看到通道盡頭是一個向上的水泥樓梯,約摸得有五十多級,盡頭隱隱能看到光亮。我們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越往上爬,空氣越清新。可身後的蛇群也越追越近,我的后脖子已泛起有點被蛇信輕輕拂過的恐怖瘙癢感,不知是不是錯覺。

眼看即將抵達出口,我三步並做兩步,想快快跨出去。可跑在最前頭的大營子突然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出口邊緣。我們身後三個人毫無心理準備,收不住腳,紛紛撞了上去。這一撞不要緊,我頓覺眼前一花,身體一輕,整個人已飛在半空中。

原來這個出口的位置,是在困龍山的半山腰,外頭出去就是刀劈般筆直的懸崖,毫無緩衝。大營子一發現前頭不妙,堪堪在邊緣站住,後頭人一撞,我們四個就這麼成了飛仙。

我看到懸崖下是淡淡的霧靄,不知有多深,只是影影綽綽可見一些樹冠。我閉上眼睛,聽著風在耳邊呼呼吹過,心中想這回慘了,連北京的邊都沒摸到,就死在這裡了。

都說人在臨死前思維轉的特別快。我在落地之前,把自己乏味枯燥的人生飛快地過了一遍,發現實在是乏善可陳,惟有這生命的最後一天,還算多了點閃光。回頭到了陰間,總算也能吹噓說哥們兒我也幹了一件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進過古北京了!

我的身子從困龍山半山腰掉下去,很快跌入一片迷霧。在一片迷茫中。我的身子突然被什麼東西給兜住了,下墜之勢一頓,可但重力加速度不是那麼輕易克服的,只聽得撕拉一聲,我撞破了兜底,又往下摔去。如是三回,我的外套一下子被一根粗大的樹枝給勾住了。

我這件外套是貝不住買的,納米纖維質地,防潮防火透氣,而且強度極大。被樹枝這麼一掛,外套沒壞,把我勒了一個眼冒金星,差點沒背過氣去。過了好久,我才醒過來,胸口疼的不得了,說不定斷了幾根肋骨,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我掙扎了幾下,發現脖領子還被掛在樹上,四肢懸空,晃晃悠悠像個布娃娃。我控制著身體轉動,發現掛住我的是一棵胸圍粗厚無比的紅杉,接天連地,樹冠幾乎遮住了半個霧蒙蒙的天空。我一抬頭,注意到幾片大得不像話的葉子從紅杉樹冠的枝椏伸出來,在我頭頂微微擺動。葉子呈紡錘狀,顏色紅白相間,兩邊葉邊微微攏起,上面還有破損的痕迹。估計剛才兜住我的就是那東西,連兜了三回,這才減緩了落勢,救了我一命。

等一等,紅杉樹是松柏目的植物,葉子應該是針狀或者鱗狀,怎麼也不可能長出這麼大的葉子啊。再說了,什麼植物的葉子,也不可能長出這種顏色吧?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著地。我估了估我到地面的距離,然後解開拉鎖脫下外套,一隻手拽住外套的下擺,慢慢把身體放下去,讓腳底盡量靠近地面。一閉眼,整個人掉下去摔到泥土地上,疼得半天起不來。好在我鬆手之前調整了一下姿勢,側身著地,內臟沒受多大傷害,不然一旦內出血,就只能是等死了。

我趴了有半個多小時,才算恢復了點力氣。環顧四周。萬幸我的背包就掉在附近,檢查了一下,該摔壞的都壞了,摔不壞的都沒壞。也難怪,它直落了一百多米,一點都沒緩衝,可比我慘多了。我把背包稍微整理了一下,忽然聽到附近傳來一聲呻吟。我伸著脖子找了一圈,看到貝不住躺在不遠處的一個草窠里,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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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都探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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