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廟堂之上
出了屋門,才知道「我」的府第有多麼大,多麼華麗,我是不願再費神形容,再說,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沒什麼意思。
天還沒亮,兩個容色俏麗的小丫環在我前頭挑著宮燈,我換上的是一襲紫蟒官袍,品軼應該不低,但是,這個歷史上曾有叫張青蓮的大奸臣嗎?隱約記得武則天好像有個男寵叫類似的名字,但並不怎麼一手遮天的樣子,當時有姓姚的清官嗎?這到底是哪朝哪代?
我卻沒法跟人打聽,「我」不過是尋常睡了一覺,又不是受傷后醒來,不能用別人通常慣用的失憶借口,有人聽說過睡一覺醒來就失憶的嗎?再說,這姓張的大奸臣肯定是仇敵滿天下,我失憶的事一旦傳出去,在朝在野不知多少人瞅著空子把我拆吃入腹呢!
想來這姓張的也定是惡貫滿盈,不然不至於睡睡覺連肉身都被老天重新再分配給我了!
出了高第重檐,精雕重彩的府門,停著一輛十分華麗,用著藍狐皮擋風簾的描金烏木小馬車,車前是四匹一模一樣的神駿黑馬,仔細一看,皆是四蹄雪白,我不由吃了一驚,這張青蓮竟如此誇富,拿四匹烏雲蓋雪來拉車,就是貴為一國之主,也未必有這樣的排場!
這是一個青衣美貌丫環走上前,伏在積了雪的地上,等待我踩著她的背上車。
我一怔,隨即大怒,這張青蓮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踩下人的背上馬上轎固然極端踐踏別人的尊嚴,不過歷史上倒不罕見,罕見的是硬要踩著一個嬌弱女子,真正是惡劣之極的變態!
我知道我在現代常被人說成女權主義的思想又不甘寂寞了。
「你起來吧。」我對車前趴著的女人淡淡說。
不料那丫鬟竟面色大變,起來撲到我面前連連磕頭,身子在風裡抖得象片落葉,哭都不敢大聲哭,只啜泣著連連哀求:「奴婢錯了,求大人饒了奴婢。」
可憐她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心底喟嘆一聲,一種無力感油然而起。
突然,一個穿著松香色掐牙夾襖,藏青撒細花絲棉裙,梳著光滑的雙棋髻,插了一支珍珠鳳釵的女人排眾而出,到我面前深深一福,說:「回大人,今兒起晚了,是紅鳳自作主張將轎子換作了馬車,請大人責罰紅鳳,不關清兒的事。」
我看看面前的女子,不禁有些猜疑她的身份,看她容貌端麗,已經二十六七歲,卻又不像嫁過人,身上的衣著質地甚佳,絕非普通奴才,但若說她是家眷,又太樸素了些。她說話雖恭敬,卻並不誠惶誠恐,反倒有點不卑不亢……
算了,左右大概是個府里管事的女管家。
我和顏悅色地說:「我並沒責怪她什麼,從此以後,我不要人在車前作墩子。」
哪知那地上叫清兒的丫鬟聽了這話倒抽一口涼氣,竟哭出聲來,只哀哀叫著「老爺饒命」。周圍的人頭低得更低,肩膀更加瑟縮。
我覺得氣氛不大對,那叫做紅鳳的女人微微嘆了口氣,說:「清兒這丫頭雖不伶俐,卻也老實恭敬,不知哪裡犯了大人……罷了,大人請快上車,要誤了早朝了。」
我想這可是輕則罰俸,重則殺頭的罪,不敢怠慢,便一步跳上了車去,車子駛遠,還猶能聽到清兒丫頭的幽幽啜泣。
我的府第離皇宮並不遠,出了兩條街便到了,士大夫們上早朝的車馬轎也多了起來,皇宮的五扇巨大銅釘鎦金門已是在望了。
得以瞻仰勝景,我心裡也頗有幾分激動。
突然,我發現士大夫們已經分流,在東西兩個最側的小門前下馬下轎,可我的馬車卻直往最中間的大門駛去,我驚出一身冷汗,我再不懂歷史也猜得出這是天子進出專用的,這該死的車夫是想我被誅九族嗎?
「停車!」我不顧風度地厲聲大叫,捶打車廂。
馬車急急停下。
「狗奴才!」我真急了,沖著掀簾聽從吩咐的車夫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嗎?你走那兒做什麼!」
車夫一臉愕然,倒是旁邊十來歲的跟車小廝說:「爺不是打從四年前封了左騎都將軍,與先帝共乘一車,先帝准中門行走,禁內騎馬,帶刀覲見,入殿不拜之後一直都走這兒嗎?」
這……我頭上滴下一滴冷汗,這傢伙還真是受寵,大概是先帝的男寵吧?才敢這麼恃寵生驕,魚肉百姓。可如今這「帝」都已經是先帝了,他還這麼著,不看看史書上不知多少重臣寵臣犯了這種大忌,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張青蓮到底是得意忘形嫌命長呢,還是早有反心?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今天開始都有我來替他一一訂正。
我舉目一看,東邊小門處大都是綠呢轎,西邊則大都是高頭大馬,便知道一定東邊是文官,西邊是武官,我既是左騎都將軍,自然也走西邊。便對轎夫正色說:「從今日起,你都把車趕到西邊那門那兒停下。」
車夫連聲應是,倒是小廝又奇道:「大人是先帝臨終交託的顧命大臣,龍圖閣大學士,加太子太保,就是走偏門,也該走文官進出的東便門,為什麼要走西邊?」
我身子一僵,轉身留意看了小廝一眼,只覺著孩子也眉清目秀,一臉聰明樣兒,不覺說:「說的是,走東邊。你叫什麼名兒?」
小廝詫異的看著我,突然嘴一癟,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大人連小綠的名字都不記得了?還是大人您親自取的呢!」
「噢,」我說,「小綠,你今年幾歲了?」
小綠興奮起來,說:「大人,小綠今年十三了,也可以侍奉大人了呢,鋤煙哥他們都說小綠生得好!」
我頭皮發麻,這是什麼話?我說:「小綠,為什麼你想服侍我?」
小男孩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因為大人生得好看,小綠喜歡大人!」
不行,這什麼世道,我要從小糾正這些被張青蓮腐蝕過的幼小心靈,我露出和顏悅色的微笑:「小綠,天底下有男人還有女人,男人應該喜歡好看的女人,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所以小綠不可以服侍我。」
「那為什麼那些哥哥們可以?」
「那些?」該死的張青蓮還不止養了一個孌童?他到底害了多少良家子?「哦,那是因為他們不讀書,不知道是非。」
「小綠也不識字。」
「哦,」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微笑,「小綠很聰明呀,不識字還知道那麼多。」
小綠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娘說小綠從小沒別的,就是記性好。」
「那小綠想不想讀書啊?」溫柔的誘鬨笑容,小男孩立刻高興得點頭。
我還想說什麼,車子已經停下了,小綠先一步跳下去,再把我攙了下去,車夫想做人肉墊腳石來著,被我狠狠一瞪,又記得剛才府門前的事兒,終於還是沒敢。
文武百官見到我的馬車不進中門已是大為驚訝,議論紛紛,此時我一下車,倒一下靜了,紛紛恭敬的打招呼,讓出一條道來,跟我府里的奴才態度倒也差不多。我客客氣氣的和大家打招呼,微笑,點頭,說著「大人好,大人請」之類的客氣話,只因我實在不認得誰是誰。想必一定有人暗自奇怪,卻也不好問我什麼。
正和氣應酬之際,突然人群中有小小騷動,一個衣袍服藍的官兒擠了出來,好像跟我格外親近些。走到我身前,二話不說,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用格外發自肺腑,誠懇響亮的聲音說:「義父大人,孩兒給您老請安了!」
我心中大嘩,這官兒少說也四十來歲了,居然管我這個年齡可以作他兒子的人叫義父,身為朝廷命官竟無恥到這種地步,難道朝政已經腐敗到這一步了嗎?
我環顧四周,官員們都面容鬆弛安靜,看來已經司空見慣,只是四周投到那藍袍官兒身上的視線卻各個不同,有艷羨的,有嫉妒的,有譏誚的,也有不屑的。
這時一個五大三粗,面容黝黑,身穿硃紅色官服的四十多歲壯年人冷冷哼了一聲,說:「無恥之尤!」便分開眾人,率先往前走,一個青袍,大約二十多歲的清俊儒雅的年輕官員也跟著去了。其餘人既沒動,也沒作聲,看來這就是朝中僅剩的反對派,也就是忠良,其餘都是黨同阿附我的。
其實他說的話我倒是很贊同,可畢竟他罵的也有我,我總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公然附和。
等他走遠,這幫官兒才開始議論紛紛,「古大人還是這般粗魯,又貌似鍾馗,還執掌禮部呢!」
「是呀,他自己想做御史中丞,莫非想步姚乾進的後塵?」
「還是太子太傅,如今的堂堂帝師,如此豈不教壞了聖上?」
我看著這些佞臣嘴臉,心中止不住的厭惡,不由咳嗽了幾聲。然後看到我的「寶貝兒子」已經笑嘻嘻的跳了起來,說:「父親大人不必和粗人生氣,孩兒對父親大人一片純孝濡慕之心,被別有用心的小人認作是攀龍附鳳,清者自清,孩兒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幾乎是不敢置信,這種東西也說什麼「清者自清」,黑白顛倒到如此地步,還有沒有天理?無恥到這位仁兄這樣,也算是藝術了。
不過,這人能人之不能,其心決不在小,倒是不可掉以輕心。想到這裡,我便細細觀察他一番,只見此人留三縷微髭,面目清秀儒雅,白白胖胖,一臉和氣,若非我已經知道他無恥之極,倒要將他當作是可親長者,飽學鴻儒,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父親大人今日為何趨避不走中門。」他大概覺得自己最有資格問這話。
問得好,我早做好準備,此時清清嗓子,故意大聲說得連走開去的那兩個忠良也能聽見:「呵呵,本官得志於年少,又蒙先帝加以殊恩,不免輕狂,近日也頗讀了幾本聖賢書,才知自己行有偏差,有心改悔,豈可再倚仗著先帝的榮寵殊恩,再犯這冒犯君威的事。」我說得很是誠懇,簡直不下於我兒子。
周圍的官員都愣住了,但隨即反應過來,我就被一片諂媚之聲包圍淹沒了……
若非上朝的鐘聲和鞭聲響起,我不知還要聽多少「大人一日三省,真聖人也」,「大人居功不傲,實難能可貴」之類的廢話,我想隨著眾人一起進殿,看別人怎麼做我也怎麼做,怎料這幫官兒都十分狗腿,硬要我先行,我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那個黑臉官兒和書生樣的官兒都已經站列,我也總算有了坐標,文武分列,那個鐘馗站在右手第二,書生則離他頗有七八人的距離,想來我也在這邊,以我如此炙手可熱的情況和我的官職判斷,他上首的那個空位應該是我的,但是我不敢造次,萬一弄錯,惹了笑話事小,若引發什麼嚴重的政治後果就糟了。微一思酎,我故意放慢腳步,側身對後面的官兒們微笑客氣地說:「大人們,請。」
果然,官兒們受寵若驚,爭先恐後的拖著長長袖子遙遙虛擬最上首的位置:「大人請。」「張相請。」
我笑了笑,走過去站好。
站著的時候,我想,這究竟是哪朝哪代,為什麼官職稱呼混亂不堪,龍圖閣大學士是宋朝的,太子太保好像是歷代都有的給元老重臣的恩銜,顧命大臣什麼的好像是清朝的,這些人至少沒剃頭,那麼……
朝上可不能露出破綻啊,我有點擔心,決定牢牢記住我的偶像張廷玉大人的話「十言十得,不如一默」,做個鋸嘴葫蘆。
武將們此時也魚貫而入,我看他們肅穆的樣子,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只怕已經大大逾禮了,若是御史龜毛一點,就可以參我一本「朝上失儀」,不過,現在只怕朝廷里大都是我的人,倒不必擔心。
這時,太監尖聲尖氣的叫了聲「皇上駕到」。哼,和連續劇里差不多嘛。
皇上出來了,我睜大眼睛,居然是個六七歲的男孩,呵呵,主幼國危,奸臣當道,這裡形勢不佳啊,難怪老天出這種釜底抽薪的賤招把我弄來,莫非想讓我拯救世界嗎?
這個嘛,我會掂量著辦,不過可不要指望我為「正義事業」獻身哦。
皇上很可憐,這麼小小年紀,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天天這麼早起,不過他還是坐得筆直,很有點樣子。
司儀太監開始說出「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經典台詞,禮部那個黑臉鍾馗就出列了,他奏的是給死了兩個多月的皇帝和殉情的皇后加尊號的最後確定事項,這一來朝廷上就成了炸開的鍋,文武百官都踴躍加入了辯論大賽,據我看以他們的熟練程度,絕對不是第一次討論這個辯題了。
我對這種形式化的蠢事毫無興趣,樂得袖手觀賞猴戲。
鬥爭漸趨白熱化,這幫選手們口沫橫飛,除了沒說髒話,把辯論大賽的各個規矩都一一破壞,尤其喜歡搞人身攻擊,嘲笑人家的成分不夠高貴:什麼「夏蟲不可語冰」,「李將軍武將耳,不讀聖賢之書,豈知聖賢之事……」夾七纏八,?嗦不已。
我旁聽了一陣子,發現其實形勢很鮮明,就是我那幫朋黨想要抬高皇帝,要叫什麼「聖文武明睿高皇帝」,那個鐘馗那幫人卻只肯叫「奉天智仁武皇帝」;而對方要叫皇後為「聖端儀和方慧德皇后」,我們這邊卻死活要去掉人家那個「聖」字,為之引經據典,謾罵不休。
我現在連誰是誰都不知道,政治是複雜至極的東西,我當然不明白為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張青蓮和殉情的皇后是對立的。也是,搶了人家老公,能不恨之入骨嗎?不過,這殉情一說只怕就有幾分蹊蹺了,別又是給這大壞蛋給害死的吧?
然後我發現反對派除了鍾馗和書生,我對面站的武將第一位的白鬍子老頭也是他們一撥,呵,有軍隊支持,難怪不懼我。
眼看他們都吵了半個時辰了,也沒什麼結果,我無聊地想打呵欠,這幫人也真是的,差一兩個字能怎麼了,這麼認死理兒!
我看看高處的皇帝,同情之心油然而生:真難為這孩子了,他沒親政,沒有發言權,還要坐得那麼直當擺設,其實他也很想打呵欠吧?
正神遊呢,有人點我的名了,「張大人,不知張大人有何高見?」
誰這麼煩?我不耐煩的掃了那個不知趣的傢伙一眼,呵,我那個「清者自清」的「兒子」正沖我媚笑呢!
我思索了一下,決定各打五十大板:「先帝文武雙全,明睿通達,當然是『聖文武明睿高皇帝』;皇后以身殉先帝,那是何等情義,何等貞烈,又怎麼當不起一個聖字了?」
我一說完,兩邊的人都怔怔看著我,大概沒想到我會妥協一半,他們嘰里咕嚕又唧歪了一陣子,居然就這麼定了下來。
下一件是西南對番邦用兵的糧草調集令,用兵規模似乎不大,也就是地區衝突級別,這些剛才激烈爭執的傢伙們都閉了嘴,表示出不屑理會這等小事的模樣,尤其是我附近的大佬們。
我卻知道用兵對一個國家是如何慎之又慎的大事,一個不對足以動搖國本,而糧草又是軍隊的命脈,可惜我對情況完全不知,只能空自著急。
這時,一個文官列中最下首的綠袍官員出列,伏首說:「臣戶部侍郎劉春溪請奏。」
眾人目光都看向我,我知道該我說話了,於是我說:「劉大人請講。」
這人大約三十齣頭,倒是生得高大昂藏,卻有一對桃花眼,很是奇怪。
他講話沒什麼修飾,條理很清楚:「……京師運抵雲貴,路途遙遠,所費昂貴,易於損耗,現廣東府常平倉有餘糧四十七萬九千六百五十四石,廣西府有糧三十二萬七千五百九十四石,足敷軍用,唯春播將至,農家所謂『青黃不接』時節,須為之預留稻種借貸,各需留糧七八萬石,恐有不足,請從江南府水路調運。」
數據記得如此清楚,看來是個能吏。
這人我有印象,方才眾人沸沸揚揚,他一言不發,雖然不排除他是人微言輕乾脆不說話,不過基本上我肯定他屬於我素來欣賞的實幹家類型。
我已經決定給他機會,溫言說:「如此請劉大人略作整理,上個摺子。」
又幾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早朝散了,我心裡一直緊繃,已經有點疲倦,但是,我總算搞清了一些事。
首先,如今是精武元年,小皇帝即位不過兩個月,先帝享年二十九歲,染病身亡。
這麼年輕就死了,看到他畫像上那麼精壯模樣,不象什麼病歪歪的藥罐子,心裡不由一陣惡寒:別是愛滋吧?
聽說某種性行為很容易感染這個,老天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我的處境夠艱難的了,原先我是做資本運作的,業界也有人贊我是整合企業的「第一高手」,雖然是溢美之詞,但我處理過的也確實不少,可謂專門收拾爛攤子的。可這麼棘手的爛攤子,我也是不曾見的,政界比起商場本就黑暗複雜無數倍,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當政客的料,這個角兒,我是擔得勉強至極。再說當個縱慾過渡,人人得而誅之的壞蛋已經夠委屈的了,你要再給我弄個什麼花呀柳呀梅呀愛呀打頭的病,我真會死給你看!
我朝國號是圭,至此我已經肯定自己並沒有回到我所知道的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但是這裡生活習慣語言文化都十分酷似古代中國,連地形地名都一樣,莫非鏡像宇宙的說法是真的,這裡就是與中國對應的折射世界?
不過對我這種崇尚實際的人來說,這樣玄之又玄的事並不重要,我不關心自己為什麼和怎樣在這裡的,而關心我應該怎樣在這裡也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退朝之後我本來心中記掛著我的美少年琵琶骨上的鏈子,想快點回府,不料幾個排名靠前的文官將我團團圍住,噓寒問暖,我只好一一客套,他們才又說出「大人請」的永恆台詞。
我的美少年,我回來了!我正滿心歡喜要往宮外走,咦,他們指的方向可不大對啊,我遲疑一下,也只好走過去。
七拐八彎,終於來到一處相對樸素的幾間抱屋,我抬頭一看,上書「內書房」,我倒,鼎鼎大名的中央決策地居然這麼不起眼!
進去之後,才看到炕桌上已堆滿了摺子,是了,我是顧命大臣,要批摺子的,唉,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的了,這裡的工作時間也不短啊,還沒有雙休日和年假!
我抱著少說少錯的心態,和幾個大臣會同處理國事,豎著耳朵,用海綿吸水一樣的功力,不放過他們的每一句話,搜尋一切對我可能有益的信息,這樣一個多時辰下來,我總算弄清楚了這幾個人的官職名字。
與我作對的黑臉是禮部尚書古韻直,別看年紀不太老,他是三朝重臣,——由此可見這幾個皇帝活得多麼短壽。古韻直為官清正,剛直不阿,在民間很有人望,是名副其實的國家棟樑,也是顧命大臣之一。
顧命大臣共有四個,那個首席的白鬍子武將也是其中之一,彪騎大將軍,一等忠勇公李閔國,是皇后的父親,既然是后族外戚,當然與我勢不兩立。
據歷史和經驗看,在這種形勢下,外戚和孤忠黨一定是聯合起來共同對抗我,不過道不同不相與謀,自命清高,為國為民的大臣沒聽說過不討厭外戚的,這兩派之間一定也矛盾重重,如果我這個共同敵人不存在了,他們一定也是你死我活。
另一個顧命大臣是梁王,先帝的堂兄,據說身體不適,在別業靜養,不知是哪派的。
書生樣的年輕官員叫周紫竹,是翰林院編修,也是古韻直的學生,他是江南名士,文名甚著,而且家裡是揚州的士族大家,難怪以一個沒有實權的小小史官敢公然與我對抗。
還有就是我「兒子」了,刑部尚書高玉樞,一看就是蔡京秦檜之流,想不到當年還曾經中過狀元。
從勢力對比看來,形勢根本不像表面看來那樣對我有利,我真要加倍小心才是。
當然,最重要的是有多少軍權掌握在手裡,如今我不是張青蓮了,也不想把持朝政,殘害忠良,甚至挾天子以令諸侯,逼宮篡位。但是,現在是個騎虎難下的局面,我若是軟下來,被反對派勝了,難道我還大聲嚷嚷我的靈魂其實是另一個人之類的廢話嗎?他們豈不正好把我捆在火刑柱上做個巴比Q?
午時初終於幹完了今天的活,我可以回家解決家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