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啊好啊

吃過一頓慶祝貞愛成功轉換形象的壽司，回到宿舍已經快十一點了。整棟樓都很安靜，不少人可能已經入夢了。

鑰匙剛插進門洞里，還沒擰鎖，「咔嚓」一聲，門竟然開了！不對勁，該不是小偷進屋了吧？好可怕！

我飛身去找朴星宇：「我的門自己開了，你幫我先進去裡面看看好不好？可能……有小偷……」

朴星宇覺得事態可能有點嚴重，拿了把鎚子在手裡才推門進去。開燈后四處查看了一下，還好，沒有異常，一場虛驚而已。

我只好訕訕地笑著說：「大概是趕著去上課，忘鎖門了……」

「你是豬啊！」朴星宇舉起鎚子作勢就要往我頭上敲。

「對不起……」

「咳，你是女孩子來的，難道你睡覺也忘鎖門嗎？真被你氣死了，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謝謝，我會的了……」我只有低頭認罪。

他氣鼓鼓地拂袖而去，我卻覺得心裡甜滋滋的。雖然罵得很兇，但也不過是因為擔心我會受欺負，對我還是很關心的呢！

洗頭洗澡以後，我搬了張躺椅到陽台上去坐，欣賞一下月色，順便讓柔和的夜風吹乾我的頭髮。

習習的涼風吹得人昏昏欲睡，一鐮彎月高掛天際，疏疏朗朗的星星懶洋洋地放著光。好舒服的夜晚！

「在這裡睡覺，小心著涼呢！」

我睜開朦朧欲睡的眼睛，原來朴星宇也到陽台上來了。「本來只是出來吹吹頭髮，但躺在這裡好舒服，差點就睡著了呢！」

「小熙……住在這裡，會想家嗎？」

「才不會呢！我喜歡住在這裡，因為……」

我本來是想說「因為你也在這裡」，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太不矜持，只好把話又吞回去。他也沒有追問我因為什麼，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只聽到夜蟲的鳴叫。

「小熙，把手伸過來。」

我疑惑地把手往他那邊伸過去，兩個陽台靠得很近，觸手可及。我的手心裡放進了硬硬的小卡片。

原來是刮刮卡，三點！我愣住了。

「怎麼，不想要啦？」

「不不，當然要！謝謝你！」

竟然還記得我的小飯盒！為了換這三點，他大概又逼著自己吃了不少黑森林蛋糕吧……

可以盡情玩樂的周末又到了。今天計劃去貞愛家看望她的小松鼠狗丁丁。她上星期從親戚那裡把丁丁抱回來了，據說那小狗有著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可愛得不得了。她每次談起小丁丁都眉飛色舞，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下樓梯時碰到提著行李包的崔安泰，好像要出門的樣子。

「你要去哪裡啊？拿那麼多東西。」

「去濟州島。拍照……」

是要去當模特了呢！「你好厲害！好像專業人士一樣呢！」

他故作瀟洒地張開五指把頭髮從前面往後梳：「我本來就是專業人士嘛！我的臉，可以掙錢～」

「好讓人羨慕呢！」

「回來給你帶手信！」

剛走到樓下，就有兩個含羞草般的小女生扭扭捏捏地迎了上來：「崔安泰同學！」

我們倆停住了腳步。「有事嗎？」

那位大眼睛女生說：「我們兩個是你的忠實擁躉，我們可以……跟你握握手嗎？」

我暈！簡直就把他當明星了！

崔安泰顯得泰然自若，似乎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場合。他微笑著說：「可以啊！」

那兩個女生拉著崔安泰的手久久不肯放開，還問他最近在忙什麼呀，又拍了什麼照呀，就像娛樂記者一樣。好痴情的小FANS！

我都快把一包飲料喝完了，崔安泰才從溫柔陣中逃脫出來。

「你好受女孩子歡迎啊！」

「這算什麼，真是少見多怪！」他的傲氣又來了。

「你這個人！真是太不可愛了！」對驕傲的人不用謙虛，這是至理名言。

「你也一樣！」在他的字典里，大概是沒有「尊重女性」這樣的字眼的。

周一上午，放學后，教學樓前花圃。中午得到圖書館查點資料，為了省時間就不去飯堂吃飯了。我從書包里拿出漢堡包，剛要往嘴裡送，後面突然在陰陽怪調地說話：「哇，好大的嘴！」

崔安泰大概已經盯上了我好一陣了。「原來是你呀！你回來啦？」

「那當然，我還是學生呢，公司只會安排我在假期工作。你在吃漢堡包啊？我也餓了。」

我就看不慣他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偏要挫挫他的傲氣：「不給你吃！」

「哼！我才不想要你吃過的東西呢！」

這種人，都懶得跟他吵了，還是吃我的漢堡包要緊。

「喂，你嘗嘗這個吧，濟州島的紅橘，味道很不錯的呢！」他遞過來一個大盒子。

「謝謝啦！」竟然還真的給我捎手信，還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呢！

橘子又大又甜又多汁，真不愧是濟州島特產呢！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說：「這盒都送給你了，你拿回宿舍慢慢吃吧！」

「嗯！謝謝你！」

兩人正在說著話，朴星宇剛好經過，我抱著盒子就衝上去：「星宇！吃橘子！」

由於跑得太急，到了朴星宇前面竟然剎不住腳，只好像個失控的火車頭一般，「撲通」一下就撞進他懷裡。

「哎喲，我的五臟六腑都被你撞碎了！」我這下大概真把他撞得夠嗆。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哪裡疼？我幫你揉揉。」

朴星宇推開我那正準備往他胸前摸的手，用手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真是小孩子！」

我一抬頭，看見他嘴角邊沾著一顆胖胖的飯粒。我想都沒想就伸出手指去掃——

指尖碰到了他的嘴唇了！雖然只輕輕一下，卻有著柔軟的觸感。平安夜的晚上，也是這樣的柔軟的觸覺……

「喂，我先走啦！」我竟然忘了還有個崔安泰在後面，急忙轉身去跟他說再見。剛才那一幕，他肯定都看在眼裡了……

聽說學生會館茶餐廳最近推出了一種口味獨特的雪糕，這天放學后，我跟貞愛就跑過去先吃為快。

貞愛好像得了魔症一樣，咬著舀雪糕的小勺子一個勁地對著自己傻笑，一臉的甜蜜，完全當我是透明的。

我琢磨了她半天，斷定這種異常舉動是戀愛中的正常現象。「昨天是不是去約會了？」

「呵呵呵～」她笑得像只小母雞。

「跟江彬仔（這是我給取的花名）吧？你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笑成這條模樣～」

「哈哈哈～」還是只會傻笑。完了，看來這女人是興奮過度影響大腦功能而導致語言能力喪失了。

我只好搖頭嘆氣：「唉，江彬仔也真是的，竟然打學生的主意！」

「才不是呢！是我自己喜歡上他的！」貞愛頓時像個刺蝟一樣，豎起滿身的刺，保護著她心愛的江彬老師。

「你們昨天去哪了？」

「去海洋館了。爸爸給了我兩張票，我第一個就想到要跟江彬老師去看，但又怕被拒絕。費了好大勁才鼓起勇氣在請教數學題時裝作不經意地向他發出邀請，沒想到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真是一說曹操，曹操就到，透過餐廳的落地玻璃，看到江彬老師夾著一疊書匆匆忙忙地走過。「江彬仔怎麼走得這麼急？」

「今天是他婆婆的生日，他是趕回家去給老人家祝壽呢！他昨天告訴我的。」

戀愛中的女人，臉上那水般的溫柔和幸福啊，讓一切似乎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離開茶餐廳，經過足球場，無意間往裡一瞅，朴星宇正跟一幫男生在踢球。朴星宇整個後背都是汗，劉海濕濕地貼在額頭上，他邊傳球邊喊人，似乎在組織著進攻，腳法好像還不錯的樣子呢！

何不趁這機會捉弄他一下？

我計上心來，跟貞愛咬了一會耳朵，她連說「好啊好啊」，對即將實施的計劃興奮不已。

球場邊是半人高的灌木叢，可以作為掩護，我們兩個蹲在地上，數「一二三」，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喊：「朴星宇，大笨蛋！」

球場傳來一陣笑聲，我和貞愛更是笑得幾乎癱軟在地上。BINGGO！恐防驚動目標對象，我們一直蹲了差不多有十分鐘還不敢站起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突然，我們被人從後面扯著衣領，像小兔子被人揪著耳朵一樣提了起來。「你們兩個在這裡幹什麼？」

我們嚇得渾身發抖，朴星宇已經凶神惡煞地站在後面。「你們說，誰是大笨蛋啊？」咬牙切齒。

我們趕緊陪著笑臉：「嘿嘿，是我……是我……」

「你們這兩個大傻瓜！」超過一百分貝的怒吼，我們的耳朵差點就此永久失聰。

這樣的代價，也太慘重了吧？

前幾天用春節的壓歲錢買了一套新網球服，這次的網球集訓剛好派得上用場。看看鏡中的自己，還真有點庫爾尼科娃的影子呢！

這身新網球服讓我充滿了鬥志，我在場邊起勁地對著空氣揮舞球拍，擺著各種的姿勢。來吧，無論是從哪個方向來的球，我都能給你漂亮地擋回去！

朴星宇在離我不遠處做著準備運動。我瀟洒地一揮拍，「啪——」，沒長眼的球拍（其實是我沒長眼）竟然打中了朴星宇的臉！球拍拿開時，一道道的格子花紋已經清晰地印在他的臉上！

我忍俊不禁：「哈哈，你的臉好可愛，像個漁網一樣！」

「你～你是不是該先道歉，真是沒心沒肺！」朴星宇用手指摸著臉上的花紋，似乎在揣摩它們的形狀。

「對不起啦！我離你遠點還不行嗎？」

為了避免再次傷及無辜，我挪到了場中央，那裡除了放著一筐網球就什麼都沒有了，這下總可以了吧？

原來還是不可以！不一會，我就把球筐給打翻了，綠色的小球滴溜溜滾了一地。真是禍不單行，欲哭無淚哪！

我沮喪地開始清理現場，把網球一個個撿回筐里去。好多啊，要撿到什麼時候呢？

眼角的餘光看見旁邊有個蹲著的身影，原來是剛剛才挨了我一拍的朴星宇。看見他把撿到的球放在球拍上，我忙把球筐推過去。「謝謝你！」

他皺著眉：「糊塗蟲！你這個人怎麼老是到處惹麻煩？我看你那個球拍除了打網球不準以外，打其它什麼都准，你乾脆回去打蚊子算了！」

「怎麼這樣說我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雖說有理不在聲高，但我自知理虧，自然更加不敢聲高了，只能在喉嚨里咕噥了一句。

雖然還是經常挨他罵，但以前那種委屈和不高興的感覺已經沒有了，有時候竟然還會覺得被他罵一罵其實也很舒服呢～

這個星期六閑著沒事，又跑到貞愛家探望小丁丁，竟然還有點意外收穫呢！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貞愛的媽媽，上次聽說是回釜山娘家了。她看上去就像是那種二十四孝媽媽，廚藝相當了得，像所有母親一樣，對孩子的嘴巴特別關照。聽說我是在學校里寄宿的，她馬上顯出難過的樣子。「學校的伙食條件不好，女孩子發育期間該要吃得好一點才是。」

「阿姨，其實我經常會到超市買菜回到宿舍自己做著吃的。」我對坐在對面沙發上的貞愛媽媽解釋，真是的，被她說得我都覺得自己有點可憐了。

「是這樣啊！純熙，你可真了不起呢！我們家貞愛就沒有你那麼獨立了，她到現在連用電飯煲煮飯都還沒學會呢！」貞愛媽媽笑得很開心。

「媽，你就會說我的不是啦！」貞愛撫摩著小丁丁的長毛，撅起嘴巴，裝著生氣的樣子。

「其實我也是根本不會做的，每次都是對著食譜來做，常常都做得很難吃的。」在長輩面前自曝其短，其實也算不上什麼丟臉的事吧！

「這樣啊，來，跟阿姨到廚房來，阿姨教你兩招！做壽司怎麼樣？一點也不難學的呢！」

貞愛的媽媽真的超有耐心，不厭其煩地示範和解說，對我蝸牛爬行般的掌握速度和雞手鴨腳表現出極大的寬容。要換了是我那個急性子的媽媽，早就一腳把我踹出廚房了。

星期天我起了個大早，到超市買了做壽司的材料便在宿舍里忙活開了。一直到中午時分，終於大功告成。我特意做了幾款口味：鰻魚壽司、蝦子壽司、青瓜壽司、沙律壽司，滿滿地擺了一大碟，花花綠綠的，好看極了。

心中充滿了成就感，迫不及待地拿到朴星宇那邊去露一手，肯定能讓他大吃一驚！

311門關著，也不知道在不在，我按了一下門鈴。

「誰呀？」原來在呢！

「是我啊！」

「自己進來吧！門沒鎖！」

進去一看，朴星宇正對著電視大吃速食麵，吃得曜饗歟一副餓壞了的樣子。我進去以後，他頭都沒抬一下，眼睛一直盯著電視機。「什麼事啊？」

「原來你已經吃東西了，我做了一些壽司，還想拿給你嘗嘗呢！」

這下總算把他的吸引力從電視屏幕轉移到我身上。「你做的？壽司？」

「嗯！昨天從貞愛媽媽那裡學的！」

「是壽司啊！我要吃！」崔安泰突然像個幽靈般冒出來，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原來你也在呀！那大家一起吃吧，我做了很多呢！你們在幹嘛呢？」

「在開VCDPARTY啊！」

這麼好玩的事情，豈能少得了我的份！「我也要看！」

我把裝壽司的碟子擱在桌上，便一屁股坐到電視前面，才剛看了一眼，幾乎就要暈過去——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正從一個井口裡爬出來——鬼啊！還有那可怕的音樂～媽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