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暑假翩然而至

我一隻手捂著眼睛，另一隻手死命地抓著坐在旁邊的崔安泰的手臂，無意識之中已經把他掐得死去活來。

屋子裡充滿了尖叫，先是我的，緊接著是那兩個五大三粗的男生的。他們後來一致說，他們不是被電影嚇的，而是被我那凄厲的尖叫嚇的！看來我還有點嚇人的本錢呢！嘿嘿！

就這樣，看一陣，嚇一陣，又尖叫一陣，片子終於結束了。我擦著冒出的冷汗，懸到半空的心才又跌落回胸腔里。

「你這人真是的，明明怕看恐怖片，卻還硬要看到結局！」崔安泰還在為被我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忿忿不平。

為了堵住他還在嘀嘀咕咕的嘴巴，我眼明手快地把一塊鰻魚壽司塞進他嘴裡：「我掐你一下，你吃我一塊壽司，咱倆扯平啦！」

有東西下肚子，剛才那驚悚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挺好吃的！」這是朴星宇第一次稱讚我的手藝，聽得耳朵十分受用。

「那就多吃點！」我又給他夾了塊蝦子壽司，感覺就像是小兩口相敬如賓。

吃著吃著，三把嗓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只有我跟朴星宇兩個人在說話了。

「崔安泰跑到哪裡去了？」

朴星宇塞著滿口的壽司，話都說不清楚了：「誰知道呢！」

我正納悶著，突然之間，一雙陰森森的鬼爪猛地捏在我的腰際——

啊！我差點暈死過去。

「哈哈，這下總算報仇了！」崔安泰笑得在地上打滾。

我撲過去就掐他的脖子：「你是禽獸啊？去死吧！看你還敢嚇我！」他拚命在掙扎，不肯認輸。我們廝打成一團。

「你們兩個別鬧了！」朴星宇的一聲吼，幾乎把天花板都震下來了。

崔安泰和我猛地住了手，獃獃地看著他，這時候我差不多已經半壓在崔安泰身上了。

朴星宇黑著臉，甩門就出去了。

我跟崔安泰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怎麼回事？

夏天已經到了，蟬鳴的聲音不絕於耳，為炎熱的天氣更增添了一份聒噪。

從圖書館出來，隔著玻璃門便看見崔安泰跟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相對站在大太陽下，女孩子的臉紅紅的，崔安泰則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的神情。

咦，又在欺騙無知少女嗎？

女孩子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伸出右手對崔安泰說：「不嫌棄的話，請你跟我交往吧！」聲音都有點發抖。

崔安泰壓根沒有理會那隻充滿期待的小手，他把頭往左一甩：「沒興趣！」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那女孩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哭著跑走了。好可憐啊！

「你簡直是人民公敵！」我忍不住跳出來罵他。

他白了我一眼：「你這女人胡說八道些什麼？可別說得太過分！」

我還清晰記得那女孩臉上受傷的神情：「那你也用不著說這麼絕情的話，她會受到很大傷害的！」

「那我該怎麼說？換了別的措辭，結果還不是一樣！」

「……」我一時語塞。

「我跟她連話都沒說過，怎麼可能喜歡她？答應了她還不等於騙了她！」

「……」更加無言以對。

走了幾步，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從他的書包口袋裡掉了出來。我忙撿起來遞給他：「你的信掉了。」

他沒接，卻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從裡面翻出了五六個小信封：「混帳，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是情書吧？」我是明知故問，像他這樣的超級人氣少年，每天收到一兩打情書都絕不讓人驚訝。

經過垃圾箱時，他把那些信一股腦兒往裡塞，我忙去搶救。

「你別給我撿回來！」

「你不想看的話，我可以念給你聽……」我真的是好心好意。

「不——要——」

「人家一片心意寫的，你看都不看就扔掉，太殘忍了吧？」

「難道只要有心意就可以理直氣壯嗎？難道只要有心意就可以逼著人家接受嗎？」

「有人喜歡你，難道……你不高興嗎？」

他好像突然明白到了什麼，一臉的獰笑：「我知道了，原來從來沒有男生對你說過『喜歡』，是吧？」

「是沒有。」我勇敢地承認，這有什麼好羞恥的！「但你曾經對別人說過『喜歡』嗎？」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沒有。」緊接著又說：「不需要我說，自然會有人對我說的。」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會遺憾嗎？沒有喜歡的人，就算有，也不敢跟對方說『喜歡』，你根本就是膽怯！」

崔安泰定定地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他嘴角動了動，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沒有跟我道別就走了，腳步有點凌亂，高大的身軀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不禁自問：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今天的網球集訓，是由金民俊和崔安泰進行比賽練習，我們則在場外觀摩。崔安泰有良好的體育訓練基礎，對任何運動都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真可謂十項全能。這不，他才剛來不久，就可以與民俊這位高手對壘了。

與這場「世紀之戰」相映成趣的是場外聚集的兩撥女孩子，一撥是來為民俊加油的，另一撥則是來給崔安泰助威的。雖然崔安泰大有後來居上的趨勢，但民俊人氣依舊，不減當年。

經過場外時聽到有女孩子在議論崔安泰——

「他真的長得好英俊啊！」

「是啊！我昨晚還夢見他了，高興得都不願意起床去上課！」

「不過聽說他脾氣不大好呢！」

「真的呀？好想被他虐待看看哦！」

——這下我總算相信了，世界上原來真的有「被虐待狂」。

儘管外面那兩撥女孩子的喝彩和尖叫聲勢均力敵，但最終崔安泰還是以二比五敗於民俊之手。這樣的結果也在眾人意料之中，民俊「久經沙場」，自然是實力強勁，但能從他手上扳回兩局，也是很不容易的呢！

朴星宇已經連續三天沒跟我說話了，每次碰面我總是起勁地對著他笑，但他總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低著頭就過去了。真讓人苦惱呢！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打破這一冰封的局面。

深夜，無法入睡。靠坐在牆邊，思緒亂如麻。

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這種在意和緊張呢？雖然只隔著薄薄一堵牆，但卻像是相隔好遠好遠，真的是「咫尺天涯」啊！

不知道他睡了沒呢？我用手指關節輕輕扣了扣牆壁——「咯咯」，很快，那邊回應了兩下——「咯咯」。原來還沒睡呢！

我拉開落地玻璃門，跑到陽台上去，那邊的陽台門也響了，他也出來了。

「有事嗎？」

「沒有啊！」我趴在陽台邊，兩隻腳自由自在地踢呀踢。

「我到你那邊去！」他說著就爬上了陽台邊，輕輕一躍，便已到了我這邊來。雖然兩個陽台相距很近，但我還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昨晚小宙來過……」

「他最近挺好的吧？」

「他說爸爸終於答應讓他考美容美髮學校了，兩個人之間的戰爭總算結束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由衷地替小宙感到高興，能實現心中夢想，可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呢！

「嗯！」

「你們兩兄弟的性格真的很像呢！」

「像嗎？」

「是啊！都是很執著的人呢！」

兩人沉默良久，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星宇，還生我氣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用手掌覆蓋著我的手背，我們好像都明白了對方。

這一刻，勝似千言萬語……

兩顆年輕的心，在這一剎那接通了……

期末考試結束，暑假翩然而至。

為考試昏天暗地奮戰了差不多兩個星期，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現在能夠名正言順睡懶覺，自然得好好補償一下。

這天一大早，好夢正酣，一陣「梆梆梆」的敲門聲把我吵醒了。

誰那麼早啊？擾人清夢！我揉著眼睛，不情不願地踢著拖鞋去開門。

門外的朴星宇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挎著個大背囊，還背了一個畫架。

「早啊！」他的笑容像穿過雲層的第一縷晨光那樣新鮮。

「早啊！」我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半個腦子尚處於睡眠狀態。

「我要去春川啦！待會就走！來跟你道別的！」

什麼？春川？我老家？我的瞌睡蟲馬上全跑光光了。「幹嘛去呢？」

「我參加了學校的繪畫夏令營，這個星期安排去春川的鳳儀山寫生。」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這是我剛剛裝的手機號碼，回家後有空就找我吧！」

「鳳儀山？我家就在那附近呢！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到時候我給你們送吃的過去！」

「好啊！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是～拜託你做得好吃點啊～」

「哼！人家好心好意，你還諸多要求的！「

「嘿嘿！「

「天氣很熱，你可得小心，別中暑咯！」

「放心，我沒事的！那我走啦！」

聽著他「噔噔噔」下樓梯的腳步聲，我攥著紙條，趕緊衝到陽台，目送著他走出宿舍樓。

「喂——」我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樓下的他抬起頭來，對我做了個鬼臉，我也回了他一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我才回到屋裡，把自己摔在床上，咬著被角直偷笑——太棒了！沒想到暑假還能跟他見面呢！而且是在我那美麗的家鄉！

星宇，我們春川見！

鳳儀山離我家真的不算遠，騎自行車也就二十分鐘左右。我跟媽媽說有同學到這裡來寫生，想去探望一下他們，媽媽便忙給我準備了一大袋水果，讓我捎給他們吃，說是可以消暑。

天氣可真好呢！萬里無雲，碧空如洗，但就是曬得讓人有點受不了。我戴了頂大大的寬沿帽子才敢騎車出門，車籃里放著媽媽準備的水果。

一直騎到山腳下，我才想起我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沒帶朴星宇的手機號碼！我真恨自己這記性啊！這下怎麼辦？鳳儀山那麼大，上哪兒找去啊？

我正在狂罵自己笨蛋，前面拐彎處過來了一個高個子男生。我一看，這不是崔安泰嗎？他真是神出鬼沒啊！不過在這個骨節眼上碰見他，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的突然出現顯然也嚇了他一跳。「你怎麼在這？」他瞪著一雙漂亮得迷死人的眼睛問我。

「我家就在這附近啊！那你怎麼在這呢？」

「我也參加了繪畫夏令營啊！」

我看他提了起碼六七個大塑料袋，不堪重負的樣子，便下了車。「把單車借你用吧！」

我的車對我的身高來說是剛剛好的，換了他這個一米九的大個子，可就得委屈他那兩條長腿暫時變成羅圈腿了。看見他使勁地蹬著腳踏板，兩腿還沒伸直又得彎起來的可憐樣，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呀？」

「採購嘛！那幫人太能吃了！誰讓我猜拳輸了呢，只好自認倒霉！」

「朴星宇……他好嗎？」

「挺好的呀！」

他開始加速，我正要跳上後座，他轉頭就說：「你別跟著我！我還要去那邊辦事呢！」就這樣把我給撇下了。

聯繫不上朴星宇，車子又沒了，我只好沒精打采地慢慢走回家去了。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朴星宇發簡訊：「你在哪？」

「嘀嘀」，手機來信息了。他回復得很快：「在鳳儀山。你呢？」

——「我在家。剛剛去找過你，沒找著。」

——「我知道，看到你的車子了。」

——「我明天再去看你。媽媽準備了好多水果。」

——「明天到山腳接你？中午十一點？」

——「好。」

——「那到時見！」

——「Seeyoutomorrow！」

終於接上頭了！

精神亢奮地等待次日的來臨……

第二天，媽媽除了昨天那袋水果以外，還另外加了一袋蛋糕，說給同學們當點心。我的媽媽真是太可愛了！

老遠便看見朴星宇熟悉的身影，旁邊停著我那輛自行車。已經兩三天沒見他了，已經隔了八九個秋了，真的很想念呢！

他起勁地朝我揮手。

我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星宇，我來了！」

他笑著把我手上的東西接過去：「這是什麼呀？」

「慰勞品！媽媽給你們準備的！」

「辛苦你了，這麼遠送過來！」他搔著我的頭髮，充滿著憐愛。

「不辛苦，一點都不覺得累呢！」

「這幾天～過得好嗎？」

「嗯！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就是……有點想你。」

我覺得整個臉都燃燒起來了，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呢！

哪怕讓我走遍萬水千山，只要能見到你，我都不會覺得辛苦的……

晚上臨睡前，給朴星宇發了個信息：「睡了？」

——「還沒，你呢？」

——「想睡了。明天有家裡的蘋果，傍晚送過去。」

——「好！肚子餓了。」

——「那怎麼辦？」

——「有餅乾。」

——「我明天再給你帶零食。」

——「謝謝！早點睡吧！」

——「嗯！晚安！」

——「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