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騎士之劍
1.
「陽一!不要這樣對我!你讓我很傷心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痛過!陽一!難道你真的想讓我傷心得死掉么?陽一……」
「不要!」我大叫了一聲,從夢中驚醒,接著一口冷氣堵在了我的喉嚨,我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正午的太陽像聚光燈一樣,好像把所有的光線都照進了我的落地窗,直落在我的身上。我連忙用手臂遮住陽光,獃獃地坐在床上,不住地喘著粗氣。一陣清風吹過,我感到自己的後背涼涼的,這才發現,原來汗水已經濕透了我的背脊。
剛剛的夢境清晰得如同真實發生的事情,我看到臉上布滿淚水的阿嬌跳進了冰涼的海中,再也沒有上來。而我想要跳下去救人,雙腳卻根本無法移動。這夢境太可怕了,使得我現在還心有餘悸。特別是阿嬌的眼淚,像一把利劍,一刀刀划傷我的心。
「阿嬌……咳咳咳……」
突然想起阿嬌,讓我的心裡一陣刺痛。昨天的一幕幕仍舊曆歷在目,而那張花與幽和阿嬌甜蜜接吻的照片更像一根鋼針一樣,再一次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又一次咳嗽了起來,整個頭部都開始跟著陣痛。我知道,這並不是僅僅因為那口冷氣堵住了喉嚨,更主要的是因為昨天的溺水。
該死的,我明明記得家裡有感冒藥的,怎麼現在連個影子都找不到?!
「陽一!乖嘍!趕快把葯吃掉!否則阿嬌姐姐會生氣哦!」
「走開走開!你這個女巫!這是毒藥么?苦死啦!」
「葯當然是苦的啦!不苦怎麼治病啊?」
「嗯?你哪來的葯??怎麼我沒找到?!」
「哈哈哈!」巫婆一般的笑聲,「你家裡的葯都被我藏起來了!以後啊,只要你一生病就會想起我!生病的安陽一永遠歸阿嬌一個人照顧!哇哈哈哈哈……」
我長舒了一口氣,20小時來第一次下了床。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
昨日的一幕幕開始在我緊繃的腦海中回放,阿嬌憂傷的眼神在我的頭腦中揮之不去。頭痛得要命,我感覺太陽穴都在膨脹,連忙用雙手按住腦袋,卻無濟於事
2.
我昨天到底是怎麼了?!我到底是幹了什麼事?我瘋了!就因為一張照片瘋了!就因為一個我從來沒有珍惜過的人終於要離開我而自私地瘋了!我竟然用最殘忍的語言去傷害了她,還無情的把對她來說比生命還重要的項鏈丟進了大海……
該死!我的項鏈呢??我明明記得昨天我已經把項鏈握了手中,只是後來我失去了知覺……不過我很清楚,有人救了我。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想要殺死的花與幽!
可惡!臭小子!如果阿嬌選擇離開我,我無話可說!但是兄弟妻不可欺這句話難道你這個異族生物就沒有聽過么?!你是我安陽一最信賴的朋友!竟然在背後出賣我?!如果你喜歡阿嬌,那為什麼不敢當著我的面講出來!?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甚至你想單挑也可以!為什麼要在背後把我當成傻瓜耍?!該死!這算是什麼兄弟?!還有什麼義氣可言?!咳咳咳……
「你在找它。」
就在我一邊瘋狂地四處亂翻,一邊不停地在心裡咒罵的時候,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房門口。更讓我驚訝的是,他用一根食指挑在我面前的正是此時此刻對我來說比生命重要的珍珠項鏈。
對項鏈的瘋狂終究是超出了我對那小子的怨恨。
我的眼前先是一亮,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奪」過了項鏈,就好像奪回了自己的愛情一樣,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起來。不過我立刻清醒地意識到,該死,那個對我不仁不義的情敵花與幽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於是,我瞬間變了臉色,掄起拳頭便朝幽的左臉揮去。
「去死吧!!」
幽並沒有憑著他一貫的性格去接我的拳頭,而是敏捷地轉身閃開了。怒火中燒的我就接連朝他連續攻擊,幽都只是躲閃,並沒有還手。
「為什麼不還手??」
「為什麼還手。」
面無表情,聲音倦怠,睡眼惺忪。難道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么?!難道他還要一直在我的面前裝傻么??
「臭小子!是不是喜歡阿嬌?!」我憤怒地直接喊了出來。
聽到阿嬌的名字,那小子的眼皮終於抬了起來,皺了皺眉頭。
「就因為這個么。」
「該死的!」我氣得險些暈倒,「這還不夠么?想跟我搶是不是!!要搶就明搶!別在暗地裡勾勾搭搭!別讓我安陽一看不起你!聽到了么?!」
幽並沒有回答我的質問,而是猛地抬起頭,用冰箭一樣的堅定目光盯著我,聲音鎮定得沒有一絲起伏。
「你並不愛她。」
3.
「什麼?!」我有些驚訝,同時也很氣憤,我不喜歡被別人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更不喜歡別人懷疑我此刻對阿嬌的感情!
「如果愛她,就不會懷疑她。」
「該死!你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難道你視而不見,當作是幻覺??」
「我會當作是幻覺。」
「可惡!如果你看到背叛你的朋友就站在你的面前你難道不會用拳頭來尋找一個交代!?」
「我從來不懷疑朋友。」
「那是因為你不是我!而是那個在我和阿嬌交往過程中背著我和她狼狽擁吻的小人!!」
聽到這話,幽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了下去。他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如果我想吻她,我會把她帶到你的面前,在你的眼皮底下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幽一邊說,一邊從容地從懷裡掏出了那天我看到的照片,遞到了我的眼前。
「雖然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要你看清楚。這張照片上的日期是兩年前,那個時候,恐怕我們都還不認識。」
說完,幽輕輕地把照片插在了我的襯衫口袋裡,之後轉身離開了
4.
足足有五分鐘的時間,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甚至不想,也不敢去觸碰口袋裡的照片。
「兩年前」?如果真是這樣,我該如何面對阿嬌,如何面對幽……
「陽一。」
我正陷入痛苦的境地不能自拔,這個時候,面容憔悴的申雪慧突然出現在了我的房間門口。那是一聲低沉的呼喚。
她的出現讓我強烈地打了一個冷戰,我連忙警惕地收起照片,轉過身,但出於某種謹慎和疑惑,並沒有立刻質問她昨天的事情。
「什麼事?」我盡量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和神態面對這個讓人有些膽寒的女孩子。
「陽一,家裡有點悶,好想出去走走,咳咳。」申雪慧的語氣從沒有過的柔弱和楚楚可憐,和她現在憔悴的容貌和單薄的身體一樣,讓人頓生憐意。不過,我知道裝可憐是所有女人的秘密武器,一旦疏於防範,就可能遭到她們的致命反擊!我盡量讓自己清醒,不去看她濕濕的大眼睛。
她一邊說話一邊咳嗽。這讓我證明了一點,她和我一樣感冒了,也就是說,昨天我在水下看到的那個人就是她。
「你好像碰到涼水著了涼,還要出去么?」我在有意暗示她,目的是想看她露出馬腳。但我失算了。
「是的,昨天熱水器壞了,洗了一個涼水澡。」申雪慧蒼白的臉上強打精神,淡定地笑了笑,「在家裡悶了幾天,很想去健身房活動一下,能送我去么?」
健身房?該死的臭丫頭,是不是想用杠鈴砸死我?!我在心裡憤憤地想。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她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想要害死我,但她想要置我於死地的可怕意圖已經不容懷疑。
可到底是什麼樣的目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申澤的表妹為什麼跟我會有深仇大恨,不明白這個長得有點像雪琪的女孩子為什麼會千方百計地想要我死!難道這件事情真的跟「死神之冕」有關聯么……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一定有一個巨大的可怕的陰謀埋藏在她美麗的面容下。
「我下午還有點事情,你自己去吧。」說著,我把車子鑰匙丟給了她,故意說道,「路上小心點,最近很多車禍。」
申雪慧看了我一眼,冷冷地笑了笑:「謝謝,不過這個我不需要。」
她又將鑰匙丟還給了我,之後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鑰匙,一滴鮮紅的血順著鑰匙的邊緣滾動著。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剛剛緊握的拳頭被鑰匙鋒利的邊緣割傷了手掌。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5.
然而,我還清醒。我知道,現在要立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撥通遠在L.A.的申澤的電話號碼。或許他可以告訴我他的這個寶貝表妹有沒有精神病或者性格分裂症的前科。
「嘀……嘀……嘀……Hello?」
電話通了。我緊張地握緊了話筒。
「喂,申……」
「哇,陽一!終於聽到你的聲音了!想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這邊……」
暈倒。我還沒開口呢,申澤那小子便嘰哩哇啦地在電話那邊亂叫了起來,嚇得我連忙把聽筒拿開到距離耳朵1米遠,直到電話裡面安靜了,我才重新把電話靠近耳朵。
「你的老毛病怎麼還是改不掉?真是吵死了!」我痛苦地抱怨道。
「哈,聽到你的聲音高興嘛!你都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的!」
頭疼,這小子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動不動就撒嬌。
「好了啦!說正經的,我要問問關於你表妹的事情。」
「表妹?」雖然看不到申澤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可以判斷出這小子現在是怎樣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什麼表妹??」
「嗯?」我也有點暈了,「申雪慧啊!你不會連自己的表妹都忘了吧?」
「申雪慧?申雪慧是誰啊?我怎麼沒聽過這個名字!」
咚我差點把電話丟在了地上腦袋上如同被重鎚猛擊了一下。
該死,是不是信號太差,他沒有聽清呢??
我天真地抱有一絲希望,又重複了一遍:「我是說申雪慧,你的表妹申雪慧!你小子怎麼可能沒聽過?」
「呵呵,陽一,你的語氣好奇怪啊!我真的沒聽過這個名字!」
「……」
又是一記重鎚砸在我的腦袋上,整個腦殼都在嗡嗡作響。我舉著電話僵硬在那裡,頭腦中一片空白,一道道冷風從我的背脊吹過。
「喂?陽一!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陽一……喂?你還在么……」
電話那邊申澤還在對這話筒大喊,然而此時我已經沒有心思理會了。我絞盡腦汁回憶申雪慧的出現……
沒錯!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接到的電話嗯!肯定是申澤打的聲音沒有錯!而且電話里明明說申雪慧是他的表妹!難道……是我活見鬼??
我還是不死心,第三次確認:「申澤!你確定沒有表妹?!確定不認識申雪慧這個人?!連名字都沒有聽過么??」
「陽一,你怎麼了?難道姓申的女孩子就都是我的表妹啊?我們從小玩到大,你應該知道我從來就沒有什麼表妹!呵呵,好了啦,別說這些了,跟你講個好玩的事情哦!上星期我們的教授……」
申澤完全不會理解我此時的震驚,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學校里發生的事情。我自然已經無心聽下去,就連聽筒都早已經垂到了地上。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像極了雪琪的申雪慧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她要冒充是申澤的表妹?而我呢,又明明接到過申澤的電話,聽到過申澤親口告訴我他表妹的事情,難道這都是我的幻覺??難道,是雪琪回來找我了……
咳咳!
這個想法讓我倒吸了一大口涼氣,冰冷的空氣哽咽在我的喉嚨處,我痛苦地咳了起來。
我知道,這不是不可能。既然安息能從天堂來到我的身邊,既然夜修其能躺在我的床上舞動他的黑色翅膀,雪琪就一定有可能再次回到我的身邊哪怕變成另一個人,變得我不再熟悉……
可是,如果雪慧是雪琪的轉世,或者是天使幽靈,我怎麼會沒有一點感應呢?!何況,雪慧的行為那麼奇怪,根本一點都不像雪琪。她時而憂鬱,時而冷漠,時而還會做出讓我不解的舉動,這一切都太可疑了……
最重要的是,她說過,她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祭奠她一年前去世的男友。
咳咳咳!
如果昨天不是幽及時趕到,恐怕我就要隨著雪琪的身影深陷入冰涼的海水中,隨她去了天堂了。而現在,我可以確定,那天在水裡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雪琪,而是雪慧……
這麼說,她是真的想要害死我??
咳咳咳咳!
為什麼??
「陽一!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喂!你怎麼不說話?」
電話那頭又傳來了申澤的喊聲,我索性掛掉了電話。
既然申雪慧不是申澤的妹妹,我便完全可以斷定這個女人一定是抱著某種可怕的目的混到我的身邊的!沒有什麼好猶豫了,必須問個清楚,絕對不可以讓這樣一個小丫頭在我的家裡興風作浪!!
「健身房?」我暗暗喊了一聲,握緊手中的鑰匙衝下了樓。
根本沒有顧及站在陽台旁邊的幽的異樣眼神,我飛一樣地衝出大門,鑽進車子朝健身中心駛去了
6.
管它什麼該死的紅綠燈禁行線。我一路橫衝直撞地來到了健身中心,一進大門,我便直接沖向了接待台。
「先生,是會員么?」
「嗯?什麼該死的會員?!」我皺著眉頭大吼了起來,「申雪慧在哪?」
接待台的小姑娘被我嚇了一跳。
「先,先生,您找人么?」
「廢話,我問你申雪慧在哪!!」
「對,對,對不起哦!我們是不能隨便透露會員資料的!」
該死!看來我又要使出我的必殺絕技了!
我的眼睛瞪了起來,氣呼呼地從口袋裡掏出了學生證,飛快地在那個獃獃的小妹妹眼前晃了一下,之後又立刻收了起來。
「白痴女!沒見過FBI辦案么?!如果耽誤了我的行動,我一定彙報總部剝奪你上班的權利!!」
「啊!!」小姑娘瞪著大眼睛尖叫了一聲,連忙乖乖地給我查詢起客人的資料,「對不起啊先啊不,是警官!實在對不起啊!您要找的申雪慧小姐在劍道室406!!」
哎,多麼可愛的小姑娘啊!看來我一直以來堅信的一點是沒有錯的:這個世界上最單純可愛的就是小學生和接待小妹。
「謝謝嘍!」我壞壞地朝小姑娘眨了眨眼,飛快地鑽進了電梯,轉眼間來到了4樓
7.
該死的臭丫頭,竟然還有如此雅興玩劍道!好,我今天就不妨陪你玩一玩!
想到這,我壓抑住一肚子的怒火,來到旁邊的更衣間換上了劍道服,之後提著頭盔來到了406室。
門敞開著,我看到單手托著頭盔的申雪慧正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安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換作任何人都一定不敢相信,這樣優雅安靜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想要下毒手殺死我!而且還偽裝得如此完美!
「真是可怕的女人!今天就要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我憤憤地戴上了頭盔,大步走了進去,徑直來到了申雪慧的身後。
聽到聲音的申雪慧並沒有吃驚,而是從容地轉過了頭。我看到那丫頭的面容有些憔悴,但眼神卻依舊犀利鋒銳。她有一點好奇,又有一點不以為然地望著我,沒有說話,而是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微笑。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摘掉頭盔,畢竟這麼快讓她知道我是誰,遊戲就沒那麼好玩了!
我把手中的劍豎了起來,筆直地舉在眼前,做出了一個想要挑戰的動作。
申雪慧笑了笑,仍舊沒有說話。她看了我一會兒,之後優雅地戴上了頭盔,示意接受了挑戰。
我的心裡暗暗佩服這個小丫頭的膽色,同時也越發覺得這個女孩子恐怕比我想象中來得還要可怕。
「請等一下。」
我已經踩上了劍道,這個時候,申雪慧突然抬起手中的劍攔在了我的面前
8.
我很驚訝,好奇地抬起頭望著她。雖然此時,我們都無法透過面罩看到對方的眼睛,卻一定都被彼此眼神中的堅毅給刺到了。我甚至在想,那丫頭根本就已經知道了她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只是,她現在又要幹什麼呢?
「有沒有興趣換一個玩法?」
嗯?這丫頭在說什麼?我有點吃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站在那裡準備靜觀其變。
申雪慧一定是把我的反應當成了一種默認。
她冷笑了一聲,轉過頭朝門口喊道:「老師,請把我自己的劍拿來。」
自己的劍??我心中暗暗驚奇,她自己的劍有什麼不一樣么?她到底是想要玩什麼花樣?!
沒過一會兒,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家托著兩把明晃晃的佩劍走了進來。那精心雕琢的劍把著實讓人驚嘆。不過,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兩把劍的劍尖處沒有箭頭,而是實實在在的鋒利無比的錐尖!
「該死!」我在心中暗暗咒罵。可惡啊,這哪裡是玩劍道,她想要玩的根本就是中世紀的騎士決鬥!那鋒利的劍尖足以一劍封喉!看來我說得沒錯,她早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而且,她現在是明擺著要來取我的命!!
「怎麼樣?有膽量玩么?」
申雪慧的語氣冰冷中帶著挑釁,讓人不免有些心悸。但是,別以為這樣我安陽一就會害怕,長這麼大,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我在一個女孩子面前退縮!
我還是沒有說話,而是將手中的劍扔到了一邊,然後堅決地在兩把鋒利的佩劍中取了一把。
申雪慧又冷笑了一聲,從容地拿起了另一把劍,之後揮了揮手,示意那個老人家離開。
現在,劍道室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即將要面對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劍道比試,而是一場可以決斷生死的較量。
我們誰都沒有膽怯,而是互相看了一眼,之後便踏上了閃著銀光的劍道
9.
我們在劍道上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還是沒有分出高下。我不得不承認申雪慧的劍術絕對不在我之下,她幾次刺中了我的要害,如果不是有身上的盔甲,恐怕我早就已經送命了。不過,要我送命的前提是我必須是個新手才行,只可惜,劍道我已經玩了3年多。
最終,我還是保住了顏面,沒有輸在這個小丫頭手下,而是牢牢地鎖定了勝局。
「你輸了。」
我猛地刺出最後一劍,用劍鋒死死地抵住申雪慧的胸甲,將她逼出了劍道,一直到牆角處。她並沒有反抗,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這種可怕的沉默徹底衝破了我的忍耐極限,我用足腕力,一劍挑下了申雪慧的頭盔瞬間,一道耀眼的微笑划傷了我的眼睛。
「劍法很好,陽一。」
該死,看來我說得沒錯,她早就知道我是誰,並且對於我的出現沒有一點吃驚和害怕。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憤怒地摘掉了頭盔,扔在了地上,朝她大吼道。
是的,我已經被這個女人玩弄的死亡遊戲激怒了,根本沒有心情再陪她玩下去,或者說被她捉弄下去。我無法忍受被這樣一個不明身份的小女生搞得每天心神不安,甚至連生命都有危險!更不能忍受她讓我原本平靜的生活亂得如同一攤泥巴!
我以為申雪慧會害怕,至少也應該像個正常女生一樣表現出一點點的恐慌,誰想那丫頭竟然大笑了起來。笑聲一聲聲撞擊我的耳膜,刺耳極了,好像死神的召喚一樣,讓人心驚膽寒。
「該死,你笑什麼!快點回答我!」
我承認,在這個女生面前,我的急躁衝動和不安都暴露無遺。她的目光好像可以穿透一切,沒有人可以在她的面前偽裝鎮定。
仍舊沒有回答,又是一個讓人後怕的微笑,誰也搞不懂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可答案的誘惑就在於她本身是個謎,所以我更加急切地想聽到她的答覆。我將劍鋒移至了申雪慧的頸部,我想她應該非常清楚,只要我稍稍用力,後果會是什麼。
「最好快點說出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你的目的。不要再說什麼申澤的表妹之類的鬼話來唬弄小孩子,你的這些把戲已經沒有用了!」
雖然自己的冒牌身份已經被揭穿,但這並沒有讓申雪慧有一點的恐慌。只是,她的眼神中漸漸地浮現出一種憂傷,毫無防備地,我發現她的眼睛濕潤了,一種極度怨恨的目光如一道冷劍刺中了我的雙眼。
怎麼?又想玩苦肉計?這個女人太厲害,可千萬要小心不能中計!我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臭丫頭,你到底是誰?」我將劍鋒又抬了抬,正抵在她的下巴處。
「陽一,」申雪慧終於開口了,只是這語氣溫柔得讓我又一次意識恍惚,「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么……」
「可惡!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陽一,你變了……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么……」
可惡……這簡直和雪琪的聲音一模一樣!還有那在同一瞬間落在我的劍上的眼淚,那不就是雪琪的眼淚么……
我驚呆了,手中的劍「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然而就在我猛然間反應過來自己可能中了計的那一刻,申雪慧手中的劍已經抵在了我的喉嚨正中。
該死的!這個臭丫頭!又讓本少爺上了當!最可惡的是,現在我竟然反過來被一個丫頭用劍逼著!
一陣陰森得讓人發抖的冷笑,申雪慧用手中的劍輕輕地在我的脖子上劃出了一條火柴長短的口子,瞬間,鮮血順著劍身流了下去,一直滴到了申雪慧的手上。我咬緊牙,忍住這種錐心的疼痛,我知道,我的一時疏忽讓自己成了任她宰割的俎上魚肉,現在,這個變態的臭丫頭不知道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從她恐怖的目光中,我頓生一種糟糕的預感,恐怕我安陽一的小命今日便要葬送在了這個女人手中。只是,我直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她與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要假名接近我,又三番五次地想要置我於死地!難道是我們前世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或者,根本就像夜修其所說,我的死神來了!
「陽一,你還想知道我是誰么?」申雪慧陰冷的笑容讓我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
「你這個瘋子!」一滴滴不斷流下來的鮮血讓我倍感焦躁和憤怒,「我不但要知道你是誰,我還要親自把你這丫頭的腦袋擰下來!」
「恐怕這種機會以後都不會有了。陽一,我並不想殺你,可是沒有辦法。只有你死!他才會回到我的身邊!!」
「他?他是誰?!」我暴躁地大喊了起來。
我更加困惑了,搞不懂她在說什麼。由於不住失血而引起的思維遲鈍現象在我的身上表現得越發明顯,我已經漸漸失去了分析問題的能力,只感覺到自己越發慘白的雙唇在瑟瑟發抖。
申雪慧自然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她嗜血的目光像豹子盯著獵物一樣死死地盯著我,那紅紅的眼眸並不是因為心痛和悲傷,而是因為興奮和極度的期待。
該死!那興奮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的期待又是什麼??她既然這麼希望我死掉,看來我的死為她換來的一定是對她最為重要的東西!她說是「他」,而「他」又是誰呢?是她心愛的那個人么?那個已經死去的人么??
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慄,只是苦於這僅僅是猜測,還沒有得到證實。那就是說,我要死得不明不白了,是么?該死的!我安陽一併不怕死,只是不想白白送死,連最後一刻都得不到一個回答!!
「可惡……」我的聲音變得微弱,「為什麼要殺我……」
「你很想知道么?」
「廢話!」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對不起,陽一……」我已經不能分辨申雪慧眼中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了,「有些人沒有了愛情還能活,可是我不能。我一半的生命都已經融入了他的體內,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已經死去了一半……我真的不想讓你死,更不想殺人。可是你知道么?為了我愛的那個人,我必須這樣做。」
「你是說你的男朋友?!他不是已經死了么?!」
「可是他不該死!他那麼年輕,那麼完美,他根本就不應該死!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讓我們分開,我一定會讓他回到我的身邊!!絕對不會讓他的靈魂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的黑暗空間里孤獨地遊盪!」
「天堂和地獄之間……」我顫抖地重複著,突然猛地驚叫了起來,「夜使者?!?」
我已經完全忘記了頸部的疼痛。腦子裡反覆重複著夜修其的話。
「有一種人,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註定了命運。他們的身後有一雙像夜一樣黑暗的翅膀。他們不屬於天堂,也不屬於地獄,他們是夜的使者,只能遊走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永世不得超生……」
「安陽一果然是安陽一,」申雪慧冷冷地笑了笑,「連夜使者都知道,那你一定聽說過『死神之冕』,對么?」
什麼?!死神之冕?!我震驚得說不出話,彷彿周圍的空間瞬間變得陰雲密布雷電交加,一種令人恐懼的死亡氣息在我的周圍肆虐。
「如果拿到了『死神之冕』,夜使者就可以重生。」申雪慧目光變得越發恐怖和貪婪,「不過重生的前提是必須找到一個生辰命道氣元生軌運座完全相反的人……殺掉他!」
「你是說……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而你要救活的那個人就是你死去的男朋友!」
申雪慧沒有回答,只是殘忍地笑了笑,而眼淚竟然也跟著笑容溢了出來:「女人都是自私的。陷入愛情的女人自私得只能看到一個人。再見了,陽一。」
這一瞬間,她複雜的眼神瞬間變得單純,除了想要殺死我的可怕堅定之外,再沒有一點雜質。冰涼的劍鋒在我的喉嚨處積蓄著想要戳穿它的力。屋外陽光明媚,金黃色的太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屋內純白色的劍道上,像天堂一樣耀眼。用我的死換來她的愛人的重生?他……到底是誰?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死期將至,我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待覲見死神
10.
「啊!」
一聲痛徹心扉的叫聲從正前方傳來,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剛剛正對著我喉嚨的帶著血的佩劍已經落在了地上,劍的另一端,表情複雜的申雪慧痛苦地跪在地上,剛剛握劍的那隻手滿是鮮血。她的目光充滿憂傷和怨恨,正狠狠地盯著剛剛一劍刺中她右手的花與幽。
一切再明確不過了。又是幽救了我。難道這真的是天意?是死神在捉弄我么??為什麼每一次都是他!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睛抬都不抬的花與幽,心情複雜得好像正被人用兩隻大手撕扯。
一年前暗中幫我打退想要對付我的灰龍幫老大,幾個月前在巷子里救下了為我出頭的阿嬌;那一次在「愛惜谷」,我險些落進萬丈深淵,又是他的突然出現救了我……還有昨天在「愛琴海」……
真不知道上輩子是我欠了他還是他欠了我!我的命一次次被幽救下,而幽呢,卻又一次次在我的世界里充當著讓我愛恨交加的角色!為什麼會這樣?!
「陽一!」
可能是我太過關注幽,完全沒有看到從幽的身後跑過來的阿嬌。突然出現的阿嬌讓我尷尬得不知所措。昨天發生的事情讓我無地自容,根本還沒有心理準備如何向阿嬌道歉,如何獲得她的原諒。我的心裡更是一團亂麻,竟然不敢直視阿嬌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你在流血!!」阿嬌緊張得流出了眼淚,慌忙扯破自己的白色恤,手忙腳亂地幫我包紮傷口。我已經完全忘記了頸部的疼痛,我的傷口其實都在心裡,是撕心裂肺的痛。我想阿嬌也一樣,她的傷口一定也在心裡,而且是一刀一刀被我親手劃破的。
我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麼恨自己。
阿嬌的臉色蒼白得好像一張紙,臉蛋似乎在一夜之間消瘦。她雖然仍舊很緊張我,可是黯淡無光的眼神中卻已經找不到從前的熱烈和激情。我很害怕,害怕她單純的眼淚不再是為我而流……
我終於發現,安陽一不過是一個膽小鬼。過去害怕愛情,現在又害怕失去愛情……
11.
「為什麼?!為什麼,花與幽!!為什麼要三番五次地救他!!」僵硬地跪在地上的申雪慧像瘋了一樣朝幽咆哮,眼淚如同是從眼中飛濺出來的一樣,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他死。」
「即使你死了?!?」
「他也會繼續活著。」
「啊!」彷彿被一種錐心的劇痛所折磨一樣,申雪慧這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將整個地板都震動了。
就在這時,屋子裡瞬間變得一片陰暗,死寂沉沉。我驚訝地轉過頭,發現外邊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起變得烏雲密布,轉眼間,疾風驟雨迅猛襲來,整個世界彷彿都被冰涼的黑暗吞沒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當我再次回過頭的時候,申雪慧已經不見了。
「幽!你怎麼了?!」
聽到阿嬌緊張的喊聲,我連忙朝幽看過去。只見剛剛還一切正常的幽現在竟然表情痛苦地跪在地上。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這樣?!
「幽!」我大叫了一聲,忍著傷口的劇痛沖了過去。可誰想,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從幽的身上發散出來,將我和阿嬌推出了很遠。阿嬌慘叫了一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我一邊吃驚地望著幽,一邊連忙跑過去扶住了阿嬌。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幽的表情仍舊十分痛苦,嘴角流出了鮮紅的血。我驚呆了,剛想再一次靠近,卻被他示意不要過去。就這樣大概僵持了半分鐘之久,突然一道閃電擊碎了劍道室玻璃窗,射了進來,我的眼前瞬間變得慘白一片。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幽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我和我身旁同樣震驚的阿嬌。整個空間變得陰冷灰暗,窗外,猛烈的暴風雨正在肆虐我們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