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地域之門
1.
風雨肆虐,天昏地暗,街道變得一片混亂,人們四散而逃,這個城市彷彿正在遭受一場浩劫。
我開著車,在擁堵不堪的馬路上尋找著回去的路線,終於在半個小時后,和阿嬌一起回到了我的公寓。
剛一進房間,就看到了我忘在地板上的手機信號燈不停地在閃爍。
我轉過頭,瞟了一眼隨意丟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Cipher的名字在不停跳動。
「申澤?!」我大叫了一聲,連忙飛快地撲過去撿起了電話,用力地按下了通話鍵,「怎麼樣了??」
「陽一,好消息哦!你上次讓我調查的事情終於有點眉目了!」
「真的?!快點說怎麼回事!」我激動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恨不得一口氣吞掉申澤接下來要講的話。上一次跟申澤通過電話后,我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便讓申澤找洛杉磯的朋友幫忙,查一下申雪慧的底細,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眉目!真是太好了!
「你登陸一下MSN,我傳點東西給你看。」
「哦!好!」我又連忙打開了電腦。
「陽一,你以後可少讓我再幹這種事情了,我都快成了你的專職私人偵探了。這一次我可是動用了我老爸的一切關係,得到的所有資料都是內部消息哦!我發誓,當你看到這些信息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說實在的,就連我都有點不敢相信……」
我一邊等待開機,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申澤的嘮叨。
申雪慧,我一定要搞清你的真面目!我在心裡暗暗發誓。這時,阿嬌也好奇地坐在了我的身後。
2.
「陽一,申雪慧的確是真名,你看到的護照也並不是偽造的。不過我再次聲明哦!雖然她姓申,不過我真的不認識她!」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這個臭小子,快點說正事!」我鬱悶地罵了他一句。掛掉了手機,打開了和申澤的視頻連接。
汗……
該死的,那個臭小子竟然正在做面膜……
兩隻烏漆抹黑的烏鴉「嘎嘎嘎」地從我的腦袋上飛過。真是頭疼!
「哇!陽一,幾個星期不見你怎麼瘦了好多?一定是沒有因為沒有我的早餐吧?哎?阿嬌美女也在啊!怎麼你好像也瘦了?你在減肥么?我覺得不用誒!我一直認為你的身材……」
「Stop!」我實在忍無可忍了,鬱悶地喊了起來。不過迫於現在是有求於他,我還是強忍著沒有臭罵他,「好了啦!申澤,快點說正經事!如果你不想把我活活急死的話!」
「哦,知道了啦!瞧你,總是一副急躁的樣子,這樣對皮膚可不好。」
可惡!!我……忍……
「好了,你現在認真聽好哦!那個叫申雪慧的女孩子的確是住在L.A。他們全家是三年前移民到這來的。她的學籍檔案現在還在L.A.一所私立中學。不過她還有一個相戀了10年的男朋友留在國內。雖然隔著太平洋,不過兩個人的感情從來沒有因此被阻斷過。呃……所以我想,他們一定是相愛很深的那種……」
「有些人沒有了愛情還能活,可是我不能,我一半的生命都已經融入了他的體內,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已經死去了一半……」
「嗯,感情真的很深……」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一種莫名的傷感涌了上來。
「一年前,申雪慧終於說服了家人,家人同意讓她回國讀高中,這樣她就可以和男朋友在一起了。申雪慧是那年暑假回國的,聽說好像還準備和男朋友訂婚……不過真的很可憐。申雪慧在回來的第二個星期就遇到車禍。」
「又是車禍?」對車禍十分敏感的我喊了出來。
「嗯,的確是車禍。雖然她的命保住了,可是車禍引起的大火卻將她的整張臉都燒毀了。」
「你說什麼?!毀容?!」
這一次,就連我身後的阿嬌都尖叫了起來。
3.
「那年夏天,他說好要在我生日的那天帶我去愛琴海,他還說要在那裡給我戴上訂婚戒指,然後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從那以後,等待愛琴海之約便是我每天最快樂的事情,那段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可是,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個星期,我……我病了,病得很嚴重,病得不能出遠門,不能見人……」
我頭腦中的思路越見清晰,申雪慧這個人也慢慢地不再模糊了。
「怎麼會這樣……」阿嬌和我一樣,仍舊不敢相信這件事情,「她那麼美……怎麼會……」
「嗯,的確毀容了,整個面部95%以上燒傷,真是可憐。」申澤繼續說,「一個月後,她的父母把她接回了洛杉磯。」
「之後呢?她去整容了??」
「當然,哪個父母忍心看著女兒這個樣子呢?整整一年時間,申雪慧的臉做了12次手術。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怎麼挺過來的。」
「可是……他的男朋友呢?沒有陪在她的身邊么?」阿嬌難過地問。
「嗯?你們不是知道么,她的男朋友也是一年前死掉的。我記得陽一還跟我說申雪慧說她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拜祭她的男友。」
「是的,她的男朋友死了。不過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些激動地問道。
我不能不激動。就是這個已經死掉的人幾乎害得我送命,申雪慧三番五次想要害我就是為了讓她的男朋友重生。她甚至已經為此著了魔。只是我還搞不懂,最初的那段日子我和申雪慧住在一起,她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為什麼遲遲沒有殺我,而是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刻……
「哦,她的男朋友基本上是在她出車禍一個月後死的。呃……原因似乎是因為墜樓自殺……不過很奇怪,關於她男朋友的信息資料很少,基本上查不到什麼。而且,看不出有人為毀滅資料的跡象。準確地說,她男友的資料就好像被魔鬼抹去了一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自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好可憐啊……」
我聽到了坐在我的身後的阿嬌的嘆息和抽泣聲。
然而我的心思卻放在了申澤的最後一句話上:
她男友的資料就好像被魔鬼抹去了一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沒有資料,沒有生前資料,沒有死亡資料。這意味著什麼?難道真的像申雪慧說的那樣,可以重生??
該死,不屬於天堂和地獄的夜使者,只要拿到死神的「死神之冕」,找到一個生辰、命道、氣元、生軌、運座完全相反的人,那麼夜使者就可以重生??生和死從人世間抹去,一切不受自然規律所控制。
難道,這些都是真的……
「陽一,你的表情好奇怪!你沒事吧?」視頻框里申澤好奇地睜大眼睛盯著我看,「你生病了么?」
「啊?沒……沒事,」我勉強鎮定了一下,還硬是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你接著說。」
申澤皺著眉頭又瞧了我一會兒,輕聲嘀咕了一句「看來是營養不良」,便又接著講了起來。
「陽一,你有沒有發現申雪慧的樣子有點像一個人?」
我打了一個激靈,右手把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碰到了地上。慌忙地彎腰去撿,卻正好和阿嬌伸過來的手碰到了一起。
讓我難過的是,碰到我手的一瞬間,阿嬌緊張地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好像碰到了芒刺一樣。而我的心更像是被芒刺刺痛了。
「嗯。」我撿起了手機,不想逃避,對著申澤點了點頭,「的確很像。」
原來申澤也看出來了。
是啊,我和雪琪在一起的那幾年,申澤每天都像狗仔隊一樣地跟在我們身後,混吃混喝,還時不時地「使使壞」,跟老媽彙報一下我們的動向。雪琪的臉,他怎麼會不記得?
「你說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會有這麼巧合么?申雪慧花了一年的時間整容,換上的這張臉竟然那麼像雪琪姐!不僅如此,她還來到你的身邊。」
「的確很不可思議。」我嘆了口氣說道。
「不過,還有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呢。」申澤突然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阿嬌,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陽一,再給你們看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們看完了可千萬不要尖叫!」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到底是什麼??」
「就給你。」說著,申澤移動滑鼠,給我傳過來了一張照片。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圖片傳送進度,本來已經神經衰弱的我不知為什麼更加緊張了起來,心跳也跟著加快了。該死的,事情已經到了這樣離譜的境地,真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嚇到我安陽一。
圖片傳過來了。
「打開吧,陽一,那是申雪慧整容前的樣子。你們一定會非常吃驚。」
非常吃驚?有沒有那麼誇張?我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點開了剛剛傳過來的圖片。
一張甜美得幾乎膩人的笑臉險些要了我的命。身後的阿嬌也大叫了一聲撲到了屏幕前。
「怎麼會這樣?!」我們一起喊道。
4.
照片中的女孩一頭飄逸的短髮,淺棕色的頭髮上綁著一條純白色的髮帶,上邊印著可愛的藍草莓圖案。頭髮和髮帶一起在風中飛揚,美麗極了。
女孩的耳朵上戴著一對鮮紅飽滿的櫻桃耳墜,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微微翹起的嘴角蕩漾著無限甜蜜的幸福感,美妙得讓人心曠神怡。
頭疼的是,這面孔簡直和阿嬌一模一樣!
這麼說,整容之前的申雪慧和被申雪慧改造過的阿嬌就好像是一個人?!
我吃驚得長吸了一口氣。一個奇怪的念頭開始在我的頭腦中作祟。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事情就應該是這樣!而那張險些讓我和阿嬌反目的照片,到這裡也有了解釋。
5.
我根本已經忘記了電腦那邊的申澤,「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腦,激動地轉身拉住了阿嬌的手。
「阿嬌,跟我去一個地方!」
事情一點點地浮出了水面,真相似乎就在眼前,我已經忘記了恐懼,頭腦中更多的是興奮。然而我也清楚地知道,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能掉以輕心,失去理智的申雪慧不會輕易罷手,我的性命似乎還懸在一線之間。
不過,性命又有那麼重要?我現在已經清楚地知道一點,阿嬌沒有騙我,從來就沒有騙我……這對我來說,比生命還重要。
我拉著阿嬌的手跑下了樓。
慶幸的是阿嬌並沒有反抗,而是乖乖地任憑我牽著她的手,跟著我鑽進了車子。雖然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阿嬌還是像剛剛我碰到她的手時那樣抗拒我,我該怎麼辦……
6.
屋外的大雨又開始肆虐了,濃密的烏雲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冷暗之中。街道上基本已經看不到行人的影子了,就連機動車的聲音都很少聽到。暴風雨已經將城市的繁榮吞沒了,我恍惚間有一種來到荒涼地獄的感覺。不,也許是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就好像夜修其所說的,全人類都來到了夜使者生存的那個異度空間。
我正要發動車子,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我的正前方閃過。那是一個可以遮住一切光亮的巨大的黑色翅膀,它離我是那麼的近,我幾乎可以看清每一根羽毛上的羽絮。夜修其如同玉雕一般完美的臉龐正在漸漸地朝我靠近,他那讓人迷惑的壞笑也隨之越來越清晰。
我驚呆了,手握著鑰匙,卻早已經忘記了該做什麼事情,只能震驚地、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的這個比死神還要可怕的傢伙。
就在這時,夜修其突然抬起右手,緩緩地朝我伸了過來。車窗根本不能成為障礙,他的手像穿過空氣一樣地穿過了玻璃,直接伸到了我的面前:「死神之冕一定要取走祭祀者的性命,死神遊戲才能結束。你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為這場遊戲付出生命……」
還沒有等我從這恐怖的預言中回過神來,夜修其突然輕輕地在我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割斷」的動作,之後壞笑了起來,轉身飛走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恐怖舉動讓我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整個人呆住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有一種見到死神的感覺……
「陽一,你怎麼了?」
並沒有看到這一切奇異景象的阿嬌被我的古怪反應嚇壞了,她緊張地拉了拉我的胳膊。
「嗯?」我這才恢復過來,「沒,沒什麼。」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知道阿嬌脆弱的神經已經不能再承受什麼了。我振作了一下,強打精神轉過了頭,朝她溫柔地笑了笑。
然而阿嬌並沒有因為我的這個微笑而欣喜或安慰,而是勉強地點了點頭,算是對我的回應,之後掩飾不住傷感地別過頭不再看我。
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一下,彷彿已經徹底失去了從前那個對我任性撒嬌的小丫頭。我已經又一次丟失了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而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親手造成的……
對不起,阿嬌。
不過!很快我就會把自己犯下的錯誤彌補!把阿嬌重新帶回我的身邊!!現在,只要能夠重新找回阿嬌,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讓我退縮,更不會把我嚇倒!
想到這裡,我丟棄了所有的膽怯和失落,把夜修其恐怖的話語丟在了腦後,之後緊緊地握住了方向盤,用力地踩下了油門,朝東郊方向急馳而去。
7.
「……這是本市50年以來遇到的最嚴重的暴風雨天氣。氣象部門稱這種天氣還將持續三天左右。現在,全市的中小學校均已停課,建議市民不要隨意外出行動,尤其是高架橋和玉野山路段非常危險……專家稱,這種極度惡劣的暴雨天氣十分罕見,現在,整個城市都被烏雲和暴雨籠罩。在未來的三天里,白天將如同黑夜一般……」
車內的收音機里一直播放著有關這場暴雨的新聞,整個城市都在感受這次死神的挑逗。彷彿經歷一場洗禮。
我彷彿看到了無數的夜使者在我的頭頂飛行。如同整個城市已經被他們佔領,我根本已經忘記了現在的時間還是白天。我的血液開始一點點地倒流。冥冥之中,我感到生命正在被一種莫名的力量耗盡……
然而現在,這些都與我無關。即使我的生命,此刻也與我無關……
8.
「陽一,這是要去哪?高架橋很危險!我們現在已經離開市區了,是么??」阿嬌似乎察覺到了這條路線的異常,吃驚地問道。
「嗯,我們已經到了東郊。」我的語氣依舊溫和,也出奇的鎮定。
「到底是要去什麼地方??」
我沉默了片刻:「阿嬌,待會兒到了那個地方,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陽一!到底是要去哪裡?!」阿嬌的聲音有些急躁,不過更多的,我聽到的是一種擔憂。恐怕她是以為我的神經有些失常了。
我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告訴她:「阿嬌,我們現在要去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另一個……墓地??」
阿嬌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沒有再回答,而是用控制檔位的那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有些顫抖的手臂。之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9.
幾個月前,我和安息曾經跟蹤程勛來到這裡。那天,除了驚訝地遇到了權佑之外,我清楚地記得,還有一個人神秘地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幽。
那一次,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一定會衝上去抓住那小子問個清楚,搞明白他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安息走後,這件事情就被粗心的我忘記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突然發覺,也許幽來過的這個地方可以解開我所有的謎團!也會證實我內心的猜測!!
所以今天,時隔數月,我又來到了這裡。如果說上一次我僅僅是一個局外人,而這一次,我卻深深地陷在這個事件中無法自拔。也許我已經註定不能解脫了,但我必須搞明白真相!就算死,也絕對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10.
車子在積滿雨水的路上疾馳,車輪兩邊濺起了高高的水花,一直噴濺到了車窗上。雖然是白天,然而厚厚的烏雲已經將太陽的光芒遮住了。我不得不打了霧燈。
一路上,我和阿嬌誰都沒有再講話,而是默默地一路注視著前方。大概10分鐘后,車子停了下來。
終於到了。我壓抑住自己緊張又興奮的複雜情緒,將車子停在墓地入口處,冒著大雨跳下了車子。
「陽一!」
本想自己一個人進去的,可是倔強的阿嬌也從車子里跳了出來。我連忙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披到了阿嬌的頭上。
「傻丫頭,你在車裡等我!等我找到了證據再來叫你!」雨很大,我必須大聲喊,阿嬌才能聽到。
「不!」大雨已經讓她有些睜不開眼了,「既然已經來了,就讓我也去吧!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裡!也許我可以幫到你!」
「可是雨太大了!你的身體又很虛弱!」
「你的身上不是也有傷么??何況,別讓我一個人呆在車裡!」阿嬌的語氣很堅決。
也許她說得對,與其讓她一個人呆在車裡,還不如呆在我的身邊更讓人放心。我沒有再拒絕,而是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拉著她朝墓地深處走去。
11.
我們從一個黑得讓人憂鬱的世界來到了一個黑得讓人膽寒的世界。
幸好,墓地里的路燈打開了。只是這慘淡的鵝黃色燈光更是讓人覺得不舒服,彷彿死神微閉著的眼睛。
一聲悶雷在整個墓地上空炸響,緊接著,閃電像剛剛被釋放出來一樣,舞動著在空中肆虐,有好幾次,又把這被黑暗籠罩的白天照了個通明。
一座座花崗岩墓碑整齊地排列在我們的眼前,無所畏動。此時,也只有它們能如此鎮定自若地面對這可怕的狂風暴雨了。
常青樹被大風吹得左右搖擺,發出讓人膽寒的沙沙聲。石板路縫隙里的泥土已經被暴雨砸了出來,加之甬道兩邊泥水的上滲,墳墓之間的道路變得泥濘不堪。
我和阿嬌互相攙扶著,在一座座墓碑之間穿梭。
我在模糊的記憶中搜索著,終於記起了那一天幽出現的大概位置。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
「阿嬌,」我停了下來,兩隻手抓住阿嬌的肩膀。猶豫了一下后,我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們分頭找找,看看有沒有一座新墓的主人是17歲左右的,男性,姓花。」
「什麼?!」雖然雨很大,幾乎模糊了雙眼,但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阿嬌臉上的震驚,「陽一,你在說什麼……」
「聽我說,阿嬌,照我說的去做。找到一個姓花的男性新墓!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幽應該有一個孿生兄弟。」
「怎麼會?!陽一,你是說幽有一個死去的孿生兄弟?!你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幽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拍了拍阿嬌的肩膀,堅定地望著阿嬌:「相信我,等找到了,我就把我的猜測告訴你!」
阿嬌驚訝地望著我,許久說不出話。最後,她還是咬了咬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心點,別走太遠!」我謹慎地囑咐道。之後,我們開始分頭尋找我想象中的那座墓碑。
12.
雖然一切都只是猜測,但我卻對找到那座可以幫我解開謎團的墓碑非常有信心!既然申雪慧不是申澤的表妹,那她不擇手段來到我的家裡,就一定有她特別的原因!如果我沒有猜錯,申雪慧和花與幽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繫!單從她第一次見到幽的反應我就應該看出來。
不過那時,我還真是反應遲鈍!
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申雪慧死去的男友到底是什麼人!種種跡象表明,那個人,很可能就是花與幽的孿生兄弟,或者就是一個完完全全和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也就說明我那天在阿嬌手提袋裡看到的照片根本就是申雪慧為了製造混亂故意放進去的。照片上的人,其實就是整形前的申雪慧自己和她的前男友……
13.
「陽一——!」
突然,阿嬌一聲顫抖的尖叫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我一驚,心口猛地抽緊了一下。我知道,阿嬌一定是發現了我們要找的東西。
我連忙轉過了身,朝阿嬌跑了過去。
「怎麼了??別怕!」我一把攬過阿嬌冰涼的身體,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阿嬌並沒有拒絕,她的臉色蒼白,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面的墓碑,說不出話。雨水順著她微微張開的嘴巴流進她的嘴裡,可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似乎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我知道當阿嬌找到我們要找的東西的時候,一定會驚訝不已,但想不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劇烈!這不能不讓我開始感覺有些不對,一種更加恐怖的念頭開始在我的頭腦中作祟。我仍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為我不能讓阿嬌更加害怕。
我再一次緊緊地摟住阿嬌,視線朝前方的墓碑轉移。
大雨突然間更加猛烈了,瘋狂地沖刷著我的視線。然而,最終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墓碑上的字。之後整個人便也如阿嬌一樣僵硬在了那裡。
14.
「怎麼會這樣……」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獃獃地盯著墓碑看。
然而上面卻清楚地寫著花與幽的名字,還有清晰的照片——那黑亮得讓人心神恍惚的眼睛,除了幽,還有誰能擁有……
「陽一……」阿嬌的聲音也在顫抖,「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開始重新整理思路。
「也許,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嗯?」阿嬌吃驚地望著我。
不過現在,我並不想給阿嬌解釋關於幽和申雪慧的事情。此時,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嬌,還記得那張照片么?」
彷彿被戳到了痛處一樣,阿嬌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她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地掙脫開我的懷抱。
我知道,她一定還在生我的氣……
「對不起,阿嬌,聽我解釋。」我有點無奈,也有些難為情,「我知道是我太衝動了,傷害到了你,請原諒我,好么?」
阿嬌緊緊地攥著自己已經濕透的衣角,仍舊沒有回答。
「現在我知道了,照片中的女孩子根本不是你,而是申雪慧。幽說得沒錯,照片是2年前拍的,而我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阿嬌搖了搖頭,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著我:「陽一,不要再提這些了,好么?」
「嗯。」我只能點頭,心中卻在刺痛,特別是當我看到阿嬌痛苦的神情,可以想象得出我對她的傷害有多深。
阿嬌轉過了頭,輕輕地撫摸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不過,照片中的那個男孩子……難道是……」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幽的孿生兄弟。」
「孿生兄弟?」
「嗯,我以為申雪慧死去的男友是幽的孿生兄弟,和幽長得一模一樣,所以當她見到幽的時候才會有如此異樣的反應。」
「可是,」阿嬌急忙打斷了我,「幽好像根本就不認識申雪慧啊!」
「的確是這樣,這也是我還沒有解開的最大疑問。」
「還有,申雪慧僅僅是失去了男友,可她為什麼要傷害你呢?」
「這才是她來到這裡的目的。」我的拳頭攥得很緊,「她是想要我的命。」
阿嬌尖叫了一聲:「為什麼?」
「這件事情我以後再給你解釋。阿嬌,」我突然轉過身,緊緊地抓住阿嬌的肩膀,用溫柔而又堅定的眼神望著她,「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嗯?」阿嬌揚起了頭,莫名地望著我。
「阿嬌,忘記那天的事情好么??」我有點激動地抱緊了她,「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知道你沒有騙我!從來都沒有騙我!!阿嬌,原諒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會失去你么?!我現在什麼都不想理會!就算生死也與我無關!只希望那個整天大笑著朝我揮拳頭的小丫頭可以回到我的身邊!阿嬌,你知道現在我有多高興么?!你沒有騙我!從來都沒有騙我!」
我的激動根本無法掩飾,像一個突然得到上天寵愛的小孩子一樣興奮地大喊著。
然而我的激動似乎並沒能感染到我懷裡的阿嬌,我只覺得她在我的懷裡猛烈地顫抖著,可下垂著的雙臂卻沒有一點想要擁抱我的跡象。
我有點莫名的慌張,連忙鬆開雙臂,托起了阿嬌小小的臉蛋。雖然雨水還在不停地沖刷著她的臉,但我卻清楚地分辨到有兩行眼淚正在她的臉上肆溢,那滾燙的溫度已經灼傷了我的手指。
「阿嬌,你怎麼了?」
我驚恐萬分,突然間有一種什麼都把握不住的可怕預感。
阿嬌沒有說話,悲傷的目光痴痴地注視著我的眼睛。許久,她猛地把我推出了三四米遠,顫抖著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徹底呆住了,一種不知所措的無助感覺讓我頓時感到了害怕。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陽一……」阿嬌終於開口說話了,只是聲音再也沒有從前的清澈,「你一直都在懷疑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我……對么?我知道,你的心結不會這麼快打開,我也知道,讓你相信愛情需要時間,讓你接受我也同樣需要時間……所以,無論你如何討厭我,如何罵我,如何對待我,我都能夠忍受。因為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阿嬌單薄的身體不住地在大雨中顫抖,她的聲音也變成了一種哭喊。我多想衝上前去再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可不知為什麼,卻僵硬在那裡,不能靠近她……或者說,我根本就不敢靠近……
「陽一,我可以忍受一切,但是……但是我無法忍受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愛!!無法忍受你懷疑我不夠愛你!為什麼?!為什麼直到最後一刻你還在懷疑我?!請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阿嬌……對不起……」
我微弱的聲音被雨聲吞沒了,我無話可說,無力辯駁。阿嬌說得對,直到一秒鐘之前,我還在痴痴地尋找證據!如果我真的相信阿嬌,根本不會這樣做!可是我還是沒有做到,我根本沒能徹底改變對愛情的態度,還是不能堅定地相信愛情,相信我所愛的人……從雪琪離開那一天開始,我便已經成為了一個愛情的怯弱者和懷疑者……
15.
「陽一,我好累……突然之間好累好累……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再愛你……可又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勇氣不去愛你……我真的好累……」阿嬌的目光變得越漸獃滯,眼神中似乎已經失去了焦距。大雨仍舊肆意地在她的身上敲打,她濕漉漉的短髮一根根地貼在她蒼白的臉上。她連再次抬起眼睛看我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默默地轉過了身,朝著更加遠離我的方向孤獨地走開了。
「阿嬌——!」
我的感情防線徹底地崩潰了。看著阿嬌離去的背影,彷彿看到了當年雪琪離開的那一幕。
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在想什麼?!該死的雙腿,為什麼不能帶著我去把阿嬌拉住!!然而和阿嬌一樣,我也感到非常的疲憊,那是一種痛苦的心力交瘁的感覺,無法形容。
當初,如果我在機場拉住了雪琪的手——哪怕再用力一點,也許我可以把她留在我的身邊。可是我沒有那樣做,極度悲傷之後我還傻傻地想要保存最後的尊嚴。
現在,也許我也應該衝上去拉住阿嬌。但我也終究還是獃獃地站在那裡。不同的是,這一次,我不是為了男生卑微的自尊——在阿嬌面前,我寧願做一個卑賤的可憐蟲。但是我仍然不能去拉她的手,因為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去愛她……根本就沒有資格擁有她……
16.
我無力地靠在幽的墓碑上,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在我的臉上肆虐。從未有過的疼痛感在我的體內蔓延,即使被申雪慧用劍抵著喉嚨,我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痛苦和害怕過。
「該死……我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一個身影從我的面前閃過,緊接著,一把帶著精美手把的鋒利的佩劍,貼著我的手臂劃了過去,結結實實地插在了我身後的一顆常青樹上。
可惡!能把這個東西拋出這麼遠,那可是需要不小的力道!幸好這一劍射偏,否則我必死無疑。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么?不用問,這個世界視我的生命為她「畢生追求」的只有一個人!何況這早已經被陳列在博物館的中古武器只有她一個人會玩!
看來,一定是我們誤打誤撞,剛好遇上了來拜祭男友的申雪慧。
「陽一!」
見我受了傷,正義無反顧地想要離去的阿嬌驚恐地大喊了一聲,緊張地轉身朝我跑了過來。我看到了她緊張的表情,和為我不顧一切甚至跌倒的身體,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這個剛剛還說想要徹底放棄我的女孩子,其實心裡是多麼的在乎我……而我呢,卻總是一次次深深刺傷她的心。
我一邊用手緊緊地按著傷口,一邊朝阿嬌跑了過去,將她緊緊地抱住。然而阿嬌又一次掙脫了我的懷抱,連忙找東西幫我包紮傷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我的臉紅了,心痛又一次將我吞沒。然而現在已經不是讓我去傷感的時候了,我和阿嬌的生命正在受到那個躲在暗處的攻擊者的威脅。
「阿嬌!快走!!」我緊緊拉住阿嬌的手,俯下腰飛快地朝我們車子所在的方向跑去。
「咻咻咻——」
又是連拋三劍,這種把劍當成箭來用的方法,恐怕只有申雪慧才想得到。每一支劍幾乎都是貼著我的頭皮飛過去的,我被驚出了一身冷汗。該死!看來那個丫頭今天是要徹底終結我的性命了!
「必須有人為這場殺戮遊戲付出生命……」
夜修其的話在我的腦海里迴響,震得我頭皮發麻。
「啊——!」
這時,我的身後傳來了阿嬌的一聲慘叫。她猛地掙脫開我的手,倒在了地上。
「阿嬌!!」轉過頭,看到肩頭滿是鮮血的阿嬌痛苦地跪在地上,大雨無情地沖刷著她的傷口,我彷彿已經看到了跳動濺起的血珠,在我的眼前張狂地起舞!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接著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將阿嬌抱在自己的懷裡。
「快走!別管我!」
「傻丫頭!我怎麼能不管你?!」我不由分說地將受傷的阿嬌抱了起來,繼續艱難地朝車子的方向前進。「即使你還在恨我!我也決不能讓你出事!!」
阿嬌的眼淚涌了出來,她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阿嬌抱在了懷裡,朝我的車子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