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到他的吻
我把她的號隨便寫在了一個小紙條上,放在了書包里,心裡想,我能有什麼事找你?但我沒想到兩年後我就找了周芬娜,而且,她幫了我的大忙。
不久,戴曉蕾來了信,她告訴我,林小白,我考上了中央美院。我想戴曉蕾真是出色,之前她說過要上美院的,否則她的天分真是太可惜了,她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女畫家。
這真是緣分,兩年之後,我和戴曉蕾重又見面,見面的剎那我們發現了彼此的變化,她變得更漂亮更迷人了,一米七二的個子,纖腰肥臀,一張明星臉。但她的臉色依然沉靜,我上去就抱住了她,然後嬉皮笑臉地說,如果我是男的,我肯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當顧衛北吻我時,我覺得渾身顫抖,有時哆嗦得都站不住,回到北京我想到他的吻,特別是他的舌頭伸到我嘴裡時的那一剎那,我會突然蒙上被子!
大學生活遠遠沒有我想像的燦爛,真是不上不知道一上嚇一跳。
我竟然有種上當的感覺,哭著喊著來上的學校居然沒什麼感覺,我甚至懷念起一中那低矮的平房和合歡樹來,我知道,我是在想念舊人。
幸虧有戴曉蕾常常來找我。
她常常跑到北大來聽課,每周至少有一次,她騎著一輛破自行車來找我,她說還是北大有書香氣。
她果然更讓人刮目相看,我看過戴曉蕾的畫,典型的抽象派。我說你這畫老百姓哪看得懂啊?我一天老百姓老百姓的,搞得她特別鬱悶,她說北大的女孩子再是老百姓,那全國人民都是文盲了。
我和她說起了顧衛北,因為每隔幾個月我就會跑到重慶去,從北京到重慶,2000公里,我準備跑上四年。
說起顧衛北的時候我很興奮,但她好像不太感興趣,她說,是不是那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單眼皮?笑時好像特別壞?
是呀是呀,我說,你對他印象怎麼樣?
我很在意戴曉蕾對他的印象。但她說,沒什麼印象,我對男生極少有印象。
我聽不出這話的意思,因為她好像蠻清高的樣子,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那種如膠似漆的朋友,我們一起逛街,一起去小餐廳吃飯,買同樣的衣服穿,當然後來我就不再買了,她個子高,穿什麼都好看,我才一米六七,和她差五厘米,我對戴曉蕾說,我可不當你的陪襯。
可我沒聽戴曉蕾說起過別的男生,一個都沒有過,我問她動過春心沒有?她笑著說,沒有。
戴曉蕾雖然和我特別好,但再怎麼好,也好不過顧衛北去。
兩地相思一處情。你想想兩個青梅竹馬的人正在熱戀中吧,忽然之間一下把他們分開了,而且還隔了那麼遠,除了得相思病還能怎麼著?
於是我發揮自己的文學特長,開始沒完沒了地寫情書,兩毛錢的郵票總是讓我寫得超了重,一寫就一萬多字,剛寫完了還覺得沒抒夠情。
所以,我開始了從北京到重慶的奔波之旅。
我無法不奔波,因為我的小愛人在重慶。
當我第一次坐火車到重慶時,為了省那幾十塊錢,我是坐硬座來的,下了車,我的腰疼得快直不起來了,當看到顧衛北時,我卻又連蹦帶跳撲過去,像個餓狼一樣。
他一下子抱我起來,問我,想當色狼怎麼的?
在公交車上,我們十指交纏,不說一句話。他給我找的住的地方是他的女同學的宿舍,在回宿舍之前,他會帶我去一些有特色的小飯店吃飯,那些小飯店,川菜做得十分地道。
在沒到重慶之前,我根本不吃四川菜,太辣了,漂著一層紅油,特別是重慶火鍋,天啊,第一次吃,我問,這是人吃的菜嗎?辣得我眼淚橫流。顧衛北說,這麼激動幹什麼?不就吃個辣椒嗎?我是先愛上顧衛北,再愛上重慶,然後就是重慶火鍋了。顧衛北說,我們的愛情全讓你涮著吃了,想想,全是辣椒,能不讓你沸騰嗎?
我們沒有多少錢,車費是我千辛萬苦擠出來的,有時做幾份家教,全宿舍的人都知道我有個男朋友在重慶,她們有掙錢的活會全緊著我,看我來回跑,她們說,現代版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真讓人感動。
吃過了飯他拉著我的手去逛重慶夜景,那時的重慶已經很美,我們牽著手逛來逛去,許多情侶之間的親密我們都有。比如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比如我像猴子一樣攀上他的肩頭,或者走累的時候我們就那樣抱著。有時候靠得很緊,非常的少兒不宜。他偶爾會甩出一兩句特別煽情的話,他說,有時候突然想著一夕忽老,你就永遠是我的。我很心疼這句話。
嘉陵江邊,我們吹著晚風,他會掏出指甲刀,一個個為我剪指甲。
他剪得真細心,從不讓我疼。他不允許我染指甲,說那看起來像雞,他也不許我化妖艷的妝,說我素麵朝天最好看,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怕別的男人喜歡我。
我們會在街上混到很晚才回去,他給我介紹的第一個女同學是李卓。
顧衛北是這樣為我介紹李卓的,我的哥兒們李卓。
李卓伸出手來詭笑著,說,怪不得顧衛北鬼迷心竅了,原來是個大美女,要是我,也會誰也不看一眼,專門往北京那方向看,況且,還是北大的才女,哎,下一輩子,還是當男的吧。
我就笑了,被同性誇怎麼說也是一件得意的事情。況且,李卓真的很男性化,短髮,仔褲,一件有著奇怪圖案的襯衣,而且,她的口頭語是「我操」,典型的重慶豹女郎。你想想,這樣的女生能不讓人放心嗎?
李卓酒量很大,每次來她都要請我吃飯。用她的話說,我請林小白,顧衛北你做陪。顧衛北說,知道李卓家有多少錢嗎?我說嚇唬誰呢,不說她爸爸是民營企業家嗎?他拍拍我的頭,小鬼,人家的爸爸是某某。我聽了嚇了一跳,真的嗎?那可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至少在電視上常常露面。
那你應該追求她。我和顧衛北開玩笑說,以後,你孫子都有錢花了。
不,顧衛北說,什麼時候你太缺錢花了我才準備*****呢,為你*****還值,為了別人,哼,士可殺不可辱。
李卓請我們去沙坪壩的時候是親自駕車前往的。想想吧,在那時,自己能有一輛賓士車的學生有多少?但李卓就有。我暗自慶幸,假如顧衛北是個認錢的主,早把自己賣了,哪還管什麼愛情不愛情?但看他們稱兄道弟的那勁,還真沒什麼事。特別是李卓一句又一句我操我操的,搞得顧衛北都臉紅了,他說,這還真不能娶回來,否則,整個一個母大蟲,非得讓她滅了不行。
重慶跑來跑去的結果是我和李卓成了好朋友,用顧衛北的話說,李卓成了我安插在重慶市的內奸,隨時監控著他。
我和李卓的友誼持續到多年以後,畢業以後她的確幫了顧衛北不少忙,否則顧衛北的公司不可能那麼快開起來,後來李卓去了美國,她再後來還給我寫過一封電子郵件,她告訴我,她很愛很愛顧衛北,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但那時,他的心中只有我,所以,她只有以那種方式接近他,成為他最好的朋友。可惜,他到最後都不知道,那個男性化十足帥氣十足的李卓曾經愛過他。
每次我來,顧衛北都會在晚上把我交給李卓,白天我們一起去街上閑逛,找個沒人的地方接吻,當然,顧衛北提了幾次他是個成年男人了,他快忍不住了這樣的話題,我罵了他流氓之後告訴他,忍不住也得忍,我就要做一個處女,直到新婚之夜。
那是因為,在去北大報到的第一天我就聽到一句話。幾個男生在餐廳門口在討論一個話題,我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句,反正是有關大學生是不是可以用避孕藥這樣的話題。我的臉紅了,在我要走的時候他們不知誰說了一句,四年大學上下來,不可能再有處女。
當時我就有點火了,這是什麼鬼觀點啊?
如果說在青海湖我和顧衛北有點蠢蠢欲動欲罷不能,那麼在聽了這句話后我堅定了自己的信心,我一定要做一個處女,直到大學畢業,直到我成為顧衛北的新娘為止。
當然,這需要顧衛北的大力配合,我不止一次闡明這個觀點。他總是緊緊摟著我說,這對我是一個多大的挑戰啊,比計算機編程可難辦多了,你知道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知道人家是怎麼寫出來的嗎?我搖著頭,他貼在我耳邊說,是因為保爾總想和冬妮婭上床,結果人家總不願意,所以,鋼鐵就這樣煉成了。
我使勁擰著他的耳朵,罵著他流氓,他叫著,娘子,娘子,我錯了,手下留情!可我得承認,當顧衛北吻我時,我覺得渾身顫抖,有時哆嗦得都站不住,回到北京我想到他的吻,特別是他的舌頭伸到我嘴裡時的那一剎那,我會突然蒙上被子!
關於處女這個問題我和戴曉蕾也討論過,我剛一說她就打斷了我,你真無聊,她說,怎麼會想起這麼濫的問題?
她的敏感讓我非常起疑,因為在宿舍里關上燈的時候我們六個人也討論過,有四個人說不準備在大學期間做處女了,沒必要。只有我和另一個青島來的女孩子堅持說一定要做處女,這個問題我們爭來爭去,後來我意識到自己很蠢,因為那四個人至少有兩個已經不是處女了!
據我的觀察,她們很注意自己的個人衛生,最重要的體現是在睡覺前,那個叫冉紅燕的女孩一定會洗私處,每天要洗,無一例外。
開始我很不好意思,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洗私處是有失大雅的事情,但時間長了就漸漸習慣了,再聽到水聲時我甚至微微覺得有種衝動。
冉紅燕是天津人,說話帶著明顯的天津口音,很張狂,和男生說話肆無忌憚,笑聲特別狂。用青島那個女孩子的話來說,就是有點浪。浪這個詞十分生動,用在冉紅燕身上是貼切的。
放寒假的時候我晚走了兩天,因為戴曉蕾讓我和她去哈爾濱看冰燈,但顧衛北不同意,他讓我去重慶找他,他說,等了快一個冬天了,況且重慶現在真的很美,完全和北方的冬天不同,你先來重慶,然後咱再一起回老家怎麼樣?
我就這樣猶豫了兩天,跑到美院和戴曉蕾一起玩,送她上了火車,我決定還是去重慶,戴曉蕾說我重色輕友。
這是我上大學來的第一個假期,我想,還是和我的小愛人一起過吧。
當我回到宿舍拿東西時,當我站在門外準備用鑰匙開門時,我聽到了屋裡傳來異樣的聲音。
是很低沉很壓抑的呻吟聲,卻又那麼充滿了激情,那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太刺激了,後來在二〇〇五年我看王家衛的電影《2046》,我又把那種聲音重溫了一遍,只不過,男主角是梁朝偉演的周慕雲,女主角是章子怡演的女房客。
我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鐘就判斷出,這個女生是冉紅燕!她的呻吟聲都帶著天津的方言,我和李卓一樣,罵了一聲國罵就下樓了。
我在樓下坐了一會,望著南方的天空,顧衛北,此時,我多麼想念你。
開始下雪了,我跑著步,看著冬青上的雪漸漸變多,我跑上樓去,一邊跑一邊唱著歌,我得提前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門,果然開了。
出來的男生我認識,是冉紅燕的老鄉。前幾天來找她時,冉紅燕還說,就他那樣子還想泡我?確實,那男生長得真是有點寒磣,小個,滿臉青春美麗痘,而且說話還有點結巴,可人家是才子,年年得獎學金,比我們高兩屆。冉紅燕頂多是中人之姿的女生,何況說話一張嘴大碴子味,兩個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戴曉蕾總說把「郎才女貌」這四個字用在他們身上有點損,可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來了。
冉紅燕有點不好意思。那男生說,要不,明天我們一塊回天津?然後他轉向我,我是來問她明天走不走的。於是我又整明白一個成語:畫蛇添足。
男生走了以後冉紅燕問我,林小白,看著他還行嗎?追我呢。我更鬱悶了,這什麼年頭啊,都和人家那個了還問我行不行,不是先斬後奏嗎?我哼了一句說,那得你自己感覺,不過我覺得你如果想和他好,就別和別的男生來往了。我想說的是勾三搭四,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冉紅燕給我的感覺就是勾三搭四!她可以同時和三四個男人談情說愛,這一點讓我非常佩服她的精力,卻又覺得極度看不起她。所以,我就更堅定了愛顧衛北的決心,就是他了,死了活了,一棵樹上弔死!顧衛北常常誇我,比江姐還忠貞不渝呢,真應該將來給我立個牌坊!上面寫著,顧衛北的小娘子貞節牌坊。我啐了他一口說,少來這一套,如果你哪天壯烈了,我立馬嫁人,生兒育女,一直活到八十歲。
但話是那麼說,我真是準備和顧衛北好一輩子的,一輩子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多難啊。我常常和顧衛北說,我最願意看那八十多的老頭老太太一起牽著手散步,我覺得人家那才是愛情呢。顧衛北就給我講了一個黃段子,他說,你不許笑,只能嚴肅地聽,因為這是有關愛情的。
說的是一對八十多的老頭和老太太,老頭已經卧床好幾天了,昏昏欲睡著。老太太問,想吃點什麼嗎?老頭說,不吃。老太太問,想喝點什麼?老頭說,不喝。顧衛北加了一句,已經病入膏肓了,看看人家都不吃不喝了,最後老太太說,要不咱做愛吧!老頭睜了睜眼,說了一句,要不,你扶我起來試試!
那時我正喝著一瓶可樂,我一下就笑噴了,嗆得直流眼淚,我說,顧衛北,你真他媽流氓。雖然我們過著嘴癮,可冉紅燕真跟我們不是一個檔次,後來我又撞到過她好幾次,而每次,都是不同的男生。
到了大四時,她乾脆搬到外面租了房子,錢自然是有人出的,據說一個台灣商人,做速食麵的。我覺得這樣的女孩子真是可怕,她都不配討論處女這個問題。
在我心中,最純潔的人就是戴曉蕾了,她幾乎就是純潔的代名詞。至少,我沒從她嘴中聽過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說話很少,與我一起在餐廳吃飯時也是靜靜地看著我,我們一起聽教授講座時,她總是安靜地聽著,而我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把教授從頭議論到腳,我得承認,我是個俗人。
後來追求戴曉蕾的男生都跑到我這來了,他們問,怎麼樣才能打動戴曉蕾的芳心?
我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打動她,這是個冷美人,她的父親現在已經升到將軍了,母親那麼端莊美麗,她在國外還有姑姑,在我、周芬娜和她三個人身上,周芬娜說,她的綜合指數最高,可以隨便挑男生,更何況,戴曉蕾是個大才女,她的畫已經有畫商要買了。
那時戴曉蕾立志成為達利第二或畢加索第三,總之,她想成為最出色的畫家。
周芬娜曾經說過,如果我是戴曉蕾,我就和後宮選妃一樣,看上哪個男生就是哪個男生,喜歡誰就誰。這是十七歲那年周芬娜曾經說過的話,在二十歲這年我又加了一句,想和誰睡覺就和誰睡覺。
但戴曉蕾好像誰也不喜歡,甚至我的夫郎她都半點興趣沒有。
當我把顧衛北在重慶的照片給她看時,我以為她會嫉妒我,因為站在重慶解放碑前的顧衛北是那樣風流倜儻風度翩翩,那張照片和我偷來的一寸照片,一直在我的錢夾子里,顧衛北一直不知我偷過他的照片,那也是我一個幸福的小秘密,我準備結婚後告訴他的。
並且,她一直對我老往重慶跑不理解,她說,重慶有那麼好嗎?正如我對她的冷漠不理解,她對所有男生都不感冒,她同宿舍的女生說,如果哪個男生來找她,她會冷淡地讓他走,然後一個人跑到畫室里畫畫。
有一次我和戴曉蕾一起在北大洗澡,看到她飽滿得如同蘋果一樣的乳房和修長的美腿,還有她天使一樣的臉和長長的海藻一樣的長發,我說了一句:真是良辰美景虛設。她在霧氣沼沼的噴頭下問我,林小白,你說什麼?
我說,遞給我洗髮液!
這世界上,搞不懂的東西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