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第十一章魔王的家

當我站在「醉夢」酒吧前時，我好像有些明白他話的意思了。

「你不會要我喝酒吧？」我看著他，有些怯怯地說。

「猜對了。」他朝我壞笑一下。頓時，我覺得今天一定完了。

「可是，我不會喝酒。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我央求。

「太遲了。」他一臉嚴肅地說。天啊，誰來救我？這個魔王今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該怎麼辦？我可不想被灌醉，然後酒後失言或者失身？我不敢再去想接下來的事情了，這樣想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還是那天那個房間。

我看著桌上一箱的啤酒，頓時傻掉了。姜振宇拿起一瓶酒，打開瓶蓋，然後遞給我。

「姜振宇，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我怯怯地接過酒瓶，陪笑道。

「你看我像是愛開玩笑的人嗎？」他反問。

「不像。」我老實的說。我懷疑他這樣的人從來就不苟言笑。就算他會開玩笑，魔王的玩笑也太可怕了。

「那你就喝光它。」他指了指我手裡的酒瓶。

「我才不喝。」我將酒瓶放在桌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叫我喝，我偏不喝。」我生氣了，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女子，那也不能強迫人啊！姜振宇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王，大壞蛋！我在心裡大嚷道。這樣就解氣多了。

「好啊，你不喝我喝！」姜振宇拿起一瓶酒，仰著脖子大喝起來。我一下子愣住了。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如果我醉了，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看著我，魔王的壞笑出現在臉上。我一聽就急了，他到時喝醉了，對我做出什麼壞事來那可怎麼辦？我一個弱女子怎麼敵得過他？不行，我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別喝。」我去搶他手裡的酒瓶，「你不是要聽我的解釋嗎？我說給你聽就是了，你別喝了好不好？」

姜振宇看了我許久，很自覺地放下酒瓶。果然我的故事是最有效的辦法。

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的家事那麼感興趣，我也並不願意對人說起我的傷心往事。可是這一次，我不得不說。

「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的父母離婚了。理由聽起來很荒誕，因為他們各自都有了新的愛人，雙方都很樂意離婚，去尋找他們新的幸福。我還記得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很諷刺的是那天是結婚的好日子，有好多場婚禮在當地的教堂里舉行。而我的父母就在這樣美好的日子裡結束了他們十四年的婚姻生活，投向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去尋找另一種幸福。將我的家在一瞬間弄得支離破碎。

那天我一個人躲在教堂的角落，聽著婚禮進行曲一遍又一遍的重放，看著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新娘和新郎甜蜜的擁吻，我發現這個世界奇怪而陌生。歡笑和眼淚為什麼可以在同一時刻發生？我不了解大人的世界，他們的世界太虛偽太善變。我在那裡呆了整整一夜。我的眼淚哭幹了，我變得沉默了。我在那一天忽然長大，明白這個世界原來是殘酷的，沒有永恆不變的東西，包括親情。

我回到家裡，父母在打包東西。他們沒有問我去了哪裡，為什麼一夜沒有回家。而是對我說：『你願意和誰生活在一起？爸爸還是媽媽？』我抬頭看到他們竟如此陌生，我不敢相信他們就是和我生活了十二年的父母。我沒有回答。我走進自己的房間，『嘭』的關上了門。也關上了我和他們的世界聯繫的通道。

那天我離家出走了。我一個人坐上南下的火車，在這個城市下車。然後開始一個人生活。我學到了一件事，就是你以為你永遠離不開的東西，其實並不是永遠離不開。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只有自己對自己才永不會背叛。」

重新回憶起過去的傷痛，淚水不斷地往下流，我以為這麼久了，我可以很平靜的面對過去的一切。可是，我錯了。我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

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我。

姜振宇將我的頭埋在他胸前，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關懷。我漸漸停止了哭泣。我覺得此刻頭很沉重，漸漸地我就在這樣溫暖而安心的懷抱里睡著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周圍陌生的一切讓我驚詫不已。大大的床，柔軟的絲絨被子，華麗的吊燈，寬敞的房間，明亮的窗戶……我看著周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這到底是哪裡？我忽然一低頭，就看見綴著草莓花紋的粉色睡衣罩在身上。我嚇了一大跳，這是誰的睡衣？為什麼會穿在我的身上？我一下子從床上一躍而起。

這時，門忽然開了。伸進來一個女孩的腦袋，她推著手推車進來，看到我驚詫的看著她，她朝我笑笑，說：「你醒了。洗臉吧，我給你打來了熱水。太太和大少爺在客廳等著你吃早飯呢。」

「這裡是……」我疑惑的問。

「這裡是姜家的若水別墅。昨天是大少爺帶你回來的。」女孩朝我眨著眼睛。

這是姜振宇的家！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女孩。我居然在火雞頭的家裡睡了一晚上！我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張寬大的床和柔軟的被子，懷念剛才自己睡得多麼香甜。這是我一周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我走下樓梯，被眼前大得嚇人的客廳給驚住了。客廳大約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地上鋪著精緻的紅色金邊地毯，兩旁牆壁上掛著大幅的人物畫像。天花板上吊著一個精美而巨大的水晶燈。此時，姜振宇和姜媽媽正坐在足夠十個人同時吃飯的方桌旁。姜媽媽坐在方桌的一頭，而姜振宇坐在她右邊的第二個位置。

看到我走下來，他們停下吃東西，都定定的看著我。我很不好意思的走到姜媽媽跟前，說：「伯母，真對不起，昨晚沒有和你打招呼就來打擾。」

姜媽媽站起來，拉著我在左邊的位置坐下，慈愛的看著我說：「沒事，你是振宇的朋友嘛。我還盼著你多來我們家坐坐，這樣，振宇也願意呆在家裡。」姜媽媽看了振宇一眼，又接著說：「快吃飯吧，不然牛奶就涼了。」

「嗯。」我端起面前的熱牛奶猛喝起來。「咳咳咳……」我由於喝得太快，嗆住了。

「喝那麼快乾嘛！又沒有人催你。」姜振宇看著我說。

「是啊，慢點吃，不急。」姜媽媽笑著說。

「嗯。」我忙點頭。

「你叫七七是吧？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呢？」

我慢慢的放下了牛奶杯，盯著熱氣騰騰的牛奶，沒有說話。我不想提起我的父母，他們離我已經很遙遠了。

「你不是要開會嗎？」姜振宇轉過頭，對姜媽媽說。

「對啊。」姜媽媽站起身來，「你好好吃，阿姨有事先走了。」

「伯母再見。」我抬起頭，目送她離開。

我沉默的喝著牛奶，姜振宇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我忍不住問道：「喂，你幹嘛把我帶到你家裡來？」

「你不會叫我名字嗎？」姜振宇抬頭看著我，卻沒有生氣。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對我的態度還不錯。至少沒有大喊大叫。

「火雞……不，姜振宇，你為什麼帶我來你家？」我又重新問了一遍。姜振宇皺著眉頭瞧我，好像我問的問題讓他很惱火似的。

「你昨晚那樣，我總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家裡吧？」他定定的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說的話竟然讓我很感動。我感激的看著他，對他微笑著說：「謝謝你，姜振宇。」他看著我一下子怔了。好久，他才冒出一句：「你有病啊，幹嘛對我笑？」

我一聽，頓時無語。我拿眼睛狠狠瞪他，他卻不理我，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噹噹當……」牆上的時鐘發出清脆的打鳴聲。我猛的抬起頭，看見指針正好指向八點。我忽然想起來今天還要上班！

「糟了，我上班遲到了！」我一下子站起來。姜振宇拿眼睛斜了我一眼。

「坐下，繼續吃飯。」他不溫不火的說。

「可是，我還要上班，遲到了是要扣工資的。」我焦急的說。

「不用了，我已經幫你過請假了。」姜振宇端起一旁的牛奶，喝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爵士」的電話？」我疑惑的看著他。

「因為「爵士」的老闆是我媽。」

「啊！」我張大了嘴巴。原來我打工的咖啡店的老闆竟然是姜振宇的媽媽！我除了驚訝，再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現在的心情。他們家究竟是幹什麼的啊？

姜振宇很鄙視的看了我一眼。

「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們就出去。」他說。

「哦，好了。」我將最後一塊大麵包塞進嘴裡，含糊的回答。我看到姜振宇的嘴上浮著一圈牛奶的白色泡沫，像聖誕老公公的鬍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姜振宇嚴肅的看著我，一臉的困惑。

「你發燒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

「都不是。」我使勁兒的搖頭，還是忍不住要笑。有一天魔王忽然長著白色的鬍子出現在你面前，而且那鬍子還是牛奶泡沫，你不笑才奇怪。

「到底怎麼回事？」他有些生氣了。我只好憋住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周圍。看到他仍是困惑，我不知從哪兒借來的膽子，徑直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去。我想要幫他擦掉牛奶泡沫。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忽然清醒過來，我剛才居然想要觸碰他的嘴唇！我一想到自己的大膽行為，就臉紅心跳起來。我慌忙的抽出手，頭轉向一邊。

「你的嘴邊沾上東西了。」我小聲的說，然後朝門口快步走去。

我能猜到姜振宇的窘態。因為他追上我的時候，臉微紅，神色很不自然。

我偷偷地笑了。他這個樣子蠻可愛的。

第十二章啦啦啦，野炊

姜振宇帶著我來到一輛跑車前，我很不解的看著他。

「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去？」

「去野炊。」

「真的啊，太好了！」我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要知道，自從十二歲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野炊過。

姜振宇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說，不就是野炊嗎？有什麼好興奮的。

「你不懂，野炊對我來說是最快樂的回憶之一。」我說。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個幸福的家。爸爸、媽媽和我。我們一家三口，會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去田間野炊。柔和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野草輕撫我的面頰。我們在田野里奔跑、嬉戲……那時的我們是多麼的快樂。可是，那樣的日子已經再也找不回來了。

看到我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姜振宇走過來，握著我的手，把我帶進車裡。我靜靜地看著他英俊的側臉，沒有說話。

車子開動了。過了好久，我才忽然想到，我們什麼都沒拿，怎麼野炊去？

「姜振宇，我們不用拿炊具、食物、桌布等野炊用的東西嗎？」

「什麼都不用。」他乾脆的說。

「那我們拿什麼野炊啊？」我很疑惑地看著他。

「你只要帶張嘴就行了。」

「嘴？」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可是，姜振宇不再理會我，專心開他的車。我們路過一片廣闊的田野，兩旁綠油油的稻子讓我心情大好。我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忽然想唱歌。這首歌，是媽媽教我唱的。至今我都清楚的記得每一句歌詞：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可愛的小青蛙

颳風下雨都不怕

媽媽會帶著我躲在荷葉下

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美麗的小青蛙

春天來了天氣暖

媽媽帶我出來玩

啦啦啦……啦啦啦……

我沒有唱完就沉默下來。突然覺得喉嚨哽咽，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怎麼不唱了？」姜振宇問道。我一抬起臉，一滴眼淚就滑落下來。

「我想爸爸媽媽了……」我哽咽著說。然後，我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姜振宇呆住了，他剎住車，將我攬在懷裡。他一直沉默的抱著我，直到我哭夠了，才放開我，啟動汽車。

我們在一片青草地邊上停車。一下車，我就看見遠遠地有幾個人向我們招手。原來是聖哲前輩他們，心潔和鄭浩也在。

我一看見心潔，高興地跑過去，緊緊抱住她。「你這個丫頭，居然也在這兒！」我興奮的說。剛才在車上的感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七，你能來我太高興了。我剛才還在想，你不來多可惜。」心潔也高興的看著我。

「小七七，你來啦！」是聖哲前輩的聲音。我一轉頭，就對上了那雙會笑的眼睛。

「聖哲前輩，你也在真是太好了。」

「呵呵，小七七真會說話。」啊！聖哲前輩的笑容真是太俊美了。

「夏七七！」魔王的聲音很不適宜的響起。我朝聖哲前輩眨眨眼睛，很不情願的走過去。

「幹什麼？」我沒好氣的問。為什麼每次我和聖哲前輩說話的時候，這個火雞頭就要給我搗亂！姜振宇很火大的看著我，說：「我有說讓你隨便亂跑嗎？」

「我哪有隨便亂跑？我是跟心潔他們打招呼，這是做人基本的禮貌。」我辯解道。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我真懷疑。

「你竟敢這樣囂張的跟振宇前輩講話。」站在姜振宇身旁的美嘉很不友善的看著我。我打量著她。今天美嘉穿了一件嫩綠色長裙，挎著一個粉色的小巧的包，長發盤在腦後。我不得不承認她很漂亮。

「我講話一向都這樣啊，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捂著耳朵，不用聽。」我朝她笑嘻嘻的說。

「你……你……」美嘉的臉氣得通紅，她狠狠的瞪著我。我猜，她還沒有想到怎麼反駁我。

「夠了，你們倆去找塊地擺餐桌。」姜振宇看著我和美嘉，很生氣的說。

「去就去。」我一轉頭就走。身後響起美嘉嗲聲嗲氣的聲音：「振宇哥你看呀，她真是個沒有教養的野丫頭……」我才懶得跟她理論。我想到心潔身邊去，可是看到她和鄭浩坐在草坡上，含情脈脈地看著彼此，低聲說著情話。我又停下了腳步。

我決定去聖哲前輩身邊。他一個人站在樹下，看起來有些落寞。

「聖哲前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走到他跟前問。

「哦，七七，你來得正好。我正愁沒有人陪我一起去拾柴火。」

「那我陪你去啊！」我說。我很高興終於有事可以做了。

於是，我們沿著草地的斜坡，朝樹林走去。

「聖哲前輩，你們經常出來玩嗎？」我問。

「是啊。振宇那小子有數不盡的鬼主意。你別看他動不動就生氣，叫囂，可是他是一個對朋友非常義氣的人。」聖哲笑著說。我滿臉不相信的看著他。我才不信那個火雞頭是那樣的人。像他那樣既沒禮貌，又脾氣臭臭的傢伙，我看不出來他哪點好！

「你不信？」聖哲問我。我用力的點點頭。

「也難怪。」他說，「振宇總是在人前擺出一副蠻橫的樣子，不願意袒露心聲。等你和他相處久了就知道，其實他就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是嗎？」我仍舊半信半疑。「聖哲前輩應該和火雞頭關係很好吧？」我一邊用眼睛在四處搜尋著柴火，一邊說。

「火雞頭？」聖哲一臉不解的看著我。

「對啊，我管那傢伙叫火雞頭。誰叫他沒事把頭髮染得像烤熟的火雞一樣紅。」我撅著嘴解釋說。

「哈哈哈……」聖哲大笑起來。我很奇怪的看著他：「有那麼好笑嗎？」

「是，非常好笑。哈哈……七七，我簡直太佩服你的想象力了。火雞頭！哈哈哈……」

我看著大笑的聖哲好一會兒，心裡嘀咕：我怎麼覺得不好笑呢？聖哲前輩也太容易快樂了吧？

忽然，我的眼睛一亮，看到前方的山坡上有一棵茂盛的樹，樹下安靜地躺著幾根樹枝。我高興得跳了起來。一邊跑過去，一邊朝後嚷道：「聖哲前輩，我找到柴火了！就在那裡。」

我跑到樹下，拾起樹枝，朝向我走來的聖哲得意地揮手。忽然，我感到腳底一滑，整個身子都向後傾。「啊……」我大叫一聲，樹枝散落在地上，我迅速的朝坡下滾去。

「七七！七七！」聖哲前輩的聲音迴響在寂靜的樹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