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漸漸地,我喜歡上AmeKo。少說了兩個字,我是說我喜歡上AmeKo的課。她當學生時很認真,當老師時更認真。有時我很想告訴她,我只要懂平假名還有普通的會話就可以了。但AmeKo講課時的專註和細心,讓我不得不全神貫注地應付日文課。
「Wa-Da-Si-WaSei-Ko-Wu-Dai-Ka-KuNoKa-Ku-Sei。」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學的學生」念一遍。「蔡桑,「學」要念Ga-Ku,Ga是濁音,不能念成Ka-Ku。」AmeKo用嘴型誇張地念出Ga的音,剛好露出虎牙。「我知道我為什麼Ga會念不好的原因了,因為我沒虎牙。」「呵呵,上課要專心,別開玩笑。」
「你知道嗎?我教的是大阪腔的日語,與東京腔不太一樣。」「是嗎?我懂了。那我教你的算是台灣腔的台語。」「我跟你說真的Ne。所以你要記得你學的是大阪腔的日語哦!」AmeKo很認真地交待著,好像這是一件馬虎不得的事。甚至告訴我大阪人說謝謝是O-Ki-Ni,而非A-Ri-Ga-Do。其實只要有日本人聽得懂我講的日語,我就偷笑了,誰還管腔調!
當AmeKo的老師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為她常會問許多很難溝通的問題。「蔡桑,荔枝是什麼?」AmeKo知道楊貴妃最喜歡吃荔枝,於是問我。「一種水果啊!」不然我還能說什麼?「長怎樣呢?英文叫什麼?」「現在不是荔枝產期,沒辦法請你吃。至於英文嘛,也許叫milkchicken。」「milkchicken?」「奶雞啊!」我覺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臉茫然,自得其樂地大笑著。
「那麼「去勢」呢?」「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不不,我是說這個「去勢」……」AmeKo在紙上寫了下來。「這個喔!ㄟ…嗯……有點難以啟齒。」「是嗎?是不是「大勢已去」的意思?」「哈哈哈……對對對。去了勢以後,的確是大勢已去。」與板倉老師相比,我這個蔡老師實在應該汗顏。
雖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並未因此而多雨。台南冬天的乾燥溫暖是我喜歡台南的主要原因,不過我現在卻期待著下雨。正如AmeKo一樣。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個星期二清晨,天空才開始飄了一些雨。那天AmeKo來上課時,還背了一個紅色背包,我很納悶。我記得那時我正在教她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我的窗戶雖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時窗外卻正淅哩嘩啦地下起雨來。像是聽到聲響的獵犬,AmeKo躍身而起,直奔窗邊。「Man-Zai!Man-Zai!(萬歲)」AmeKo高舉雙手,情緒有點亢奮,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Mo-Mo-Ta-Ro桑,Mo-Mo-Ta-Ro桑……」AmeKo唱起歌來,邊唱邊拍手。
「咳咳……AmeKo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是嗎?」AmeKo將她的手錶湊到我面前∶「現在是8點1分,輪到我是老師了。Man-Zai!Man-Zai!」沒辦法,形勢比人強,我只好拿出日語讀本。「今天我們不上課,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剛剛我唱的「桃太郎」好了。」「但我今天對日文的動詞應用,有強烈的學習慾望,期待聽到老師的教誨。」我可不想學日文歌,只好裝作一付很想上課的樣子。
「蔡桑,你真愛開玩笑,你哪有那麼用功。呵呵呵……」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牽拖,又格格地笑著∶「唱日文歌對學日文有很大的幫助,這叫「寓教於樂」。」「你那叫假公濟私吧。」「呵呵…」AmeKo坐回桌邊∶「我唱一句,你跟著唱。這首歌很簡單,很容易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