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於是,桃太郎成了我會的第一首日文歌。教完了桃太郎後,AmeKo拿出她的紅色背包。「這是什麼?」我指著背包外面用橘色線綁著的東西。「這是我考大學時在東京明治神宮求來的平安符,祈求學業平安順利。」AmeKo小心地解開了橘色的繩結,把平安符遞給我看。符的正中寫上「明治神宮」,右邊有「合格」二字,左邊則為「成就」。「有效嗎?」「很有效哦!等我回國時,我送給你。它一定能保佑你早日順利畢業。」「那我寧願不能順利畢業。」
AmeKo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言外之意,繼續打開了紅色背包。「這是我的Re-In-Ko-To,raincoat的意思。中文叫?」AmeKo寫下幾個片假名字母表示這是日文中的外來語。「雨衣。這很簡單啊!你怎麼不會?」「我猜也是。但我曾看到一個笑話說壽衣並不是祝壽的衣服,所以我想下雨時穿的衣服也未必叫雨衣呀!」「大姊,您多慮了。」我笑了一笑。
「這是我念高校時買的,」AmeKo看著她的紫紅色雨衣,很興奮地說∶「我很喜歡哦!每當下雨時,我最喜歡穿這件雨衣到處亂逛。」「為什麼不撐雨傘呢?這樣不是比較方便?」「撐傘就不能體會到雨點打在身上的感覺了,下雨可是老天的恩賜呢。」「下雨時很不方便,怎會叫老天的恩賜?」「呵呵,我也不曉得。我只知道聽到雨聲我就覺得很幸福了。」AmeKo雙手插腰,挺起胸膛∶「而且我叫雨子呀!不喜歡雨天的話,豈不有損威名?」
「可是雨快停了,怎麼辦?」「沒關係。只要有下雨,我就很高興了。」AmeKo把頭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雨是沒有國界的,大阪的雨跟台南的雨同樣都令人神清氣爽。你覺得呢?」AmeKo轉過頭來詢問我。「嗯。」我點點頭。沒有國界的,豈止是雨。人跟人間的微妙感情,應該也是吧!
為了貫徹板倉老師的「寓教於樂」理論,我到唱片行買了卷錄音帶。所有的歌對我而言都是陌生,因此我也不知道要挑哪卷。正要閉著眼睛隨便摸出一卷之際,發現一卷日文歌錄音帶里,竟然還有鄧麗君的「愛人」與歐陽菲菲的「Loveisover」。我買了它,三不五時拿來聽,雖然歌曲略嫌悲調,久聽卻順耳。
後來,我跟AmeKo間的距離好像沒有了,不管是種族文化還是語言。九點下完課後,我都會邀她看一會電視。「寓教於樂嘛!」我學著她說話的語氣。「假公濟私吧。」她也學我說話的樣子。有時我還會問她肚子餓不餓,然後泡碗面給她吃。AmeKo說她很喜歡台灣泡麵的味道,不像日本的泡麵略嫌太甜。
那一陣子,台視在每星期二晚上10點會播出日劇【東京愛情故事】。AmeKo很喜歡看,每當看到完治與莉香的對話用中文發音,她就會一直笑一直笑。那時我的眼光就會偷偷從電視螢幕上,轉移至她唇邊的虎牙。所以即使我也看了那出日劇好多集,我仍然搞不懂那是出浪漫文藝劇?或是幽默爆笑劇?因為我只記得AmeKo的笑聲。還有,如果叫雨子就會喜歡穿雨衣,那麼劇中人物一定都是風子。因為他們常穿風衣。
耶誕夜適逢周末,信傑又在住處辦個聚會,虞姬也邀了AmeKo、和田與井上。那其實是我第一次看見和田與井上,之後因為AmeKo的關係才熟悉起來。當然我對她們微醺時的豪放驚愕不已。還有一個日本男孩也跟著來,不過我一直不知道他是靠哪個裙帶關係來的。他說他叫矢野浩二。
「Wa-Da-Si-WaTa-Ko(章魚)Des……」他喝了一些酒後,嘟起嘴巴,並誇張地上下扭動雙手,學著章魚游泳。虞姬、和田與井上笑得不支倒地,AmeKo卻只是應酬似地微笑。「我喝醉了的呀!我要找東西吃的呀!哪裡有吃的呀!」「的呀」了半天,可見他講中文時的蹩腳。如果我是他的中文老師,我一定切腹。
他先將嘟起的嘴巴靠近和田,和田笑著輕輕把他推開。然後靠近井上,井上也是笑著跑開。但他卻跳過虞姬,直接進逼AmeKo。看他還知道避過虞姬這個三鐵高手,免得被虞姬輕輕一推導致重度傷殘,我才明白這混蛋擺明了借酒裝瘋。AmeKo不敢出手推開他,又不好意思跑開,只得手足無措地在原地勉強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