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隨風飄去
半年過去了沒有再見過面。但她有時會打電話過來海闊天空地聊上一頓。她說她願意和我說話「你是可以完全信賴的。」她說。
我知道這信賴是花七百美金買的也不算便宜。
那時我從國內來了一個朋友是公派的打算在布拉格建立一個窗口公司以利將來打入西歐市場。他整天無所事事就去泡酒吧。有一天我正要去海關他興沖沖地跑來了對我說他遇見了一件天大的怪事兒而且保證我想不到也猜不出問我要不要聽?
我說:「我馬上要去海關我的貨讓他們扣了我得去交涉還真沒空兒聽你瞎扯淡。」說著就往外走。
他急了說:「絕對不是瞎扯淡這麼著吧反正我也沒事兒跟你一塊兒去海關在車上我再給你講。」
我問他:「不聽行嗎?」
他說:「不行。」
我嘆口氣說:「那就走吧非得讓你這閑人擾死。」
一上車他就開始講述他的奇遇。
幾天以前的一個夜晚他在一個酒吧喝酒。酒吧人不多燭光閃耀音樂低回是一支傷感的薩克斯。
離他的座位不遠是一位風姿綽約的中國女子手裡端著一杯五顏六色的雞尾酒。「艷絕驚人!」他用這樣的詞來形容那女子的美麗。他時不時地偷覷那女子一眼心中感嘆造物主真是鬼斧神工。有一次他又去偷看不料竟與那女子的眼睛相遇那女子嫣然一笑他登時魂不守舍心如鹿撞不能自持。趕緊也報以微笑那女子早已收回了目光。他便在心裡猜測:夜已深了她一個人在酒吧幹什麼?等人嗎?可總也不見有人來找她。她是留學生嗎?留學生不會像她這樣衣著華貴——一件量身定做的黑色金絲絨旗袍盡顯她身材的凹凸有致曲線橫益。肩上披著一條土耳其大披肩顯得氣質格外不凡。而兩條光裸的、豐腴的潔白臂膀以及在開衩里隱現的美麗的雙腿更使她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力。
既然秀色可餐他就喝了不少啤酒。內急便去衛生間。回來一看不禁又驚又喜——那嫵媚女子竟然坐到了他的桌上。
「晚上好。」她笑著說。
「晚上好。」他趕緊也說。
「你是在這裡做生意嗎?」她問。
他把自己介紹了個一清二楚。然後問:「那小姐您呢?您在布拉格做什麼?」
她調皮地一笑說:「看風景。」
他們就這樣海闊天空地神聊起來從科索沃局勢到北約可能採取的行動從萊溫斯基到英倫玫瑰黛安娜……話題廣泛興趣盎然。
快到夜裡12點了她看看錶說走瞭然后對他一笑輕輕問:「去我那兒?」
他明白了這是一個妓女。但他驚異:一個妓女竟會如此優雅!
他點點頭便隨她走出酒吧上了她的車。
她的家在一幢漂亮的公寓里有好幾間房子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傢具都很精緻。
用不著多說話他們立即上了床。他溫柔地脫掉她的衣服並不急著進入而是細細地撫遍她每一寸肌膚還不停地問:「這樣好嗎?這樣好嗎?」
她呼吸急促四肢抽搐嘴裡含混不清地說:「好好哎!快來吧!」
他爬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兩腿在他的身下順從的分開。他粗暴的進入她大聲的呻吟並把兩條修長性感的腿緊緊的箍在他的腰上。
一夜瘋狂。
「真的按說咱也經手不少女人了可真沒見過在床上那麼瘋的。跟她做一次愛才知道咱們以前都白活了。那可真是享受啊!」他讚歎地說。
早晨他先醒來。看看錶已經8點了。便躡手躡腳到衛生間洗漱然後出來穿好衣服。
準備走了可她還在沉睡。他不知道應該付多少錢便拿出錢夾在她身邊站著使勁兒咳嗽了一聲兒。
她睜開眼慵懶地問:「你要走了?」
他點頭說上午還有事兒。
「那你走吧把門帶好我還想睡。」她送一個笑給他又閉上眼睛。
他不動。
她又睜開眼問:「你怎麼了?不是要走嗎?」
「我該付你多少錢?」他囁嚅地問。
「什麼?」她吃驚地坐起來愣了片刻突然爆出一陣大笑。笑過之後她裸著身體撲進他懷裡一邊吻他一邊說:「你真好你以為我是個妓女卻還對我那麼溫柔。來再來一次告別演出好嗎?」
他們又如火如荼地做起來。
「你說算不算怪?」他問。
「算怪。」我承認。「你小子艷福不淺呀!」
「其實這還不算怪——怪事兒還在後頭呢!」他說。
幾天以後他去中國駐捷克大使館商務處辦事兒。一進商務處大門就看見院里停著那輛載他去消魂的汽車。他愣了一下以為是相同型號的車呢。上得樓來推開商務參贊的辦公室門見她正在和參贊談一件投資的事情。他對參贊點點頭又向她伸出手來說:「你好!」
「你好。」她冷冷大說並未伸手。
他尷尬地縮回了手。
參贊問:「你們認識?」
「是……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我不認識他。你認錯人了吧?」她雙目炯炯地看著他。
他感到脖子後面嗖嗖冒涼氣忙改口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了。」
她告辭了看都未看他一眼。
「怪不怪?」他問。
「怪」我說「你也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布拉格藏龍卧虎你說不定就遇上了一隻吊晴白額母大蟲。到處亂講小心要了你的命!」我故意嚇唬他。
「我哪兒敢亂講呀?也就是跟你說說。」
海關到了我把車開進停車場。剛下車便看見盧曦正從我旁邊不遠的車位上往出倒車。她看到我便笑著停下車落下玻璃說:「嗨!」
我走過去問:「幹什麼來了?」
她說:「海關找麻煩擺平了。你呢?」
「一樣。」我說。
「用不用我幫忙?我有關係。」她關切地問。
「不用了我先試試看。」我說。
她點點頭「那我走了不行就給我打電話。」
她開車走了還是那輛紅色Bm。
朋友一臉驚慌地下了車問我:「她是誰?」
「一個朋友。」我淡淡地說。
「熟嗎?」
「熟極了。」
「她叫什麼名字?」
「盧曦。」
「就是她!」朋友大聲說。
晚上盧曦來看我海關的事情辦好了沒有。聽說辦好了她挺高興說:
「你也不請我喝一杯?」
我說:「你要喝什麼酒?我這裡可只有芬蘭伏特加——要不我們出去喝?」
她說不用出去就在家裡喝芬蘭伏特加蠻好的。「不在於喝什麼酒而在於跟什麼人喝。跟你田大哥喝哪怕是水也能喝出稽康和阮籍的豪氣來。」她說。
「別暈我。」我拿出兩個杯子和一瓶芬蘭伏特加又從冰箱里找出一袋榨菜兩個人便喝了起來。
三杯酒下肚談話便開始向縱深展。我問她當初為什麼沒有回國她說我反覆考慮還是不能回去——老公是歌舞團的第一把大提琴報幕員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我回去怎麼辦?煩都煩死了!我又問她在匈牙利的情況她只說受了許多苦「往事不堪回原始積累階段的殘酷無情對誰都是一樣的。」她說。
我們都沉默了。
良久她問我:「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我笑笑說:「我想起兩個人來。」
「哪兩個人?」她問。
「一個是黑格爾。黑格爾曾經說過這樣一段名言:『人們以為當他們說人本性是善的這句話時他們就說出了一種很偉大的思想;但他們忘記了當人們說人本性是惡的這句話時是說出了一種更偉大的多的思想。』從國內到國外這些年我見過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呀!誰還敢說人性是善的?除了特蕾莎修女──她不是人是神。」
「我贊同你的話這些年來我親歷了多少醜惡和恐怖呀來為黑格爾乾杯!」她舉杯和我輕輕一碰然後又笑著問:「另一個人是誰?」
「另一個是恩格斯。他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這本書里對黑格爾的這段名言進行了極為精彩的解釋。恩格斯說:『惡是歷史展的偉大動力和槓桿它表現為對某一神聖事物的褻瀆表現為對習慣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表現為人與人之間的衝突表現為惡劣的**力量。』我還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本意只是覺得這段話說得棒!」
為了黑格爾和恩格斯我們把一瓶芬蘭伏特加喝的乾乾淨淨。
「我要走了。」她眼睛迷離地看著我卻不起身。
「喝這麼多酒怎麼能開車?這裡TaxI也不好叫你就住這兒吧。」我說。
「哼我就要看你留不留我。」她笑了「那我先去洗個澡。」
我把我的乾淨浴衣取出來交給她「對付用吧沒女式的。」她接過浴衣去衛生間了。
我打開電視機net正在播國際新聞:耶路撒冷又生針對猶太人的爆炸事件;印度教徒和錫克教徒生流血衝突;斯里蘭卡泰米爾猛虎組織綁架西方旅遊者作為人質;米洛舍維奇在科索沃地區實施種族滅絕計劃大規模屠殺阿爾巴尼亞族平民……沒有一條好消息。
衛生間的門開了盧曦笑盈盈地站在那兒烏黑的長散披在肩上容光煥芬芳撲鼻。她穿著我的浴衣並不太長因為她個子很高。但過分肥大像袍子一樣。
她問我:「合適嗎?」還就地轉了一圈。
我笑了說真好看。
她說:「真的?」
我點點頭。
她又問:「我在哪間睡?」
我用手指給她說被褥都是乾淨的。
她想了想又問:「你不來嗎?」
我笑著搖搖頭說:「我習慣一個人睡。」
她長久地注視著我目光十分複雜然後快步走到我身邊坐下用雙手摟著我的脖子問:
「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
我的浴衣對於她來說本來就肥大此時袖子已褪到了肩膀兩條豐腴的胳膊環繞著我的脖頸更要命的是浴衣的腰帶已經松落她美麗的**和白嫩的腹部盡在我眼前。
她感覺到了我的身體反應笑了用手摸著說:「我還以為你有毛病呢現在你更得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了。」她一邊說一邊跨坐在我的腿上浴衣早已滑落就那樣**裸的我可以聞到濃郁的肉香。我艱難地把頭扭向一邊因為她那豐滿的**已經貼在了我的臉上。
她在我耳邊急促地呢喃:「來吧我不漂亮嗎?我的下面都濕了。」
我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本能說:「你漂亮你是布拉格最漂亮的女人我只是想和你能保持一種純潔的友誼。
她仔細地審視著我的眼睛。
我問:「你不相信我的話?」
她鬆開了我說:「其實我也希望在這世界上能有一個純潔的朋友和一段純潔的友誼只是我以為這樣對你不公平。那我睡覺去了?」
我點點頭。
她揀起睡衣卻並不穿上只是在手裡拿著就那樣**走到她的門口。
看著她那翹翹的圓圓的屁股我一陣眼暈。
在門口她又回過頭來撲哧笑了:誰會相信今天晚上我們沒在一個床上睡覺?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goodevening!」
她輕盈地去了。
早晨我醒來時她已不在。
兩年匆匆過去了我們經常在電話里交談也見過幾次面。我知道她生意做得非常好手裡握著大把的客戶著實賺了些錢。我勸她找個人嫁了或者正式的同居安安定定地過日子。她說嫁誰?和誰同居?是你嗎?是你我就願意可你又不要我還講什麼?天涯漂泊我無家早想開了。
我苦笑。
有一天晚上她又打來電話。這次不是漫無邊際地瞎侃她上來就問我對捷克市場的看法。我們倆都一致認為這裡既不可能做大也不可能做長。然後她說:「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挪個地兒呢?」
「能去哪兒呢?」我反問。
「我倒有個好地兒到時候你跟我一塊兒去好嗎?」
「哪個國家?」我問。
「暫時保密。不是不相信你是你身邊兒人太多。」她嬌嗔地說。
「好吧走的時候記著來找我就行。」我其實也是開玩笑。
她沒來找我。
倒是陶川出獄了在滿世界找她。
她不見了如同水滴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