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笑拼酒

第十六章 一笑拼酒

七月廿六,蘇州城。

蘇嬤嬤站在臨街二樓的欄杆前,懶洋洋的睨著街上。大清早的街道上還沒幾個人走動,樓裡面靜悄悄的,姑娘們正伺候著各自的客人安寢。

一天裡頭,就屬此刻,是萬花樓最最冷清的時刻,按說是不會有客人挑這個時候光顧的。

但是,蘇嬤嬤覺得今兒個眼皮直跳,她心裡有些不安的瞅著街面,似乎就這麼瞅著,能瞅出個什麼究竟來,使她那顆不安的心稍加平靜些。

鸞鈴聲響一陣歇一陣的從街的另一頭響起,蘇嬤嬤的眼睛陡然一亮,她整個人倏地趴上了欄杆,探頭看著那頭小花驢駝著它的主人一步步的走近萬花樓。

「月桂,秋菊,來貴客啦!趕緊的,開門——」蘇嬤嬤扯開了大嗓門,恨不得從二樓直接跳下去迎接。她拉住一名慌裡慌張正端洗臉水走過的小丫頭,「去,把嫣然姑娘叫醒!」

小丫頭的手一抖,險些被她拉翻了手中的銅盆:「嫣然姑娘房裡昨兒個不是接了客人嗎?」

「羅唆!難道嬤嬤我會不比你清楚?」她柳眉一橫,滿臉的凶樣,「叫她想法子推了客人過來,這個人……保管她見了心花怒放……」她塗滿胭脂的臉上展露出喜滋滋的笑容,鼻子里哼著不著調的小曲,扭著腰肢一路奔下樓。

「哎喲——我說這一大清早的,眼皮為什麼老跳了,原來是喜鵲兒飛到了我的屋檐頭,可笑我居然還不知道呢!」

蕭寂雨一臉溫和的搖著摺扇,笑著說道:「一年未見,嬤嬤還是那麼年輕貌美啊!」

蘇嬤嬤用手捂著臉,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彩:「你呀,就屬這張嘴甜,這麼多年真是一點也沒變呢。」

兩人正寒喧著話,這時樓梯被踩得蹬蹬蹬直響,急促的腳步聲后,有個女聲「哎呀」驚叫一聲,半喜半憂、半真半幻的喊道:「蕭……真的是你來了么?」

蕭寂雨回頭,卻見樓梯口站了位雲髻斜綰,鳳眼菱嘴的美貌女子,微蹙的杏眼裡已是飽含淚水,她歡喜的用手背揉了揉朦朧的睡眼,自嘲道:「瞧我,聽丫頭一說,高興的都從床上蹦起來啦,竟忘了梳洗乾淨……」

蕭寂雨不等她說完,已將她攬在了懷裡,在她雲鬢旁用力嗅了嗅,嘆道:「啊,好香!」

「你這人……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嫣然……唉,嫣然……」蕭寂雨抱緊她,不知所謂的感嘆兩句,將頭埋在她的發香中,久久不願起來。

嫣然似有所覺,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的說道:「去我房裡說話吧!」

「嗯……」蕭寂雨懶洋洋的應了聲。

嫣然扶著他,兩人慢騰騰的走上樓。

這時蘇嬤嬤正著人端著茶點送入嫣然居住的「一笑閣」,門口有個男人嘟嘟囔囔的走了出來:「搞什麼,花了一百兩銀子,居然連小手都沒摸上一把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真划不來!」正滿心懊惱,抬頭瞧見蘇嬤嬤過來,忙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嬤嬤……」

蘇嬤嬤綉帕一甩,差點打到他眼睛上:「喲,劉公子,你起得早啊!」扭頭吩咐小丫頭,「帶劉公子下樓用早點,小心伺候著……」

劉公子還待說些什麼,蘇嬤嬤卻已快速從他身邊走過,進入房內。

片刻功夫,將「一笑閣」里裡外外收拾停當,蘇嬤嬤沖著蕭寂雨和嫣然會心一笑,這才帶上房門下了樓。

蕭寂雨喝了口才沏的香茗,慢悠悠的說道:「還是和從前一樣啊!你這小把戲怎麼還沒被人戳穿呢?」嫣然咯咯一笑,旋身放下束髮的簪子,任由一頭烏黑的長發散在肩上,她隨意的坐在菱花銅鏡前,拿起篦笈慢慢的梳理著頭髮。

「香雪海的『迷迭香』又豈是凡夫俗子們能察覺的?」她回眸一笑,鳳目中有漆黑的光點在閃動,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一別一年多,我以為你忘了我,再不會上萬花樓來了,今兒怎麼卻又想起我來了呢?」

他噓了口氣,漸漸發鬆身心,俊逸的臉上現出從所未有的倦意:「嗯,我前些日子見著了素問,沒想到她已經升做絳雪妃了呢。」

「哦?」嫣然停下梳頭的動作,轉過身來看著他,「真是託了她的福呢,要不然你還真想不起我來。」

「嫣然……」

「嘻,開玩笑啦!你想不想得起我,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素問她……做絳雪妃已經有五六年了,以前你從來沒問我,我也就沒告訴你。怎麼,此刻你有興趣想知道了?」

蕭寂雨蹙起眉頭:「別胡鬧,我知道香雪海的規矩,還不想你受罰。」

「你倒好心!」嫣然啪地放下篦笈,冷冷的說道,「那也要別人領你的情才好!」

蕭寂雨見怪不怪,只當沒聽見般繼續喝著他的茶。過了好一會,嫣然終於先沉不住氣,氣鼓鼓的說道:「好,香雪海的事情你沒興趣聽,那凌軒的事你總有興趣聽了吧?」

「凌軒?」蕭寂雨劍眉一挑,驚訝的看著她,「他怎麼了?」

「還怎麼了?他闖禍了唄!」嫣然站了起來。

蕭寂雨奇怪道:「那傢伙一向不問世事,打從香雪海出來后就一直窩在『雅築小居』。只每月初五他才會跑到遠些的城鎮,那也只是到輝孜錢莊去領我給他匯的銀子,以購一切生活所需。這樣與世無爭的人還能闖出什麼大禍來?」

「我也不是太清楚其中詳情,只前幾日收到消息,說他已在江湖上走動,與輝孜錢莊還有魔教的人牽連更密。沒想昨兒個江湖已在遍傳,說他出身香雪海,將作為香雪海與溟月山莊結盟的使者,代表溟月山莊在八月十五那日迎戰武林盟主朱霖!」

「什麼!」蕭寂雨險些打翻茶盞,他不是為凌軒擔心,凌軒的武功如何,他清楚的很。他心急的是這件事情居然牽扯到了密而不出的香雪海——香雪海一向與世隔絕,溟月山莊這麼做卻是存心想把它牽扯進來。

就像一團泥漿水,越攪越黑。

香雪海……香雪海……

他的手微微發顫,早知道魔教不會善罷干休,只是料想不到他們竟然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凌軒是個單純的傢伙,他若知道此事關乎到香雪海,也許……也許還真會持劍殺進溟月山莊一問究竟!

溟月山莊——那個恐怖的鬼地方!

嫣然見他面色難看,問道:「你是在擔心凌軒么?不用著急,遞消息來的姐妹說他現在很安全。與魔教交了幾次手,他都沒吃虧,反倒是魔教的人,有幾個好手摺在了他的手裡——聽說他身邊跟了個小丫頭,很是厲害……」

蕭寂雨揉了揉滿是倦意的眉心,嘆氣:「朱霖……以凌軒此時的能力,還遠不是他的對手,不過……」

「你見過朱霖了?」見他不吭聲等於默認,便又問,「已經交過手了?結果如何?孰勝孰負?」

「你說呢?」他淡淡的笑。

嫣然愣了愣,而後輕嘆:「這世上能勝過你之人,已是屈指可數。」

蕭寂雨笑道:「朱霖年紀輕輕就能折服九大門派掌門,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若無過人之處,這盟主的位置只怕還未等他捂熱就早被人一腳踹下去了。」

「說的也是。」嫣然施施然的走到他的時候,雙手捏著他的雙肩,一下一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處。「可是我關心的只有你……公子,我……真想還像從前一樣,能日日夜夜伺候公子……」

蕭寂雨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眼神深重,表情嚴肅:「別再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你已是香雪海凝雪殿的香主,再不是我身邊的小丫頭了。」

「不,嫣然寧願回到過去,寧願做……」

蕭寂雨及時捂住她的嘴,這時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靠近門口時停了下來,僅聽這腳步聲,他就猜出來人是老鴇蘇嬤嬤。果不其然,蘇嬤嬤敲了敲門,歉然的聲音跟著響起:「蕭公子?蕭公子?歇下了么?」

蕭寂雨望了望嫣然,她會意的嗲聲喊道:「嬤嬤,什麼事啊?」聲音既嗲,又隱含嗔意,蕭寂雨翹起大拇指,暗贊她表演俱佳。

「這個……這個……樓下來了位公子,說是蕭公子的朋友,要見蕭公子……」

未等她把話講明白,有個男聲已搶著說道:「蕭寂雨,是我!你見我不見?」

——朱霖!

蕭寂雨眼睛陡然一亮,他沒想到要見他的人竟然會是朱霖,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

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將掛芙蓉羅帳的金鉤擊偏,羅帳刷地放下,蕭寂雨跟著一手解了自己的衣襟,一手摟住嫣然。

大門打開,蘇嬤嬤一頭冷汗,面如死灰的不住擦汗,朱霖器宇軒昂的站在門口,見到蕭寂雨時,雙手略一抱拳,「蕭寂雨,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他似乎一語雙關,別有深意的回答。

溟月山莊一別後,他知道朱霖遲早會找上他,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嫣然有氣無力似的靠在他的肩上,長發遮住她的半邊臉,她乘機從髮絲的空隙里飛快的掃了朱霖一眼。

「能進去么?」他示意的點了點下頜。

「哦,不要緊,請進!」蕭寂雨讓他進門,身後蘇嬤嬤大大鬆了口氣,雖然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朱霖剛剛已叫她領教過厲害,再也不敢惹了。

蕭寂雨示意嫣然出去,嫣然似嗔還嬌的拋了個媚眼給他,這才懶洋洋的打理整齊身上的衣衫,盈盈出了房門,把一笑閣留給兩個男人。朱霖也不客氣,大咧咧的坐下,隨手拿了塊點心咬了口。

「你就不怕我下毒?」蕭寂雨笑嘻嘻的在他對面坐下,拎起茶壺替他斟了杯茶。

「好茶!」朱霖淺呷一口,雙眼有神的盯住他,「我信得過你的為人,你還不屑做這等下作之事。」緩了緩,又說道:「從溟月山莊出來,這幾天,你真沒察覺出身體有何異樣嗎?」

蕭寂雨淡淡一笑,給他一個「你既已知道,有何必多此一問」的眼神。

朱霖嘩啦一聲把桌上的盤子碟子統統掃到地上,左手將右邊袖管撩起,握緊拳頭,胳膊平放在桌上——那是一隻練武之人的手臂,膚色微褐,肌肉勻凈,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朱霖這一冒然的舉動乍一看像是在示威,可是蕭寂雨卻並沒有笑,他甚至還很嚴肅的盯住朱霖的手臂,似乎想把它一眼看透、看穿。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條手臂上光滑的皮膚下突然鼓起一個小包,像有東西從底下拚命想往外拱。朱霖表情凝重,牢牢的盯住那個小包,額頭上微微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那個小包沿著下臂一路拱到肘部,隨即在那裡消失不見。

「很痛吧?」蕭寂雨嘆了口氣,那滋味不好受,他深有體會,朱霖能忍痛不發,說明他是個意志力非常堅強的人。

朱霖收回胳膊,輕輕噓了口氣:「每逢子時、卯時、酉時它都有可能發作,若不及時運功逼住它,它極有可能衝破經脈,鑽出來。」他瞥了眼蕭寂雨,「你呢?我相信你的情況不會比我好多少。」

「看在你那麼坦白的份上,我不妨教你一招。」既然對方肯將自己的弱點講給他聽,他又何須避諱?

「哦?你有更好的法子能剋制住它?」他才不信蕭寂雨有能耐能夠將體內的異物排除,畢竟自己曾經試過許多法子,還找了「風燭老人」寧海嗔看過,同樣是束手無策。

換而言之,蕭寂雨所謂的「一招」頂多也只是暫時的剋制之法。

蕭寂雨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每逢發作之前,體內必有徵兆。其實法子很簡單——你找罈子即墨,猛灌下去就可以了。」

「什麼?」朱霖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喝酒?」

「這蠱蟲喜酒,特別是即墨老酒,想來以前侍蠱之人常以此酒喂它。即墨一下肚,十個時辰之內,它必定會老老實實的呆在你體內,不會作惡的。不過……」他話鋒一轉,「無論是運功克制,還是喝酒止痛,都沒法遏制它在你我體內的繁衍、擴展。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以我估算,三個月之內,如果找不到解蠱的法子,你我必定蠱入腦髓,要麼斃命,要麼……受人驅使。」

朱霖心頭一顫。

「蘇矜蘿的下場你不會不知道吧?雖然我不大明白降頭之術和巫蠱之術在本質上有何區別,但是結果都差不多不是嗎?」蕭寂雨的話漸漸有了寒意,冷冷的道,「你叫她冒險去雲闐閣的時候,可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和她一樣呢?」

朱霖沉著臉,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蘇矜蘿不僅僅是他的婢女,更是他的知己好友,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讓她冒這麼大的險去雲闐閣偷取蒼天令。結果不但害得她慘遭橫死,死後屍身還被人利用,練成那惡毒的鬼降。

蕭寂雨見他陷入沉思中,也不去打攪他,轉而下樓要了十來壇的即墨老酒。萬花樓沒有那麼多的存貨,他就給了蘇嬤嬤一百兩銀子,要她盡所能把全城的即墨酒都給找來。

蘇嬤嬤拿著銀子歡天喜地而去,他抬頭瞄了眼樓上,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其實他對朱霖仍是有所保留——他除了喝即墨酒之外,還不定時的在服用「雪茗珠」。

「雪茗珠」的功效雖不能驅蠱,但是在很大程度上扼止了蠱毒的生長速度。所以即使三個月後,朱霖蠱毒發作時,蕭寂雨也未必會死。

抱著酒罈上樓,朱霖已在門口相候。

「你怎知曉即墨老酒能緩解蠱蟲的發作?」

「因為我懶,還因為我怕痛。」蕭寂雨笑答,卻沒有從正面回答他的疑問。

兩人各抱一罈子,拍開封泥,大口大口的喝將起來。嫣然適時的端來各色精緻的下酒菜,而後有頗解人意的退下,臨走還不忘膩聲關照一句:「小心不要喝醉哦。」

蕭寂雨笑問:「你是怕我付不起酒錢么?」

「不是。」她笑靨如花,蘇語香軟,「我是怕你糟蹋了好酒,酒後發癲,弄偓促了我的一笑閣。」

「哈哈……」朱霖放聲大笑。

蕭寂雨舉壇敬她:「知我者,嫣然姑娘也!」

一笑閣內酒香四溢,蕭寂雨喝完兩壇后感慨:「朱兄啊,不是我滅你威風,即使你一口氣喝盡百壇的即墨,八月十五那日的對戰你也未必能占上便宜!」

朱霖微褐的臉上透出一抹紅色,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冷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你不信?」蕭寂雨笑道,呶嘴示意他的右臂,「不出半月,你的右臂連握劍的力氣也沒有了,又如何應戰?」

「這個不勞蕭兄費心。」口氣冷冷的,似乎拒人以千里之外。

蕭寂雨也不氣惱,笑嘻嘻的湊過臉去:「我對你很好奇。那日我們進入溟月山莊后沒多久就因為意見不統一而分道揚鑣。你選擇出庄的路徑,和我選擇的相差甚遠,結果我們卻同樣莫名其妙都遭了道。說真的,我很想知道,你在那迷宮一樣的鬼地方,最後到底是如何走出來的?」

朱霖乜了他一眼,不退反進:「你呢?你又是怎麼出來的?」

「我?我自然是遇著了美女,然後由她領出來的!」

「美女?」朱霖凜然,「是娑竭龍王?」

「娑竭龍王?」蕭寂雨順著他的話反問,明利的眼睛閃了一下。

「呃……我是說那白衣小姑娘,那兩名婢女不是尊稱她為娑竭龍王么?」

蕭寂雨冷冷一笑,卻不去揭穿他,說道:「不是,我進去后就沒再見過那三個人。

朱霖沉默半晌,才道:「我遇見位五十上下的老者,有著一對如鷹般噬人的藍色眼珠。他問了我幾個問題,然後告訴我,如果要溟月山莊毫髮無損的送還那些入庄的各派弟子,只需八月十五贏得比武就行。」

「嗯,你自然是欣然應允了。」

「那是自然!我之所以會從遼東不遠千里趕到揚州,為的也正是此事。我原想解決此事最快捷之法便是由我出面,以九大門派為主,挑戰溟月山莊的惡勢力,為顯公平起見,雙方勢必要來個一對一的決勝負。那老者的提議正中我懷,我自然無反對的理由。」

「不覺得事情容易得太過於蹊蹺了么?」蕭寂雨反問。

朱霖冷冷一笑:「不管有多蹊蹺,到了八月十五便見分曉,此時多說亦無益!」

蕭寂雨淡然一笑,雙手有意無意的輕拍酒罈:「不如我們先打個賭如何?」

「打賭?」

「不錯!」他拎起一壇酒,直直的遞到朱霖面前,似笑非笑的說道,「如果你今日比酒能喝得贏我,八月十五我便去揚州替你掠陣,以防溟月山莊另有所圖。」

朱霖眼眸一亮,接過酒罈,嗓音有些暗啞:「如果我輸了呢?」

蕭寂雨嘴角逸出一抹冷笑:「那你便放棄與凌軒的決戰……」

朱霖臉上現出一種「決無可能」的傲然神情,蕭寂雨未加理會,繼續講完底下的話:「或者……」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由我代替凌軒,你我之間來場生死較量!」

朱霖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般,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好久他才啞著嗓子問:「為什麼?」

的確,這是換了任何人都會問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

蕭寂雨溫和一笑,答案在他嘴裡變得出奇的簡單:「受傷的人該和受傷的人對戰,那樣比武才會顯得更公平,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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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裡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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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笑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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