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章
第十三章:紅塵清曲之憶
意識慢慢恢復,頭依然昏沉不堪,睜眼只見自己躺在一張華麗且古典的大床上,不覺有些奇怪。
輕撩起輕紗幔帳,起身四處張望,房頂比一般的屋子要高出許多,懸在半空的的房梁張揚而氣派,室內的擺設皆為紅木所制,一張梳妝台似的桌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橢圓形的銅鏡透盡了古韻,一扇珠簾垂掛的圓拱形門通往不知名的去處。
抬頭望向窗外,只見白茫茫一片,不禁走近細看,好好的棱木窗子上居然糊了層紙!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堂?
正疑惑間,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回身卻見兩名身著旗裝,頭頂旗頭,腳踩花盆底兒的女孩一臉驚喜的看著我。
「格格,您醒了?」
這話聽得我更是糊塗,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兩人老大歡喜的喊著『太醫』,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不一會,領了一位身著藏藍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進來,不由分說的將我按回床上。正待躺下的工夫,卻見身後三千青絲滑落胸前。奇怪,哪兒來的這麼長的頭髮?伸手一拉,不由得『哎呦』一聲,抬頭看向瞠目結舌的三張臉,那表情怎是一個『驚』字了得!
「請問,我這是在哪兒?」
「格格,您……您沒事吧?您可別嚇唬奴婢!」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看她們手足無措的樣子,心下越想越不對勁兒。猛的起身拉過一個女孩,一把扯掉她的旗頭摔在地上,大喊:「范仲,你個死老頭兒,給我滾出來!你以為隨便找幾個人來演戲,做做樣子,然後把頭上的叉燒包給盤起來,我就能上當嗎?告訴你,本姑娘沒那麼好騙!別做夢了!」
我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橫眼一掃,另外兩個人早已退出兩米以外,極其恐慌的看著我。
「林……林太醫,您之前不是說格格並無大礙嗎?」
「這這……這……」
「這你個大頭!快說,范仲給了你多少錢?他現在人在哪兒?」一把推開拉著的女孩,起身上前,逼的他們步步後退。
「是誰這麼大膽子?格格才剛醒,就惹她發這麼大脾氣?」一陣清悅的男聲飄來,眾人稀哩嘩啦的跪了一地,高喊:『皇上吉祥,娘娘吉祥。』
回身見一襲明黃色長袍立於眼前,胸前那條金絲繡的龍騰大氣鮮活。瑟瑟抬頭,那人一臉溫和寵愛的笑,前半部分頭髮剃光,後面一條大長辮子直垂腰下。我疑遲的挪到他身側,抓起他的辮子用力一拉,伴著一聲慘叫,驚呼四起,幾個人忙上來拉我。
「永寧,你這是幹什麼?」
「永寧?」我疑惑的環視四周,只覺腦中嗡嗡作響,一片混沌。
「皇上,依臣妾看,格格昏睡多日,這才剛醒,想必是頭腦還不太清楚,不如臣妾先陪您去回了老佛爺,遲些再來看格格?老佛爺這些時日可是著實挂念的緊呢!」又酥又麻的聲音聽的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只見那男人揉著腦袋,頻頻點頭,走到門口兒還不忘回身囑咐兩個女孩好好照顧,晚些再來看我。
「格格,奴婢扶您回床歇息吧?」男人剛走,兩個女孩就戰戰兢兢的上前來扶我。
「這是哪兒?」
「格格,這裡是皇宮啊,您這是怎麼了?」
「皇宮?」木訥的看著張張驚恐的臉,忽然有種被耍的感覺,莫非,我又穿了?
「林太醫,格格這究竟是怎麼了?」
林太醫端詳片刻,徐徐說道:「依臣看,格格怕是從馬上跌落,不甚撞到了頭,所以,暫時失去記憶了。」
「失去……記憶?」心下不禁苦笑連連,看來這輩子我想要『恢復』記憶,真是難上加難了!
傍晚走在庭院里,落花飛舞在半空,四面紅牆高聳,威嚴而壓抑,不免有些大剎風景的感覺。舉頭仰望,『凝霜閣』幾個大字懸於門庭之上,不覺有些奇怪。這皇宮之內,怎會有殿宇叫如此清冷的名字?
「凝霜閣?這名字怎麼這麼冷呢?」
「格格,這座宮殿原叫『永福宮』,後來皇上依了您的意思才將其改為『凝霜閣』的,難道您忘了?」小女孩笑的一臉甜美。忽然,小女孩驚恐的收住笑,跪倒在地,顫抖的說道:「奴婢該死,還請格格責罰。」
「責罰?為什麼要責罰?」見她如此驚恐,竟有些莫名其妙。
「格格失去記憶,奴婢不該口不擇言,奴婢該死。」她伏在地上,連連磕頭。
「就為這個啊?行了,起來吧。」我不可思議的笑了笑。多大個事兒啊,至於嚇成這樣嗎?
「奴婢謝格格大恩,奴婢先行退下。」
「等等。」
「格格還有什麼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為了不讓她那麼害怕,我拉過她的手一起坐下,她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回……回格格話,奴婢叫舒惠。」
正說話間,另一個女孩端了茶點走了過來。
「你呢?叫什麼名字?」
「回格格話,奴婢叫婉瑜。」
「舒惠,婉瑜,都挺好聽的,反正你們也沒什麼事做,不如就陪我說說話吧。」
「格格想說些什麼?」
我想了想道:「就說說我的以前,還有你們,還有紫禁城。」兩個女孩相視一眼,垂頭不語。
「怎麼了?」
「回格格話,奴婢不敢。」
「但說無妨!我還能吃了你們?」見她們仍支吾不語,我拂袖一揮,說道:「行了,無論你們說什麼,都贖你們無罪,還不行嗎?」
兩人見我親切如斯,沒一會兒功夫,話匣子就打開了,相談正歡,只聽一聲『皇上駕到,老佛爺駕到!』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大堆人便魚貫而入,頃刻間浩浩蕩蕩的站了一院子。
為首的一位貴婦人緩步來到我跟前,帶著指套的手輕撫上我的臉頰,眼底似乎還徘徊著淚水。
「寧兒,怎麼變的如此無禮?見了皇阿瑪和老佛爺,怎麼連安都不請了?」明黃袍子的男人佯裝生氣,嘴角兒間卻依然掛著笑。
「罷了罷了,見寧兒無礙,哀家也就放心了。」老佛爺擺擺手,微笑到。
我怔怔的回過神,一眼瞄見隨著她的擺動,從寬鬆的袖筒里若隱若現的白色鐲子,頭忽然『嗡』的一聲,一把拉過她的手「雪兒?」
「你……你叫哀家什麼?」老佛爺一愣,疑惑的問道。
「雪兒,是你嗎?我是爛爛啊!」
「爛爛?怎麼好象在哪兒聽過……」她偏頭思量,喃喃低語。
「寧兒,不得無禮!」
「雪兒,是不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嗎?」我急忙挽起袖子,晃了晃手上的鐲子。
「你從哪兒來的鐲子?」面前的兩個人齊聲問到。
「我……」一時語塞,心下黯然。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讓我們在這裡相遇!
「快傳林太醫!朕要親自問問,他究竟是怎麼給格格看的病!」怒吼聲聲震天,驚的旁人紛紛跪倒在地,我無力的搖搖頭,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在哪兒呢……」老佛爺深深的望著我,那眼中徘徊的疑惑,探究和熟悉讓我忽然間不敢肯定。
「皇額娘,您說什麼?」
「沒……沒什麼。」老佛爺搖搖頭,嘆了口氣。「既然這樣,就好生休息吧。皇上,我們先回吧。」目送他們到了大門口,她微微偏頭,看了看我,淺笑道:「有空,常來看看哀家。」
第十四章:紅塵清曲之驚現
「格格?格格?醒醒啊,格格?」
「誰啊!」拉起被子將自己罩住,最討厭睡覺的時候被打擾了!
「格格,都已經晌午了,您也該起了。要是給皇上知道了,奴婢們少不了得挨一頓板子的!」婉瑜委屈的說道。
我極不情願的洋洋起身,心想:這皇宮裡的規矩還真是多!婉瑜見我起身,一臉歡喜的過來侍侯我梳洗,還不忘一邊嘮叨說:「格格,距上次老佛爺來看您都有五日了,眼下您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於情於禮您都該去慈寧宮走一趟了。」
「五天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在這待了五天了?輕嘆了口氣,沒精打採的問道:「舒惠呢?」
「格格起了?奴婢給您煎藥去了。」一抬頭,見舒惠端著葯碗笑盈盈的遞了過來。
「格格,趁熱喝了吧。」
「啊?」我的媽呀!姑娘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中藥!努力吞了口唾沫,看著眼前黑糊糊的湯藥,胃裡一陣翻騰,回頭看向婉瑜,說道:「婉瑜,你說的對,我是該去給老佛爺請個安了!」說完,不等她反應過來,一起拉著她衝出了凝霜閣。
「格格,安是得請,可您也不能這麼急啊!怎麼也得先派人去通報一聲,要是趕上老佛爺小歇,您不是白跑一趟嗎?」
「是哦。」聽了婉瑜的話,我趕忙收住腳步,害的婉瑜和我撞了個滿懷。回身一看,走的太匆忙,就帶了她一個出來。
「那,要不你去通報一聲?」
「奴婢去倒是行,只是也不能把格格自己扔在這兒啊,萬一您丟了怎麼辦?」她疑遲到。
「沒事的!那,前面有個涼亭,我去那裡等你不就得了。」
「那好,奴婢先去通報,格格您可千萬別亂跑!這皇宮大的很,岔道又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照她這麼嘮叨下去,只怕我得給老佛爺請『晚安』了!
漫步青石路上,一路看著花花草草,心下喜悅難當。古代就是不一樣,這風清雲淡的氣候,哪是現代能比的!
走著走著,竟走到一片花圃里,楊柳輕垂,青松聳立,片片落花隨風飄蕩,夾雜著淡淡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竟踩著舞步一圈圈的旋了起來,彷彿那陣陣微風能將我像花瓣兒一樣托起,盪在遼廣的天地間。
「臣參見格格,格格吉祥。」旋轉中,只見一隊巡邏兵跪在了花圃之外,一個分神,忙想收住腳步,卻偏偏這個時候被凸出來的樹根絆了一下,一聲驚呼,緊閉雙眼,準備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格格?格格?您沒事吧?」
半晌兒,仍沒有任何痛覺,我慢慢睜開眼,原來是被一個侍衛及時接住。心下舒了口氣,還好沒出糗,不然以後沒臉出來混了!起身拍拍手,清了清嗓子,說道:「謝謝你啊。」
本是心存感激,誰知道他卻低下頭,誠惶誠恐的跪了下去。「臣罪該萬死!請格格責罰!」
「責罰?你救了我,我謝你還來不及呢,為什麼要罰?」我跺跺腳,步出花圃。
「讓格格受驚,是臣等失職,又無禮于格格,實屬罪該萬死,臣甘願受罰!」
「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想當英雄也不至於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嘛!分明是我自己絆倒的,關你什麼事呀?你也是想救我嘛!怎麼會無禮呢?你要是覺得那是無禮,那你下次就不要管我了,讓我好好摔個夠,你就開心了?」
「格格息怒,臣並無此意……」
「那就好,都跪了半天了,趕緊起來吧!」回身將他扶起,看向他逐漸抬起的臉,赫然間震住,腦海里『嗡嗡』作響,手越攥越緊,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格格,您……您怎麼了?」
「……木……木頭……」心下又驚又喜,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味的死攥著他的手,那溫熱的晶瑩在眼眶裡盈盈徘徊。
「格格,您說什麼?」他恐慌無措的看著我。
「木頭,是我呀!燦燦!徐燦燦!」見他一臉疑惑,我用力晃著他的胳膊,夾雜著欣喜的淚光。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曾讓我在夢裡都哭醒了多少回了!
「格格,後宮重地,還請格格自重!臣還有公務在身,贖不便伴駕了!」他步步後退,卻始終不敢拉開我的手。
「木頭,你……不記得我了嗎?」是不是因為以前我不懂得珍惜,所以老天爺要懲罰我?讓你忘了我?
「格格!宮內耳目眾多!還請格格饒臣一命!」看的出他惶恐之至,我慢慢鬆手,看著他倉皇而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格格?格格?您怎麼了?」
回過神,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老佛爺那邊怎麼樣了?」
「哦,奴婢剛剛去的時候,老佛爺精神大好,還一個勁兒的叫您趕快過去呢!」
一路上,婉瑜絮絮說個不停,而我已猶如神飛太虛,所有在我意念之中衝撞奔騰的只剩下那張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臉,那婉若前世的支語縈繞耳際,嗡嗡做響,再聽不到其他,整副心神早已拋下我空洞的軀體,衝進了時間的隧道。
「格格,您在聽奴婢說話嗎?格格?」纖細的手指晃過眼前,懵然回神,不知何時,我們已雙雙停下腳步,眼前是婉瑜過度擔心而顯得有些緊張的臉。
「格格,您怎麼了?」
用力甩了甩木訥而混沌的頭,那模糊卻又清晰的輪廓如同鬼魅般如影隨形,扎進心窩,深吸一口氣,說道:「婉瑜,我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還是不去請安了吧。」
「格格,您哪裡不舒服?頭痛嗎?奴婢去給您喧太醫!」
「不用了,不礙事的,就是有點胸悶。」真的好悶,好似不知哪裡來的一雙手,緊緊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快要窒息。
「那……那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不……不用了,我想隨意走走。」
「那奴婢陪您去御花園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替我去回了老佛爺吧,免得她擔心。」
「可是……」
「沒有可是!去吧,我就在這附近,不會走遠的。」頭好亂,心也好亂,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是。」婉瑜頓了頓,一步三回頭的緩慢前行。我嘆了口氣,甩了甩頭,舉步走去前方的涼亭。
沿著湖邊的垂柳慢慢踱步,午後的陽光灑在湖面,泛起點點波光,耀進眼裡,前塵往事一幕幕浮入腦海里反覆,心下亂似一鍋粥,又靜的像灘死水,五臟糾結成一團團,絞的每一寸神經都隱隱作痛。
來到一處隱秘的假山後面席地而坐,望向湖中頻頻擺尾的金魚,想著兒時的點滴,還彷彿昨日的一場鬧劇停在眼前,揮之不去。
我生性活潑,頑皮好動,小時候,有太多的東西吸引著我,我好奇心重,樣樣都喜歡搞個明白,而比我大幾歲的他就是那時最好的跟班,和犯錯時的護法,而我在無休止的去弄明白每樣我好奇的事物時,卻從沒想過要分出一絲心神去探究他。直到現在,人各一方,常常憶起他的時候,我才忽然明白,為什麼他總是那樣專註的看著我,彷彿天地間只有我;為什麼他總是那樣處處小心,體諒呵護;為什麼當我每每提到雪兒的時候,他會那樣生氣,那樣傷心……深深的吸了口氣,從心底泛湧出的酸楚直衝眼底,那盈盈熱潮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一遍遍的想,直到夕陽都垂了天際,直到四周的冷風一點點將我莢裹,我才恍恍回神,為什麼會有一絲惆悵,一絲不甘……難道這一作別,就真是要等來世了嗎?
不知何時,那縈繞心頭的面容竟伴隨著天邊的一倫明月映入湖面。苦澀的笑隨著嘴角蔓延開來,隨手抓起幾個石子,狠狠的拋了下去,湖面頓時漣漪泛泛,而片刻之後,那面容卻如同鬼魅般再次映入眼帘,心下一亂,伸腿攪亂湖面,影子片片散開。
「格格?您怎麼在這兒?您宮裡的人找您找的都已經天翻地覆了!」一回身,他高大的身資迎立眼前,我刺溜一下站起身來,卻驚的他慌忙後退一步。
「就這麼怕我?」我收住腳步,見他低頭不語,不禁戚戚一笑。
「格格,臣送您回宮吧,要是驚動皇上和老佛爺就不好了。」他略垂著腦袋,並不敢直視著我。
「叫你的侍衛替我走一趟凝霜閣,告訴她們我和你在一起,叫她們不用找了。」
「格格,這……這恐怕不太妥當!」他誠惶誠恐的推辭到。
「有什麼不妥當的?我心煩,現在不想回去!要麼你就留下來陪我,要麼現在就給我轉身走人!我絕不攔你!」他看向我,眉頭微微跳動,有些惶恐。片刻思量,終回頭沖身後的侍衛點頭允可。
「過來。」
「格格!」
「我叫你過來!」他微微一愣,疑遲的邁近一小步。
「坐。」我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半晌兒,他仍舊立於身後,不敢逾越半步。我嘆了口氣,不再勉強。
「你叫什麼名字?」
「回格格話,臣,多莫羅·木泰。」
「木泰?」木頭?不禁回頭將他細細打量一翻,心下好笑,果然夠『木』的!
「你進宮多久了?」
「回格格話,三年了。」
「這麼久了,想家嗎?」
「回格格話,偶爾。」
「今天實屬我唐突,只因你長的太像我一位遠方的朋友,別介意。」
「臣,不敢。」
「你一定要這麼跟我說話嗎?」回頭望向他的眼,他,依舊低頭不語。片刻沉默,他看了看我,挪動有些無措的腿,緩緩坐在我的身側,我們相視一笑。
月光不在清冷,柔和的眷戀著大地;夜風不再冷硬,夾雜著陣陣芬芳輕柔的撫過臉頰。這一夜,我們談了好多,也談了很久,那份縈繞在彼此間的感覺,好似早已相識千年。
第十五章:紅塵清曲之出宮
「老佛爺吉祥,寧兒給老佛爺請安。」我顫顫微微的半蹲下身,像模像樣的展示這些天來舒惠她們倆教了我N遍的行禮。
「快起來吧,哀家可想死你了!」老佛爺一臉心疼的招呼我過去,關切的問道:「身上好些了嗎?」
「好……老佛爺好……回老佛爺好……好多了。」吞了吞口水,舌頭和牙齒已在口腔里打的不可開交。
「這孩子,跟哀家面前,就不必拘禮了,回頭再繞了嘴!」她笑的一臉慈祥,我吐了吐舌頭。根據我多日以來從舒惠她倆那打探到的『情報』,這個永寧是乾隆和老佛爺的掌上明珠!但她生性少言寡語,性格沉冷,不喜與宮中人結交……我暗地裡罵她傻瓜!這裡可是皇宮誒!多少權貴夢寐以求的地方!多少麻雀都是在這裡變成的鳳凰!當然,以我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變成鳳凰的了,因為傳說中下一個即位的十五阿哥還沒出生呢!本來還想以本姑娘超人的智慧上演一出《還珠格格》,眼下看來是沒戲了!
和老佛爺閑扯了幾句家常,隨著她一顰一笑而不是從袖筒里隱隱探出頭來的鐲子讓我一再失神,卻不敢多問一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暗自揣測著種種的可能性。
「寧兒啊,想什麼呢?是不是哀家太嘮叨了,擾你心煩了?」
「怎麼會呢,老佛爺這麼說可是冤枉寧兒了!」撇撇嘴,佯作委屈,惹的老佛爺一陣笑,忙命人端了茶點過來,說道:「這蓮子羹是你皇阿瑪剛剛譴人送來的,才沒一會兒的功夫,你快趁熱喝了吧。」老佛爺說著,將蓮子羹往我跟前挪了挪,手腕上的白光再現,奪走了我所有的思緒。
「寧兒?」
我回過神,笑了笑道:「謝老佛爺。」
老佛爺靜靜的看著我,許久,長抒了口氣,說道:「哎,是想你額娘了吧!」
「額娘?是……是啊!」我偏低下頭。想啊,每天都在想,想的心都揪疼多少回了!
「我可憐的孩子!」她一臉疼惜的將我攬進懷裡,頻頻嘆息。
「老佛爺,寧兒有一事相求。」深吸口氣,這老佛爺也太會煽情了,害的我差點忘了這次來的真正目的了!
「什麼事?」
「我想出宮。」
「不行!」
「為什麼?」拒絕的也太快了吧!姑娘我昨晚可是準備了一宿的說服台詞,居然一句都沒說就被否了!
「你是格格,就應該有格格的樣子,怎麼能隨便出宮呢!」
「可是皇阿瑪不是也老出宮嘛!」幹嘛只許官府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皇阿瑪是去體察民情,這怎麼能一樣呢!」
「那我就去替皇阿瑪體察!他一天到晚那麼忙,身為兒女,當然要替他多分擔一些了!」
本來說的理直氣壯,卻不想惹的老佛爺一陣捧腹大笑:「你個鬼丫頭,見哪個格格不是規規矩矩的待在宮裡的,女兒家家,哪有拋頭露面的道理!再說外面多危險那,萬一有個閃失,那可如何是好!」
「女兒家為什麼就要規矩?憑什麼不能拋頭露面!如果您是擔心我的安危,大可以找個侍衛陪著我,不就好了!」
「你呀,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老佛爺好笑到。
「老佛爺,求求您了,寧的這幾天實在悶的難受,再這麼下去非瘋了不可的!」我拉著老佛爺的袖擺,使出渾身解數,本著要把口香糖的精神發揚光大的理念,一個勁兒的搖,直到搖的老佛爺都昏了頭,叫丫鬟找來兩個侍衛,又噼里啪啦的囑咐了一大堆,才慢騰騰的命人拿了腰牌給我,我心喜若狂,忙謝了恩,旋風般衝出慈寧宮。
「格格,您慢著點兒。」
「恩?木……泰?你怎麼在這兒?」
「格格,是老佛爺剛剛招臣過去,讓臣保護格格出宮的!」他一臉好笑,弄的我有些尷尬,剛剛光顧著高興去了,哪裡聽到老佛爺都絮叨了些什麼。
「對了,你那有沒有男裝?」
「格格要男裝幹什麼?」他疑惑到。
「姑娘我當了半輩子女人,這次非要嘗嘗大爺的滋味!」我一揚頭,得意到。回頭一看,他已笑的渾身顫抖。哎,在現代怎麼就沒發現,姑娘我還這麼有喜劇細胞呢!
「怎麼樣?」我一身男裝,步出凝霜閣,袖筒一甩,喜滋滋的問。
「格格穿什麼都好看。」他微笑,點點頭。
「哈哈,那當然了!我敢保證,絕對沒有人能認出我來!」一路上,我歡喜的不能自己,噼里啪啦說個不停,快到宮門口的時候,見一隊侍衛走上前來,單膝著地「格格吉祥!」
「誰告訴你們我是格格的?」
「……」
見他們低頭不語,拂袖一揮:「快給我讓開,耽誤了時間,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們!」
馬車不知顛簸了多久,我興奮的看著車外的一草一木,灑下了一路的歌聲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人聲漸漸沸騰,我跳下馬車,看著眼前來往的人群,興緻高漲到了極點。
「哇噻!今天是周末嗎?居然有集市!」
「小姐,您說什麼?」
「啊?」見他湊近耳朵,我嘿嘿一笑,心想:難得出來一次,一定要玩個過癮!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我拉進了人群。
一路上我東瞧西看,木泰卻一臉緊張兮兮的緊緊拉著我的手,生怕我被拍花子拍了去!
「大哥,你拉夠了沒呀?我又不能走丟了,拽那麼緊幹什麼?」見他一愣,我湊近他的耳朵,狡黠的一笑,調侃道:「不會是想趁機吃我豆腐吧?」
他微怔,劍眉深深鎖起,一抹怒色爬上俊顏,一甩手,恭敬的一揖道:「臣,不敢!」
「噓!你神經啊!」我慌忙的拉下他的手,一邊四下察看,一邊說道:「開個玩笑嘛,幹嘛那麼小氣!切!」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轉身跑開。姑娘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可不想被這根呆木頭擾了興緻!
「永寧?!」正留連於一處攤子前,身邊忽然多出來一個人,不由分說的扳過我的身子,眼底雀躍著喜悅的光。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聽說你在圍場墜馬,我嚇的魂兒都沒了!近日阿瑪看的緊,我也一直沒機會去看你,可真是擔心死我了!」說著,緊緊將我擁進懷裡。
「你……你是誰啊?」我被他嚇的慌了手腳,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何人如此大膽!驚了我家主子,要你吃不了兜著走!」謝天謝地,我最最最可愛的木……泰終於追了上來,一把拉開抱著我的胳膊。正當我一臉興奮的準備看他是如何上演一出傳說中的英雄救美的時候,他居然面露驚色,微一頷首,低聲道:「榮貝勒吉祥。」
「貝……貝勒?」
我疑惑的看看他,又看看木泰垂著的腦袋,心下這個不爽,憤憤道:「貝勒怎麼了?貝勒就能當街欺負人了?我還是格格呢!」回手勾起木泰的下巴,繼續道:「還有你!怎麼見誰都矮半截啊?給我記好了,你是我的人,現在撐的是皇家的臉面,沒必要給他們低三下四的!」
發完牢騷,見二人皆愣在當場,四周圍了圈旁觀者,切切私語。我清了清嗓子,對榮貝勒咬牙道:「這……這次就饒了你,以後做人低調些,要是再敢無禮,小心我讓皇阿瑪閹了你!」榮貝勒被我說的愣在當場,我一仰頭,拉著木泰,擠出人群。餘光瞥到他在一側極力忍住笑而不斷抽搐的嘴角,我只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停下腳步,沒好氣的說:「笑笑笑笑,笑什麼笑!」
「我只是佩服格格的豪……『豪爽』!」
「真的?」我回過身,雙手環於胸前。
他看著我,收住笑,一聳肩,說道:「集市是逛不成了,接下來想去哪兒?」
「這個啊……不如我們去……泛舟吧!」我環視一周,見一旁的小橋旁停著幾個擺渡的,心下琢磨著,咱也當回淑女,學學古人,風度一回!
「船家,來罈子酒!」上了船,我立於船頭,遊盪於湖的中央,清風撫過,看著岸邊的垂柳花草,婉若仙境。深吸了口氣,問道:「木泰,你說這湖下面能埋些什麼?」
「冤魂!」
我一怔,回身看向他漆黑的雙眸,微微一笑道:「掃興!人家李白都能去撈月亮,難道我就不能撈點兒什麼奇珍異寶的?」
「撈?什麼意思?」他疑惑到。
我眼珠一轉,沖他招手,他疑遲片刻,緩步過來,湊近耳朵,我狡黠一笑道:「意思就是,你下去幫我撈撈看嘍!」說著,伸手一推,他一個反帶,可憐的我,不幸和他雙雙落水。
「救命……救……救命……」我在水裡胡亂撲騰,他趕忙過來將我托起,疑惑道:「你不會游泳?」
「廢……廢話!誰告訴你本姑娘會游泳了!」我費力喘息到。一眼瞄卻看見我倆過分親密而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心下一陣慌亂,小聲道:「喂,我們上去吧。」
「是。」他應聲兒,將我托出水面。
「喂!」
「什麼?」
「你和我說話能不能不那麼拘謹?」
「拘謹?」他疑惑的皺了皺眉。
「就是不要老像對上司一樣嘛!你我都是平等的,幹什麼老是那麼謙卑呢!」
「您是格格,我不過是一個侍衛。」他垂下眼,說的那樣無奈。
「那又怎麼樣?還不都是娘生父母養的!」
「可你的阿瑪是當今聖上!」
「他是皇上,我又不是!」我嘟著嘴,心裡罵到,這根呆木頭!呆死得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希望我們以後是朋友,而不是什麼主僕的!當然,你若是嫌棄我……那我也就沒這個榮幸了!」我聳聳肩,佯做無奈。
「當然沒有!」他急忙解釋。
「那就好!來,拉勾!」我笑著伸出小手指。
「拉……勾?」
「對啊,拉過勾之後我們就是朋友了!誰要是反悔,誰就是小狗!」他看著我,良久,微微一笑,伸過手指,勾住我的,兩個拇指緊緊貼在一塊。
「那……我帶你游回去?」
那微微上仰的嘴角兒,滑落幾滴晶瑩的水珠。我欣然點頭,他將我拖到背上,環住他的脖子,有力的臂膀一圈圈滑開,湖面盪起層層漣漪。岸上,橋上圍了一層又一層的路人,指指點點,沸沸騰騰,好不熱鬧。我伏在他背上,聽著周圍的水聲,心下好靜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