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

無奈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身後的一個黑影籠罩，回頭一看，卻是胤禛。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胤禛在我面前蹲下，語氣里滿是從不曾有過的溫柔。

一抹自嘲的苦笑蔓過嘴角。我扯過衣袖擦凈掛在唇邊的血漬。這一刻的我是不屑去哭的，因為我沒有眼淚，有的只是無邊無盡的憤恨。我站起身，用力將他推開。胤禛沒有防備，跌坐在地上，抬起頭，竟對著我一笑。那笑容有些無奈和酸澀，我別開頭，心下有些酸痛。

胤禛站起身，抖了抖前襟：「我送你回去吧。」

馬車上，我出神地看著前方，腦海里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想不到，只是發獃。

「想什麼呢？？」胤禛幫我攏了攏耳鬢的碎發，印象里的他不曾有過的溫柔，現在卻填滿了我的心。我閉上眼，一波酸楚泛在胸口，隱隱作痛。

「我不想回去。」

「你想去哪。」沒有一絲質疑，有的只是遷就與包容。

「哪都好。」只要不回去。

「去醉仙樓。」胤禛掀起車簾吩咐車夫。

醉仙樓是一家酒樓，裝修的富麗堂皇，按現代的說法，沒有五星也有四星了，是專供那些富家公子揮霍的地方。

「爺，您用點什麼？」進了酒樓，小二殷勤地過來招呼。

「給我一間上房。」

「好嘞，您稍等一下。」

上房？我一驚，抬頭看向胤禛。他的嘴角擒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玩味：「我是怕某人一會當眾揮『嚎』，我可沒帶傘啊！」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現在沒心情和他鬥嘴，願意說就說個夠吧！

進了一個間很雅緻房間，室內很大，分前後兩部分，中間用屏風隔開。後面是一張大床，和梳妝台；前面是一張桃木圓桌，和幾張八仙椅子。門口擺了兩盆蝴蝶蘭，透著那麼一股子祥和，讓我的心神平靜了不少。坐下后，胤禛點了幾個小菜和兩罈子紹興酒，小二樂不顛兒地忙活去了。我安靜地端詳眼前的胤禛，忽然覺得他好熟悉，又好陌生。

「想什麼呢？」

「想你是了解我的心思，還是失意人的心思？」借酒消愁，果然是當下最需要的事情！

「有區別嗎？」胤禛一挑眉鋒，透著股英氣。是啊，眼下的我不就是個失意的人嗎？！笑著搖了搖頭。

酒菜上齊后，小二退出房去。我拿起酒杯自斟自飲起來，胤禛也不管我，只是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

「你不喝嗎？」我瞄了他一眼問道。胤禛無謂地一笑，指了指我手中的酒壺。我笑著給他斟了杯酒，胤禛仰頭一飲而進。酒過十幾巡后，蒙蒙地染上了些醉意，我回頭看向胤禛，他今天似乎一直在笑。

「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為什麼平時不笑呢？」借著酒勁，我伸出手指撫上了他微笑著的唇瓣。

胤禛沒有說話，眼底含著些許醉意，拉過我的手放到唇邊印下輕輕一吻。我如被電擊，猛然一驚，迅速抽回了手。

我精神恍惚地往酒杯里斟著酒，餘光不時瞄向他，幾杯過後，剛剛的酒勁已經上來了，眼前的胤禛開始變的有些模糊。

「為什麼要幫我？」我兩指捏著酒杯，清湛的酒水在燭火的搖曳下盪起層層光波。胤禛沒有回答。我將酒杯遞到他的面前，眼底含笑：「喜歡我？」

對於我的肆無忌憚，胤禛沒有迴避，水一般平靜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你喜歡我，對嗎？」我收回落在空氣中的手，指尖對在一起捻了捻。

「那你呢？」胤禛將酒杯放下，猶如放下一樁心事，然後沒有避諱地直視著我。

「紅葉殘，秋風瘦，一廉落索宮牆柳；情不再，意難留，一生情結，幾度難留。」我望著昏黃跳躍的燭火，刻意省略了後面那三個『愁』字。

「呵！」一聲冷笑從他冰薄的嘴唇里溢出，淡漠得讓人生畏。我似乎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這種感覺很好笑，也很悲哀。

「你笑什麼？」

「笑自己傻！」

「是嗎？」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斟了杯酒擺在面前，然後安靜地看著我，似乎對所謂的『故事』二字頗有興緻。

我深深吸了口氣。是的，故事，我和胤禵的故事，雖然故事裡再不會有我們的名字。我邊說邊飲，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如數珍寶。有些記不得的，模糊的地方，我會停下來想上一會，只那一會，卻比一生還要漫長，彷彿要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掏空所有的回憶。

至始至終，胤禛都沒有說話。他靜默地看著前方，眼波平靜，眉宇淡然。我借著桌子撐起已有些發飄的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他面前，食指輕輕撫上他的額頭，撫平那終日皺起的眉頭。恍惚間，兩張面孔在我的眼前重疊，幻化成一抹模糊的身影，刺進眼底，針扎般的感覺。

手指微微一抖，還未來得及收回，已被他緊緊握住。空氣在寸步的空間里凝結，胤禛緩緩起身，凝視許久，垂首吻上了我的嘴唇。酥酥麻麻的溫濕在唇間蔓延開來，心下微微一震，一絲酸楚漫過心頭。我緩緩合上雙眼，腦海里慢慢的浮現出那抹模糊的身影，曾幾何時，那雙烏黑的眸子里閃著絲絲憐惜，將我納入懷裡，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胤禛的吻越來越強烈，幾度讓我快要窒息。忽然間他將我橫身抱起，再度落下時，眼前的景緻已經換到了后室。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胤禛熾熱的氣息在我耳後和頸間蔓延，從不曾有過的燥熱讓我渾身輕顫，□的氣息加快了酒勁上來的速度，整個人陷入了一個迷幻的世界。

胤禛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移，最後停在了我的領口處，撕扯著除去我身上層層礙眼的衣物，滾燙的嘴唇不安分地在我頸間印下了一個個屬於他的印記。

「……胤……禵……」

胤禛整個人騰地一下僵住。他撐起身子詫異地看著我，一抹怒氣爬上了他俊朗的面孔，而後憤憤起身，坐到梳妝台前。

他的撤離讓我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意識也漸漸恢復，忽覺一絲涼意撩過胸前，低頭看見自己被扯開的衣襟，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半邊天。我趕緊起身慌忙系著扣子，可越是著急手就越是不聽使喚。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胤禛，正好對上他略帶玩味的眸子，臉上的溫度急速上升。

看到我慌亂的樣子，胤禛寒冰三尺的嘴角微微跳動了一下，然後走到床邊坐下。我心下一驚，看著他伸向我胸前的一雙罪惡之手，腦子裡一片空白。正在尋思著要不要給他一記耳光時，那雙『罪惡之手』輕輕地拉緊了我的衣襟，幫我扣上了那惱人的扣子。

「……我……」努力地想著找個什麼話題來打破這一刻的尷尬，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沒有錯，也無需說什麼。」胤禛面色平靜，只是寒冰退卻，露出的卻是讓人心疼的無奈。

指婚

回到府上天已快亮，阿瑪和額娘都沒有睡，臉上的焦急在看到我回來後轉為心安。看了看送我回來的胤禛，阿瑪一個勁地道謝。胤禛鄰走時在輕手拍了拍我的額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一臉通紅的我，和差點驚掉了下巴的阿瑪和額娘。

我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七年的貴族學堂生活讓我練就了一身逆來順受的本事。在現代時，我寧願咽著淚水，自己舔著傷口也要把感情拖到最後一秒，沒想到，回到了古代依然沒有改變。

靜靜地坐了一個晚上，回想起兩歲那年的初遇，胤禵的海誓山盟，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這段經歷了近十年的感情，終究還是沒能經的起考驗！這些年的痴戀，這些年的期盼，這些年的歡樂將我整顆心囤積的滿滿的，怎能在一夜之間消失！打開思緒，將往事一件件翻出來，回憶了一遍又一遍。這一夜，眼裡的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干，輾轉無眠……

「聖旨到！鈕軲轆•福雅接旨！」

第二天一早，還在被窩裡的我就被一個極其刺耳的聲音強行從周公那裡拉了回來。我一驚，連咕嚕帶爬地從床上跌下來，還沒等起身，老太監就已經拿著聖旨站在了我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鑲黃旗四品典儀官凌柱之女，鈕軲轆•福雅，因天資聰穎，大方得體，深得朕心，特指婚於皇四子胤禛為第一側福晉，於下月初八完婚，又，皇四子此次代朕巡視黃河，功不可末，特准婚慶可按正室操辦，欽此！福晉，接旨吧！奴才在這給您道喜了！」李德全一臉討好地說。

「奴婢鈕軲轆•福雅，叩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磕了頭，起身接了聖旨。阿瑪趕緊給李德全塞了二百兩銀票，李德全假意推辭了一下，便揣著銀票浩浩蕩蕩地回去了。

我看著捧在手裡的聖旨，不禁想到了胤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胤禵的大婚就在下個月初，掐指算了算，一共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時間過的真快啊！再過十天，胤禵就徹徹底底的屬於別人了！看著皇恩浩蕩的聖旨，不禁搖頭苦笑，也好，都斷了吧！

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以來夜夜如此，靜靜地看著聖旨，數著日子。七天，還有七天胤禵就要大婚了！原本以為時間真的可以治療一切情傷，可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自那日從宮裡回來，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他了，這一個星期里，我幾乎是夜夜無眠，越是想忘記，胤禵的神情就越是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里。

再見胤禵最後一面的衝動揮之不去，這幾天里，我越是忍耐，那衝動就越是強烈。索性起身穿上衣服，自胤禵賜婚以後便有了自己的府邸，既然想見就乾脆去見了吧！既然已經不能相愛了，為什麼連最後一次相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朦朧的月色下，我悄悄地繞過阿瑪的卧室，出了大門，剛走兩步，卻看到牆角有一個黑影閃過。莫不是小偷？回頭看了一眼府邸的大門，這會喊蘇麽麽她們應該能聽的見。想到這，我定了定狂跳不已的心，朝著那抹黑影走去。

剛走到拐角就被一個人從後面捂住了嘴，被強拉到了府邸後面的樹林里。進了樹林，那人便鬆開了手，還來不及呼救，便被那人擁進了懷裡。那熟悉的氣息在我耳邊吐納，難道是幻覺？

「胤禵？」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那人身子微微一震，接著便將我擁的更緊。

「胤禵！」確定了身份，我用力回抱著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卻只能一聲聲呼喚著那個讓我日夜受盡折磨的名字。

「對不起。」依然是這三個字，可是語氣里卻透著無盡的悔恨。

「太晚了！」我凄然一笑，胤禵一怔，越發的收緊了雙臂。

「對不起……」胤禵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讓我們陷如無盡苦海的三個字。那帶著無數悔恨抽泣著的聲音，聽的我心碎了一地。

「到底是為什麼？」我輕輕推開了他，雖然已經沒有退路，可是我的內心依然渴望著答案。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一直都以為以後你就會明白，可惜我錯了，錯的好生荒唐！那日看到四哥送你回來，我的心都碎了！」胤禵失神地看著我，往日滿是柔情的眸子如今卻充滿著哀怨。

「你到底要我明白什麼？」我仰起頭，他的話聽的我好生糊塗。

「我……」突然間，胤禵愣住了，那原本溢滿溫柔的眼睛在瞬間充滿了恨意，直勾勾地射向我。那眼神利的似要將我生吞活剝了般。

「胤禵，你……你怎麼了？」

「哈哈哈……看來我果然是錯了！哈哈……」胤禵恨恨說道，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劃破了天際。

「胤禵……」我上前一步，擔心地看著他。

「四嫂，請自重！」胤禵退後了一步，眼底含恨，話裡帶刀。

「你……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四嫂就快大婚了，小弟我這就先給您道個喜，祝您和四哥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胤禵的表情透著恨意。那聲音一字一句的漂浮在我的耳邊，吸幹了我的血，敲碎了我的心。

「那我就先謝謝十四弟的好意了！來年的滿月酒，還請十四弟賞臉前來道賀啊！」不知哪來的勇氣使我說出了這句話，而後憤憤地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逃似地跑回了府。

又一個無眠的夜，只是不同於往日的是，這一夜，我的淚水從未乾過……

交代

明天就是胤禵的大婚了，不知是成心和我賭氣，還是故意給我好看，一早胤禵府上的丫鬟就過來給我遞了張喜帖。我強忍下黃河訣堤般的酸楚，讓它在心裡和五味瓶一起翻騰，然後回了那丫鬟一個天大驚喜的笑臉，又傳糕點又上茶的，弄的好象自己大婚一樣。臨走，還給那丫鬟生生的塞了十兩紅包，說是當跑腿費了，還讓她轉告胤禵，明天我一定去！送走了那丫鬟，嘴角立刻被垂下來的臉蛋扯平，眼裡滿是絕望的哀傷。

坐在房裡，看著那張喜帖，眼睛里染了少許霧氣。牽了牽嘴角，心裡似乎平靜了不少。從未有過的安然，好象他還在我身邊一般。突然，我發瘋似的拿起那張喜帖，瘋狂地將它撕成數片，看著那喜帖像雪花般在空中飛舞，我跌坐在地上，伴隨著我狂笑的聲音，幾滴清淚緩緩落下。

「小姐，您……您沒事吧？」也許聽到了我恐怖的笑聲，香兒站在門口擔心地問。

「滾出去！」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啊？」她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滾出去！」我狂怒道。現在我的眼裡，除了恨什麼也看不到。

「是是。」香兒驚恐萬分地退出房去。

「等等！」她打了個寒戰，轉過身，惶恐地看著我。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抬起厲鬼一般怨恨的眸子，看的她渾身發抖。

「回小姐，天一黑香兒就睡下了，這一夜都不曾起身，所以香兒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不愧是跟了我幾年的丫頭，算她聰明！

「下去吧。」看到她害怕的樣子，我的語氣平和了不少。

天漸漸亮了，看著天邊一抹魚肚白的晨光，我慢慢站起身子，伸了伸因跪坐了一夜而酸軟的腿，理了理思緒，來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里的人兒，雖說不上傾城，但也算是清秀。洗了把臉，抹去了一夜的憔悴，輕輕打開梳妝盒，一點一滴仔細地描繪著。十二年裡從不曾有過的精心，畫了眉，塗了淡紫色的眼影，染了少許胭脂，唇上印了一點醉紅，頭上梳了個簡單而精緻的髮髻，叉了根珠釵。因為還沒有出閣，頭髮不可以完全的盤起，留下了一小撮梳到左邊，編成了辮子。

不知是存心還是故意，今天的我著實的喜歡黃色，也許是希望他們早點完蛋！找出了那件鵝蛋黃的綉袍，換上了水黃的花盆底，挑了一條粉黃色的錦帕，就連準備送給他們的賀禮也刻意找了一塊黃色的綢子包好。

天已大亮，一切都準備好了，看著銅鏡里的人兒，在精心的裝扮下，散發出了一絲絲的嬌柔。一個身影走後方走近，回頭一看，卻是胤禛。

「怎麼樣？」

「不錯。」他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許。

「是嗎？」平淡的聲音卻掩飾不住嘴角那一絲得意的笑。

「為什麼答應要去？」胤禛來到我的面前，眸子里充滿疑惑。

「因為他遞了張喜帖給我！」說到喜帖，這才想起昨夜被我撕成雪花一般漫天飛舞的紅色。

「喜帖？」胤禛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上的一片狼籍。

「胤禛……」我轉到胤禛的面前，遮住他的視線。他看著我，眼中帶著些許探究。我淡淡一笑：「走吧。」

坐在馬車裡，心情如同石沉大海般的寧靜。馬車一顛一顛地向胤禵的貝子府走去。胤禛剛剛說要帶我去城外騎馬，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去參加婚禮，所以想拉我出去散心，希望我能忘了今天將要發生的一切。但是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去！這也許是最後的一次見面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靠在胤禛身上，手裡捧著將要送給胤禵的大婚賀禮，那是我搜變了城裡所有的古董行，才找到的一塊上等的和田白玉，雕刻成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喜』字。

『我們的感情，就像和田白玉一樣的清透無暇，等我們大婚時，我一定要找京城裡手藝最好的工匠，用田白玉雕刻成一個『喜』字，擺在新房裡來證明我們的愛！』如今已物是人非，可胤禵溫柔的聲音卻依然歷歷在耳，揮之不去。

馬車終於停下，看到此時胤禵府上人來人往好不喜慶，每個人都跟喝了半斤蜜糖似的笑的合不籠嘴。站在貝子府門前，將賀禮遞給了管家，胤禛捕捉痕迹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努力回了他一抹安然的笑，以示他不用擔心。看著我那黃色的禮布在所有紅色賀禮的襯托下越發顯眼，定了定心，什麼清透無暇，什麼和田白玉，就讓它們和胤禵一起見鬼去吧！不，是見十四福晉去吧！

坐在正廳里，看著阿哥們談著宏程壯志，丫鬟們忙前忙后地端茶到水。我本應該是坐在偏廳里的，在那裡和各位福晉們聚在一起嘮著家常。可我還不曾出閣，所以和這些高貴的福晉們也不熟念，甚至有些我根本就不認識，到是胤禛的嫡福晉那拉氏沖我笑了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胤禛大概是了解我的心思，又礙於我和那些阿哥本就熟念，於是乾脆把我拉到了正廳，和眾阿哥們一塊兒。

「呦，美人相伴左右，四哥何時也懂得留情了？」九阿哥胤禟調侃道。

「他和福晉們都不熟念，你們也這麼長時間沒見了，索性帶過來和你們聊聊天。」胤禛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是嗎?四哥可真會替我們著想啊！」胤俄一臉『你騙誰』的表情。

「是奴婢想念幾位爺了，所以就請四爺帶我過來的。」看著胤禛有點僵硬的臉，我趕緊解圍道。

「在座的這麼多人，到底想的是哪幾位啊？」看著一臉壞笑的胤禩，早知道把你家的母老虎拉過來，看你還敢跟我面前叫囂！

「那……八爺希望我想誰啊？」我邊說還邊拋了個媚眼，不信電不死你！

「……」

「好啦，好啦，都這麼久沒見了，怎麼還這般沒大沒小的，以後可就要改口叫四嫂了呢！」十三打著圓場。

「哎呀，是啊！不知未來的四嫂還有什麼新鮮玩意教我的沒有啊？等過兩天你過門了，為了小命，我可就不能隨便找你了！」胤禟說著，還委屈地看了看胤禛，在被胤禛瞪了一眼之後，無奈地吐了吐舌頭。

哎！都怪我！三年前的那日閑的無聊，便用石子在後花園的地上畫了幾個格子，自己玩起了跳房子，正好被來找我的九、十、十三看到了，也吵著要玩。可是跳了幾遍以後他們就玩膩了，下令讓我在半個時辰內再想出個新玩意來，不然仔細我的小命！在心裡狂哭一萬次，然後捧著腦袋拚命地想，終於被我想到了，再一次佩服自己聰明才智！

於是，為了小命，抓緊時間讓香兒找了塊沒用的布，又從廚房偷了點大米，在丫鬟精湛的手藝下，一個布口袋誕生了！和他們說明了規則，又倆倆的配了伙，然後，口袋便瘋狂地在他們手中展開攻勢。可憐的我，被這幾個不得懂憐香惜玉的爺們當導彈一樣轟炸了一個下午，被折磨的渾身是傷，一身是土！結果，從那日以後我就被他們幾個封為了『天才』，然後成天纏著我給他們想新玩意兒。

「不知九爺還想玩什麼啊？『泡泡泥』怎麼樣呢？」我笑著提議。

「什麼是『泡泡泥』啊？」七阿哥胤祐獃獃地問。

「就是把臉埋在泥里吹泡泡！」看著幾個傻小子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沒好氣地回了他們一個大白眼。難道他們忘了今天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嗎？本姑娘可還在憂鬱的傷心中呢！

「恩？……噗……」可憐那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啊，就這麼擦地了！看著胤禛那嗆紅的笑臉，我趕緊上去給他垂背。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了半天閑話，我的神經也不那麼緊蹦了，該來的總歸要來的，何必管他呢！甩甩頭，心裡狠狠笑了自己一下，都了到現在，還有什麼可想的呢！

正在我們嬉笑間，不知何時，胤禵已來到了門口，那原本歡聲笑語的正廳突然間靜的使人心慌。各位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和嘴上的話，怔怔地看著門口那一身喜服的新郎官。不知是不是錯覺，好象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胤禵出現的那一刻全都轉向了我。

「呦，十四弟今天好神色啊！」十三先打破了室里的尷尬。

「那當然啦，人家今天可是新郎官啊！」胤俄傻頭傻腦地接了一句。

「是啊，十四弟，聽說你那福晉可是個大美人啊，十四弟好福氣啊！」胤禟今天心情超好，眼睛里放著光，好象一會進洞房的是他自己一樣。

「是啊，哥哥我可好生羨慕啊！」胤禩笑笑道。

「十四弟向來好福氣！豈是我們能比的！」胤祥剛剛一開頭，所有阿哥們就跟開了鍋似的炸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胤禟的話聽在我耳朵里好不是滋味。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掩回心底，換上抹微笑，起身走上前去。

「十四爺吉祥，奴婢給十四爺道喜了！」我認認真真地福了身子，給胤禵行了個禮。這個禮不但是做給大家看的，更是給我和胤禛一個交代。明顯感覺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結，我抬起頭，不經意地撞見正看向我的胤禵，那深邃的眸子里透著點心酸，我趕忙避開了他的目光，起身走到胤禛旁邊坐下。我剛剛行的那一禮，讓大家都稍稍愣了一下，接著正廳又恢復了熱鬧。

「十四爺，新娘子到了！」小太監今天也穿了一身紅袍，看著格外的喜慶。余光中的胤禵整了整胸前的大紅花，瞥了我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身後的阿哥們也都紛紛起身跟了出去，看胤禵接新娘子。我坐在空蕩蕩的大廳里，聽著喜娘一聲聲殺豬似的嚎叫。

「請新郎官踢矯門……請新娘邁火盆……」

「新郎新娘入洞房嘍！」

正胡思亂想之際，伴隨著喜娘的一聲『哀號』，呼呼啦啦地進來一大片人。一抬頭，卻正好看到用紅綢子拉著新娘正往廳里走的胤禵，笑吟吟地拉著新娘朝洞房走去。我閉了閉眼睛，一波酸楚泛在胸口。

「你不去嗎？」不知道何時，胤禛和胤祥已經來到我身旁。

「去哪？」我睜開眼，朝他們擠出一抹笑容。

「去鬧洞房呀！」胤祥沒好氣地拍了我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胤禛，一臉大禍臨頭的樣子。

「去後花園走走吧，十四新蓋的園子，我還沒看過呢。」胤禛笑了笑。

「放著好好的洞房不鬧，看什麼園子啊！」我一把挽上胤禛的胳膊，此刻他的體貼，他的善解人意，讓我感動異常。

這人要是點兒背，真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們剛走到新房的門口，伴隨著那幾位阿哥的起鬨聲，胤禵「啪」地在新娘的臉上親了一下，人家的洞房就這樣鬧完了。看著那坐在床上的美人兒，被胤禵剛剛一吻弄的，精緻的小臉上染了紅霞。

我悻悻地回到正廳，宴桌已經擺好，大家也都按著品級地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獃獃地站在旁邊，不知道應該坐在哪。正胡思亂想之際，胤禛過來拉了我就往那女人之中，地位最高的正福晉的桌子走去。還沒等我反抗，就被按在了一個座位上，抬頭一看，旁邊坐的卻是四福晉那拉氏。

「好好照顧她。」胤禛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臣妾知道了，四爺放心吧。」那拉氏回頭沖我微微一笑，讓我心安了不少。

「四嫂……四嫂……」酒過幾十巡后，阿哥們都染上了層層醉意，胤禵咬著已經僵硬的舌頭喊道。

那拉氏一怔，還沒等反映過來怎麼回事，胤禵已經舉著酒杯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十四弟，我送你回房吧。」十三一臉擔心地過來拉他。

「干……幹什麼？我要……找……找我四嫂！」胤禵說著，甩開了胤祥的手。

「怎……怎麼了？十四弟，是不是……怕……怕了，逃酒啊？怎麼……跑……跑到女人的桌子上了！」胤禟明顯也有了些醉意，可頭腦還算清醒，也晃晃蕩盪地過來打著圓場。

「誰怕……誰啊！等……等會，等我敬……嫂子們一杯酒，再……過去和……和你一較高下！」胤禵不依不饒的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十四弟，這不合規矩！」十三再度上來拉住胤禵。

「什……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今兒是……我大婚，我要敬……敬各位嫂子一杯，尤其是……兩……兩位……四嫂！」胤禵的話加重了語氣，聽起來別樣的刺耳。

「夠了！」胤禛起身拉過胤禵冷冷道：「你醉了，送他回去！」說著，示意站在旁邊發愣的十三他們。

「我沒醉！醉的是你們！」胤禵恨恨地看了胤禛一眼，用力摔開他的牽制，頭腦似乎清醒了不少，話也說的順了，憤憤的吼道：「這裡哪還輪到我醉啊！」

「夠了！」沒想到這聲怒吼居然是發自我的喉嚨，廳里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無數的目光凝聚到我身上，彷彿在等著下一場戲碼。

我看著胤禵，那烏黑的眸子里慘雜了太多的東西，有苦、有恨、有澀、有哀、也有著一縷不經察覺的酸楚。

「十四爺，今兒是您大婚，別光顧著喝酒說樂，十四福晉還在新房等著您呢！奴婢身體有些不適，就先告辭了！」我特意強調了『十四福晉』幾個字，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正廳。

出了貝子府，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冷風瑟瑟，不禁雙臂抱於胸前，突然一件披風從後面將我包住，回頭一看，卻是胤禛。

我抹凈了臉頰的淚漬，調侃道：「這夜裡的風還真是大。」

胤禛看著我，淡淡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