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意念機

第十六章 意念機

從神秘的魔力懸挂的拱形門上

石腦油和瀝青點燃的無數排

星星點點的燈和耀眼的標燈

散發著光芒……

——約翰·密爾頓

「我的孩子!我的女兒!她在哪兒?你幹了些什麼!我的萊拉——你還不如撕碎我的心——她本來安安全全地跟我在一起,安安全全的,現在她在哪兒?」

庫爾特太太的叫聲響徹堅固的塔頂上的小房間,她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她頭髮凌亂、衣衫破損,眼神瘋狂,她的猴子精靈在地板上的一堆銀鏈中滾打和掙扎。

阿斯里爾勛爵坐在一旁,在一張紙上草草地寫著什麼,不理不睬。一個傳令兵站在他身邊,緊張不安地看著女人,當阿斯里爾勛爵遞給他那張紙時,他敬了個禮,匆匆地走了出去,他的犬精靈尾巴壓得低低地緊跟其後。阿斯里爾勛爵轉向庫爾特太太。

「萊拉?坦白地說,我不在乎。」他說道,聲音平靜而嘶啞。「那該死的孩子本來應該待在她該待的地方,做她該做的事情,我再也不能為她浪費更多的時間或資源。如果她拒絕幫助的話,那就讓她自食其果吧。」

「這不是你的本意,阿斯里爾,不然你不會——」

「我句句是真,她所引起的混亂與她的美德不成比例,一個平凡的英國女孩,不很聰明——」

「她聰明!」庫爾特太太說。

「好吧,聰明但沒有知識,衝動、不誠實、貪婪——」

「勇敢、慷慨、有愛心。」

「一個完全平凡的孩子,毫無出色之處——」

「完全平凡?萊拉?她是獨一無二的,想想她已經做的事情,你要不喜歡她就不喜歡吧,阿斯里爾,但是你休想在你的女兒面前擺出恩惠人的模樣,她本來平平安安地跟我在一起,直到——」

「你說得對,」他說著站起身來,「她是獨一無二的,居然馴服和軟化了你——那可不是什麼一般功夫。她吸走了你的毒液,瑪麗莎,她拔掉了你的牙,你的火被熄滅在多愁善感和虔誠的細雨中。誰會想到這一點呢?教會無情的代理人,孩子們的狂熱的迫害者,發明可怕的機器切開他們,在他們恐懼的小東西里尋找罪惡的證據——來了一個滿口髒話、指甲骯髒的無知的小丫頭,你就像只母雞一樣咯咯叫喚著用你的羽毛罩住她。好吧,我承認:這個孩子一定有某些我自己都從來沒見過的天賦,但是如果它所能做到的只是把你變成一個溺愛的母親,那它就是相當單薄、單調、微不足道的小天賦。現在你最好是安靜一點,我已經叫我的主要指揮官們來開一個緊急會議,如果你控制不了你的聲音的話,我就得叫人把你的嘴塞起來。」

庫爾特太太比她自己知道的還更像她女兒,她對此的回答是朝阿斯里爾臉上啐了一口,他鎮靜地把它抹去,說:「把嘴塞起來也會制止這種行為。『』

「噢,懲罰我好了,阿斯里爾。」她說道,「把俘虜綁在椅子上展示給下屬看的人顯然是禮貌的王子。給我鬆綁吧,不然我會逼迫你把我的嘴塞住。」

「就遂了你的心愿吧。」他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條絲巾,但是他還沒能把它綁在她嘴上,她就搖了搖頭。

「別,別,」她說道,「阿斯里爾,別這樣,我求你,請別羞辱我。」

憤怒的淚水奪眶而出。

「很好,我給你鬆綁,但是他可以拴在鏈子上。」他說著,把絲巾放回抽屜,然後用一把折刀割斷束縛她的繩索。

她擦了擦手腕,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體,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頭髮的樣子,她看上去憔悴蒼白,加利弗斯平人最後的毒液還殘留在她的體內,使她關節疼痛萬分,但是她不想讓他看見。

阿斯里爾勛爵說:「你可以在那裡面洗一洗。」他指的是一個比壁櫥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間。

她抱起她被鎖鏈鎖著的精靈,走進去整理自己,精靈惡狠狠的眼睛越過她的肩頭盯著阿斯里爾勛爵。

傳令兵進來通報:「奧滾威國王陛下和洛克勛爵到了。」

非洲將軍和加利弗斯平人走了進來:穿著乾淨制服的奧滾威國王,太陽穴上的一個傷口剛剛包紮過,洛克勛爵騎著他的藍鷹迅速滑到桌邊。

阿斯里爾勛爵熱情地招呼他們,請他們喝酒,藍鷹讓它的騎手下來,然後飛到門邊的架子上。這時傳令兵通報阿斯里爾勛爵的第三個高級指揮官,一個名叫澤法妮亞的天使到了,她比巴魯克和巴爾塞莫斯級別高多了。隨著一道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閃爍不定、令人不安的光一閃,她就出現了。

這時,庫爾特太太出現了,整潔了很多,所有的指揮官都向她鞠躬示意。如果她對他們的出現感到吃驚的話,她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點了一下頭,平和地坐了下來,懷裡抱著那個銬住的猴子。

阿斯里爾勛爵沒有浪費時間,說道:「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奧滾威國王。」

那個聲音低沉的強壯的非洲人說:「我們殺死了十七個瑞士士兵,摧毀了兩架齊柏林飛艇,損失了五個人和一架旋翼式飛機,那個女孩和男孩逃跑了,我們俘虜了庫爾特太太,儘管她英勇頑抗,並把她帶到了這兒,希望她沒有覺得我們有什麼無禮之處。」

「我相當滿意你們對待我的方式,先生。」她說,對你們這個詞極淡地強調了一下。

「其他旋翼式飛機有什麼損壞嗎?有人受傷嗎?」阿斯里爾勛爵問道。

「受了點損,還有一些傷員,但都不嚴重。」

「很好,謝謝你,國王,你的部隊幹得不錯,我的洛克勛爵,你聽到了些什麼?」

加利弗斯平人說:「我的間諜同那個男孩和女孩在另一個世界里,兩個孩子都平安無恙,儘管女孩被藥物催眠了好多天。男孩在洞中沒用上他的刀子:因為什麼意外,它破裂成碎片。但是現在又完整了。多虧從你的世界的北方來的一個動物,阿斯里爾勛爵,那是一隻巨大的熊,非常精通鐵匠活。刀子一修好,男孩就切入他們現在所處的另一個世界。我的間諜當然與他們在一起,但是有一個困難:只要男孩擁有那把刀子,就不能強迫他做任何事情。可如果他們在他睡著時把他殺死,那刀子對我們又會毫無用處。眼下,無論他們去哪兒,騎士泰利斯和薩爾馬奇亞夫人都將跟著去哪兒,這樣的話我們至少可以知道他們的行蹤。他們好像心裡有什麼計劃,無論如何都拒絕來這兒,我的那兩個人會盯住他們不放的。」

「他們在現在所待的這另一個世界里安全嗎?」阿斯里爾勛爵說。

「他們在一個蕨樹森林邊的沙灘上,附近沒有任何動物生命的跡象,在我們說話的此時此刻,男孩和女孩都在睡覺,五分鐘前我剛同騎士泰利斯通過話。」

「謝謝你,」阿斯里爾勛爵說,「現在你的兩個特務在跟蹤孩子們,當然,我們在教會裡就再也沒有耳目了,我們只能依靠真理儀了,至少……」

這時,庫爾特太太說話了,使他們吃了一驚。

「對其他分支的情況我不了解,」她說道,「但是就教會法庭而言,他們依靠弗拉·帕維爾·拉斯克來讀真理儀,他很精通,但速度很慢,他們還要過好幾個小時才會知道萊拉在哪兒。」

阿斯里爾勛爵說:「謝謝你,瑪麗莎。你知道萊拉和這個男孩下一步打算幹什麼嗎?」

「不知道,」她說道,「一點也不知道,我同男孩說過話。他好像是一個頑固的孩子,而且養成了保守秘密的好習慣,我猜不出他會幹什麼。至於萊拉,她相當難以琢磨。」

「我的大人,」奧滾威國王說道,「能否告訴我們這位女士現在是否是這個指揮班子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她的職能是什麼?如果不是,她是不是砬該帶到別處去。」

「她是我們的俘虜,我的客人,並且作為教會傑出的前任特務,她也許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會心甘情願地說出什麼來嗎?或許她需要受點刑?」洛克勛爵直視著她說。

庫爾特太太笑了。

「我想阿斯里爾勛爵的指揮官應該知道上刑是逼不出實話的。」她說道。阿斯里爾勛爵情不自禁地欣賞著她公然的挑釁。

「我將為庫爾特太太的行為擔保。」他說,「她知道背叛的後果,儘管她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但是,如果你們誰有什麼疑問,現在請大膽地說出來。」

「我有。」奧滾威國王說,「但是我懷疑的是你,而不是她。」

「為什麼?」阿斯里爾勛爵說。

「如果她迷惑你,你不會拒絕。俘虜她是正確的,但邀請她參與這個會議是錯誤的。給她以禮遇和最大的舒適,但是把她放在別的地方,別靠近她。」

「唔,是我請你說的,」阿斯里爾勛爵說,「我必須接受你的指責,與她相比我更珍視你的在場,國王。我將叫人把她帶走。」

他伸手去按鈴,但是他還沒有按,庫爾特太太就開口說話了。

「請先聽我說幾句話。」她急切地說,「我能助你們一臂之力。我比你們能找到的任何人都更接近教會的心臟,我知道他們是怎麼思考問題的,我能夠猜出來他們要幹什麼,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應該相信我,是什麼原因使我離開他們的嗎?這個很簡單:他們要殺我的女兒,他們不敢讓她活下去。當我一發現她是誰——她是什麼人——女巫們關於她的預言——我就知道我得一離開教會,我知道我是他們的敵人,他們是我的敵人,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對於你們我是什麼人——那是一個謎,但是我知道我必須反對教會,反對他們信仰的一切,並且如果有必要的話,反對權威者本人。我……」

她停了下來。所有的指揮官都在全神貫注地聽著。現在她直視著阿斯里爾勛爵的臉,彷彿只對他一個人說話,她聲音低沉,激情洋溢,她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

「我曾經是世界上最壞的母親,我讓人把我惟一的孩子從我身邊帶走,當時她還是個小小的嬰兒,因為我不在乎她,我只是關心我自己的成就。好幾年我沒有想過她,如果我想到的話,也只是後悔生了她。

「但是隨後教會開始對塵埃和孩子產生了興趣,我心裡就有東西在翻滾,我記起我是個母親,萊拉是……我的孩子。

「還因為有一個威脅,我得把她從中解救出來。到現在為止,我已經三次介入其中把她從危難中救出。第一次是當供奉部開始工作時:我去約旦學院,我把她帶到倫敦與我一起生活,在那裡我可以使她免受供奉部的傷害……或許這只是我的願望。但是她逃跑了。

「第二次是在伯爾凡加,當我及時地發現她在刀——刀刃下……我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那是他們——我們——我曾經對其他孩子所做的事情,但是當這個孩子是我的時……噢,你想像不出那一時刻我的恐怖,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像我當時那樣遭罪……但是我解救了她,我把她帶了出來,我第二次救了她。

「但是,即使在我那樣做的時候,我仍然感覺到我是教會的一分子,一個僕人,一個忠實、誠實和虔誠的僕人,因為我在為權威者工作。

「然後,我聽說了女巫的預言,萊拉會以某種形式,在不久的某個時候,被誘惑,像夏娃一樣——他們是這樣說的。這個誘惑會以怎樣的形式出現,我不知道,但是她畢竟在長大,這不難想像,現在教會也知道了這一點,他們要殺了她。如果這一切都取決於她的話,他們能夠冒讓她活下去的險嗎?不管是什麼誘惑,他們敢冒她會拒絕這個誘惑的險嗎?

「不會,他們註定要殺了她。如果能夠的話,他們會回到伊甸園在夏娃被誘惑之前殺了她。殺戮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卡爾文親自發令殺死孩子們,他們殺害她時會是一副盛況,有專門的儀式,祈禱、哀悼、唱聖歌和讚美詩,但總歸會殺害她。如果她落入他們的手中,她已經死了。

「所以當我聽了女巫所說的話后,我第三次救了我女兒,我把她帶到一個可以保住她安全的地方,我打算就待在那兒。」

「你給她服毒藥,」奧滾威國王說,「你使她處於昏迷之中。」

「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庫爾特太太說,「因為她恨我。」說到這裡,她那原本充滿情感但處於控制之中的聲音爆發成一聲抽泣,聲音顫抖著繼續說道:「她怕我,恨我。如果我沒有給她服毒藥使她忘記一切的話,她早就像鳥兒逃離貓一樣離開了我。你知道那對一個母親意味著什麼嗎?但是那是使她平安無恙的惟一辦法!在洞中的整個那段時間……昏睡不醒,雙眼緊閉,身體無助,她的精靈蜷縮在她的咽喉邊……噢,我感到這樣一種愛,這樣一種柔情,這樣一種深深的、深深的……我自己的孩子,第一次能夠為她做這些事情,我的小……我為她洗漱,為她餵食,保證她的安全,使她溫暖,確保她的身體在睡著時得到營養……夜裡我躺在她的身邊,我把她樓在懷裡,我的淚水打濕她的頭髮,我親吻她的睡眼,我的小東西……」

她絲毫不覺得難為情,平靜地說著,沒有提高嗓門,抽泣震撼她時,只是模糊地打幾個嗝,彷彿她在為了禮貌而控制自己的情感,這就使得她厚顏無恥的謊言更加有效。阿斯里爾勛爵噁心地想,她的每一滴骨髓都在撒謊。

她的話主要是說給奧滾威國王聽的,好像並不經意,阿斯里爾勛爵也看到了這一點,國王不僅僅是她的重要指控者,他也是人類,不同於那個天使或洛克勛爵,她知道怎樣對付他。

不過,事實上,對她的話印象最深的是那個加利弗斯平人。洛克勛爵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與他所見過的蠍子相近的本性,他也完全認識到她溫柔的語氣下蟄人的威力。最好是把蠍子放在你能看得到的地方,他想。

所以當奧滾威改變主意爭辯說她應該留下時,他支持了他的意見,而阿斯里爾勛爵發現事與願違:因為現在他想要她去別的地方,但是他已經答應按指揮官們的意願辦。

庫爾特太太望著他,表情中帶著淡淡的真摯的關心。他肯定其他人誰也看不出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深處閃過的那一道狡黠的獲勝感。

「那就待在這兒吧。」他說,「但是你已經說得夠多的了,現在安靜地待著。我想考慮一下在南部邊境派守駐軍的提議,你們已經看了報告:可行嗎?理想嗎?接下來,我想看一下軍工廠,然後聽澤法妮亞說說天使隊伍的部署。首先,是駐軍,奧滾威國王?」

非洲領袖開始了。他們談了一段時間,庫爾特太太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對教會的防禦了如指掌,對它的領導人有著清晰的評價。

但是現在泰利斯和薩爾馬奇亞與孩子們在一起,阿斯里爾勛爵在教會裡已沒有間諜,他們了解的信息會很快危險地過時。庫爾特太太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她和猴子精靈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眼神感覺像巨大的火花一閃,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一邊撫摩著他金色的毛髮,一邊聽指揮官們說話。

然後阿斯里爾勛爵說道:「夠了,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解決,現在談談軍工廠。我知道他們正準備實驗那個意念機。我們去看看。」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片銀鑰匙,打開鎖住金猴手腳的鏈子,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哪怕是金毛尖。

洛克勛爵跨上他的鷹,與其他人一道跟著阿斯里爾勛爵走下塔梯,出塔來到城垛上。

天上刮著寒風,抽打得他們的眼睛都睜不開,深藍色的鷹帶著巨風沖入雲霄,在狂野的空氣中盤旋尖叫。奧滾威國王用大衣裹緊自己,手停放在他的印度豹精靈的頭上。

庫爾特太太謙卑地對天使說:「請原諒,夫人,你的名字叫澤法妮亞嗎?」

「是的。」天使說。

她的外表給庫爾特太太的印象就像露塔·斯卡迪在空中發現她的隨從時她們給她留下的印象一樣:她不發光,而是被光照著,儘管根本沒有光源。她個子高高的,光著身體,長著翅膀,她皺紋滿面的臉讓庫爾特太太感覺她是她所見過的最年邁的生物。

「你是很早以前反叛的天使之一嗎?」

「是的,從那以後我一直在許多世界之間徘徊。現在我已經效忠阿斯里爾勛爵,因為我在他的偉大的事業中看到了最終摧毀霸權的最佳希望。」

「但是如果你失敗了呢?」

「那我們就會被摧毀,酷政就會永遠統治下去。」

說話間,他們跟隨著阿斯里爾勛爵急切的腳步,沿著狂風吹打的防護牆走向一個巨大的樓梯,樓梯伸向很深的地方,深得連牆上壁突式燭台上的光都無法照到它的底。藍鷹從他們身邊飛撲而過,一點一點往下滑行,滑入昏暗之中,他所經過之處,每一盞燈都使他的羽毛閃爍,直到他成為一個小小的火花,然後完全消失。

天使移到阿斯里爾勛爵的身邊,庫爾特太太發現自己走在非洲國王的身邊。

「請原諒我的無知,先生,」她說道,「但是我從來沒見過或聽說過騎藍鷹的這種人,直到昨天洞中的戰鬥時……他是哪兒來的?你能告訴我有關他的人民的情況嗎?我說什麼也不願得罪他,但是如果我在不了解他的情況下說什麼,我也許無意間會無禮衝撞。」

「你問得好,」奧滾威國王說,「他的人民很驕傲。他們的世界發展跟我們不一樣,在那裡有兩種有意識的生物,人類和加利弗斯平人。人類大多是權威者的僕人,他們從開天闢地以來就一直試圖消滅這些小人,把他們看成是殘忍的魔鬼,所以加利弗斯平人至今仍然無法完全信任我們這種體格大小的人,但是他們是凶狼和驕傲的戰士、致命的敵人和有價值的間諜。」

「他所有的人民都站在你這一邊呢,還是像人類一樣有分歧?」

「有一些跟敵人在一起,但是大多數站在我們這一邊。」

「天使呢?你要知道,我原以為天使是中世紀的發明,他們只是虛幻的產物……你會覺得自己與一個天使說話令人驚惶不安……阿斯里爾勛爵這邊有多少天使?」

「庫爾特太太,」國王說,「這些問題正是間諜想打探的內容。」

「這樣露骨地問你,那我真是好間諜了。」她回答道,「我是一個俘虜,先生。即使我有安全的地方可逃,我也逃不了。從現在開始,我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這一點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如果你這麼說,我很高興相信你。」國王說,「天使比任何人類都難理解,首先,他們並不只有一類,有些比別的更有威力,他們之間有著複雜的聯盟和古老的敵意,有關這一點我們知之甚少,權威者產生以來一直在鎮壓他們。」

她停了下來。她的確震驚了。非洲國王在她身邊停了下來,以為她不舒服,她頭頂上方燃燒的燭台上的光確實在她臉上投下慘白的陰影。

「你說得這麼輕巧,」她說道,「好像這事我也應該知道似的,但是……怎麼會這樣呢?權威者創造了所有的世界,不是嗎?他存在於一切東西之前,他怎麼會產生的呢?」

「這是天使了解到的情況,」奧滾威說,「當我們了解到權威者不是創世主時我們有的人也很震驚,也許有創世主,也許沒有,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在某個時候,權威者負起了責。從那以後,天使就反叛了,人類也反抗了他。這是最後一次反叛,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類和天使,以及所有世界的生物進行一個共同的事業,它集合了最強大的力量,但是也許還仍然不夠,我們會看到的。」

「但是阿斯里爾勛爵是什麼意圖?這是一個什麼世界?他為什麼來這兒?」

「他把我們領到這兒,因為這個世界是空的,就是說,沒有有意識的生命。我們不是殖民者,庫爾特太太,我們來這兒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建設。」

「他打算進攻天堂的王國嗎?」

奧滾威平視著她。

「我們不會侵略王國的,」他說,「但是如果王國侵略我們,他們最好做好打仗的準備,因為我們已有準備。庫爾特太太,我是一個國王,但是和阿斯里爾勛爵一道去建立一個根本沒有王國的世界是我最驕傲的任務。沒有國王,沒有主教,沒有神父,自從權威者最初把自己凌駕於其他天使之上以來,天堂的王國就一直以這個名字而聞名於世。我們不想要它。這個世界是不同的,我們意在成為天堂共和國的自由公民。」

庫爾特太太還想說,想問一打冒到她嘴邊的問題,但是國王已經往前走,不願意讓他的指揮官等候,她只好跟上。

樓梯延伸到下面很深,所以等到達平地時,他們身後樓梯頂端的天空已完全看不見了。還沒走到一半她就氣喘吁吁了,但是她沒有抱怨,一直往下走,直到樓梯通到一個巨大的大廳里,照亮大廳的是支撐著屋頂的柱子上閃閃發光的水晶。頭頂上方的梯子、構台、房梁和過道在昏暗中交叉成一片,有小小的人影在中間有目的地穿梭。

庫爾特太太到達時,阿斯里爾勛爵正在同他的指揮官們說話,沒等她休息他就繼續往前穿過大廳,大廳里不時有亮閃閃的人兒穿過空中,或落在地上與他簡單地說上一句話。空氣稠密溫暖,庫爾特太太注意到很可能是出於對洛克勛爵的尊敬,每一個柱子上齊人頭高的地方都有一個空空的支架,以便他的鷹可以停落在那兒,讓他這個加利弗斯平人參與討論。

但是他們在大廳里沒待多久,在大廳遠遠的那一邊,一個侍從拉開一扇沉重的雙層大門,讓他們穿過大門來到一條鐵路的站台上。在那裡等著一輛由風力機車牽引的小小的封閉的車廂。

機師鞠了一躬,他的棕色猴子精靈一看到金猴就躲到他的腿后。阿斯里爾勛爵對那人簡短地說了句什麼,告訴其他人進車廂。車廂同大廳一樣是用那些閃閃發光的水晶照明的,水晶固定在銀支架上,靠著裝有鏡子的檀香木板。

阿斯里爾勛爵一加入他們,火車就開始啟動了,平穩地滑離站台,進入隧道,精神抖擻地加快了速度,只有車輪壓在光滑的鐵軌上的聲音使人知道它們的速度有多快。

「我們去哪兒?」庫爾特太太說。

「去軍工廠。」阿斯里爾勛爵簡短地說,轉過身去與天使靜靜地交談起來。

庫爾特太太對洛克勛爵說:「大人,你的間諜總是成雙成對地派出去嗎?」

「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純粹是好奇,我和我的精靈最近在洞中與他們相遇時發現自己陷入僵局,我很好奇地想看看他們的仗打得有多好。」

「為什麼好奇?你沒想到我們這麼小的人會是好戰士嗎?」

她冷冷地看著他,意識到他咄咄逼人的傲氣。

「沒想到。」她說,「我原以為我們會輕易地打敗你們,但你們幾乎打敗了我們,我很高興地承認我錯了,但是你們總是成雙成對地戰鬥嗎?」

「你們是一對,不是嗎?你和你的精靈?你希望我們對這個優勢作出讓步嗎?」他說著,傲慢的眼睛即使在水晶柔和的光線中也清晰明亮,挑釁地望著她,看她還敢不敢再問什麼。

她謙卑地朝下一望,什麼也沒說。

幾分鐘過去了,庫爾特太太感到火車在把他們往下帶,一直帶到山的心臟。她猜想不出他們走了多遠,但是至少過了十五分鐘,火車開始減速。不久,他們停靠在一個月台上。經過了隧道的黑暗后,月台上的風力燈顯得非常明亮。

阿斯里爾勛爵打開門,他們走出火車,空氣熱乎乎的,充滿硫磺味,庫爾特太太不得不喘起氣來。空氣中響著巨大的鎚子的敲擊聲和鐵碰在石頭上發出的叮噹刺耳的尖銳聲。

一個侍從拉開下月台的門,聲音立即大了一倍,熱氣像巨浪一樣掃過他們全身,一道灼人的光刺得他們遮住了雙眼,只有澤法妮亞似乎不受聲音、光線和熱氣的影響。感官適應以後,庫爾特太太四處張望,充滿了好奇。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見過鑄造坊、鐵匠鋪和製造廠:跟這個相比,其中最大的也好似鄉村鐵匠鋪。房子那麼大的鎚子一下子被提到好高好高的天花板那兒,然後落下來砸平樹樁那麼大的鐵坨,不到一秒鐘就一錘把它們錘平,震得地動山搖。從岩石牆的一個通風口裡流出一條含硫磺的熔化的金屬河,直到被一個堅固的大門切斷,明亮、沸騰的金屬洪流衝過隧道和裂縫,漫過堰壩流進一排又一排的模具,在一團邪惡的煙霧中安定冷卻,巨大的切割機和滾筒像對付紙巾一樣切割、摺疊和平整一英寸厚的鐵塊,然後那些魔鬼般的鎚子又把它們錘平,用巨大的力量將金屬一層一層重疊在一起,把許多層錘成更堅硬的一層。

如果埃歐雷克能夠見到這個軍工廠的話,他可能會承認這些人對金屬活兒有一些了解。庫爾特太太只能觀看和感嘆,要說點什麼並被人理解是不可能的,誰也沒有這樣做。現在阿斯里爾勛爵正示意這一小組人跟著他走上一條懸空的鐵格子通道,下面是一個更大的拱形房,礦工們正在那兒辛勞地揮舞著鶴嘴鋤和鐵鏟從母岩石上砍挖那亮閃閃的金屬。

他們走過通道,走下一條長長的岩石走廊,走廊里懸挂著閃爍著奇怪顏色的鐘乳石,敲打聲、磨壓聲和錘擊聲漸漸消退,庫爾特太太可以感覺到涼颼颼的微風吹在她熱乎乎的臉上,照明的水晶沒有高高地放在燭台上,也沒有圍在閃光的柱子上,而是鬆散地散落在地板上。沒有燃燒的火炬來增添熱量,所以漸漸地一行人又開始感到冷起來,不久,突然一下子,他們走了出來,走入夜晚的空氣之中。

他們所在的地方有部分山已經砍挖掉了,形成一個跟閱兵場一樣寬廣開闊的空地,再遠處他們能看見山坡上燈光昏暗的巨大鐵門,有些開著,有些關閉。從其中一個巨門中,人們正在往外拖一個防水油布蓋著的東西。

「那是什麼?」庫爾特太太問非洲國王說,他答道:

「意念機。」

庫爾特太太一點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極其好奇地看著他們準備揭開防水油布。

她好像要尋找保護似地緊靠著奧滾威國王站著,問道:「它是怎麼運作的?它是幹什麼的?」

「我們馬上就會看到。」國王說。

它看起來像某種複雜的鑽具,或旋翼機的駕駛員座艙,或是大吊車的駕駛室。玻璃罩下的一個座位前面至少橫著一打控制桿和把手。它有六隻腳,每一隻都從不同的角度與主體連接和移位,所以看上去既精力充沛又笨拙難看。它的身體結構本身是一堆管道、圓柱體、活塞、捲曲的纜繩、開關設備、閥門和量表。很難分出哪個是結構,哪個不是,因為只有後面有燈照亮,大部分藏在昏暗之中。

洛克勛爵騎著他的鷹直接滑到它身邊,在它的上空盤旋,從各個方向觀察著它。阿斯里爾勛爵和天使正在與工程師們熱烈討論,有個男人從意念機裡面爬出來,其中一人拿著筆記板,另一個拿著一節纜繩。

庫爾特太太如饑似渴地盯著那個意念機,牢記它的每一個部分,弄清它的複雜結構。她正望著,阿斯里爾勛爵躍上座位,把一根皮帶系在腰問和肩膀上,並把頭盔穩穩地戴在頭上。他的雪豹精靈跳起來跟上他,他轉身在她的身邊調試了某個東西。工程師喊了一聲,阿斯里爾勛爵答應了一下,男人們退到門道里。

意念機動了起來,儘管庫爾特太太不能肯定它是怎麼動起來的,幾乎好像是顫抖了一下,儘管它還在那兒,相當安靜,用一種奇怪的能量泰然自若地平衡在那六隻類似昆蟲的腳上。她正看著,它突然又動了起來,然後她看見了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它的各個部分在旋轉,轉過來轉過去,掃視著頭頂上方漆黑的天空。阿斯里爾勛爵坐在那兒手忙腳亂地動動這個控制桿,檢查那個刻度表,調試某個操縱盤,然後突然間意念機消失了。

不知是怎麼回事,它躍入空中,在他們頭頂上方齊樹梢高的地方盤旋,慢慢朝左轉,根本沒有引擎的聲音,根本猜不出它是怎麼抗拒引力停在那兒的,它就簡單地掛在空氣中。

「聽,」奧滾威國王說,「朝著南方。」

她轉過頭來豎起耳朵傾聽,在山的邊緣有風聲哀號,她透過腳後跟感受到從壓機那兒傳來的深沉的鎚子敲擊聲,還有從有光的門道里傳來的人聲,但是在某個信號下,聲音停止了,燈光熄滅了。寂靜中,庫爾特太太可以聽到很微弱的旋翼式飛機在強風中的咔嚓咔嚓聲。

「他們是誰?」她平靜地說。

「誘敵的圈套。」國王說,「我的飛行員,在執行飛行任務引誘敵人來跟蹤。瞧著吧。」

她睜大眼睛,想在星星寥寥的黑沉沉的夜空中看到些什麼。在他們上空,意念機穩穩地懸挂在空中好似停泊固定在那兒一樣,風對它沒有絲毫影響,駕駛員座艙里沒有發出任何光線,所以非常難看到,阿斯里爾勛爵的身影完全沒了蹤影。

然後她第一次在低低的天邊看見一群光,與此同時,引擎聲變大到足以持續地聽見,六架旋翼式飛機,飛得很快,其中一架好像遇到了麻煩,因為機尾已經冒煙,比其他的飛得低一些。它們正朝山邊飛來,但卻是準備飛越它,飛往別處。

在它們身後,緊緊追擊著一隊五顏六色的飛行器,不容易辨別是什麼東西,但是庫爾特太太看到一架樣子古怪的笨重的旋翼式飛機,兩架直翼飛機,一隻巨鳥載著兩個全副武裝的騎手毫不費力地飛速滑行,還有三四個天使。

「一支突襲隊。」奧滾威國王說。

它們逼近了旋翼式飛機,然後一線光從一個直翼飛機上發出,緊接著兩三秒鐘之後傳來一個聲音,一個深沉的爆裂聲。但是炮彈根本沒有到達它的目標——那架搖搖晃晃的旋翼式飛機,因為在他們看到那道光的同時,在聽到那個爆裂聲之前,山上的觀察者們看到意念機里閃出一道光來,一顆炸彈在半空中爆炸。

庫爾特太太幾乎沒有時間去弄明白那光和聲音幾乎是同時出現的,仗就打起來了,而且也根本不容易明白,因為天空是這麼黑,每一個飛行物速度那麼快,但是一系列幾乎是無聲的閃光照亮了山坡,伴隨著短暫的像蒸汽泄露似的噝噝聲,每一道光不知何故全擊中一個不同的突襲者:那架飛機起火或爆炸了,巨鳥發出一聲尖叫,彷彿撕裂山一樣高的幕布,垂直落在遠遠的山下的岩石上。至於天使們,每一個純粹就像一股發光的空氣一樣消失,無數粒子閃閃爍爍,光線漸漸暗淡,直到像快熄滅的煙花一樣火消煙滅。

然後是寂靜,風帶走了誘敵上鉤的旋翼式飛機的聲音,現在它們繞過山側不見了。觀看的人誰也沒說什麼,遠遠的山下的火焰明晃晃地照在意念機的底部。意念機不知怎麼還在空中盤旋,現在正慢慢轉身好像要環顧四周,對突襲隊的摧毀是如此徹底,以致見多不怪的庫爾特太太都震驚了。當她抬頭看意念機時,它好像在微微發著光或移動著,接著又穩穩地回到了地面。

奧滾威國王跟其他指揮官和工程師一起急忙趕上前去,工程師們打開了門,讓光線飛瀉在檢驗場上。庫爾特太太待在原處,琢磨著意念機的運作原理。

「他為什麼要讓我們看這個?」她的精靈靜靜地說。

「他肯定沒能看透我們的想法。」她用同樣的語氣說。

他們想到了在堅固的塔里那個如火花一炸的想法閃現在他倆之間的那一時刻,他們想給阿斯里爾勛爵提一個建議:提出前往教會法庭為他充當間諜。她知道每一個權利的控制桿,她全部可以操縱,開始時會很難讓他們相信她的好意,但是她可以做到,現在加利弗斯平人間諜們跟威爾和萊拉走了,阿斯里爾勛爵不可能拒絕這樣的提議。

但是現在他們看著那個奇怪的飛行機器,又一個念頭更強烈地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她歡快地抱住金猴。

「阿斯里爾,」她天真地喊道,「我可以看看這個機器是怎麼工作的嗎?」

他低頭望了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不耐煩的表情,但是也充滿興奮和滿足。他為意念機感到高興:她知道他會無法抵禦炫耀它的衝動。

奧滾威國王站到一旁,阿斯里爾勛爵伸手把她拉進駕駛員座艙,他幫她坐進座位,看著她環顧著那些控制桿。

「它是怎麼工作的?它靠的是什麼動力?」她問道。

「靠的是你的意念,」他說道,「這就是它的名字的來歷。如果你想要它往前,它就會往前。」

「那不是回答,好啦,告訴我吧。它是什麼類型的引擎?它是怎麼飛的?我根本看不見任何空氣動力的東西,但是這些控制桿……從裡面看,它幾乎像一架旋翼式飛機。」

他發覺很難不告訴她。既然她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就告訴了她。他拿出一根纜繩,纜繩的頂端有一個皮把手,被他的精靈用牙齒緊緊咬住。

「你的精靈,」他解釋說,「必須抓住這個把手——不管是用牙齒,還是手,都沒關係。你必須戴上頭盔,有一股電流在它們之間流動,有一個電容器把它放大——噢,它比那個更難,但是這傢伙飛起來簡單,我們安上像旋翼式飛機那樣的控制桿以便比較熟悉,但是最終我們會根本不需要控制桿。當然,只有有精靈的人才能駕駛它。」

「我明白了。」她說道。

她狠狠地將他一把推下機器。

同時,她戴上頭盔,金猴一把抓住皮把手,她伸手抓住在旋翼式飛機里會傾斜機翼的那個控制桿,將調節桿往前一推,意念機立即躍入空中。

但是她還沒有完全摸清,意念機定定地懸在那兒好一會兒,微微傾斜著,這才找到使它往前開的控制桿。在那幾秒鐘里,阿斯里爾勛爵做了三件事情。他跳起身來,抬手制止奧滾威國王指揮他的士兵對意念機開火,說道:「洛克勛爵,請跟上她好嗎?」

加利弗斯平人馬上催動他的藍鷹衝上去,藍鳥徑直飛到仍然敞開著的駕駛員座艙。下面看著的人可以看見女人的頭轉過來轉過去,金猴也是如此,他們兩個都沒注意到洛克勛爵小小的身影從鷹身上跳下來,跳進他們身後的機艙里。

一會兒后,意念機開始動了起來,鷹轉身飛落在阿斯里爾勛爵的手腕上。不到兩秒鐘,飛機已經漸漸消失在潮濕的星空中。

阿斯里爾勛爵既痛苦又羨慕地望著。

「唔,國王,你當時是完全正確的。」他說道,「最開始我應該聽你的,她是萊拉的母親,我也許該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你不準備去追她嗎?」奧滾威國王說。

「什麼?去摧毀一架完美的好飛機嗎?當然不。」

「你認為她會去哪兒?找那個孩子嗎?」

「一開始不會,她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她。我很清楚她將幹什麼:她會去教會法庭,把意念機交給他們以表忠心,然後她就會為我們充當間諜。她試過所有其他類型的欺詐行為:這一次會是一種新的體驗,一旦找出女孩在哪兒,她就會去那兒,我們將跟去。」

「洛克勛爵會在什麼時候讓她知道他和她在一起呢?」

「噢,我想他會給她一個驚喜的,你們認為呢?」

他們大笑起來,回到車間里,在那兒,一架更新更高級的意念機正在等待著他們的檢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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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望遠鏡(黑質三部曲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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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意念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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