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方好的心著實抽搐了一下,肉痛不已,可也是沒辦法的事,當下沒吭一聲,灰溜溜的出了門。她當晚就主動約了許晴出來談判,因為之前打過交道,方好又爽快的答應付錢,兩人的溝通還算順利。

方好想起陶女士的淚容,於是在肉痛之餘,希望自己出的這錢能更好的發揮功效,乘著大好的形勢又委婉的勸說了一番,把陶女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委屈和擔憂轉述給許晴聽,許晴聽了,先是冷笑著不屑,她跟母親的積怨實在太深,哪裡是幾句話就能化解開的。但眼見方好不死心的循循善誘,和那張雖然稚嫩,卻異常誠摯的面容,漸漸也陷入了沉默。

後來如何,方好自然不得而知,所幸許晴最終撤了訴,糾紛止於搖籃,而關海波也在接下來的那個月所發的獎金里變相的把方好賠出去的錢又補回來了部分,但這件事對方好來說始終是個不光彩的教訓。

這頓飯終究吃了個不倫不類,草草收場,方好見關海波面色始終陰晴不定,彷彿天人交戰一般,只道是被自己勾起了舊怒,哪裡還敢多問別的,諸如「此飯為何而吃」云云。

結完帳出來,時間尚早,燈火輝煌的大堂里,食客們還在紛紛湧進門。

關海波不知緣何腳步凝滯了一下,方好就走在他右手邊稍後的位置,一不留神就超過了他,慌忙放慢腳步,偏頭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對面。

施雲洛正陪著幾個女客朝這邊走來,一年不見,她越發的靚麗了,關海波回想起當年她離開時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怎麼都無法跟眼前這位舉止優雅從容的年輕太太重疊起來,他將手往褲袋裡一插,思忖著是就此避過,還是迎上去打個招呼,正躊躇間,施雲洛卻已經看見了他。

「海波!」她遠遠的便微笑著叫喚了一聲,同時側首對身邊的朋友耳語了幾句,她們笑吟吟的點著頭,先過去了,留下她停留在他面前。

關海波扯了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很久不見了。」

施雲洛的眼裡是說不清楚的複雜,卻被濃烈的笑意遮掩住了,眼前的關海波今非昔比,他到底闖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眉宇間,昔日的風采依舊,又頻添了幾分鎮定和沉穩。

兩人再平常不過的說著場面上的話,一如經年不見的生疏同學。然而,當施雲洛的目光掠過方好時,她的語調便誇張的揚高了幾分,「喲,帶了女朋友一起來,怎麼也不替我介紹介紹?」她笑得眉眼眯起,方好卻渾身一抖,只覺得那笑聲酸得能滴出水來。

方好從他們交談開始,精神就處於遊離狀態,她明白這樣的場面――老闆遇見老友,或是――舊情人的時候,應該避著點嫌疑,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靈的,雖然之前從未見過施雲洛,但方好一眼就猜出他們的關係不像表面文章里表現得那麼簡單。

此時此刻,走開顯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始終掛著標準的笑容當陪襯,臉卻微微轉向走廊右牆上的招貼畫,很努力的研究那幅抽象圖片里所蘊含的意境。

聞聽施雲洛嬌軟的質問,方好著實嚇了一跳,被老闆的「情人」誤會到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沒等關海波開口,她就率先搶著澄清,連連擺手道:「不是啦,您搞錯了,我不是關總的女朋友,我只是……」她的聲音在關海波帶著慍怒橫過來的一眼中陡然低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說完,「他的助理而已。」

心裡止不住的嘟噥,自己明明說的是實話,老闆怎麼好像不高興似的。

這場面真是叫尷尬!

坐在車裡,關海波依舊沉著臉,方好心裡也覺得委屈,兩人於是都無話,車子開了一陣,又驀地停在路邊。

方好不清楚接下來還有什麼節目,但看關海波的臉色,她覺得還是趕緊回家為妙,於是醞釀了一番,開口道:「關總,謝謝你今天的晚飯和禮物,時間不早了,我想先回去了。」

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折道送自己一程,可等了一會兒,他仍沒動靜,方好向來是識趣的,「你要是不方便,我自己回去好了。」說畢就開始動手解安全帶,老闆不送,自己打車走也是一樣的。

關海波卻用極其不悅的聲音忽然道:「做我女朋友很丟人么?非要那麼著急的否認?」

「啊?」方好一心解著安全帶,腦子完全沒反應過來,等解開了,她卻不敢立刻下車了。

原來如此!老闆生氣竟然是因為自己適才的言語傷到他自尊了!!

「當然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嘛!可我們明明不是那種關係,她又那個……所以我怕你們誤會啊!」她結結巴巴的解釋了一通,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情急之下,臉又憋得通紅,做他女朋友丟人?!怎麼可能,確切的說是「恐怖」才對!關海波忽然興味索然,對她擺了擺手,表示不想聽,腳下一踩油門,車子忽的飆了出去,方好趕緊重新系好安全帶,胸口卻象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有點喘不過氣來。

到了租房樓下,她趕緊跌跌撞撞的下車,就知道跟老闆單獨出去沒好事兒!

上樓梯的時候,手裡掂了掂那個裝項鏈的紙袋,心情很快又調整了回來,彆扭歸彆扭,總算不是空手而歸!

只是,她怎麼也回憶不起來這家嚮往已久的高檔餐廳究竟有何特色,又有什麼值得推薦的菜品,這令她頗為沮喪,這一趟算是白去了。

早早回到家中的關海波沖完了澡,裹著浴袍在客廳的沙發里仰面躺下,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一周前,他跟舊友秦志剛泡吧敘舊,秦志剛提到偶遇施雲洛的事兒,感慨良多,最後由衷的勸他,「海波,你也找一個吧,年紀不小了,別再這麼寄情於工作了。想當年,你那麼傷心,又是何苦來,人家不是照樣過得好好的,人嘛,就那麼回事,得替自己多打算呃。」

關海波雖然當時沒說什麼,但不得不承認,這次的聊天的確給他不小的震撼,最近他也不斷反思,自己這麼忙碌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只是為了錢?研究生畢業后,他聽從導師的安排,留校任教,剛開始的日子雖然清貧了些,但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專業,身邊又有相戀兩年的女友施雲洛伴著,他的內心是溫暖而充實的。

施雲洛跟他同在信電學院,但比他低兩屆,研一下半學期,導師手上項目多,於是勻出了一部分課時由關海波代勞,這對學習一向拔尖的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兒。難的卻是如何調動學生的積極性,上課時,睡覺的有之,聊天的有之,專心聽講的卻少之又少,令他暗暗搖頭,不知道如今的學生腦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

然而,時間久了,他漸漸發現,課堂上總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著聰慧的光芒,認認真真的聽他講課。

那雙眼睛的主人便是施雲洛。

老師對積極向上的學生總是要偏愛一些,於是施雲洛從專註聽課到虛心請教,跟關海波越走越近,一個學期下來,兩人的關係便自然而然的從師生升級成了戀人。

很多上課時打瞌睡的男生因此對這個代課老師咬牙切齒,居然乘他們思想麻痹之時竊走了眾人覷覦的「班花。」

學生時代,無論是愛情還是思維,都會較步入社會後單純一些,在物質生活方面,關海波一直是淡泊而知足的,他以為施雲洛亦是如此。

最初聽到施雲洛皺著眉頭向他談起有人大獻殷勤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自己的女友很出色,有個把不死心的追求者也在意料之內。

然而,如果說當初他是靠學術「魅力」贏得了美人的芳心,那麼,後來的結果證明,在財富和權勢面前,學問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他最終沒能靠72平方米的溫馨小窩留住施雲洛,在他們相戀兩年零八個月後,施雲洛嫁給了S市吳中集團總裁的兒子,從此步入豪門。

這也是關海波投筆從戎,發奮圖強的最初動力,他的悲憤無處宣洩,他需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和份量,而在當時,他想不出除了下海賺錢,是否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如今,他終於小有成就,可是,卻不知道該證明給誰看?或者說,證明了又有什麼用?

好歹在商海里摸爬滾打了三年,也吃盡了苦頭,人自然比在學校時油滑許多,他還不至於傻到固執己見的認為自己如今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要贏回施雲洛,說得難聽點,即使她肯回頭,他還願意要她么?

正如秦志剛所說,他已經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的確該為自己打算一下了。

關海波今年整三十,雖然父母不在身邊,但每回打電話,可沒少跟他念叨媳婦兒的事,在老人家眼裡,沒結婚的囡仔永遠是孩子,讓他們操心。

關海波是個想到什麼就要去做的人,既然決定了要找一個,就立刻開始搜尋目標。

他雖然在外闖蕩了三年,但接觸到的適婚女子並不多。

在他看來,女人無非就那麼兩種,可以擺在檯面上欣賞的和可以娶回家做老婆的,前者一如對門的林玉清,他也深知林玉清對他很有些意思,可這樣的女人也許在戀愛的時候是美妙的,一旦娶回家,時間久了,就會諸多挑剔,能不能守得住還是個問題,施雲洛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例子,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下了決心,若再要找,太過聰慧滑頭的堅決不要,就得找個老實可靠的。這麼一想,念頭自然而然就轉到方好身上。

想到了方好,他頓時有豁然開朗之感,這姑娘跟了他三年,里裡外外早已被他瞧了個通透,絕對是個放在哪裡都省心的主兒。

當然,辦公室戀情這種事搞不好就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但關海波也仔細算過,方好不是那種能力型員工,即便最後弄巧成拙,她真的離開了這裡,以盛嘉現在的聲望,再招一個助理簡直不在話下;若是成了,她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繼續供職,那關海波頂多是丟了一個員工,卻賺了個老婆,這筆生意怎麼算他都賠不了。

主意一定,他就打算出手了。

只是看著方好敬他如鬼神的神色,他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這麼容易,談戀愛這種事畢竟不比工作,一個行政命令下來,職員就得遵守,這必須是你情我願的事情,而他之前似乎有點想當然了。

今天在餐廳與施雲洛的巧遇,他忽然對自己不確定起來,他一直認為再見她還是會覺得難受,而剛才,他分明發現,自己的不舒服絕非來自錦衣華服的施雲洛,而僅僅是陳方好那急切的要與自己撇清的態度。

他振作旗鼓打算向她示好,而人家根本就沒那層意思!關海波感到倍受打擊。

然而,他是善於反省的,此時平靜下來,他也意識到,以方好目前的情形,他若真的道出心意,只怕會把她嚇得逃得遠遠的。所以,他前思後想,還是決定等等再說。

也許,他的確該轉變一下對方好的態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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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兩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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