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苦禪大師無頭的遺體在胡靖庵的主持下和冷閏章、白蒲道長一起火化了。三個死者的骨灰被裝入白瓷罈子,準備事後送回他們所在的門派。本來叱吒風雲的江湖豪傑,轉眼間便化成了沉沉灰燼,此中情懷,讓目睹的眾人黯然不已。
諸事已畢后,天色已近正午。眾人毫無胃口地用過膳,胡靖庵正色道:「各位,從現在開始,請不要遠離山莊範圍,最好都呆在自己的屋子裡,以免被兇手趁隙偷襲……」「我說老胡,咱們到你這莊子里來可不是坐大牢的,要是這麼著,我乾脆拍屁股走人。」打斷話頭的自然是班戚虎。
雲寄桑突然道:「胡總管不必多慮,那兇手的武功未必像大家想象的那麼高。」眾人一愣時,他又掏出了那串殘餘的念珠,「這是苦禪大師的念珠,從斷痕看,並非遭兇手斬斷,而是被捏斷的。而捏斷念珠的人,極有可能是苦禪大師自己。他既然會捏斷念珠,必定是見到了令他極為驚詫恐懼的事情才會如此,這說明他很可能已經見到了兇手。可靈堂內依然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甚至連血跡都沒有。這說明兇手是制服苦禪大師后將他從容帶至靈堂外行兇的。各位想,兇手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說著,他定定地望著眾人。
「莫非苦禪大師中了兇手的什麼暗算?」容小盈突然道。「任夫人說得沒錯,苦禪大師正是中了兇手的暗算。」雲寄桑點頭道,「而唯一能無聲無息制服這位少林高僧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用毒。」
「是不是就是我們聞到的那種難聞的香氣?」方慧汀問道。
「不,別忘了,我們也聞到過那種香氣,卻一點事都沒有。所以兇手所用的,應該是另外的毒物。一直以來,兇手作案之處,都會留下這種氣味,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就因為如此,也種下了這種香氣沒有毒的暗示。所以苦禪大師才未作防備。如果兇手在這種濃香的掩護下施放另外無色無味的毒,就非常容易得手了……」
「不錯!正是如此!」喬翼也一拍桌子道,「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那麼冷堡主和白蒲道長也是中毒后才遇害的么?可是冷堡主和白蒲道長是在船上遇害的。船上和屋內不同,湖面開闊,水汽濃重,而且風勢極大,使用毒香是很難奏效的。」陸邊若有所思地道。
「這就是另外一點頭緒了。我們上船時,白蒲道長的太清劍還在鞘中,以此判斷,兇手應該是在突然間偷襲得手的,否則以他們二人的武功,斷不會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便被兇手殺掉。」
「既然是偷襲,能讓冷堡主和白蒲道長全無防備的,就必定是他們極為熟悉之人……」說著,雲寄桑慢慢掃視了眾人一眼,「所以,各位,我們還是聽從胡總管的安排,不要私自行動為宜。」
大家互相看了看,沒有人反駁了。因為雲寄桑分明是在暗示兇手很可能就是眾人之一,而且他的推論極有道理,一時間大廳內人人噤聲。
門外忽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誰?」雲寄桑問道。「雲大哥,是我,阿汀。」一個輕柔好聽的聲音回答道。當身著淺藍色勁裝的方慧汀進了屋后,卻不說話了,雲寄桑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找她作甚。好半晌,她才低聲低氣地道:「……雲大哥,你覺得剛才午飯好吃么?」雲寄桑一愣。
「那隻酒釀鴨子我覺得不錯,燒得很嫩,還有蓮藕粥也很好喝……剛才洗澡時我遇到任夫人了,她身上有隻荷包,上面綉著一隻紅嘴綠羽毛的小鳥,真好看……陸堂主還和我說,等離開這裡,一定帶我去君山好好玩一次……」
聽著她這樣漫無邊際地閑扯,雲寄桑猛然醒悟到什麼,輕輕扳過方慧汀的肩膀,試探著問:「阿汀,你是不是害怕啦?」方慧汀秀目中慢慢蓄滿淚水,就那樣望了他一陣,猛地撲到他懷裡:「雲大哥,阿汀害怕極啦,阿汀想驪府,想回家。」
雲寄桑輕柔地拍著她的背:「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保證,一定抓到雌雄香煞,到時候就讓阿汀用墨汁在他們的臉上畫黑眼圈……」方慧汀終於被他逗樂了:「人家才不會呢,他們的味道難聞死了。」雲寄桑對方慧汀不去找卓安婕而來找自己而感到奇怪,便問道:「你卓姐姐呢?」
「不知道,我去找她,可她不在……」
雲寄桑暗暗皺眉,這個時候,卓安婕居然還四處亂逛,實在太危險了:「那我們一起去找你卓姐姐,好不好?」方慧汀乖乖地點了點頭。
「阿汀,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卓姐姐要帶你來這裡?」雲寄桑隨口問道,他對卓安婕此舉始終不能釋然。「因為阿汀的眼睛好啊,離我多遠的東西都能看清楚,而且只要是我看到過的東西,就不會忘記。」方慧汀認真地道。「哦,阿汀這麼厲害啊……」
一出房門,雲寄桑才發現已是黃昏時分,金色的斜陽正向水面沉墜,凋零的紅葉隨著秋風緩緩飛舞,滿目蒼涼,儘是蕭瑟之意。起霸山莊一座座精巧的亭台樓閣在這夕陽中也顯得暗淡了起來,彷彿在傾吐著莫名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