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縱使玉碎護清白
一陣風似地出了彌羅教,直奔豐覺寺。
豐覺寺在一座小山坡的南面,離彌羅教不過有三四十里路的樣子。寺不大,不過有幾十間房屋,唯有大堂還有些氣象,裡面的佛像閃著金光。在大佛面前,人豈敢妄念。
報身佛一口氣奔到山坡下。這才停下來喘口氣。他實在想不通師兄何以要在別人面前貶低自己,難道他也看上了冰清聖女,故意討好她們嗎?這不可能呀,他一心向佛,已得無上正等正覺,眼裡怎麼還有女人呢?但……沒有女人。有男人就行了嗎?這似乎也不妥呀?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是個凡夫俗子嗎?
他思想了許久,也沒弄清楚,便直奔師兄的禪房。
法身佛的禪房十分淡雅,裡面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頗能本現一個「空」字。
法身佛與報身佛大不一樣,無論從哪方面看。報身佛神色不寧,面孔灰黃;法身佛則沉靜如水,紅光滿面,膚如嬰兒。報身沸雙目精光暴射,以邪為盛;法身佛目光澄澈,深邃似佯,安怡而神秘,頗有佛家之相。報身佛高大威武,讓人怯懼;法身佛矮小慈祥,胸懷寬廣,彷彿可容一切難容之事。
兩人的不同如此明顯,報身佛也一清二楚。剛才他還怒氣沖沖,見了師兄,他忽覺矮了半截,心裡有些打怵。但嫉妒的力量是強大的,他馬上就戰勝了心中的不安。稍定了一下心神,他沖師兄笑道:「師兄,你在別人面前講過的我壞話沒有?」
法身佛微怔,笑說:「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報身佛道:「告訴別人我不如你,是個大草包,老色鬼,十幾歲就會勾引小尼姑。這就是壞。」
法身佛笑了,聲音是宏亮的:「師弟,我說你壞,就是我壞,又何必這樣呢?」
報身佛有些不信:「你沒對艾米爾說什麼嗎?」
「佛沒向我講什麼,我又如何告訴眾生什麼?」
報身佛愣庄了,心裡亂如飛雪。這個該死的女人,把我給坑了。他盯了師兄一眼:「師兄,你沒有騙我吧?」
「佛騙過我嗎?我是佛的弟子,心中只有佛,並不知什麼是騙。我稱呼你師弟,也不違佛意。佛沒做過的事,我不想做。佛沒說過的話,我也不想說。」
報身佛心裡一驚,有些難過。老傢伙原來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呀!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重大的發現。令人沮喪的是,這發現並不給人以希望。
他忽兒覺得自己很輕,一般風就能刮跑似的,師兄弟之間的情份霎時間也淡了。他不知道自己匆匆而來帽到了什麼。但匆匆而去,卻又不甘心。
他冷冷地看著師兄的額頭好一會兒。忽覺那額頭分外討厭了,同時亦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他嘿嘿地笑了兩聲:「師兄,前些時候你還不是這個樣子呢,怎麼忽兒裝模作樣了?」
法身佛淡然一笑:「我不是天生的佛門弟子,修行也要一步步來呢。」
報身佛冷笑道:「我看你心中有鬼,一個人若光明磊落,不著陰陽怪氣的。」
法身佛哈哈地大笑起來:「不錯,我心中一直有鬼。不過我忽兒悟到,鬼也是佛的弟子,有鬼不必怕鬼,鬼亦是空。何須大驚小怪。」
報身沸說:「你誤會了我意思。在我看來,你一定做了虧心事的。」
法身佛點頭道:「人出生,讓母親痛苦已做了虧心事,沒有這些虧心事,亦沒有佛。」
投身佛見師兄不人格,沒法子了。
遲疑了許久,終於心一橫,舉掌向師兄劈去。他希望一掌能揍醒師兄,並響亮地告訴他:「你的佛性就是傻性。」
他這一掌用力不小,輕輕巧巧地擊在了師兄的光頭上,師兄竟沒有還手。
「砰」,掌打在法身佛的身上,疼痛的竟是報身佛,而法身佛毫不知覺,根本沒這回事似的。
報身佛大驚失色,這是什麼古怪,明明打在了他的頭上,怎麼我的頭疼呢?不可思議!
他驚疑地看了法身佛許久,以為師兄怪得有理。他摸了一會兒自己的昏腦袋,膽怯地問:「師兄,我打了你的頭,怎麼我的頭疼?」
法身佛一笑:「我沒有頭,疼什麼呢?你扛我的時候,已想到了頭,自然你的頭疼。」
報身佛愣了一會兒,忽道「師兄,你是不是練成了『借虛移法,神功?」
法身佛笑道:「看來你還沒有把自己忘光。」
報身佛移身飄掌,盡量什麼也不想,閃電般擊向法身佛的後腦勺。這次用力不大,「啪」地一聲,打個正著,法身佛向前一傾。
報身佛大喜,好玩,再來一下。他側身一退,飛起一腳踢向法身佛的嘴唇。不料,怪事又出,準確無誤地踢中了,嘴出血的是他,嘴唇腫起老高。報身佛好惱,奶奶的,便宜都讓他佔了!他想給法身佛再來點狠的,沒敢。
「師兄,你夠狠的,把本事用到我身上來了。」
「有什麼法子呢,我沒有身子,只好借你的用了。畢竟是師兄弟嘛。」
報身佛哭笑不得,愣在那裡。
片刻,他心生一計,笑道:「師兄,彌羅教要找我們的麻煩了,有人見你黑天半夜跑進冰清聖女的房子里。把她們惹火了,她們叫喊著,要來砸廟殺和尚。」
法身佛怔了一下,忽問:「我到冰清聖女的房子里去幹什麼?」
報身佛道:「聽說冰清聖女很美,你也許動了凡心了吧。
法身佛輕聲說:「女人與男人都是人嗎?」
「你說呢?」報身佛冷笑道。
法身佛微微搖頭:「我記不得了。」
「你還記得自己嗎?」
「眼前好象有一眼陷講,水尚清。」
「師兄,你可以這樣裝瘋賣傻,可醜話傳出去卻有損你的名聲。」
法身佛淡淡一笑:「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懂。也許你的心污濁不凈,聲音變了味。」
報身佛氣得手心發癢,還想給他一掌,忽兒想到對方的怪異,不敢造次了。打人家自己難受,這樣的好人不能做的。
在法身佛這裡得不到什麼,他正欲離開,化身佛來到禪房。
化身佛是個瘦子,目光炯炯有神,一臉和氣。他沖報身佛一笑:「師兄,你總算回來了,心向寺,亦即心向佛。恆河兩岸千株苗,悟得禪笑亦是佛。」
報身佛陰著臉說:「回來有什麼好,師兄已不認我了,說我是一陣風。多麼好笑,風也能喝酒吃肉嗎?」
化身佛說:「師兄,風有多邊情,不可怒眼看。它不但能吃肉喝酒,亦會愛美人。」
報身佛嘿嘿一笑:「我可沒聽說過風娶媳婦呢。」
化身佛笑道:「撫起長發看嬌面,清涼透爽人心田,這不是風嗎?若它不曾娶妻,哪個可愛的姑娘會讓它弄長發呢?」
報身佛哈哈地笑了起來:「師弟,真有你的。再過上一段日子,你們兩個都得成瘋子。」
「師兄,瘋子亦是佛。我看你還是快一點成為瘋子吧。」
報身佛見與他扯不清,虛晃一槍:「師弟,外面的人都說師兄愛上了冰清聖女,這對我們可大不利。那些教徒若來砸廟,就麻煩了,我們得防著點。」
化身佛大笑起來:「麻煩的是你。在我們眼裡,一切都是雲,又都是風,哪裡有什麼麻煩呢?」
報身佛恨得胸悶、眼漲、手指不住顫,卻毫無辦法。對方什麼都不入心,想惹起他們的怨火怕是難了。他嘿嘿地冷笑道:「師弟,這些日子你還吃飯嗎?」
「飯亦是佛,無物不空,師兄把這也忘了?」
報身佛討了個沒趣,只好悻悻而去。
離開豐覺寺,他越想越惱,這麼難過的日子他還沒過呢。他在山坡下站了一會兒,忽又恨起吳暢來,這一切都因他而起,絕不能便宜了他。謠言對師兄不起作用,對別人卻未必也是如此。傻子總比明白人多。總之,不能讓那小子好事得成!
別看老傢伙的身手不是絕頂的高明,但他煽風點火的本領卻大得出奇,他知道散布謠言是最有效的途徑。
他跑到彌羅教周圍轉了一圈,就撤下了邪惡的火種。信徒們聽到他的「故事」,頓時怒火燃起,從四面八方朝彌羅教涌去。
艾米爾出來安撫信徒們,他們不聽,聲稱冰清聖女褻讀了聖靈,不能寬恕她。
冰清聖女百口難辨,痛不欲生。
報身佛混在人群中,開心極了。
一個僧人,且已老了,按說不會對美色有多少強烈的慾望的。報身佛很特別,名為有道高僧,實為一個色鬼,對別人娶媳婦也充滿妒意,恨不得天下美色集於一身。他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讓別人撈著。
他覺得信徒的叫喊辱罵報了冰清聖女對他的輕蔑之仇,樂哈哈地逃開了。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冰清聖女無端受辱,憤怒之極,恨透了吳暢。在教里呆不下去了,她獨自出了深堂。
作為一個聖女,如果受到信徒的唾棄,那是相當可悲的,多半活不下去的。
冰清聖女心中凄涼慘淡,出了教一路狂奔,向東而去,她不知道恆河水能否洗去心頭苦。
她漫無目的奔行了有二十里路,剛上一個高坡,迎而碰上甘地和一個日本忍者。忍者有四十來歲,面冷如鐵,頭上纏一白中,白中上寫著一黑色的忍字,他稍有些瘦,個子亦不算矮,腰問插一怪刀,渾身透著凶氣。
甘地碰上冰清聖女,頓時笑了:「太妙了,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冰清聖女的一顆心往下沉去,愣在那裡。
甘地指著忍者說:「這位是太郎先生,『東密』傳人。你可要小心喲。他的刀不認人。」
密是密宗傳人日本的稱謂,太郎是東密的集大成者,功夫神奇異常,在日本號稱無敵。
甘地知道他來了印度,故把他請來對付吳暢。日本人好鬥,特別是忍者,嗜殺成性。你只要說有人瞧不起你那兩下子,他就會跟著你去找那人角斗,不勝不完,至死方休。
冰清聖女不知太郎的厲害,也不想與他有什麼牽扯,輕哼了一聲,沒有吱聲,頗有滿不在乎的樣子。
太郎見如此嬌美的女人也看不上他,不由火起。不讓你見識一下忍者的手段,你不知天高地厚。他冷笑一聲,向她走過去。
甘地忽道:「太郎先生,你不要傷了她,更別弄壞了她的臉。她是我的心上人呢。」
太郎沒言語,右腿外跨一步,伸手就抓,手臂曲成怪蛇,繞彎而進,而非直來直去,看似很笨。
冰清聖女心頭有氣,並沒小瞧他,王身飄然一擺,閃到太郎的左側,一招「美女甩花」,掌擊太郎的軟肋。相比之下,她的動作要美麗多了。
然而,太郎並不慌,亦不怕,伸出去的手也不回縮,反而肩頭一聳,曲動的手陡然長出許多,正是東密「蛻甩多印手」法。此一變,他的手臂活起來,快得不可思議,抓向冰清聖女的肩頭。
冰清聖女駭然之極,大叫一聲,急忙斜身後射,但還是晚了一點,香肩被太郎抓了一把,心中不是滋味。她覺得這個太郎比吳暢還可怕,那凶光令人膽寒。
太郎一擊得手,冷冷地笑了,覺得對方不堪一擊,用不著再進攻了。
甘地吃了一驚,這個小日本還真有兩下子呢,看來自己不可輕視他。日本人的手那麼怪,誰能保證他不會手兒一甩抓到自己身上來呢?
他哈哈地一笑,說:「聖女,知道厲害了吧,還是快點跟了我吧,我不喜歡與你動手。」
冰清聖女冷冷一笑:「我看不出你還有一手。」
甘地陰笑道:「待會你什麼都看見了。」他向冰清聖女逼了過去。
冰清聖女知道自己不是甘地的對手,便橫下一條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一步沒退,靜身迎敵。她外表很安寧,內心卻是緊張的,孤身面對兩個強敵,這樣的場面還沒有經過。她的纖掌心都出了汗,手指兒有些膩澀。
甘地終於撲了上去,大掌猶如鷹翅,直取冰清聖女的頭顱。冰清聖女搖身斜擺,反臂直擊對方的右肋。甘地一笑,伸臂就摟。冰清聖女飛身而起,同時飛腳踢向甘地的額頭。甘地絲毫不驚,陡伸巨掌抓向冰清聖女的雙腳。他的手法妙而且快,冰清聖女欲閃有些來不及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片樹葉子飛向甘地,勁力十足。甘地嚇了一跳,急忙後退。
人影兒一閃,那個自稱等了吳暢二十年的苦行僧站到了冰清聖女旁邊。他哈哈一笑:
「兩個臭男人對付一個香姑娘,太不公平了。」
甘地怒道:「老傢伙,你不呆在破屋裡跑出來幹什麼?骨頭癢了是嗎?」
苦行僧笑道:「小子,怪不得欽正不要你這樣的弟子,你確不是好東西,當初他沒接死你看來是錯了。」
甘地惱極。他與師傅欽正活佛反目成仇,其中不乏誤會,但師傅與眾人都認為他是惡人,這讓他憤恨不已。從此便滑了下去,但他還是最恨別人提起這事,想起來他就虧得要死。
苦行僧揭他的傷疤,他起了歹意。這個老小子看來活得不耐煩了。我就做回好人讓他了地獄吧。讓老渾蛋下地獄合理之極。
他揚起右手走過去,要把苦行僧拍成餅兒。
苦行僧笑道:「小子別急,你這個樣子連你爹看了也不喜,先磕頭求饒,再動手不遲。」
甘地太陽穴青筋凸綻,凶光濃熾,急身一晃,一掌劈向苦行僧的腦袋。苦行憎竟然不躲,被打個正著,整個腦袋頓時變了樣,奇怪,卻沒有破。甘地只感到軟溜溜的,讓人發怵。他急忙抽子,忽覺有許多細刺扎進了他的手墅,他大叫一聲,跳開有丈多。
他趕緊甩手,刺痛更烈,異常難受。
苦行僧笑道:「小子,快點求饒,不然你很快會成為瞎子、瘸子、傻子。」
甘地大駭,死也許他不怕,但若讓他成了一個瘋子,著實令他不寒而慄,這大有點兒殘酷。他怯了,急忙求饒。
「前輩,我錯了,你放過我這次,我再不敢拿人的腦袋當球踢了。」
苦行僧說:「那你對天發誓,不再侵擾聖女。」
甘地有些為難了,怯聲問:「前輩,你看上她了?」
「小子,你的腦袋倒好使。」
甘地幾乎跳了起來,叫道:「這不行,你又老又丑,怎麼能讓她跟你!」
苦行僧說:「我的功夫俊呢。男人只要功夫好,老丑是次要的。」
甘地憤憤不平:「你這個樣子還花心,不有點太奇怪了嗎?你應該讓她同意!」
苦行憎笑了:「你要懂得讓別人同意,就不會做三孫子了。不過你還有葯可救。腦袋畢竟開了點竅兒。」
甘地惱得要撞頭,忘記了瞎子、傻子的威脅。「這個該死的老王八蛋,若能吃了他,寧可不用鹽水泡。他想上前拚命,腿十分沉重。
太郎冷如鐵的臉上這時水波般盪出些活動來,眼裡閃出刀一樣的寒光。若說他殺人時用刀,不如說用眼更可靠些。他把心中刀練到了眼上去,敵手從他的眼裡就感到了刀的力量。
他向前走了兩步,沖著苦行僧冷道:「你真要讓她跟你?」
「那當然,你不服氣?」
太郎說:「你不會得逞的,女人與你是絕對不同的兩回事。」
苦行僧笑道:「動起手來就是一回事了。」
太郎冷哼一聲:「你不識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
苦行僧歡笑起來:「小子,難道是你爹嗎,那麼聽你的話?」
太郎冰冷地說:「我要殺的人,在我眼裡就是我爹。只有愛他,才能靠近他,這就是東密武學。殺人不過眨眼間的事。」
苦行僧嘆了一聲:「日本人真有一套,什麼東西到了手裡,都會弄出另一個樣子來,鮮聞。」
大郎破天荒哈哈長笑,受人讚揚,果是快事。他冷掃了老僧一眼,說:「你做好準備吧,我動手之後就沒有你了。」
苦行僧自然不會相信他的神話,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各人的打算不同。老僧淡然道:
「忍者的狂妄總算見識過了,比武技術要好得多,而我正相反呢。」
太郎陰哼一聲,騰身飛起,使出「虛幻三式」,閃出三個人影踢向苦行僧的頭部。他的動作乾脆利索,霸勁十足,與甘地的勁力有些不同,他以為完全可以踢爛敵人的腦袋。
苦行僧一副視苦無睹的樣子,絲毫未動,太郎三腳都踢中了苦行僧的頭部,卻如踢在一片羽毛上,沒有一點著力處。
太郎飄落一旁,吃驚不小。他第二次碰上這樣的情況,簡直無從思想,難道老傢伙會邪術嗎?他愣在了那裡。
苦行僧樂哈哈地笑起來:「小子,你這兩下子也平常得很在老僧面前哈哈哈,還不夠資格。你雖有勇,卻是個半瞎子,何足道哉。你不知我,我卻知你呢。」
太郎有些茫然,疑惑,但他卻不會停手的,拳腳不行,鋒利的快刀絕不會同樣不管事。
他刷地抽出明晃晃的怪刀,雙手握緊,抱在胸前,要用快刀斬絲術破苦行僧的柔功。他相信自己的「快刀三斬」,不會不爭氣的。
苦行僧這回動了,正象二十年後離開破屋子一樣,是時候了。
太郎見敵人動了,心中大喜,這說明對方是怕刀的。他卻忘了從另一個角度去想,難道人家換個地方就不是為了攻擊?
苦行僧向後退了七八步,說:「小子,拿好你手中的蘋果皮,別弄斷了。」
太郎沒有吱聲,趁對方說話之際,身子向左一閃,欺身搶上,使出「快刀三斬」,閃電般劈出三刀。三刀幾乎是同時劈出來的,連成了一片。
苦行僧不敢怠慢,身子急向右搖,彈身飛縱,身法也快極無比,太郎三刀劈過,也沒傷著人家的一根汗毛。太郎的臉頓時十分難看,這樣的挫折他幾乎受不住。男人雖然長著受挫的脊骨,但卻不希望自己在受挫時顯出過剩的無能來。他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大自己的手中刀只會自己比劃。男人遇上這樣的倒霉事,沒法兒不痛心。當然,他不會就此認輸,因為他是忍者。
苦行僧被嚇了一跳,穩下神來笑道:「小子,你的刀砍得倒快,若不是我的老腿兒歇了二十年,幾乎躲不開。」
太郎冷然道:「可你還是逃掉了。」
苦行僧說:「那是你小子太傻,換個砍法試試,也許有效。」
太郎一怔:「你在提醒我,為什麼?」
苦行僧說:「你的刀玩得太快,太刺激。我多少年沒撞上過這樣的事,很想提提精神。」
「你自信一定能躲過我的刀?」
「冒險才有趣,何必要前提條件。」
太郎盯了他一陣子,似乎找到了下刀的地方,身子騰地面起,怪刀一揚,寒光頓起,直劈苦行僧的脖子。
苦行僧飄身左閃,太郎手腕一翻,刀口頓轉,又切過去。他使出「快刀連環斬」來,一刀快似一刀。苦行僧的周圍頓時閃動著刀團,漸漸彷彿一團雪在滾,刀氣飛流,勁力割膚,寒光閃閃,只見影飛動,不見人手轉。苦行僧在刀光中只有施展閃。展、騰、挪的功夫與之周旋。
怎奈,對方的刀式越來越怪,人亦越快。他有些吃不消了,稍一不慎,衣服被劃開一個口子。他太急,身子一矮,猛劈一掌,縱身而出。能在刀團中飛出,見縫插針的功夫爐火純青也。
太郎見又沒傷著對方毫髮,眼睛有些紅了。他想再來一次絕殺,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正欲動手,忽見苦行僧大喘不已,剛才的惱恨消了一半。看來自己不比他差,不過打法欠妥而已。他感到一些安慰。
苦行僧道:「忍者刀術果有過人之處。」
太郎說:「那女人呢,你還要嗎?」
苦行僧笑道:「我們本是朋友,什麼女人?若我料得不錯你是有為而來,去對付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的?」
「這無關緊要,有趣的是那人也是我要對付的,聖女姑娘要不會放過他。我們四人的目的是一致的,難道還不是朋友嗎?」
太郎道:「你想怎麼樣?」
「我們聯合起來收拾他。」
太郎冷冷地說:「忍者從不借別人的力量對付敵人,我相信自己的力量足以改變一切。」
苦行僧哈哈地笑起來:「忍者的功夫不錯,狂妄卻不是好事。告訴你,那小子的武學博大精深,包羅萬象,聚佛道儒三家之學於一身。你一伸手,他就知道你所用何功,達到什麼境界。與他動手,哪裡還有你得勝的份兒。」
太郎頓時兩眼冒火,憤怒不已。他最恨別人把他與什麼人比較,更不願被貶低了。他咬了一下牙關,恨道:「我會證明給你看,世上只有忍者的功夫是不可戰勝的。」
苦行僧說:「世上也只有忍者最愚蠢,什麼無情無義不動山,在真的高士看來,忍者狗屁也不是,不過一群瘋子而已。」
太郎的肺幾乎被氣炸,感到一種錐心泣血的痛苦。被人如此污辱,他實在受不了。但他畢是忍者,還是怒而未發。
甘地笑道:「太郎先生,我們合在一起也不錯嘛。人多總是力量大。」
太郎說:「我管不了你們。不過,我與人動手時是不需要別人干預的。」
冰清聖女這時忽說:「多謝相救,告辭。」她雖然恨吳暢壞她的名聲,但還是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污的。
甘地一晃身截住了她的去路,笑道:「聖女姑娘,對付那小子非有你的合作不可,你怎能甩手就走呢?」
冰清聖女冷冷地說:「我憑什麼與你們合作?你那點心思瞞不住別人。」
苦行僧道:「聖女姑娘,合作是唯一的求勝之道,假如你願意的話。」
冰清聖女冷漠地說:「你也與他有怨?」
苦行僧笑道:「不,他是我的朋友。」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冰清聖女掃了他一眼:「那你還找他的麻煩?」
苦行僧說:「我所以要教訓他,是想證明他不聽我的勸告有多麼蠢。」
「幾個人湊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制服他?」
「我喜歡冒險,僅此而已。」
甘地說:「你既然喜歡冒險,一個人去找他的麻煩不是更刺激嗎?」
「那不是尋刺激,是找死,而我只想冒險。」
甘地笑道:「你就象一塊污泥,甩到他身上,我想他也是扔不掉的。」
「傻子總是想到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甘地哼了一聲,不言語了,但讓他放走冰清聖女,心又不甘。他已不再感到難受,知道不會成為瞎子、傻子的,膽子又壯了起來。不過,餘悸還有一些。他兩眼翻動了一陣,突地向太郎投去暗示的目光。
太郎明白他的意思,但卻不想因他的暗示而突然下手。忍者至高無上,豈能聽命於人。
苦行僧沒理會他們,淡笑道:「你們既不想合作,就快滾吧。」
太郎這時找到了機會。受辱而起,這符合忍者的原則。他擰腰飛身,暴喝一聲,使出「快刀三斬」,劈向苦行僧的上、中、下三路。他使了全力,刀上閃爍著忍者的精神。寒光青霜飛流,冷森森一片,快極了。
苦行僧這次大意了,念頭剛轉,刀已砍來。無奈之下,他只好旋身飄飛,在中、上路之間逃離。怎奈對方把捏得很准,他遲了一點,左肩被刀掃中,鮮血飛灑。
苦行僧的老臉頓時灰暗下來,十分難看,這一刀挨得好沒由來!他眼裡閃著寂寞的火星,仇恨有些燃不起來。想拚命也沒剛才方便了。
太郎一招得手,繃緊的心松馳下來,信心開始回升。他冷冷一笑:「老東西,你現在知道忍者是什麼了吧?」
苦行僧哼道:「你別得意,偷襲不會老成功的。」
甘地說:「有一次就夠了,快滾吧。」
苦行僧活動了一下手臂,行動果然不便,不由謹慎起來。
冰清聖女欲走也不成了,甘地又逼向她。
冰清聖女突地一扭身,飄身狂奔。她想在動中擊敵,與對手搞捉迷藏。
南邊不遠處有片小樹林,她沖了進去。
甘地與太郎瞬間又圍上去。若不是她進了樹林,還真要被抓住呢。她在樹林中轉,有好幾棵樹被甘地擊倒。
太郎靜而未動,欲一發而中。
冰清聖女感到這樣下去非糟不可,彈身躍起丈高,急身向東飛掠。剛出小樹林,與人撞了個滿懷,若不是對方飄身輕引,兩人都得摔倒地上。
冰清聖女好恨,與男人撞在一起,這算什麼嗎!待她看清是吳暢,就更火了,這一切痛苦與晦氣都是因他而起。她也不發一言,舉掌就打。
「啪」地一聲,正打中吳暢的右頰,一股柔而大的吸力把她的手吸住,她無力抽回了。
吳暢急道:「你這是幹什麼碰了我還要打,把手拿回去呀!」
冰清聖女哭笑不得:「又是你搗鬼,我拿不回去嗎。」
吳暢說:「那就用力拽。」
「我渾身好酸軟,沒有力氣嘛。」
吳暢嘆道:「這怎麼行,我們不能總粘在一起吧?」
冰清聖女忽說:「你再這麼無賴我就自殺。」
吳暢說:「你這是嚇唬人嗎,是你找上門的,還說我無賴;這樣的冤屈我上哪裡去伸?」
冰清聖女忽兒來了氣:「我心中的怨氣和恨還找不到人說呢!」
吳暢一笑,冰清聖女頓時拿開了手。他的臉上卻留下一個明顯的手印。
「你有什麼怨恨?」
冰清聖女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印痕,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淡淡地道:「你向報身佛胡說了什麼,你知道不知道那會害死人的?」
吳暢佯裝不知地說:「報身佛,他是什麼人?」
冰清聖女哼了一聲:「你不要裝傻,自己做的事就該敢承認。」
吳暢嘻嘻地笑了,「聖女,我做過什麼?」
冰清聖女無奈,嘆道:「你害得我有家不能歸,清譽付水流,這還不夠嗎?」
吳暢心中一驚,說不出是後悔還是同情。他想不到幾句玩笑害了一個人,這實在是罪過。
他擠出几絲乾濕的笑,說:「聖女,你這麼美好的人兒,難道還有人不相信你嗎?」
冰清聖女差一點流下淚來,沒有言語。
甘地這時受不了了,恨道:「小子,奉承話還輪不到你說,她是我的人。」
吳暢笑道:「你只配在地上爬。」
甘地握了一下拳頭,陰笑道:「太郎先生,這就是那個狂妄的小子,唯有你才可收拾他。」
太郎盯了吳暢一陣子,見他嘻皮笑臉的,一點也沒有武家的那種沉如鐵的稟性,不由暗笑,你是高手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太郎的想法在他的立場上,是沒錯的。忍者講究無情無義,不動如山,骨子裡是塊鋼。
他卻不知道有情方顯真本色,維繫萬物的因緣,其實就是一種情,與愛情親情也沒有多少區別,關鍵是站在誰的立場上去看。佛講,無因緣,便無一切法。而無情,也無一切人,更無一切奇功。
從這個意義上講,情就是一切神功的發源地,而自然而然則是它的血液。能融匯在自然里,不顯鋒芒,那才是真高人。而這些,恰與太郎熟悉的相反,他輕視對方就不奇怪了。
他冷漠地走過去,直逼吳暢,目光似乎縮成了一點,一副威武不可動的樣子。
吳暢瞥了他一眼,笑道:「怎麼,你也想找便宜?恐怕你沒有美人的運氣好。」
太郎說:「我殺人從不憑運氣,只憑功夫。」吳暢哈哈一笑:「那你更完蛋,沒有運氣,就沒有你。」
太郎不吃這一套,他認準的事兒是不會半途而廢的。他雖然覺得對方同樣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這不是好兆頭,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沉重的力量足以把對方壓垮。
至於自信的可靠性,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吳暢散漫如風,更加渾不在意。太郎不由止住了腳步,與之保持了對峙狀態。
拚鬥似乎一觸即發,又若永無時刻。
太郎細觀吳暢,見他無所謂攻守,絕無臨戰的狀態,有些不解,這時候衝過去,怎麼下刀怎麼好,難道這是真的嗎?若他如此不濟,甘地何以求我出馬呢?
吳暢見他沉靜不動,笑道:「忍者,我看你還是忍了吧。你的那兩下子構不成威壓之勢,動刀之時,就是你完蛋的時候。」
太郎嘿嘿一笑:「那要看我的刀聽誰的。」
吳暢說:「你手中的那破玩藝能算刀嗎?若可以稱作刀,它自然聽我的。殺你的就是它。」
太郎不由恨從心生,雙目射出奪人魂魄的冷光。刀出鞘。他的力量都注到刀上。
吳暢沖他一招手,笑道:「別那麼麻煩,快點動手吧。我不想看你這副怪樣子,天就夠陰沉的了,再加上副死相,誰受得了。」
太郎終於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晃,刀與氣合一,刀光一閃,又使出「快刀三斬」,閃電般砍出三刀,直取吳暢的頭、肩、腰三處。
吳暢並不閃移,反而揚手迎上,伸手就抓,在太郎砍出三刀的同時,他抓了三次。太郎心中一凜,斜刀前刺,吳暢同身一繞。彈指一揮間,太郎忽覺水一樣的無邊柔勁擁住了他,手中刀不田自主一調頭,向自己的小腰切下。太郎大駭,眼看著刀刺向自己,竟無力改變這一切!
陡覺肚皮一涼,他驚呆了,有種東西被切開了,他弄不清是切開了他的肚皮還是西瓜。
許久以前,他在烈日切開西瓜時也是這樣的感覺,那溢出的紅液很甜,今天的紅液似乎有點兒腥,他忽覺看錯了對象。他感到自己錯了,而忍者是不應該錯的。
刀刺中他的小腹,並不太重。他急忙閃開,捂腹。止血,忙得不亦樂乎。
吳暢說:「忍者,密宗東傳日本,你只得了點皮毛,甚是可惜呀。東賽比藏密看來稍遜風騷,你們誤解了密宗精神。密宗有兩條,神秘力量和廣大生命,你們僅取其一,拋棄了深遂的生命,能有什麼作為呢。」
太郎容不得別人貶低忍術,嚎叫道:「住口!你不懂東密,無權輕蔑它!」
吳暢哈哈大笑:「你叫喚什麼,若不服氣,我再讓你的嘴開大一些,那就好出氣了。」
太郎恨得眼睛撕裂,雙手抱刀。一式「百還斬」弧形劈向吳暢,刀氣寒光揚起一片,威勢驚人。吳暢斜跨半步,使出太極術輕柔向前一按。太郎的刀又偏了方向。刀頭一擺,果然向他的嘴劃去。
太郎驚駭欲死,收刀棄刀都已不及,彷彿風兒吹過,他的左嘴角被刀開拓,鮮血灑下。
太郎差點氣暈過去,這樣的恥辱實在太深太大了,他受不了。他覺得不剖腹自殺對不起忍者的聲譽。他舉起了刀。
吳暢笑道:「忍者算什麼東西,在我面前只配自殺,這我說過的。」
太郎傷心欲絕,又恨透天涯,但他卻不願再與吳暢鬥了,兩人間的懸殊太大,斗無益處。想到吳暢的話,他又無法自殺了,自己怎麼能按別人設計的道路走下去呢?死不可怕,但必須讓敵人的話落空。
他盯了吳暢好一會子,把刀放下。
吳暢笑道:「你還算沒傻到家,自殺算不得了結,再造新夢去吧。」
太郎哼了一聲:「忍者是沒有退路的,我一定要證明給你看,東密武學絕不比任何武學差。」
吳暢笑道:「你會很容易做到的,假如世上沒有優劣之分的話。」
太郎難受地閉上了眼睛,對付吳暢他幾乎沒有可利用的東西。他感到悲哀,這太丟日本人的面子了!委屈、無奈象小蟲在吞咬他的心。他忽兒覺得自己並不真正的忍者,忍者無情無義,自然也不會因失敗而羞愧,他的心靈頓時得到了解脫。是的,自己還不是真正的忍者,敗了,也不算給忍者丟了面子。我算明白了,忍者是不可戰勝的。他嘿嘿地笑了。
無須否認,他的笑多少有些無奈的。
吳暢這時轉向冰清聖女,笑道:「聖女姑娘,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甘地想道:「小子,你沒權力與她說話。」
冰清聖女說:「我的事用你管嗎?不知羞恥。」
吳暢道:「聖女姑娘,讓我封住他的嘴吧。」
「那是你的事,我不反對。」
吳暢淡然一笑,走向甘地:「『不知羞恥』!你若現在就滾,別讓我再見到你,我就留你一條小命;若不知趣,我馬上教訓你。」
甘地一怔,冷道:「小子,大爺並不怕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沒你的好處。」
吳暢展身而動,猶如一股黑夜裡的風撲上去,伸手就抓。甘地身形微矮,舉掌外封,勁浪如潮而出。吳暢飛身而起,迅疾地彈出一道指氣射向甘地的眼睛,用的是暗勁。
甘地沒有看清,等他發覺有異,右眼立時如鑽,鮮血飛迸,半邊天頓時黑了。
甘地大駭。
「小子,你好狠!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再不滾,我馬上敲爛那隻『破燈』。」
甘地不寒而粟,來不及多講,轉身飛逃。他弄不清吳暢的身手怎麼比那天又高了呢。
太郎見甘地逃走,亦不敢停留,縱身追甘地去了。
吳暢一轉身,冰清聖女駢指如戟,閃電般刺向他的眼睛。吳暢淡淡一笑,揮臂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動作總是快的。
冰清聖女的手兒確是極妙的,與慕容素的一樣,堪稱人間雙壁。他神思飛流,握著的彷彿是慕容素的手了,不由吻了一下。
「我的愛妻,我多麼想你啊!」
冰清聖女大怒:「誰是你的愛妻?」
吳暢馬上笑道:「我的愛人在遠方,我借你的手向她祝福。」
冰清聖女冷笑:「你倒會找地方,快放開我。」
吳暢鬆開她的手:「聖女姑娘,我並不想冒犯你。怎奈看到你的手,我不由想到遠方的愛人,她的手與你的一樣美,以致我都弄混。」
冰清聖女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你既然有愛人,還幹什麼跑到這裡來胡說!你以為天下人都可以任你戲弄嗎?」
吳暢忙道:「聖女,你別這麼說,你這麼美麗的人兒不知費了上蒼多少心血,誰會戲弄你呢。我對你只有愛慕。」
冰清聖女冰冷地說:「我知道你還會有更好的迷魂湯,可我不稀罕。你憑什麼要把我深淵?我現在是有口難辯了。」
吳暢無奈地說:「我沒講過你的壞話呀。」
冰清聖女怒道:「還不承認!你對別人胡說我是你的老婆,這還不夠嗎!」
吳暢說:「聖女姑娘,你別生氣。我的原話不是這麼講的。你要不要聽聽?」
冰清聖女一揮手:「我不要聽,你把我的名譽給毀了,還要我謝你嗎?」
吳暢嘆道:「肯定是那個老禿驢搗的鬼。我的本意是要讚美你的。」
「你少來這一套,男人的讚美就那麼單純嗎?」
吳暢長出了一口氣:「也許還有別的,可那是什麼,我也說不清了。」
冰清聖女美麗的眼睛一忽閃,落下淚來,哀傷地說:「我該怎麼辦?」
吳暢道:「聖女,我有辦法,先找那個老禿去,讓他講個清楚,一切都明白了。」
冰清聖女恨道:「你是彌羅教的敵人,我怎會與你同行呢。辦法我也有。」
「你有什麼辦法?」
「殺了你什麼都解決了。」
吳暢嘆道:「我並不是怕死的人,可我現在人為幾個人活著,不能死。這不是好辦法。」
冰清聖女遲疑了一陣子,輕聲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投靠彌羅教,做個護法。這樣,誰也說不出什麼了。」
吳暢點頭道:「這倒可行,只做個挂名護法。」
「不是,要做個實實在在的護法,永留教內。」
吳暢連忙搖頭:「這可使不得,我的故鄉在呼喚著我,留在這裡算什麼。」
冰清聖女惱了:「你既然不想呆在這裡,到處胡說幹什麼?」
吳暢苦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嗎。反正又不是真的,你怕什麼。」
冰清聖女哀聲說:「讓你一攪,我卻活不下去了。歹人的威逼,教徒的白眼,哪一樣不可怕?你以為我是個男兒嗎?」
吳暢長嘆了一聲,沒有說活。真倒霉,一句玩笑惹來這多麻煩,歪教邪魔的規矩真是可怕。他看了冰清聖女兩眼,發現她那無比的美麗的眼睛閃著聖潔的光環,心中不由一酸,替她的命運擔起憂來。
片刻,他輕笑道:「我傳你一種曠世奇學如何?這樣你就能對付歹人了。」
「那別人的污言穢語呢?」
「你本是聖潔的,何伯別人說?白雲任它來,清水憑它去,心凈就行。」
冰清聖女低下了頭,輕輕地問:「你傳我什麼功夫?彌羅教中人是不許學別家武功的,你不會教了我又到處亂說吧?」
吳暢道:「我發誓,揍死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是種什麼功夫,值得我學嗎?」
吳暢道:「你學了就會知道了。這種功夫十分霸道,不可輕易使用。」
冰清聖女心中一喜,沒說什麼,暗打注意。
吳暢讓她放鬆一下,開始傳她「雲泥神指」。
冰清聖女是識貨的。按著吳暢的指點行氣,片刻工夫,就覺功夫大進。她又驚又喜,別管他是什麼人,先自強起來再說。
冰清聖女也是聰明的,她的心與她的美麗一樣可怕。悟性極高,一點就通。
約有一個時辰,她就練成了「雲泥神指」。
纖指兒輕輕一彈,一道幽光射出,把一棵老樹攔腰擊斷。這讓她大吃一驚,我的天,這是什麼邪術,如此厲害?她偷窺了吳暢一眼,甩手向他彈去。
吳暢說:「別亂來。」
幽氣射到他身上,毫無反應,她又一驚。
「你怎麼會沒事?」
「我還沒回答完你的問題呢。聖女姑娘,這神通威力強大,除了我外,對任何人都能構成極大的威脅,你不可亂來。」
冰清聖女思忖了一下,說:「對和尚有效嗎?他們是佛門弟子,也許算不得人。」
吳暢說:「有效,這要看你如何用了。縱使達到無上正等正覺,也不敢視為無物。你要善於運用自身的內氣。」
「我好悲傷,還是超不過你嗎。」
吳暢笑道:「這個原因最簡單不過了:你想殺我,而我不想殺你。」
「這與練功有什麼相干?」
吳暢平靜地說:「愛與恨是不一樣的,心中有愛可成仁,滿腹仇恨只成功。仁而可統天下,物氣不散:功者只識殺伐,支離破碎,終不能上達極頂。輝煌不是落日紅,滿眼都是辛酸淚。」
冰清聖女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沒徹底弄清,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為愛練功出上品,那愛是什麼?這不是輕易能說清的,全憑各人體會了。她看了吳暢兩眼,說,「你害了我,也是彌羅教的敵人,可又教了我一手好功夫,亦算對我有恩,我該怎樣對待你呢?」
吳暢一笑:「答案在你心裡,別人沒法多嘴。」
冰清聖女嘆道:「做人好難。」
「做神卻容易。你就是神,何必為人間俗情煩惱呢。你怎麼做,都沒有怪你的。」
「包括我要殺你?」
「要殺我的人不少,我沒法兒管你怎麼想。不過殺人總不是美麗的事情,殺一個好人就更說不過去。」
「你是一個好人嗎?」
「幹嗎要問我,你心裡早已有了評價。」
「可我以為,你是一個壞蛋,只不過多了一點人情味而已。」
吳暢笑了:「我能聽到的,充其量不過讚美而已。別人如是說,我是什麼也聽不到的。」
「你的眼睛卻不壞呢,嘴也動聽。」
男人就憑它倆打天下,不行就完了。」
冰清聖女低下頭,思忖著什麼。
少頃,吳暢說:「聖女姑娘,你對還原術感興趣嗎?」
冰清聖女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會還原術?」
吳暢未置可否,笑道:「還原術是種奇特的功夫,我一直沒有弄清楚。你知道印度誰最精於此術?」
冰清聖女不加思索地說:「欽正活佛精於此術,不過,他是不傳人的。」
吳暢一笑:「我並不是想求什麼人,不過想弄清其中的道理而已,他的道行有多深?」
冰清聖女一歪頭,斜眼射出兩道奇麗的柔光。吳暢的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那美麗簡直能迷死人。吟吟一笑,她說:「人傳他能使手指兒復原,腳壞了也行,不知真假。」
吳暢不由大失所望,都說欽正不過如此,看來不會太假了。自己就這麼回去告訴她們嗎?不!一聲令他都奇怪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是的,自己不能再讓她們失望了。他輕閉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說:「你沒聽到過更奇的傳說嗎?」
冰清聖女搖了搖頭:「你對它感興趣,為什麼?難道你身上有要還原的?」
吳暢嘆道:「我的心靈需要修復。在遠方,有兩個美麗的少女,她們的絕世美容被毀了。我答應過她們,要幫她們恢復如初。若此事空,人生悠悠,我心何安?」
冰清聖女淡漠地一笑:「你愛她們嗎?」
「她們和你一樣,無一處不讓人愛,何止是我呢。」
「也許你的夢做不成了,美難還原。」
吳暢吃驚看著她,輕道:「也許你們所知不真,你知道欽正在哪裡出沒嗎?」
「你找到他也沒有用,還是把他忘記吧。」
「不,我答應過別人的事,一定要辦成。」
冰清聖女嘆了一聲:「在西邊的大樹林里,有頭怪牛,人以為神,活佛也許在那裡。」
吳暢笑道:「多謝聖女指點,告辭。」
冰清聖女堵住他的去路:「你就這麼走嗎?」
「你還有何吩咐?」
「你讓我難以做人,不想有個交待嗎?」
吳暢苦笑說:「我實在沒什麼了,你要怎樣?」
冰清聖女冷道:「你還有造謠的權力,這還不夠嗎,敢說要敢當。」
吳暢搖了搖頭,難以開口。多麼無奈,多麼凄冷。難道這是人生的背面?
他憂慮地看了冰清聖女一眼,飄身而去。
冰清聖女沒叫他,亦沒追趕,呆在那裡。一股寂寞的風吹來,她感到要飄起。
片刻,她縱身東去。走了沒有多遠,迎面碰上瑜清,想躲,有些來不及了。
瑜清走到她身邊,笑道:「你倒輕閑,害得我好找。跑了不是辦法嗎。」
冰清聖女說:「他們全都胡說,我怎麼受得了。」
瑜清道:「無論如何,你逃是不對的。這會讓信徒們嘲笑的,惹怒了他們,那後果是可怕的。」
「你讓我怎麼辦呢?」
「也不是沒法,只要殺掉那小子,別人就信你是清白的了。我們也出了口惡氣。」
冰清聖女輕輕搖頭:「他的身手太高,靠近都是困難的。」
瑜清笑了:「你不是男人,辦法總會有的。」
冰清聖女有些不解了:「是女人就一定有辦法嗎?」
瑜清樂哈哈地笑起來:「你不是一般的女人,美麗是無敵的武器。那小子是好色的,這我看得出來。」
冰清聖女頓時不樂了,臉冷似霜:「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勾引他嗎?」
瑜清笑道:「說得這麼難聽幹什麼?他是我們的敵人,非除去不可,舍此還有什麼好法呢?」
冰清聖女有些氣憤了:「你這是安的什麼心,我的潔白之軀豈能讓他糟踏?這不是自套繩索嗎?現在他們還不相信我的清白呢。我若這麼做了,豈不是他們罵對了嗎?」
瑜清說:「聖女,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聖潔我是絕不會懷疑的,可這有什麼用呢,還不讓別人三言兩語把是非弄混了嗎?你說也說不清。聖潔是一回事,讓別人相信又是一回事。你只要殺了那小子,長了我們的志氣,他們就會歡呼,就認為你是清白的,誰會管另外的事呢。」
冰清聖女冷笑道:「用潔白的換取別人不潔白的相信,你不覺得荒唐嗎?」
瑜清嘆道:「這確是下策,可我們沒有上策。我們要殺掉他就必須不顧一切,付出相當的代價。世上沒有隻有獲取,而不付出的。」
冰清聖女冷掃了她一眼:「我若不答應呢?」
瑜清一笑:「你會答應的,我相信你不會忍心看著我們全部死去。教主已下了與他勢不兩立的決心,而我們又不是對手,把他惹惱了,豈有不殺人的。」
冰清聖女又羞又煩,啼笑皆非。哼了一聲,飛身狂奔。瑜清隨後就追:「聖女,教主心如火焚,正等你回去呢。」
冰清聖女心中充滿了怨氣,也不理她,只顧奔行。讓自己去勾引男人,真是豈有此理!
教中聖女,一教之神,別人只有維護她聖潔的權力,哪有教她下流的道理。她感到一切都有點欺騙的味道,陡然不寒而慄。
瑜清追了上來,功道:「聖女,教主的麻煩大了。這種時候,你是不該離開教壇的。你不是那種只顧自己,把麻煩推給別人的人吧?」
冰清聖女心裡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來,六神無主,只好跟她回去。
兩人奔行一陣,來到教門口,正欲入內,報身佛和一個古怪漢子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漢子十分強壯,肌肉黑乎乎地向外凸著,彷彿是層外殼,雙目深陷,目光亦似乎向眸子陷入,怪樣子有些可怕。他幾乎不笑,笑起來一定讓人不那麼舒服。
冰清聖女沒見過他,不覺得怎麼樣。瑜清認得漢子,不由心頭巨震:這個人可是個響擋擋的厲害角色,號稱泰拳之王,外號「鐵金剛」
鐵金剛是泰國金象教團的老大,與豐覺寺的關係不錯。他常來印度,有時在印度一住就是半載。所以,印度專教的頭面人物差不多都認識他。瑜清與鐵金剛還有過一次誤會,自然就更不陌生了。
鐵金剛看見冰清聖女,神色頓時變了,雙目射出兩道驚詫的奇光,大溉他的眼睛這是頭一次向外放光。呆了片刻,他哈哈笑起來,那笑果然不同尋常,臉彷彿頓時裂開了似的,從隙縫中散發出陰烈的寒光。
「聞名不如見面,果然名不虛傳。」
報身佛一旁道:「可惜已是人家的懷中物了。老鐵,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喲。」
鐵金剛笑聲更宏,搖頭晃腦地說:「這麼美的人兒,讓別人得去好沒道理,我自然要救。」
瑜清皺了一下眉頭,冷道:「鐵金剛,彌羅教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旨。」
鐵金剛嘿嘿笑道:「我們總是熟人,總比那個小子來管好吧?彌羅教沒有人才,日趨衰微,我不插手,誰又能讓它中興呢。」
瑜清大怒,這不是挑戰嗎?她冷冷一笑:「鐵金剛,別人怕你,彌羅教不會怕你。印度的天不比泰國的小,你量過沒有?」
鐵金剛毫不在乎地說:「我看也沒什麼不同,女人總是弱者,誰也改變不了這種構思,除非你的觀念顛倒過來。」
報身佛附和說:「彌羅教缺乏『鐵氣』,早該讓男人主了,那才象個洋子。說不定……」
他下流地笑了,目光直在冰清聖女的胸部掃,越掃越覺得移不開目光,真是不可思議,人怎麼能長這麼美呢,她是怎麼長的?他想極力尋找她的缺憾,哪怕一點兒也行。然而沒有,他什麼也沒找到,只覺得自己正陷進輝煌的光里。那裡似乎還有水,他成了落湯雞。
瑜清對他的為人嗤之以鼻,冷道:「報身佛,你是否想證明一下彌羅教有沒有『鐵氣』?」
報身佛說:「我對這個無所謂,有人想證明這個。鐵兄,是嗎?」
鐵金剛說:「女人美得有理,想橫,就說不過去了;欲鐵,那簡直是自討苦吃。一個女人是碗水,一片女人是海洋,軟柔柔的,那才有趣。若說其中有鐵,那就是發昏。」
瑜清氣得身子直顫,她雖然知道鐵金剛,也不願示弱。連這樣的東西都怕,那也太沒志氣了,女人活著不是為了這個。
她粉拳握緊,走向前去:「鐵金剛,想找彌羅教的便宜,你還得再回娘胎一次。」
鐵金剛火了,恨道:「老東西,我又不要你。識趣的滾到一邊去。」
瑜清身子一抖,恨不能抑,斜身一飄,急搶而上,雙掌似飛蓮,旋繞一晃,幻出兩溜掌影,彷彿空中飄擺的長龍風箏,向鐵金剛的太陽穴急瀉。
鐵金剛卻不驚慌,也不想躲。「砰砰」兩響,擊中鐵金剛的太陽穴,力道何止於鈞。而鐵金剛竟然如沒事的一樣,動也未動;倒是瑜清被震退了幾步,雙臂被震得抬不起來,心也痛楚難當。她驚駭了,鐵金剛果然難纏。
她以為自己的雙掌擊到生鐵上也會開裂,萬料不到鐵金剛比鐵還硬,好似一座冰山,冷硬無比,打他一掌就如草芥落上一般。無可奈何,她閃到一邊,準備找機會再下手。一個人不可能把什麼地方都練成「鋼鐵」,總有薄弱的地方,她相信鐵金剛也不例外。
鐵金剛受了一擊安然無恙,更加得意,笑道:「女人只有溫柔的道理,打人就不是你們的事了。女人的身上若有『鐵』,那就會長出鬍子。而你們沒有。還要證明嗎?」
瑜清難過萬分,卻無法開口,寸心亂顫。
報身佛哈哈大笑:「彌羅教早該找個男人撐腰了,信了我的就不會有今天了。」
鐵金剛說:「現在覺悟也不晚,你說是嗎,聖女?」得再試一下。」
鐵金剛哈哈大笑起來:「你想和我動手?」
「你說得太動聽了,我想教訓你呢。」
「好,好。」鐵金剛點頭道:「那你就快動手吧,我很想領略一下粉拳的味道呢。」
冰清聖女冷哼一聲,身形急動,揮掌直擊對方肩頭。鐵金剛更沒把她放在眼裡,咧嘴笑了。冰清聖女掌到中途,手腕兒一旋,掌變作指,輕輕一彈,「雲泥神指」應急而施。她別無選擇,只能放棄自己的神功,否則,她也不會擊敗對方。使用雲泥神指,雖然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至少希望是有的。
鐵金剛忽見她換了招式,稍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強勁的內罡指氣已射中他的肩頭。
「哧」地一聲,鐵金剛頓時狂叫而起,身子被擊飛四五丈外。
奇怪的是,她的指氣並沒有射穿他,所以他也沒有流血。不過他的內腑卻受到了巨大的震蕩,眼前金花亂舞,他幾乎站不住腳。
瑜清驚呆了,合不攏口,報身佛更是心臟狂跳。這是怎麼回事呢?忽然,他大叫起來:
「她使的是魔功,不是教法,這是不允許的!」
瑜清投去疑問的目光,沒有言語。
鐵金剛這時嘿嘿地笑道:「好個厲害的女人,原來你的身心被魔鬼佔了。我要趕走它,我要讓你伏在我的腳下!
冰清聖女心中一片陰涼,冷笑道:「法正無邪,能殺敵的就是好功夫。你活了這麼大了,理也不懂嗎?」
鐵金剛恨道:「你是個壞女人!」
冰清聖女輕哼了一聲,並沒惱,說壞女人我就壞么,只要我方寸不亂就行。她輕輕移動了一下身子,向前走去:「你最好快點離開,為了一點妄念把命丟了,就可惜了。」
鐵金剛狂笑起來:「我把命交給你,諒你也提不起來,老子的命黑著呢。」
冰清聖女冷冷一笑:「你心黑,沒人怕你,不信就再試一次。」她飄身而動,如雨似風。一卷而上。
鐵金剛這次不敢託大了,弄不好真會把老命丟了。他雙膝猛地向下一跪,雙拳齊出,這樣的打法實在少見。
冰清聖女陡見對手雙臂暴長,彷彿長了許多,拳影閃著黑芒向外怒射,急忙滑身斜飄「雲泥神指」又告使出,直射對方的拳影。
「撲哧」兩聲,氣影相交。鐵金剛悶哼一聲,身子被甩出丈外。這次吃虧的又是他。
冰清聖女平靜地笑道:「現在你該明白讓你滾是多麼的合理了吧?」
鐵金剛怒極,這樣的倒霉事他還沒碰過。在我國,自己是何等的威風,來到這裡怎麼就不停地吃癟呢?這是不能原諒的,更不能容忍。
他暴叫一聲,雙腿屈起,猛地飛撲過去,兩拳貼著下巴,雙目如電,人到中途,雙拳齊展,使出「金象撲兔」,下擊冰清聖女的頭顱。在他眼裡,她再也不是一個美女,而是一個強大的敵人,說她是美女蛇也不過分。
冰清聖女不敢怠慢,身形斜飛而起,在半空里玉臂一擺,又使出,『雲泥神指」,彈出兩道指氣。鐵金剛回拳欲擋冰清聖女又彈出一束指氣。鐵金剛如蛇般擺動,極力翻滾,仍然遲了一點,被指氣射中。他「啊呀」一聲,又被擊飛,這次出了血,后腰上多了個窟窿。
鐵金剛驚魂未定,瑜清又衝上去,她身法如風,眨眼到了鐵金剛身邊。他剛抵擋,「啪」地一聲,挨了葉響亮的耳光,人也摔倒地上。
瑜清哈哈地笑起來:「我以為你真的是塊鐵呢,原來只鐵了一層皮。好笑,有趣。」
鐵金剛氣得欲死,嘴角都咬破,可也得受氣。他縱然想死戰也沒力量了,自己身受重傷,再張舞爪,唯有自討若吃。這恨只能咽下了。
報身佛料不到弄成這個樣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懷疑冰清聖女與吳暢有了勾結。這樣的功夫只有中國有,她如何學來的?
他嘿嘿一陣奸笑:「聖女,你雖然勝了,實則敗了,你露了馬腳。你若不是和那小子有瓜葛,與他學了那些魔法和妖術,這武功如何來的?」
冰清聖女氣恨不已,不願與他搭活,飛撲而上,她要給報身佛點教訓。
瑜清忽道:「聖女不可。」
冰清聖女飄身後退:「為什麼?」
瑜清嘆道:「我們還要給法身佛個面子,打狗要看主人呀。」
報身佛氣得跳起來:「放屁!有兩條腿的狗嗎?」
瑜清笑道:「你那一肚子東西還不如狗的乾淨呢,叫喚什麼。」
報身佛咬牙切齒,眼睛都快跑到了太陽穴上,也沒辦法。不過他不會閉上嘴的,對他來說唯一可以辦到的就是罵上兩句好聽的,鮮亮的。他嘿嘿哈哈笑了幾聲,說:「過不了幾天,彌羅教就會弄出什麼事了。」
冰清聖女心中一動,淡漠無語。這也許不是假的呢,今後一些事怎麼發展呢?
瑜清聲色俱厲地說:「報身佛,你太過分了。吳暢也是我們的敵人,聖女豈會上他的鬼當?不久,一切都會清楚的。」
報身佛笑道:「如此更好,可她的那手絕招兒是從哪裡學來的呢?若是那小子傳的,他會白傳嗎?吳暢有一肚子壞水。」
他以為吳暢見了漂亮女人就會動心,肯定別有用心人的差別只在於心人與壞心。壞心的男人是不會一本正經的。
瑜清也有同樣的疑惑,但她卻不能這麼說,掩護是少不了的。她輕吟笑道:
「天下武功數不清,你怎知那功夫是男人傳的呢?何況,兩國武學亦有同流之處,我們自己就不會創造嗎?」
報身佛嘿嘿地笑起來:「對你們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創編些三腳貓的功夫可以辦得到,要創造出驚天駭地的武學,你們的境界還差呢。」
瑜清無法否認他的話,沒有接茬。少付,說:「報身佛,要怎樣你才相信聖女是清白的呢?」
「除非你們殺了他,最好是聖女動手。」他是不加思索的,以為殺人談何容易,自然讓人相信也辦不到了。
他的話正中瑜清的下懷,樂得她一顫,看來自己和教主的想法沒錯。人們並不需要事實,有完好的欺騙也就夠了。他偷膘了冰清聖女一眼,笑道:「報身佛,我們會殺他的。為了彌羅教的清譽,死又何懼。不白之冤,總有昭雪的一天。」
報身佛樂了:「殺他不易,你們若真的辦到了,我自然會信的。只怕是沒撈著殺人,已被人家殺了。」
瑜清說:「那是我們的事,蒙受恥辱難道比死更好些嗎?」
報身佛陰笑一聲:「那我等著看好戲了。」他扶起鐵金剛,向西而去。
鐵金剛說:「不能這麼走的,我會再來。」
報身佛笑道:「我也會再來,但不是為了挨打。想不到女人的拳頭也越發有趣了。」
冰清聖女冷笑一聲,轉身進入教內。
天快黑的時候,艾米爾把她叫了去。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心煩意亂,真想痛哭一場。這是什麼嗎,乾淨的手也許最易把人推向苦海。
夜裡,她做了一個夢,一片幽暗的海水湧上來,要把她湮沒了。一隻怪手伸向她靈魂深處,一下子蓋住了她的全部,她再也看不見自己了,只聽微弱的聲音在叫……
她一骨碌坐起,四周靜極,什麼也沒有。她想走出去,終沒有動。
黎明的麗光灑向大地,她出了屋子,在後面的樹林里走動,然而越走心情越沉重。她嘆了一聲,面向東站著,讓東方的紅光照在臉上,似乎唯有這樣,她才感到輕鬆。
忽然,教門外一片喧嘩聲,在寧清的晨光里格外響亮。
片刻,法身佛等人走進教來。
艾米爾與瑜清連忙迎上去。她們對法身佛是十分敬仰的,把他真正看成是佛的弟子。
艾米爾笑道:「活佛駕臨敝教,有何指教?」
法身佛一反常態,冷著臉問:「聖女在何處?」
瑜清說:「可能在後面的樹林里。」
法身佛道:「請把她叫來;我有話問她。」
艾米爾笑道:「活佛要問什麼?」
法身佛說:「想不到她的手段好辣,竟然跑到豐覺寺去殺人。」
瑜清驚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夜裡並沒離開教壇。」
化身佛忽說:「她的事你管不了,還是讓她自己說吧。」
艾米爾命人叫來冰清聖女,她有些茫然。
法身佛問:「你夜裡去了哪裡?」
冰清聖女有些納悶,笑道:「去哪裡好呢?」
「自然是去佛界。」法身佛冷道:「可你沒去那裡,而是去了地獄。」
冰清聖女忽兒吟道:「怪不得和尚都不娶媳婦,腦袋如此可怕,誰敢跟呢。」這自然有戲弄的味道,她也不知何以要這樣說。
法身佛不由火起,被女人如此調侃,不惱還是人嗎。他怒道:「你身為一教聖女,如此不檢點,好運還會長嗎?」
冰清聖女不知哪來的火,針鋒相對了:「你身為活佛,修行了幾十年,佛在哪裡,是冤枉人嗎?」
法身佛眼裡破天荒閃出辣光,怒火燒紅了臉膛。對方在他看來,似乎是一堆骷髏。不過在骷髏的後面,還有一個清影,那裡閃動的。這無疑使他煩惱,也讓他驚心。女人殺人也許是小事,敢撼動他的佛性,是不可饒恕的。
他向前移動了兩步,陰冷地說:「你無故殺死十幾名僧人,究竟為了什麼?」
冰清聖女氣道:「我看見僧人就頭疼,幹嘛要上門去找不痛快?」
化身佛說:「聖女,我親眼看見你殺人,三言兩語能賴得掉嗎?」
冰清聖女無奈地說:「你們既然瘋了,我還能說什麼,我早就懷疑你們成天蹲在寺里會出事的。誰能指望一群男人湊在一起會幹出好事呢,不把謊說破,沒完的時候。」
化身佛氣道:「聖女,我們沒有必要故意找你的麻煩,你還是把原委講出來吧。」
冰清聖女實在不知怎麼好,就笑道:「報身佛比我清楚,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報身佛一驚,隨後叫道:「聖女,你不能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策劃過殺人?」
冰清聖女說:「你還是實說了吧,反正你師兄也不會怪罪你,怕什麼。」
報身佛吼道:「閉嘴!想不到你也會信口雌黃,拖人下水。」
冰清聖女靈機一動。借題發揮:「你從來沒安過什麼好心,再多一次壞,也算不了什麼。你說和尚難當,長夜漫漫,你師兄早不想幹了,夜裡起來喜扮女人,還讓我小心,別上他的當
法身佛實在聽不下去了,斥道:「聖女,夠了!你年輕有為,本該潔身自好,想不到你的心靈這麼糟糕,實在不配再為聖女;大教主,讓這樣的人做聖女,會毀了你們的。」
艾米爾亦覺冰清聖女有些胡說,卻沒言語。你們把臟往別人頭上栽,還不許別人弄開嗎?
化身佛說:「教主,一個人若污了教名,那是不能原諒的。趁早讓她走開,或者……殺人不能算完,你們總得有個交待。」
瑜清道:「活佛,這是不公平的,把殺人的惡名推到我們身上來,絕沒安好心。我們也不是怕事的人。
報身佛冷笑道:「你想玩硬的?」
「對惡狼能肉身布施嗎?」
報身佛瞼一紅:「那是自討苦吃。」
瑜清說:「難道你們是會帶來吉祥的人?」
法身佛笑道:「你們放心,我是不會以武壓人的,不過這事也要弄個明白。」
冰清聖女忽說:「要弄明白回豐覺寺去弄,厚顏無恥地一群跑到女人群里來幹什麼,找借口搞名堂那是妄想,沒人怕動武的。」
法身沸有些受不了了,臉上閃出火星子。這麼難聽的話從一個少女嘴裡說出來,實在不可思議,這與她的美麗太不協調了。
法身沸不得不承認,冰清聖女的美麗他也不能無視的。佛對美麗的女人也感興趣的。
他冷冷地一笑:「你認為我們跑到這裡來是瞧女人的?」
冰清聖女說:「我們沒去你的豐覺寺,這難道還要解釋嗎?」
法身沸一證,這丫頭的話也有幾分理,跑到女人堆里風光,確有些嫌疑。但平心而論,自己是沒有這個念頭的。佛在心中,他可作證。
他輕輕笑道:「你休要狡辯,你不先跑到豐覺寺殺人,絕不會有一群和尚跑到這裡來對陣。」
「你看見我了,抓著把柄了嗎?」
「我看見是你,這是不會錯的。」化身佛說。
冰清聖女冷笑道:「聽說你佛法精湛,是不是當時正讀經文入了魔呢?」
「我的眼魔是進不去的,佛光照亮一片,什麼人也休想迷惑了我。」
「那你準是個傻子,我想佛祖說不定正哭泣呢。有你這樣的弟子,真讓他操心。拿著塊石頭當天鵝,還振振有詞大講它的妙處。人若傻到這種地步,那真是沒法子可想了。」
化身佛心中不是滋味,被一個女人貶到泥土裡去,這恐怕不是佛意,要證明自己的正確,大是不易。
古來男人多糊塗,與漂亮的女人擺陣,更是說不清楚。他有一百八十個理由可以說明自己怎麼做是對的,卻下不了手。他知道,對方同樣有一百八十個理由可以證明他是個瘋子。
儘管做了和尚的男人大都是聖賢,而在對立者眼裡,恐怕就是另一碼事了。
他嘿嘿地苦笑了兩聲:「聖女,也也這個稱呼對你不合適,不過我還是想高看你一眼。
你認為我會拿著石頭當天鵝,傻得可以,為什麼我沒把你當成和尚呢?」
「這再簡單不過了,你已經把和尚當成我了。」
報身佛忽道:「你想出家也犯不著往和尚身上靠,一個光青頭,一個三尺發,這根本是兩回事,難道分不出來嗎?」
冰清聖女吟吟一笑:「大和尚小和尚好分,好和尚與壞和尚就難辯了。世上就有那麼一種人;能把絕不相同的東西看成一模一樣。」
「那是什麼人?」報身佛冷道。
「別有用心的人。和你差不多是難兄難弟。」
報身佛嘿嘿地笑了起來:「聖女這麼看得起我,該早說。在修行人看來,唯有佛才行。」
冰清聖女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眾人陷入了沉默,是誰也不想面對的沉默
法身佛不由疑惑起來,難道這丫頭真沒殺人?看來她殺人的理由也不充分,為什麼呢?
可師弟目睹了她下手時的辣絕。難道還有假嗎?他是非常相信化身佛的,若是報身佛告訴他的,他連理都不會的。
沉默容易讓人暴躁,這一點報身佛首先感到了。他一揮手,叫道:「師兄,師弟曾與她對了一掌。把她抓住,看一下身上有沒有反應,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這自然是最直截了當的辦法,但和尚看人家女孩子的玉身成何體統呢?這很容易讓人懷疑你的動機。
法身佛未置可否,化身佛說:「這是個可行的辦法,讓艾米爾教主代看好了。
若她胸前有紅點,殺人者必她無疑。」
艾米爾不由感到為難,得罪法身佛不好,依他們的話去做豈非更糟?假如……
她一時無語。
冰清聖女悲憤地笑起來,聲音凄切,讓人淚下,玉頸可斷,受辱不幹。讓一群和尚擺布,那活得就太沒有餘地了,動的自由也沒有了。
「憑你們也想在彌羅教發號施令,做得到嗎?要污辱別人,得先看一看殺人的刀快不快。」
化身佛說:「慈心就是刀,赤手空拳亦能讓你就範。」
冰清聖女輕蔑地笑起來:「我以為你是個誠實人呢,想不到吹牛也是你的必修課。」
化身佛長嘆了一聲,跨步上前:「好吧,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佛的力量。」
他寬大的袖子一擺,抖起一股勁風襲向冰清聖女的額頭,使的竟是中土的「鐵袖神功」,足見他武學博雜。
冰清聖女知道他難纏,身形右飄,玉臂陡振,使出「雲泥神指」,彈出兩縷銳利的指勁,直射化身佛胸腰。
化身佛微驚,振臂運勁劈過去。「撲哧」兩聲,竟然沒有化解得了,化身佛「哎呀」一聲,身子飛了出去,上身的衣服幾乎被擊碎,露出不那麼美觀的老肉來,在一群女人面前,顯得不倫不類。化身佛遇此困境,幾乎無地自容。
報身佛樂得差點跳起來,這真是妙不可言,太有趣了,一心念經的人也同樣會遭戲弄。
自己吃的那些氣也不算虧了。女人果然不是和尚惹的。
終於沒有忍住,他笑了起來:「師弟,看來你的主意算不得高明,沒沾上人家的邊,反而被人家看了,『佛身』,太不光彩。」
化身佛怒視了他一眼,沒吱聲。還好,他不過光破了衣服,沒有破肚皮。
冰清聖女有些納悶,何以他竟會無事呢?
法身佛驚咦了一聲,嘆道:「好功夫,若非師弟性善,怕已被毀了。」
報身佛不解,疑惑地問:「師兄,難道師弟不是敗在善上?若出手無情,也許破個地方了。」
法身佛淡淡地說:「一分毒,一分傷,一分善,一分剛,這是微妙之學。功夫到了極境,全在微妙上作文章,細小的差別,功效卻不大一樣。明白了這一點,就懂得了什麼是高強。剛才師弟若不是心存善良,就會被她的純正罡氣擊毀。可見,欲傷人,先要防。」
他慢慢道來,似乎在教訓報身佛,又象在開導冰清聖女,令人摸不準廟堂。
冰清聖女心中一動,彷彿心靈被開啟了,看到了微光,但又弄不清自己抓到了什麼,欣欣然,又空茫。
法身佛沖她一笑:「你果然不同尋常,我也要領教一下呢。」
他雙掌胸前一合,右手隨之飄然拍去,輕輕無力,仿不帶絲毫殺機。
冰清聖女有些遲疑,心中有些慌,等想起對方是個大高手這一事實,又急忙使出「雲泥神指」彈出兩道指氣。
法身佛不慌不忙,輕輕向下一按,「哧哧」兩聲,指氣射到他身上,他僅微微動了一下,毫髮無傷。他安然地笑了。
冰清聖女心頭大震,神功失靈,豈不象徵著滅亡嗎?她寂寞地嘆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忽然,她想起吳暢的話,只要運用得當,就有可為。也許自己不至於束手就擒。有一個死嗎,怕什麼?她又振作起來。
法身佛見她的神色又有了變化,知道對他不利。心理對高級武學的影響極大,越是神奇的功夫,越取決於心理素質。一個懷有絕代奇功的人。若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簡直就沒有辦法治他。越向生命的深層開拓,心靈對人的影響越大,生命的「核」就是靈花。
法身佛參禪悟道,十分明白這一點,不由嚴肅起來。一個小姑娘若識得佛心,就比你老和尚可怕,老管什麼用。
他換了一下方位,輕笑道:「你的聰明果然賽過一群和尚。」
冰清聖女正欲開口,法身佛龍行虎步,猛地向左前方一跨,雙臂一伸,擰腕兒一振,合掌向前推出,使的是他的得意心法「八方參佛神功」。霎時間四面幻化出四道人影,那麼佛眉禪目,一心向善的樣子。他們似乎並不要擊殺什麼,形外無心。
冰清聖女一驚,身形陡然飛起,斜飄出丈外,連彈出四道指氣。不料這次毫不見功,指氣如石牛入海,不見影了。她一怔,突然黑雲般一聲烏影欺進,頓覺不妙,玉掌振出兩道掌氣劈去,黑雲破了一塊,另一半仍飛向她。
電光石火之間,她欲再戰已來不及了,一股柔勁湧上,她身不由己地飛起來,灰影一閃,一股大勁又托住了她。這一切來得突然,瑜清想幫忙都來不及。
冰清聖女心中一酸,知道完了,身手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講的呢。這世界本就亂糟糟的,你下台他上台,說不明白。與其落在他人手裡受辱,不如乾乾淨淨向天外。咳!似錦青春磨等待,這一回白來。想到傷心處悲壯一生,反手一掌,向自己的天靈蓋劈去。她要把藏在那裡的生命放入大海……
別人呆住了。
※※※
雪似乎又下緊了,那千點萬點,猶如鬼的眼睛。這也許是不公平的,但確有一雙眼睛盯著雪中的屋子,眸子里透著鬼氣,亦懷鬼胎。
中年男人把小竹筒從門縫裡插進去,向里吹起迷魂煙,幹得很起勁。
這種毒煙甚烈,江湖上下三流的小賊都把它視為至寶。人中此煙,三天之內很難清醒過來。他見屋裡無動靜,心裡樂開了花。
估計毒煙差不多散盡了,他猛地把門撞開。他的這間屋門十分特別,看似插好了,實則一撞就開,不管事的。
屋中的響聲似乎也沒驚動她們,中年男人嘻嘻地笑起來,大雪天吃幾隻「肥羊」可以去寒的。
他向靠牆的床摸去,不料摸了個空,大吃一驚。急轉身時,文明的長劍已刺中他的脖子,刺得不深,但他仍然大叫起來。
文明冷冰冰地問:「為什麼暗算我們?」
中年男子駭然道:「這不怪我,不久前我得了夢遊症,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打自己嘴巴。」文明說。
「中年男人連忙打了自己兩下子。」
「你知道是幹什麼了嗎?」
「知道了。公子爺,饒了我這次吧。」
文明冷笑道:「甘姑娘哪裡去了?」
中年男人說:「我不知道。」
胡仙恨透了他這種人,飛起了一腳踹到他的小肚子上。他「哎呀」一聲慘叫,摔倒地上。
這回他嘗到了說謊的「甜頭」,不敢再胡扯了,連忙道:「她去會白公子。」疼痛讓他沒有耍刁的空兒了。
歸飛霞說:「這種人已分不清哪是真話哪是假話,趁早把他的舌頭割去算了。
中年男人嚇癱了,急忙道:「我不會騙你們的,她真的去找白玉龍了!」
「她找他幹什麼?」文明冷厲地問。
中年男人慌忙說,「白玉龍一表人材,舉世無雙,哪個姑娘見了不動心呢?他們早就相識。」
慕容素心中默然,百感交集。她是見過白玉龍的,他的舉止風度實在讓人著迷,當初她就心裡亂糟糟的,曾倩倩投向他,實在深怪不得。女人誰不想有一個美好的歸宿呢?
她幽嘆了一聲,沒有言語,心中的孤冷與哀怨如風雲迷茫。平心而論,她對吳暢的感情是不純的,或者說她愛他是出於一種無奈,更何況他還違了諾言,偷看了自己的真容呢。當時她是十分痛心的,真想永不再見他的,可又有點捨不得,為了什麼呢?她越發不了解自己了。
一個女人,絕對美麗的女人,要對她說不清的男人不存在一點兒敷衍,那實在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無聊的風。
胡仙卻沒有這麼乏,她時常充滿仇恨,冷喝道:「白玉龍在哪裡?」
中年男人怕了她了,那一腳踢得他這還站不起來呢,極力理清了自己的記憶,說:「在離這不遠的一處庄宅里。」
文明說:「帶我們去。」
中年男人連忙爬起來,就往屋外奔。
慕容素道:「有這必要嗎?」
文明說:「也許他們有陰謀呢,不可不防。」
眾人無異議了,跟著中年男人出了家門。
幾個人冒著雪拐彎抹角走了一陣子,來到一座圓門口。中年男人說:「白公子就在這裡。」
文明道:「你叫門。」
中年男人不敢違抗,只好亮開嗓子叫門。
過了一會兒,院里有了動靜,一個小老頭兒把門打開,斥道:「你叫喪哪!」
文明一推中年男人,幾個人都進入院內。
院子挺大的,積雪頗厚,卻無人打掃,幾間屋子冷漠地座落在那裡。
文明問:「白公子呢?」
屋內忽有人答:「找我們也是一樣,我料定你們會來的。」
中年男人聽到那人的聲音。忽道:「公子爺,您就放我一回吧,不然我就完了。」
屋中人道:「你早該死了,還怕什麼。」
中年男人嚇壞了,扭身就逃。
突然,一道黑影射來,中年男人大叫一聲撲倒在地,後腦勺被擊爛了,見閻王去了。
這人的身手好高,眾人一驚。
一陣長笑從屋裡傳出,走出兩個人來,赫然是薛不凡與朱祖。
一直未曾言語的黃嬌又驚又喜,總算又碰上這老鬼了!不由一陣激動,酸甜苦辣湧上心頭,眼睛熱辣辣的。
薛不凡沖他們點頭道:「來得好,我正要找你們呢,送上門的小白羊我是不會拒絕的。」
慕容素冷道:「你不怕這是災難嗎?」
薛不凡又笑起來:「我的霉運過去了,中興的時候來了,何來災難?」
文明問:「白公子哪裡去了?」
薛不凡說:「你們來晚了一步,他與心愛的人兒去了遠方,那裡是溫柔富貴鄉、風流場。」?
「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憑你小子還不配問,這裡沒有第二個倒霉的小賊,倒是你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去處。」
文子清哼了一聲,沒再言語。他對薛不凡知道得夠多了,多說無用。
黃嬌思忖了片刻,冷然道:「薛不凡,你認得我嗎?」
薛不凡雙目雪亮,雖是雪夜裡,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哈哈笑道:「你這樣的小妖婦我怎會不記得呢?虧你還認得我薛某人。」
黃嬌憤怒萬分,一張臉頓時火燙,恨不得立時衝過去把他撕碎。但她終沒這麼做,對方不好對付,須小心才行。
她這時並沒有別的念頭,她對薛不凡的殺父之仇已是銘心刻骨。此仇不報就對不起老父親的在天之靈,她就是何家的不孝之女。
她壓下心頭火,怒問:「薛不凡,我父親是不是你所殺?」薛不凡淡然一笑:
「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是,我就讓你償還血債;不是,你還可以象狗一樣活著!」
薛不凡嘿嘿一陣冷笑:「你的口氣倒是挺大的,若是你的腦袋沒有毛病,該記得我已告訴你一回了。你想纏上我嗎?」
黃嬌冷道:「左雲說是你乾的呢。薛不凡,你若是個奸雄,就該敢做敢當!」
薛不凡哈哈地笑起來:「哼!我還輪不到怕你的地步。這本來是個謎,就讓它永無天日吧。不過,另一個謎我卻不想替你蓋著,還是讓它見天日吧。」
黃嬌一愣,心快跳起來,雖然她不知那謎是什麼,卻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似乎來自骨子裡,來自一直醒著的部分。這不是好兆頭。
文明知道薛不凡不會幹什麼好事,他告訴別人的不是中傷就是謠言,都是殺傷別人的利劍,上了他的當絕沒好果子吃。他冷然道:「繼留著你用吧,沒有要聽的,也沒人會信。你也算個厲害角色,別凈干下三流小賊專乾的勾當。」
薛不凡哈哈笑起來:「我要告訴你們一個事實,怎麼是下流勾當呢?」
文明說:「我們是來找白玉龍的,既然他不在,你就少開尊口吧」
薛不凡搖頭說:「這我太吃虧,替人守密是很累的。」
胡仙道:「你這種黑心肝的東西還是累一點好,你若閑著,那沒有別人好過的了。」
薛不凡樂道:「小娘子,你倒了解我。」
胡仙受人奚落亦不好過,抽劍就欲拚命。黃嬌攔住了她,陰聲道:「這賊子我來收拾他。」
黃嬌感到心中那團的頑強爆破了,彷彿整個人兒將滑入急流里,再也等不得了。她手腕陡然一翻,長劍在手。
「碧月狂風劍」攪起弧形劍幕刺向薛不凡的脖子。此招凝聚了她全部的功力,劍氣森茫,不可阻擋。
薛不凡料不到黃嬌的功夫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陡見劍氣射至,駭然失色,急使「北斗逍遙功」極力斜閃,幽影一閃,人頓飛起。縱然如此,肩頭也被刺中。薛不凡怒極,電光石火之間返身欺上,他的輕功高明之極,淡影一晃,就靠近了黃嬌,似乎他根本就沒離開。
黃嬌待見敵歸,再刺已遲,薛不凡揮掌擊中她的後背,她叫了一聲,被擊飛丈外。
在半空里,她感到大腦一震,彷彿巍巍的泰山崩了,木石灰上亂滾,一切亂了套。白光一閃,腦中一片黑暗,無可著力了。
「哈哈哈哈……」她一陣狂笑,瘋了。
多麼不可思議的人生,剛才還心明眼亮,現在竟神志不清了。
她的樣子怪邪到了極點,連薛不凡都有些吃驚。雖然他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劍,但也不希望面對這樣的局面。女人若瘋了,就不那麼有趣了。也許是對瘋了的女人有所忌憚吧,他不由後退了兩步。
慕容素見黃嬌精神突然失常,心頭大震,凄涼而荒漠,形勢嚴峻了起來。
黃嬌本可以與薛不凡拼一下,她一這樣,她們肩上的擔子重了,對付薛不凡與朱祖,他們是沒有把握的,一點兒也不了解對方的情況。
文明也擔心起來。他想去安慰一下黃嬌,終沒動,對一個瘋子說什麼呢?
薛不凡冷眼掃視一會兒,忽地笑起來,開心極了:「妙,真妙。老夫猛擊一掌就解決了一個,剩下的就更不在話下了。」
朱祖說:「她是瘋了,可還沒瘋到家,也許還能殺人。這個可輕視不得。」
薛不凡笑道:「要讓她瘋得不知天地有什麼差別,那還不容易,再給她一掌就是了。」
他扭身飄上,快似流星。
慕容素看了歸飛霞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等薛不凡靠近了黃嬌,兩人同時飛縱而起。慕容素「無心劍」攪起螺旋似的青亮劍氣,由大而小射向薛不凡的咽喉;歸飛霞使出「百團身變」奇法幻出四五個身影,飛上薛不凡的頭頂,齊向他的頭顱擊下。
兩人的身法也快到了極點,薛不凡在兩大高手的合圍之下,有些心慌,不敢再襲黃嬌,扭頭拍掌,低身向外斜竄。幽影一晃,他脫出重圍,也嚇了一身冷汗。
逸與慕容素的功夫在伯仲之間,都是少見的大高手。兩人合擊對方,按說不會撲空,怎奈薛不凡的「北斗逍遙功」太過神妙,這才讓他逃掉。兩人悵然不已。
歸飛霞想不到世間還有這麼多超過她的高手,有些傷感。不久前自己還差一點勝了吳暢,真不知那是怎麼弄的。自己創立邪陰司時,驚煞了不少人,許久沒有碰上半點麻煩,那是何等的快意!現在怎麼就不明不白地落伍了呢?
她忽略了別人在向前走,自己已停步。
三個月前,她若與薛不凡相鬥,那還真難定負。
現在情形變了,薛不凡已把「碧月逍遙錄」弄得爛熟,雖沒完全悟透,也探索得差不多了。這下兩人就拉開了距離。
薛不凡若徹底弄懂碧月逍遙錄,連吳暢也不易制他。到那時,他確可碧月逍遙了。
他站在那裡靜了一會兒,笑道:「看不出你們都有一身驚人的藝業,可惜還是奈何我不得。你們知道我對你們突然下手的結果嗎?」
慕容素與歸飛霞都沒吱聲,她們當然知道若薛不凡偷襲她們,那真的沒法兒躲開。
文明瞥了黃嬌一眼,見她傻兮兮的,似笑非笑,歪著頭在極力想著什麼,心中難過,嘆道:「這裡沒有白公子,那我們就走吧。」
慕容素與歸飛霞欲退,薛不凡嘿嘿笑道:「想走,沒門兒了。你們不找我,難道我不會找你們嗎?」
文明冷道:「你想怎麼樣?」
「你們若都變成瘋子,那不是挺有趣嗎?」
文明哼了一聲,向胡仙靠近兩步,他怕薛不凡突然下手。
慕容素心中十分凄然,充滿絕望與無奈。這一陣子真是不幸,沒有一件是順當的事,天公難道就這麼刻薄嗎?
薛不凡又嘿嘿地笑起來,危險在逼近。
她心中一顫,覺得這個樣子下去不行,那會被薛不凡吃掉的。雪花兒落到臉上,她的心忽兒一動,好一會兒沒注意到雪了,怎麼可以忘記它呢?
吳暢的話這時在她耳邊響起,那是他臨走前囑咐她的,「無心劍」切記無心。
這漫天大雪蘊含著無窮幽氣,和它融為一體,對擊敵有莫大的好處。她心裡一熱,感到一股新鮮的力量,不由輕鬆了許多。
她揚臉注視著雪花兒片刻,尋求進人另一個世界的門徑。
薛不凡見她發獃,笑道:「丑妞,你們逃不掉的,把腦袋想壞也沒用,不如聽我的。」
慕容素沒有吱聲,她看見薛不凡開口了,卻沒聽清說什麼。「嘭』地一聲悶響,她感到身子在隨著某種內勁飛流,與她同行的是冰冷的雪花,明亮透清。嗡嗡一陣響,她覺得自己成了飄揚的風,向廣漠的太空邀游。
朱祖見她神色異樣,提醒道:「她似乎進入了某種境界,不可不防。」
薛不凡說:「沒什麼了不起。」
朱祖搖頭道:「小瞧不得,你已吃過一次虧了。」
薛不凡不由暗惱,老雜毛,哪壺不開提哪壺。難道我還要你指教!他輕哼一聲:「吃女人的虧有什麼呢,我一直以為男人就應該有這樣的寬大胸襟。這不是壞事,自有樂趣。」
朱祖點了點頭:「也許你是對的,不過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得儘快收拾他們。」
薛不凡自信地說:「老兄,放心吧,你看我的。片刻之後,准讓他們個個嘴歪眼斜。」
朱祖輕吟一笑,走到一邊去。
薛不凡揚了揚手,向慕容素走去。與女人斗,最好先斗惡的,這是他的信條。
慕容素視而不見,不為所動。
薛不凡放慢了腳步,兩眼直盯著她,目光似利劍寒光,讓人膽戰。
慕容素仍無所覺,似乎眼前什麼也沒有,那滿天的雪仍然在飄、在飛。
薛不凡見對方如此木然,抑或是沉著,不由疑惑了,這妞兒搞什麼龍門陣?是故作高深還是另有門道?
他思忖了一下,決定先探一下虛實。
嘿嘿一陣長笑,他斜身搶上,一招「青龍探爪」,抓向慕容素的面門,欲擊她的眼睛。
他意在試探,並不想立下辣手:不過,如果對方實在木了,他也會順手牽羊,打她個措手不及。
慕容素也許真的成了風,成了雪,也許看透了薛不凡的心理,仍沒動。一個女人有這樣的表現,著實難得。
薛不凡手到中途,看不透慕容素的深淺,便沒有順手牽羊。他看見慕容素握劍的手動了動,說明對方並不木然,倒是精得很。
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輕嘆了一口氣。
被一個女人的氣勢逼退,這大概是第一次。他苦笑了一聲,有些煩惱。自已明明可以取勝,還怕什麼,是殺人的手軟了嗎?
他掃了一眼悠閑的朱祖,又走上前去。這一次無論如何要動手,他告誡自已。
慕容素仍然那個樣子,不動。
薛不凡冷笑一聲,身形一擰,使出「虛實雙紅」奇術,縱身而起,一上一下兩個人影同時向慕容素襲去,彷彿幽風兒一吹;如千針電射,人未至,勁先到,欲打亂她的寧靜。
在絕對不利的情況下,她仍然渾如不知,似乎專等著挨打了。
文明大驚,叫道:「小心!」
薛不凡掌影已至,黑影飄忽一閃,她的頭頂全是險情。
在這當兒,慕容素彷彿被風吹起的雪花,人與劍全動了,無心劍閃電般向外一劃,猶如雪花兒迸了,霎時青芒明透,森然奪魂。劍氣打了個旋兒,飛向薛不凡的脖子。
這突變實在太快了,一點也不弱於薛不凡,在極短的空兒薛不凡不敢再擊慕容素,擰身向上飛升,他不想與慕容素同歸於盡。
慕容素毫不放鬆,身子騰然而起,反劍再刺。薛不凡一掌向她拍去,借力反彈,如飛鳥般瀉地。
他落下的地方離黃嬌不過有兩丈遠,是背著她的,做夢也想不到他落腳未穩,黃嬌劍訣一領,碧月狂風劍抖起弧形劍氣向他劃去。
電光石火之間,劍氣就襲上他的後背,想躲來不及了,唯有前撲,以盡量減輕劍氣的傷害。「啊呀」一聲響起,血雨飛灑,他的後背被劃出一道血橫槽。
黃嬌哈哈地狂笑起來。
薛不凡在地上一滾,彈射數丈外。
黃嬌笑嘻嘻地說:「好怪,他身後飄起紅旗了,亮亮的。」
這並非她裝瘋賣傻,是真的感覺。她能如此巧妙地刺薛不凡一劍,純屬巧合,是薛不凡打擊慕容素的樣子刺激了她,讓她得以片時清醒。霎時的明白應付一下敵人也許是有效的,面對漫長的人生就充滿堅硬的苦澀了。
她的頭髮都散亂了,完全瘋子的模樣,嘻嘻哈哈的笑聲,猶似雪天里的西北風。
薛不凡讓朱祖幫他止了血,恨得眼疼,讓一個瘋女人又撈了一劍,好沒由來。
她這麼見巧就干,一條老命還不讓她抬去,他不由懷疑起她瘋的真實性。女人是善變的,誰知她能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模樣。
他冷冷地盯著黃嬌,眼裡閃著毒光。在雪夜裡那分明有毒蛇的形象,期待吞人。
黃嬌滿眼都是花格子,白點子,一閃又失,對敵人的存在似乎沒有感覺,能感覺到自己,對她來說已是重負。她的靈魂深處不停地呼喚另一個自己,渴望靈洒洒、輕飄飄,復歸嬰兒,光爍爍,返樸歸真。對她來說,什麼不存在才是幸福,無牽挂,無遮攔。
薛不凡看了她好大會兒,實在難以相信她是個好人。心中更憋氣,他要報復。
對付一個瘋女人,他相信不會有問題。
黃嬌這時嘿嘿笑道:「你幹嘛這個樣子,我又不好吃。我喜歡雪,它太美麗。」
薛不凡說:「你也不難吃,吃掉你有多種方法,你喜歡哪一種?」
黃嬌歪頭一笑:「要殺人嗎?把你的頭拔下來吃吧。」
薛不凡樂道:「好,頭給你。」身子飄然前去,及至近處,身影一閃,欺到黃嬌身邊。
他的動作迅速之極,舉手就劈。
黃嬌怪叫一聲:「失火了!」扭身就逃,是本能的,速度也快,但還是遲了一些,被薛不凡拍中後腦勺。多虧他用力不足否則她腦漿迸飛了。
她哼了一聲,身子飛出丈外去。
薛不凡報了仇,心裡舒服了,嘿嘿一陣快笑。黃嬌腦袋又一巨震,裡面亂昏了,什麼也找不清了,這回徹底瘋了。
慕容素心中難受,身子不住地顫抖。再也進入不了物我兩忘的境界了。
朱祖眼睛一亮,忽道:「機會來了,你該揚眉吐氣了。」
薛不凡說:「對我來說,時刻都是機會。」
朱祖點頭道:「除去你倒霉的。」
薛不凡冷然一笑,閃電般向歸飛霞欺去。他的打法變了,歸飛霞一驚,矮身旋掌,一式「鐵樹開花」向外猛推,內家勁。
薛不凡又見她參戰,恨得周身汗毛晃,眼看要得手了,不得不放棄。他不能點人家一下,讓自己多一個血窟窿。萬般無奈身如盤龍一歪,向雪地滾去。
歸飛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事實證明,她們合手可以對付薛不凡的。
在場的人,瞬間里幾乎都明白了這一點。
薛不凡極不甘心地說:「我還要試一次。」
朱祖道:「你只還有一次的機會,要珍惜。」
薛不凡恨不得怒罵他一頓,嫌他故作姿態。怎奈這是非常時刻,他不願失去一個朋友,現在對他下手還為時尚早。他冷笑道:「老兄,旁觀者清,說說看,為什麼還有一次機會。」
朱祖說:「她們兩人可以與你平手,那四個人呢?你不要小看另外兩個。」
薛不凡不服氣地說:「兩人與兩個是不一樣的。他們未必管用,你老兄多慮了。」
朱祖笑道:「人只一條命,失了不再來,你別與它過不去。」
薛不凡不樂地問:「依你之見呢?」
朱祖道:「你也該明白什麼是『兩個』。」
文明冷道:「我早已看透了你,豈會指望你上當。」
薛不凡哼了一聲:「老兄,我看你該出馬了,這小子輕看老頭子呢,我看該打。」
朱祖說:「貓捉老鼠的遊戲開始,你先動手吧。」
場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薛不凡得意地一笑,如醉漢似地一衝,直撲胡仙,這次是先打弱的。他的想法是不借,但他輕視對方就不美妙了,以為手到擒來的往往不美。他一閃,到了胡仙身邊,伸手就抓。
不料,胡仙動都不動。剛才見黃嬌瘋了,對她的刺激極大,對生的願望淡下去了,人生這般冷酷,活下去又好在哪裡?聽天由命吧,該死的時候也不要掙扎。她以這樣的心境對待薛不凡的襲擊,自然是抱定了死的念頭,還閃什麼呢?不過,要讓她白白死去,她又不幹,能扎敵人一下也不錯嗎。
等薄不凡的手觸到了她的身子,她終於出手了,無心劍划起一道駭人青芒刺向薛不凡的胸膛。
薛不凡大驚失色,急忙繞步擰身,電閃斜射,仍然晚了一點,肩頭幾乎被扎透了,疼得他一咧嘴。
閃到一邊去,薛不凡幾乎氣昏。這是遭了什麼邪了,老挨劍扎!他恨不得一腳把地球踢飛。其間的道理連朱祖也不明白。
胡仙也搞不清楚,她是無心的。而實則自有微妙。以薛不凡的輕功之高,就是胡仙陡然發劍按說也刺不著的,何以會這樣怪呢?其實這完全是兩種打法。
薛不凡飛爪伸去,胡仙若躲而又擊,任她多麼冷靜都是沒用的,這樣他們就混戰了一處。怎奈胡仙不是這樣,她不管薛不凡幹什麼,殺了她也不管,只專心自己做什麼。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這樣兩人就顯得格格不人。薛不凡要分心二用,既攻又閃。胡仙卻只想著殺,無形之中薛不凡多了一份負擔,再吃一劍就免不了了。
胡仙料不到抱著死的念頭反而贏了,也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故吧。她這樣想是合理的。
文明正為愛侶受擊沒插上手懊喪呢。見她出奇制勝,不由笑了。蒼天有眼,沒讓我們因此而絕!
薛不凡冷掃了一眼朱祖,恨道:「這賤婢也能扎我一劍,真是奇恥大辱!」
胡仙淡然說:「這有什麼稀奇,你若再動手,我讓你就地成個瞎子呢。」
薛不凡嘿嘿地笑了:「丑妞,你別做美夢了,老夫若不小看你,豈會讓你得手。」
不錯,這確是他吃虧的另一個原因。
朱祖仔細思忖了一下,見胡仙淡然處之,不由想通了,哈哈笑道:「有趣呀,這妞兒是歪打正著。」
薛不凡一怔,忽兒也懂了。不錯,怪不得她一點也不怕,本就沒想活下去嗎。
他不由嘆然,一個女孩子有這樣的心志,也是難得啊!若不是挨了一劍,他真起放棄這場拼殺了。
朱祖說:「讓我來試一下,看她的劍哪兒精。」
文明冷道:「你最好別試,死人是沒有好樣子的,你不想與雪一同進入地下吧?」
朱祖笑道:「小子,你還不配說這話。」他身子一縱,直取文明,使的也是北斗逍遙功,急如幽電。
文明大駭,急擺劍有些遲了。
千鈞一髮之際,慕容素與歸飛霞從兩面欺上,亦如飛空天馬,掌劍交加,勁氣如潮,襲卷而上。
朱祖身子一擰,斜滑開去,比薛不凡自如多了。
文明躲過一劫,倍感滄然。
慕容素說:「我們要走,他們也攔不住,不必在此耽擱了。」
朱祖笑道「瘋子是走不動的,你們要背著她嗎?」
文明說:「那你就看吧,活著就有辦法。」他走過去,伸手欲扶黃嬌。
不料,黃嬌一反手,點了他的穴道。她認穴之准與沒瘋無異。
文明驚駭欲絕,一顆心涼透。我的何仙姑,這是什麼時候,你開這樣的玩笑!
黃嬌一點也不這麼看,起身敲著他的頭笑道:「壞小子,你的頭上這麼多毛?」
文明啼笑皆非,頭上沒毛,還長到舌頭上去?他嘆了一聲,苦笑道:「黃姑娘,你解了我的穴道,頭上就沒毛了。」
「你要做和尚嗎?那不好。」她搖頭道。
薛不凡一旁哈哈大笑:「瘋子果然有趣,你們還想走嗎?」
胡仙氣得難受,恨不得衝去給黃嬌一巴掌,又怕為薛不凡造了機會。幾個人僵持在那裡。
朱祖不失時機地欺過去,他們又都緊張起來。
慕容素說:「今夜生死難料,我們全憑運氣吧!」
歸飛霞與胡仙點頭贊同,搏殺一觸即發。
朱祖又向前走了兩步。
三個人同時撲過去,疾似驚電,狀若飛虹。
朱祖很滑,自忖以一抵三討不了好去,又怕薛不凡到時不援手,那自己就慘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左腳外跨一步,扭身掠到一旁去。
胡仙見有了機會,飛身沖向文明,欲解他的穴道。
薛不凡冷哼一聲,斜搶過去,手中多了一把怪刀,在空中電弧一閃,削向胡仙的下部。
一招之勢蘊含削、劈、點、挑數種之辣,極其駭人。
胡仙驚駭欲死,閃躲不易了。
歸飛霞與慕容素再次撲上,欲擊薛不凡。
朱祖在側面偷襲了歸飛霞。他的身法如鬼魅,飄忽難測。
歸飛霞發覺有險,急閃遲了。
朱祖快手飛點,一指點中她的期門穴。她的半邊身子頓時木了,收勢不住,摔倒在雪地上。
薛不凡這時向後彈跳而起,躲開幕容素的劍芒。他本就沒打算一定要殺傷對方,虛張聲勢的成分居多。
閃到一邊去,他哈哈大笑起來:「老兄,你的辦法總比我多又撂倒一個。」他故意給朱祖戴頂高帽。
朱祖說:「她是最俏的一個,美的女人總是比別人的麻煩多。」
薛不凡快笑道:「李兄,看來你的道心也在轉移。女人嘛總有吸引力。」
朱祖搖頭說:「你別想錯了,我不好色,不過覺得戲弄美人別有趣味而已。若與丑妞斗,那心情就差多了。」
薛不凡笑而未語。
慕容素卻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若這樣下去,那還不都給他們收拾掉。
她瞥了胡仙一眼,苦笑道:「小妹,我看咱們唯有心死了。」
胡仙明白她的話,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唯有抱定死裡求生的念頭了,生下去更好,不活也別怨。這樣的天氣里愁夠多了。
兩人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對方,各自向敵人走去。但她們卻不馬上進攻,走到離他們丈遠的地方站住,不動了。很明顯,她們要以靜制動,后發制人。
薛不凡面對胡仙,不由覺得滑稽。這個小丑妞要與我對陣,真把人氣死,不自量力。
朱祖也不痛快,他也不想看慕容素的那副冷樣子,唯有苦笑。
她問呆如木石,不管他們如何惱火。
兩人靜靜的,猶如做立在雪海中的兩座神女峰,任大雪飄飄,萬點迷離,她們巋然不動。她們就是飛雪,渾身充滿了雪的精神,不分你我,闊廣的曠野包容著兩顆心,美麗的雪花在夜裡跳著……
薛不凡與朱祖見她們不動,也沒有立即出手,四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雪在他們中間飄來跳去,象個多愁而又寂寞的舞女。他們仍然僵立著。
雪在他們身上做巢,幾乎成了雪人。他們還沒有動,彷彿在拚鬥耐力。
實則,他們的心境是絕不一樣的。
她們兩人與雪同在,心無二念,空空然,虛靜靜,不見自己,唯有風雪。
他們兩人卻不是這樣,心中想的全是從哪個方位下手,一舉把對方消滅。
若說朱祖對付慕容素不易,那是實情;薛不凡收拾胡仙,按說該不難。何以遲遲不下手呢?難道他對這麼站著入迷?
薛不凡從多方面考慮過這個問題,結果發現,還是這麼站著快活。他自信一刀可以解決了胡仙,但丑妞不怕死,也極可能死前刺他一劍。劍刺的方位他估計不準,盲動不得。
僵持久了,他的自尊心受到挑戰。自己一代天驕,橫空出世,雖非天子,亦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說是大壞蛋也可。總之,絕非常人可以比擬的,怎麼能在一個丑妞前徘徊呢?若這樣下去,自己與丑妞又有什麼區別?
男人的可貴不在於是否厲害,在於敢決斷,這是陽剛美的天然成分。他自信自己的剛美不小,不能任它流失,那是可怕的。
左思右想許久,他開始動了,先是左腳外滑,后是怪刀飄移,終於怒喝一聲,身形頓起,冉冉上升,挺慢挺慢的。這是虛影,無疑的。那實影哪裡去了呢?這北斗逍遙功的「移影挪真」式端的不凡。
胡仙只見雪地上幽暗一閃,彷彿一條蛇游來,驚詫不已。也許要死了吧,管它呢,她仍然沒動。一個人若是該死,又如何逃得了呢?這種安慰對她還真想了作用,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薛不凡怪刀到了她的頭頂,再也猶豫不得,手腕兒一翻,削向她的脖子。
寒氣一生,胡仙陡然動了,她不問對方的刀砍向何處,只管自己的劍刺向哪裡。劍芒光耀而出,扎向薛不凡的胸口。
薛不凡估計不妙,幽嘆一聲,螺旋般飛升,似煙霧一樣。他又沒得手。
胡仙躲過一劫,亦不喜。這不是結局,樂設道理。
薛不凡反覆試了幾次,都不得要領。心中惱火,這怎麼可以!
胡仙依然不動不理,靜如冷石。這樣,就僵持了下去,直到東方發白。
雪在清晨停了,他們成了雪人。
薛不凡從雪臉射出兩道目光,投向朱祖,似在詢問妙策,同時亦有斥責,何以不配合?
朱祖說:「夜那麼靜,我不想作孽,聽聽它的聲音,利於活著。現在一派清白,對她們不利,我想是時候了。」
薛不凡沒有吱聲,唯有忍著,罵有何用?
朱祖哈哈一陣大笑,在雪地上滑動起來,雙手在胸前不住地攪擺,迷惑慕容素。
倏地,他急射一閃,直欺過去,舉手就點。
慕容素長劍一振,抖出一串劍花飄灑過去。
朱祖急身一滾,勾腳踢向她的膝后「委中穴」。他的動作太快,幾乎沒有連慣動作。
慕容素急跳不及,被他點中穴道,撲倒在地。
朱祖說得不錯,黎明則她們不利,清冷的光明使她們再難達到天人合一。
慕容素被制,朱祖大笑而起。
胡仙一驚。薛不凡趁機而動,已用不著刀,伸手戳向她的「玉枕穴」。
胡仙回劍欲刺,晚了,整個身子頓時麻木。高人對敵容不得半點馬虎,這就是明證。你稍有疏忽,就會給人以可乘之機,使自己措手不及。人家的身法畢竟太快了,晚一步,即差萬里。
幾個人全部被擒,薛不凡快笑起來。
朱祖嘆道:「拿他們不易,對付那小子恐怕就更難了,我們的功夫還不盡人意。」
薛不凡亦有同感,點頭說:「也許輕功還低,我們對『秘錄』的精神沒全領悟。」
朱祖掃了他們一眼:「也許他們另有用處。」
薛不凡忽兒恨道:「讓我們費了這麼多力氣,非好好整治他們一番不可。」
朱祖沒有吱聲。薛不凡便把他們提進屋子裡去。
慕容素心中一片灰暗,是否自殺,拿不定主意。
黃嬌一臉傻笑,渾然不覺。
文明連聲長嘆,恨自己無用,若不是……他真想一劍了結。
歸飛霞的心裡更空、更懼,她最有姿色,怕遭到非人的蹂躪。
薛不凡十分得意,盯著歸飛霞,色迷迷的。
外面起了風,颳得雪花亂舞。
朱祖在雪地里未動,想著另一個問題。忽然,他彷彿抓到什麼,變得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