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病人等他走後,又把頭伸出棉被,不由得摸起自己的臉來,苦笑道:「俺真的變了許多?
他居然認不出俺是誰。」
摸著一臉鬍渣,覺得頗為刺手,又喃喃道:「也難怪人家認不出來,如今這副狗熊樣,攬鏡自照,自己都會覺得陌生。」
又坐起伸伸懶腰,嘆息道:「這幾天睡得腰都酸了,這兩隻女狐狸打算關俺一輩子,俺可一萬個不願意。」
說著跳下床,動作十分俐落,那像個久卧病楊之人。
他活動了一會,盤膝坐在床上,眼觀鼻,鼻觀心,運功打坐,好一會,見他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才有一絲絲白煙自頭項冒出來,他臉上終於露出欣慰之色,煙也不時自他周身各穴道吐出,終於將他整個人包裹住,這時突然傳來要命的腳步聲,病人心中著急,急急散了霧氣,但見他臉色青白得難看,癱軟無力倒在床上,勉強扯被擦掉額汗,又裝睡起來。
婦人裝束的應珍珠端著葯進門,見狀驚道:「臉色怎麼愈壞了,找個醫生來看看才是。」
病人裝作剛醒來的樣子,咕噥道:「不必了,天天吃這些東西,都快成藥罐子了。」
應珍珠侍候他喝葯,道:「你若覺得悶就出去走走,不過,只限在內院。」
病人「嗯」一聲又睡下,待應珍珠出門,忙又坐起身,忍不住直呼倒霉。
「好不容易沖開被禁制的穴道,給那婆娘一撞,又受了不輕不重的內傷。」
又運膝打坐運功,半晌,白霧已包裹住他全身,且有如旋風般,繞著病人周身旋轉,上下交流,蔚為奇觀,過了一柱香工夫,才慢慢一點點散去。
但見病人不再有絲毫病態,氣色平和,微啟雙目,神光湛然,散出凌厲逼人威勢,收回神光,病人現出懶洋洋之氣,伸手抹掉鬍渣,現出秦快本來真面目。
秦快自從被應珍珠迷昏,至今已過半月有餘,總算回復自由身,又巧合吃下「紫金丹」,憑添十年功力,可說是「福禍無門闖進來」。
至於心疼這病呢?
自然是他裝出來,也只有如此,應珍珠和卜四姑才不會注意到他試圖打通被禁制的穴道,每次想運功,就裝病睡覺,只是不料因禍得福,服下「紫金丹」。
「這兩隻見錢眼開的女狐狸,俺若不將她們玩弄於股掌之上,難稍一口窩囊氣。」
「不過,仔紉想想,她們待俺真是不錯,居然還弄來『紫金丹』,雖說無意中助俺解除禁制,總是有恩於俺,有生以來,就以這半個月最享受,不亞於王孫。」
「呸,呸,說穿了還不是想利用俺撈一筆,什麼事都幹得,就是不能自信於了解女人,否則倒霉的不會是別人。」
秦快在房中踱來踱去,心中思潮起伏不已,想得太多反而愈亂,到後來居然分不清應珍珠騙自己回來是對他有好處還是壞處?
「他娘的,任啥事扯上女人就是非難明。」
秦快決定不再想這種傷腦筋,又躺回床上睡覺。
遇上難解的謎題,睡一覺醒來,時常會有新的想法或點子,因而解決難題。
「小貢子和老劉如今不知好不好?說什麼也先救他們出來再說,小豹子可能找不到線索,他明著尋,俺暗中訪,非捉出樓文龍的狐狸尾巴不可。」
秦快面向床里,門「依呀」開了,卜四姑走進來見秦快睡著,正待退出,突然見到地下遺留的鬍渣,重新將秦快扳過來,見他張眼瞪著自己,詫異道:「你沒睡?」
秦快以內功相逼,使臉色變得蒼白,懶洋洋道:「本來快睡著,被你一吵又醒來。」
卜四姑泛起內咎,一見他臉上鬍渣全無,冷下臉道:「你自己刮的鬍子?那來的剃刀?
還是有別的東西?」
「俺自然有法子,可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吧?」
「我非知道不可。」卜四姑尖聲叫起來,秦快卻恍若未聞,不禁發起顫來:「你……你武……功已……已恢復?」
「俺武功若未失,而今你能站在這兒跟俺說話?」秦快聲音冷得宛如從冰窖傳出來。
「阿彌陀佛,聽說你武功不錯?」
「比俺好的數不勝數,要看比較的對象。」
「比之樓文龍如何?」
「不知道。」
「我聽姑娘說你們曾比試過,最後你被禁制武功,自然你是差了他一截。」
「就算是吧!」秦快不想多作解釋,實際上遇上樓文龍那樣的強敵,他沒有致勝把握。
卜四姑卻得理不饒人,完全忘了曾說不再給秦快刺激的話,撇著嘴道:「男人就要有輸人的雅量,瞧你好像不大服氣,卻不反省自己差勁,只顧一味逃避現實,真正叫人把你瞧清了。」
秦快索性把頭蒙起來,卜四姑卻叫道:「你還沒告訴姑娘,鬍子為什麼不見了?」
「有什麼法子能使鬍子不見,還要俺告訴你么?」
「除用內功外,就只有以利器刮除,你那來這東西?」
「那個武人身上不帶兵刃?」秦快反問道。
「我就不見你有兵器,藏在那裡?」
「鞋底!」秦快十分無奈的道。
卜四姑一把捉起秦快鞋子,左看右瞧,除了有點異味外,什麼也瞧不出來,又喝道:
「你敢戲耍你家姑奶奶?」
「叫你家姑娘來,俺就說,你嘛,不夠份量。」
卜四姑氣得全身發抖,衝出門去,半晌,又拉著應珍珠撞進來,卻看見秦陝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端杯茶,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們。
「你病好啦?!」應珍珠倒不似卜四姑那般大驚小怪。
秦快起身讓坐,卻依然毫不客氣的坐在太師椅上,欣賞的望著應珍珠,笑道:「姑娘終究是久走江湖的女俠,行事極為沉穩,如此就好說話多了,不像一般毛毛躁躁,半大不大的女娃兒,同她們抬杠,真是對牛彈琴。」
卜四姑明知他在罵自己,一來他沒有指名道姓,二來想表現很有風度的氣派,因此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瞪著秦快。
應珍珠卻是多日來頭一次聽秦快如此溫和的對自己說話,不由嫣然一笑,道:「你今天有點古怪,氣色也好,倒似突然間病好了。」
「有『紫金丹』的藥效再加上姑娘的細心照顧,本來早應痊癒,只是心理有病,再有人不斷冷言諷刺氣人,因此好得慢,有幸今天心情好些,也就不同她計較,心寬病就好,所以想下來走走。」
卜四姑氣得臉兒漲紅,指著秦快叫道:「你這死沒良心的東西,我那裡給你氣受,你自己心中有病才誤會人家冷言冷語,姑娘好我就不好?你吃的那樣不是我煮的?你這死囚犯,不用鞭子抽你是不分好歹。」
應珍珠瞪了她一眼,叱道:「好沒大沒小的丫頭,我同公子談話,焉有你插嘴的餘地?
還不快向秦公子賠罪,是要我教訓你么?」
「姑娘,是他先罵人——」卜四姑委屈得淚汪汪。
「他沒指名道姓,你自己要承認怪誰?」
「同他在一起就只有我二人,除了姑娘,他自然是說我,姑娘就認為他比較重要?」
「放肆!」應珍珠叱道。
卜四姑從未見應珍珠這麼嚴聲厲色罵她,嚇得住了口。
秦快看在眼裡暗暗好笑,其實他非真的愛和卜四姑鬥氣,在他眼裡,卜四姑和丁嬙一樣,還不能算是成年人,根本不值得計較,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刺激卜四姑往後賭氣不往他這兒跑,使他有機會暗中做勾當。
應珍珠代卜四姑向他賠罪,秦快也就不再深究。
卜四姑自然不服氣,指著地上鬍渣道:「這些東西他又做什麼解釋?」
秦快不說二話,從袖口緩緩抽出短刺,就著窗外射入的陽光,手指輕輕一彈,發出「嗡嗡」之聲,幌動之際,烏光閃爍,寒芒耀眼,又緩緩將它收好。
「好兵器!」應珍珠摒住氣息道。
「有好材料和好工匠,它自然就好。」
「可惜配上一個差勁的主人。」卜四姑諷刺道。
秦快但笑不語,卜四姑見應珍珠臉色平和,又不饒人道:「自古神兵利器須同英雄美人相配,可嘆它們卻碰上泥涿似的鄙夫,致使神器蒙羞。」
「四姑,你今天是吃錯藥了,言語這麼不檢點。」
「沒關係,她說的頗有道理,只有一個錯處,就是它算不得神兵利器,只是比一般兵器鋒利罷了,所以也無須英雄美人來相配,鄙夫如在下堪堪相對。」
應珍珠純潔的面龐滿蘊笑意,道:「依我猜測,這隻兵刃是因罕見,所以才排不上兵器譜,是不?」
「七年前,根本沒有人知道誰使這種兵刃。」秦快充滿自信的道。
「聽說是因為你出現才多了這樣兵器?」
「二十多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就有人使用,只是他們太神秘,見過的人均寄居在閻王處,所以才無人知道,偏偏後代生了俺這不肖子孫,最討厭神秘兮兮,一出江湖就將一切暴露出來,為此,還被臭罵了好一頓。」
應珍珠和卜四姑忍不住笑了,應珍珠笑道:「沒想到你也有和善風趣的一面,本以為你是暴躁不講理的魯夫。」
「有道無病一身輕,身輕精神好,精神好自然就會笑,笑口常開言詞就不會太嚴肅。」
「如果你的功夫一輩子無法恢復?」應珍珠笑而又道。
秦快一怔,隨即裝作黯然神傷的模樣,又強笑道:「樓文龍武功雖高,俺卻不信無人能解開他設的禁制。」
「可是你武功已失,走出去即有危險,又找誰為你打通被制穴道。」
「只有聽天由命了。」
「在你心目中,有誰能為你解除禁制。」
「與樓文龍有相當功力的前輩高人就成。」
「你心中可有底?」應珍珠有點緊張的道。
秦快呆窒一會,應珍珠的反常令他害怕,忖道:「這妮子這麼關心俺是怕俺逃走么?還是……」他不願再想下去,小心道:「家嚴家伯就有此能力,可惜俺也不知他們在何處?」
應珍珠「哦」了一聲,笑道:「反正你在這兒住得好好的,也不必擔這些歪事,船到橋頭自然直,急也沒用。」
「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秦快最反感,時常在想:「為什麼不事先將船行直,到橋頭才想到要做,空間太小轉圜不易,而且浪費時間又容易碰撞出事,全是時間太多的人用來虛擲光陰的託辭。」
不過,秦快沒有說出來,只是默然,神色間不太快活。
「武功對你那麼重要?」應珍珠輕聲道。
「人在江湖而手無縛雞之力,豈非一大諷刺?」
「不做思退出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心退出萬人不容。」秦快意興闌姍道。
應珍珠不了解其中關鍵,卻看出來秦快說的不假,道:「為何不隱身某處?」
「嘿,俺躲了六年還是被捉出來,所以依俺經驗,只有一處所在無人敢尋去?」
「那裡?」卜四姑很好奇的搶著道。
「地府!」秦快冷笑道。
「何以不說天堂,自己詛咒下地獄?」應珍珠皺眉道。
「一來天堂客滿,二來江湖人殺生太多,西方極樂容不得染血人踏足。」
「你並沒有濫殺無辜,何懼來哉?」
「不足一月前,俺一口氣殺死一百多口無辜生命。」
應珍珠和卜四姑雖因貪錢而殺人,卻想也未想會如此殘忍及神勇,均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殺的是那幫那派?為什麼我們都沒聽人提起?」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秦快眨眨眼,好整以暇,慢條斯理的道:「耗子幫,外加幾尾江湖游蛇。」
應珍珠和卜四姑一怔,笑得花枝亂顫,差點岔了氣。
「我道是那個大幫派吃你鏟滅,原來是幾隻耗子,也說出來神氣。」卜四姑趁機報仇。
秦快自牙縫「嗤」的冷笑,道:「百多隻耗子在你腳下鑽來鑽去,你有勇氣動他們一動?
俺看只有跳腳的份。」
也對,沒有女人不討厭耗子的,黑壓壓的一片老鼠「吱吱」亂叫,那種情景想來就令人毛髮直豎,嘔心不已。
卜四姑要倔強也倔強不起來,應珍珠替她解危道:「你在那兒碰到這麼多耗子?」
「那座廢園的地下秘室。」
「就憑這點,樓文龍就無法令我激賞。」應珍珠站在女人討厭耗子的份上氣憤道。
「耗子原本就不是令人欣賞的。」
「別提了,好嘔心。」
秦快笑笑,打量應珍珠幾眼,道:「那一個才是你的真面目?三十來歲的婦人?抑是二十上下的少女?就如同現在。」
「你沒有聽過『笑面女屠夫』這個外號?」應珍珠有點不悅道。
「恕在下久遁江湖,實在不清楚新起之秀。」
「你既然不清楚,即是剛出道沒多久,能有多少歲?」
大凡女子最忌人家說「老」字,秦快忙道:「天下能人之士未必都願意出來爭名奪利,所以俺一時沒想那麼多,姑娘的易容又很精妙,才有此一問,可是,你平常都時時改變自己的面貌?還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只是不能告訴你。」應珍珠神秘道。
秦快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也不想問,突然道:「在下在郊外小廟遇上的包楚萱姑娘也是你所改扮?」
「沒錯。」應珍珠有點不快。
「為什麼?」
「有人出錢要生擄你的人,我自問沒露出什麼破綻,你為什麼不上當?」
「不想多管閑事,真有包楚萱其人?」
「也對,包家受我所脅只有合作,沒想到卻給你溜了。」
「你用什麼法子威脅包家聽命?」
「為什麼不問是誰出錢要你的人?」
「你肯說?」
「肯,是……」
「俺不想聽,聽了恐怕心中難受。」秦快截口道。
「你已知道答案?」應珍珠逼問道。
秦快不置是否,起身朝外走,邊道:「屋裡氣悶,難得心情好,還是外頭讓人愉快。」
走到屋外,忍不住輕喟口氣,說心情好是欺人之談,好友身系圄圈,駱喬鷹的要求,好像兩塊大石重重壓在他的肩頭,幾乎快喘不過氣。
XX
王大川是「龍鳳閣」最近升為黑帶子一員的子弟,這是他努力十二年,而且沒犯什麼起眼的過錯才得到的,從十六歲就投身這兒打雜,慢慢往上爬,中間過得不可不謂不艱辛,尤其樓文龍以下有權力的首腦均非常注重「身份」,而王大川的父親只是一名長工,先天的條件就難令人注意,他的武功又不特別好,所以能升上黑帶子已屬異數。
王大川有時也很苦惱,不知道自己為「龍鳳閣」賣命終身是否值得,整天戰戰兢兢唯恐被人捉到錯誤,日子過得自然不會太快活,可是,他已年近三十,要抽腿改行已太晚,人生有幾個十二年可從頭來過?所以他時常很苦惱。
不過,最近他卻覺得精神奕奕,每天更賣力的工作,好像不知疲倦,也感到人生有意義了,有人問他,他就道:「升了黑帶子待遇大不相同,誰不高興?而且只要再多加把勁,白帶子也垂手可得。」
「龍鳳閣」以腰間系帶金、銀、紅、白、黑區分地位高低,外姓弟子須從頭干起,才能突出的升得快,但最多也只升到紅帶子,歷年來只有七名外姓弟子升上銀帶子,本姓子弟和金、銀、紅三種地位人的子女,可依能力高低從黑帶子或白帶子做起,無須做雜役。
金帶子是閣主身份的表徽,如今只有樓文龍一人配戴。
從黑帶子升上白帶子,快者三四年,慢者七八年、十多年,甚至一輩子都升不起來。
在同伴里,王大川的能力普通,對他妄想均嗤笑道:「人貴知足常得樂,你再這麼痴心妄想,現今這份幹勁,不到三個月就持續不下去,上頭那些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豈有那麼容易就容你追過。」
王大川沒有辯解,他明白在這種地方誰都不可靠,大家都為自己著想,拚命想往上爬,卻又希望別人不要想同他競爭,如此成功的機會才大,他只有沉默是金。
當然,他們原本都是熱血沸騰的年輕人,好勇尚義,有滿腔的熱誠,滿懷的抱負,只是均被安逸的環境磨掉了。
「龍鳳閣」是一個武林世家,是一大組織,除了上頭幾位參謀,底下的人只須照命行事,不必要你多費腦筋。
王大川沒有被澆冷心底的一團熱火,只是無處求發展,就是所謂的「懷才不遇」罷!
「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句老掉牙的話可說得好,每個人都有一種潛伏的特殊才能,只要挖掘加以訓練,就會如不同的寶石發出不同的光芒。
是不是有人挖掘出他心底的那顆寶石了呢?
這日清晨——
「龍鳳閣」金、銀、紅三司照例討論昨天一日得失,及往後的計劃,和各地的生意情況。
樓文龍坐在頂頭太師椅上,金帶子閃耀生輝,道:「每日這種常會廢掉罷,改成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能有多少大事須天天討論?」
一位銀帶子老人起身道:「例不可廢,閣主,上代老閣主從未有這種想法。」
「家父只是不說出來罷了,安穩日子過久了,每天只有些雞毛蒜皮大的小事來說,這些事難道你們無法處理?」
底下的人均面面相覷,剛才那名老人又道:「我有事要稟奏,請閣主辭退紅帶子的人避開。」
紅帶子有一大半的外姓人,老人不好只要他們退下,只好全數令他們避一避。
如此一來,卻使紅帶的人大表不滿形之於色。
「他們也算是首腦,什麼事不能給他們知道?」樓文龍向來很會收服人心,為表不平。
老人踏前數步,在樓文龍下首低低說句話,樓文龍臉色微變,點點頭,請紅帶子的下去休息,他們只好遵命。
「把你所知道的說一遍。」樓文龍面無表情的道。
老人算起來是樓文龍的堂叔,在這場合卻須尊敬樓文龍的地位,恭敬道:「根據駐外弟子傳報,『洗滌山莊』派出來的人對我方頗不友善,閣主知道原因么?」
原來老人是懷疑樓文龍隱瞞某些事,又不肯說,只好引開紅帶子人,使他方便說話。
樓文龍心中疑惑,卻不表示出來,道:「『洗滌山莊』不同我們打交道又不是近日的事,雙方互不牽制,更沒有合作的必要,這種關係是正常的。」
「閣主,他們顯然帶著惡意,不是普通的冷漠。」
「雙方曾起衝突么?」
「尚未如此,顯然對方在忍耐著什麼?」
「這些人都是駱喬鷹的心腹?」
「是的,均是山莊重整后,『洗滌山莊』的核心人物。」
樓文龍皺緊眉系在思考,其實心中已有點眉目,道:「為什麼會這樣?本閣那兒礙他們,似乎容不下我們?」
老人踏前一步,緊迫盯人道:「老漢正要請教閣主,是否知道其中緣由?否則近年為什麼不住招兵買馬?」
樓文龍怫然不悅,拂袖道:「這是什麼話?難道老夫會是姓駱的心腹?招兵買馬則是為了壯大『龍鳳閣』。」
「閣主的話頗多疑點。」
「你在質詢老夫?」樓文龍不快道。
「不敢!」老人強悍,毫不畏懼的道:「『龍鳳閣』世代為武林世家,至老閣主一代更躋身四大世家之列,全因作法公正無私,行事絕不偏頗以贏得人心,大家共扶持這個大家庭,才有而今的成就是不是?」
「你說這話有什麼用意?」樓文龍冷道。
「近年閣主收羅一群江湖閑人,閣主說為壯大本閣,卻不派他們執司,整日遊盪,甚至影響家中子弟的生活,干涉子弟們辦事,已有不少子弟發出怨聲,甚至同他們怒目而對,再下去就只怕就要兵戈相接,而且,據老漢觀察,那群人有一大半神色不正,顯而易見是流於邪派之徒,閣主這番作為,豈不令子弟寒心?」
樓文龍沉思一會,安詳道:「既然你們不滿意,再留他們一年半載就打發走。」
「何不現在就打發?」老人步步相逼。
「我自有道理。」
「恕老漢們愚昧,請閣主下示。」
「駱喬鷹對本閣不善,招攬不少人才不知是對付誰,我們不應該做個準備?」
「二家同屬白道,無事焉能舉干?駱家近來才重建,招攬人馬是正常行為,不知閣主為什麼也跟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樓文龍冷厲的道:「就不曾聽說『大冥府』和『向陽樓』招兵買馬,何以獨閣主這麼敏感?」
「樓思正,你太無禮了。」樓文龍叱道。
老人樓思正一點懼色也無,反而愈加悍然,道:「老漢只是代表全家弟子向閣主請教心中疑問,閣主息怒,請解開我們心中疑問。」
樓文龍冷眼環視底下眾人,一字字道:「這是你們全體的意思么?」
黑銀帶子弟子面面相覷,懼於樓文龍淫威的微微搖頭,有的則大膽點頭,一名黑鬍子的銀帶子弟更站起身道:「樓二太爺說得沒錯,閣主這番作為的確讓人不解,難道本閣同『洗滌山莊』有仇?」
「胡說!」樓文龍瞠目叱道:「本閣同那家有仇,你們會不知道?」
黑鬍子也自覺失言,又硬著頭皮道:「或是閣主本身和他們某人有過節?抑是他們對本閣不滿?依閣主看法呢?」
樓文龍冷哼一聲,冷冷的道:「誰和老夫有過節而找上門,自有老夫接著,至於本閣的行事作風歷年如此,他們沒有理由不滿,就算有,本閣無須加以理會,為別人而委屈求全是為不智、怯懦。」
一位白面中年書生打圓場道:「任兄這麼說也是為本閣著想,二叔直言勸諫亦是為閣主聲譽設想,試問閣主為樓家的大當家,行事作風能夠落人把柄?」
樓文龍只有落得一笑了事,道:「文懷那張嘴,永遠讓人無法反駁。」
大家相視而笑,不笑也得笑,就是老人樓思正也笑了,他明白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樓文龍不比他父親有雅量接受別人的勸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隨後討論幾件事業盈虧,場合似乎很融洽,其實大家心理都有個疙瘩,只是怕痛,不願把它揭開罷了。
平靜的外表,卻潛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禍胎。
那就是看起來很平凡,實際上也無啥特殊的王大川!
這間大廳的外牆是用上好的紅木製成的正方薄片,雕以暗紋嵌為圖案,透氣小窗便在四周樹木遮蔽處,人只要貼在牆上,從下面絕對看不到。
王大川就將耳朵貼在透氣窗竊聽,屏住氣息凝神細聽,居然都沒給人發覺,聽到他們談的已不是重要的事情,四望無人在樹下,遂緩緩溜下,沒事人樣走了。
今日他執晚班,整個白天都是空閑的,吃完早飯,就出外遊盪,漫無目標過了一個時辰,來到「財生藥店」的後院,學賣麥牙糖的小販叫喚數聲,傳來懶洋洋的回聲:「進來吧,在下等待長久了。」
王大川翻身進院,朝秦快就拜:「弟子來遲,勞師父久等,請師父恕罪。」
秦快連忙扶起,一本正經道:「在下一再表明不收徒,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再叫師父,以後就不要來了。」
王大川拜不下去,急得滿面通紅,道:「最近弟子同您學的,比過去十多年學的有用,叫你一聲『師父』也不答應么?」
「你已經叫了好幾聲了,咱們歲數相當,平輩稱呼吧!」
「不行,能者為師,就算師父只有十歲也是師父。」
「江湖人爽快為上,你再這麼婆婆媽媽,俺可不高興同你交往了。」
王大川尷尬一笑,傻傻的道:「那我就大膽稱你一聲秦兄,雖然痴長你一歲,本事卻差多了,理應尊你為兄。」
「好吧,王兄進屋裡坐。」
「不,不,叫我大川就成,沒的折煞人。」
秦快莞爾,將他請進房間,上了閂,王大川四顧道:「那兩隻母老虎沒將秦兄鎖起來也算異數。」
秦快不解的望他,王大川嬉笑道:「像秦兄這種大肥羊人人偷覷,她們不怕你逃了,我卻為她們捏把汗。」
「怕俺生拆了她們?」
「是呀,如卧虎旁而不自知,倒以為秦兄是只綿羊。」
「那是個人觀感不同,別理她們,有什麼消息么?」
王大川將竊聽到的事情重述一變,秦快聽了直點頭,又有點疑惑的道:「他們怎麼會這麼沉不住氣,自先露了底。」
「你說本閣那群銀帶子前輩沉不住氣?」
「不,是另一邊人,他們雙方的事情,在下曾向你提起,也說過這是一個賭,賭你是不是還存著公道正義,願意襄助在下化解兩家恩怨,阻止戰火瀰漫。」
王大川挺起胸膛,義正嚴詞道:「不僅你在賭,我也在賭,賭自己的人格,事情未明朗化前若吐出一字半言,叫我天誅地滅,絕子絕孫。」
「沒有這麼嚴重,在下總是相信你。」
王大川露出憨厚的笑容來,道:「那邊人極端對本閣的人表示不滿,秦兄認為是時候到了?還是另有原因?」
沉思半晌,秦快皺皺鼻子,道:「另有原因的成份大,既然是被害的後代表示憤怨,只有一種理由,就是駱喬鷹阻止他們復仇,使他們無法鏟滅『龍鳳閣』以逞復仇快意,但,這可能么?」
王大川搔著後腦瓜子,憨直的道:「也許駱喬鷹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大動干戈,企圖治弭戰火,才令那群人遺恨到本閣弟子身上。」
「原不是你們的過錯,自然不應從你們身上償還,駱喬鷹若真有此心,就不枉在下躲了六年不肯出來做證的苦心了。」秦快微笑道,他是真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
王大川心有同感,以笑容表示出來。
秦快最欣賞他的笑,看了自己也忍不住會心而笑,頓了頓,想到什麼似的道:「樓思正、樓文懷同那大鬍子在貴閣中的地位高不高?」
「他們是僅次於閣主的銀帶子首腦,對我們黑帶子大多數人來說,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地位。」王大川殷羨的道。
「大鬍子叫什麼名字?」
「任宗賢,名字斯文,外表可粗獷得很。」
「任宗賢,原來是外姓弟子,銀帶子中,你可知道貴閣主最信任誰?」
在王大川面前,秦快絕不直呼他東家「樓文龍」之名,算是尊敬他所效命的場所。
王大川咧嘴一笑,道:「長一輩的,以樓思正二太爺最受弟子愛戴,是個恭正不阿的長者,但閣主似乎不大喜歡他,兄弟輩里,閣主的堂弟樓文懷九爺最得閣主歡心,才幹武功膽量都好,大家都很佩服他,假使閣主有個萬一,他是最可能的繼承人。」
「大鬍子任宗賢呢?」
「外姓弟子能有什麼作為?今早還被閣主大叱一頓呢!」王大川不以為然又傷感的道。
「才幹、武功、膽略如何?」
「不亞於樓九爺。」
「為何不受到重用,只因姓不同?」
「能升到銀帶子,表示『龍鳳閣』已將你視為本家人,會受到重用,只是這位任爺似乎有點特殊,大概曾犯什麼錯,可惜我無法了解他們的內幕。」
秦快下意識的點點頭,道:「在下一直不了解,什麼原因使『龍鳳閣』這麼排斥外姓人,別的世家並沒有這種現象,甚至除莊主外,重要支幹全是外姓成名英雄來扶持的。」
王大川有點困擾的想了一想,才緩緩道:「據說上上代閣主那時,有數名外姓弟子發動叛變,想奪閣主之位,那幾個全是閣主最信任的人,最後雖然壓住他們,但自此閣主卻不再信任外姓弟子,也吩咐子孫少用外姓人,上代閣主曾力圖改掉這種觀念,無奈命短,現今閣主廿三歲就繼承衣缽,因太年輕,由妹妹共輔,他二人卻承襲上上代閣主偏見,不愛重用外姓人,再則樓姓本家子弟繁多,足夠支撐起成龐大家族。」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未免失之公道,也太不智了。」
「樓九爺就沒有閣主那種偏狹的觀念,二太爺也只重才能不重姓。」
「你希望由他們其中一人當閣主?」秦快盯住他道。
「這種話我只告訴你,可不能說出去,被閣主聽去,我大川仔有幾顆腦袋夠他砍?」
「那有這等嚴重法?」秦快失笑道。
「真的,在高位的人那個不怕人家謀了他的地位?而且這樣對樓九爺不好。」
「看來你是真喜歡他。」
「他人真的很好,大家都喜歡他。」
「也許有一天會遂了你的心愿。」秦快輕輕的道。
「你說什麼?」王大川不解的道。
秦快但笑不話,起身送王大川出門,正經道:「自己小心,別忘了你尚有雙親需要承歡膝下,不必時常去踩探,莫使人生了疑心。」
「我知道啦,師父,不,秦兄,有一事想請教。」
「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
「你用什麼法子轉移那二隻母老虎的注意力?」
「去你的,原來問這個,快走吧,小心被母老虎撞見咬上一口就冤了。」
王大川吐吐舌頭,翻牆而去了。
秦快則一片痴獃坐在大石上望著眼前的小水塘,多日來,他常常坐在這兒不言不笑,彷佛老僧入定去了,應珍珠和卜四姑久見就不以為意,對他防範日漸鬆弛,才使秦快有機會找上王大川助他一臂,拉攏他刺探「龍鳳閣」的舉動,這也是王大川最大的本事,可惜「龍鳳閣」中無人發覺加以重用,倒被秦快收羅給他信心,成了他的助手。
「時間上差不多了,就不知小豹子辦得怎麼樣?」
秦快心中暗忖,這時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知道卜四姑來巡視了,神色間裝得更痴然了。
卜四姑躡手躡足行至秦快身後,見他一無所覺故意在他面前幌來盪去,秦快恍若未見,眼神呆窒,彷彿她這個人是透明的,使人看不著,禁不住叫道:「喂,獃子,你沒看見姑娘來了么?」
秦快一樣沒有反應,卜四姑氣得踢他一腳,卻「唉喲」叫出聲,揉腳呼疼不已。
原來她一腳踢出去,秦快有巧無不巧將腳微微挪移,卜四姑一腳就踢在大石上,不疼才是怪事兒。
「你是真呆還是假呆?居然敢暗算姑娘。」
卜四姑口氣凶得想吃下秦快,秦快始終望著水塘不語,不禁大感奇怪也望著水塘,道:
「水塘有水怪么?為何你看得這麼專神?」
秦快還是不語,一心一意盯住水塘,卜四姑好奇心給引起來,忘了腳上疼痛,專註精神望著小水塘,看了好半晌,除了兩個人的倒影外,沒什麼古怪事兒發生,不禁道:「你到底在看什麼?」
水中倒影現出秦快詭異的笑容,緩緩的道:「俺在看一件很稀奇的事兒——水中的女影不但會開口,還會踢人、跳腳、哇哇大叫,只差沒掉眼淚,哎,就算掉淚俺也看不出,淚和水混在一起誰又分得清?」
卜四姑聽他拐三抹四又在笑自己,不禁氣得想將秦快推進水塘,她一動,秦快已道:
「可怕,水影子還會從背後害人呢?」
水中倒影將卜四姑的舉動照得清清楚楚,使她無所遁形,氣得雙腳亂踢,將池邊的小石子、大石子全踢在水塘,波瀾漣漣,再也看不清什麼倒影了,秦快又搖頭道:「可憐,女影子被謀殺了。」
卜四姑出了一陣子氣,踏出水塘映照範圍,道:「喂,你回過頭來,姑娘有話跟你說。」
秦快理也不理她,依舊出他的神,卜四姑叫道:「你神氣什麼?要不是我家姑娘要我來問你中午想吃什麼,姑奶奶才懶得理你。」
「告訴你家姑娘不用太費心,隨隨便便弄個十七八樣菜就夠了。」秦快懶洋洋的道。
「十七八樣?」卜四姑一時怔住,喃喃重覆一次。
「若覺得這樣不成敬意,不妨再多四樣熟炒,四項冷盤,湊成十二雙廿四盤。」
卜四姑聽傻了眼,差點沒跺腳,叫道:「你好得寸進尺,想吃垮我們啊?」
「哼,是你們自己要問俺,俺當然不客氣的直說了。」
「姑娘問你喜歡吃什麼菜,你卻一口要求廿四道食物,你以為你有幾個肚子?」
「一個肚子不賺少,十個肚子不嫌多。」
「什麼話?」
「你們能做多少,俺就有法子吃多少。」
「你知不知道豬八戒他媽是怎麼死的?」
「笨死的。」
「不對,肥死的,你這麼會吃,不怕下場跟他媽一樣。」
「俺非豬八戒他媽,吃不肥的,你們儘管準備來吧!」
「如果你吃不完呢?」
「倒掉!」
「呸!暴殄天物,不得好死,須罰個賭注。」
「俺最討厭賭,靠運氣的事情,俺從來不幹。」
「扯你媽的大謊。」
「怎麼說?」秦快轉過身子道。
卜四姑冷笑數聲,眼睛上吊望天空,冷冷的道:「你和人動武前,都是十成有十成的把握才肯動手?」
「沒有,就算有自信致勝,也不敢太大意,會保留兩分自信,以免得意忘形。」
卜四姑得意的奸笑數聲,凝視著秦快道:「這不就結了,和人動手時,你只有八分把握,其餘那兩分不是靠運氣是什麼?」
秦快被頂得張口結舌,卜四姑得理不饒人,又道:「凡是靠運氣的都叫賭的話,誰人不在賭!娶媳婦兒,不知張家好還是李家好,於是下個賭娶了張家女兒,若不幸娶到河東獅吼,只能怪你賭運差,雖然事先有媒婆介紹,但媒婆的嘴能聽么?上街買肉,肉鋪兒老闆那個誠實不偷兩,只有靠運氣去猜測,這就是選人的賭,你服不服?」
這番話聽來蠻有道理的,秦快卻覺得有點兒強辭奪理,卻又指不出問題出在那裡,道:
「算你有理,要賭什麼?」
卜四姑眼珠子一溜,拍手道:「有了,你要輸了,須一輩子留在我家姑娘身旁。」
「做什麼?」秦快皺眉道。
「我家姑娘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該不會要俺終身給女人做奴吧!」
「倒也未必,敢不敢答應?」
「先說說俺贏了有什麼好處?」
「僥倖你贏了,我家姑娘就委屈跟你一輩子吧!」
秦快雙眼一下子睜大,他心中已明白了九成九,卻兀自不信的喃喃道:「俺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難道……難道看不出我家姑娘喜歡你?」
「這種話不能亂說。」秦快又皺眉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家姑娘喜歡你是事實,別道我看不出。」卜四姑理直氣壯。
「荒唐!」
「怎麼?我家姑娘那點配不上你?」
「別忘了咱們是敵對的立場。」秦快有點慌亂的道。
「你還在氣姑娘將你擄回來。」
「俺又不是癩蛤蟆,那來這麼多氣好生?」
「既然如此,為何……」
「在下已經訂婚了。」秦快被逼得只有這麼說。
「你騙人,這全是你的託辭,對方是誰?」卜四姑為了女主人,神色十分激動。
「卜姑娘,你來和俺說這件事,你家姑娘知不知情?」
「你不必問這麼多,快告訴我她是何方妖精,居然能讓你這鐵石心腸動心?」
「這麼說,你是背著你家姑娘來說的?」
「你無須左右而言他,快將那妖精的名字說出來。」
「你家姑娘知道你自作主張,不會生氣么?」
「你根本沒有訂親,完全一派胡言。」
「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般筒單,你何必多事?」
「我家姑娘有才有貌,看上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爾敢不知好歹加以戲弄?」
「你完全不知內情,只懂一味胡鬧,叫人如何應付?」
二人就這樣各說各的,不回答別人的問題,只顧提出自己的疑問,結果鬧了半天,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快倒安之若素,卜四姑可跳腳了。
「姓秦的,你太過份了,說來說去全是廢話,你以為我好欺負,三言兩語就可瞞過去?
你根本沒有所謂的未婚妻,還在恨姑娘擄你回來,傷了你的尊嚴,你心胸狹窄,沒有度量,可恨!」說著忍不住眼眶兒紅了。
秦快狗血淋頭被罵了一頓,忍不住喝道:「你住口,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自作主張多管閑事,俺和你家姑娘的事需要你多操什麼心?你道每個人都有空整天談情說愛?天真、幼稚加可笑?」
卜四姑被罵得一怔,眼眶一紅,眼淚簌簌而下,掩面而走,卻同來人撞個滿懷,抬眼一看是應珍珠,索性伏在地肩上大哭起來。
應珍珠和她情同姊妹,連忙安慰,口中忙問:「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眼睛卻詢問的望向秦快,想聽他的解釋。
卜四姑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告狀道:「姑娘,這小於太可惡了,咱們好意收留他,一不收租,二不要錢,他居然口出無狀,編派起咱們的不是,還騙我說已訂了婚,卻又不敢說出是誰,明明是瞧不起姑娘……」
應珍珠沒有再聽下去,她冰雪聰明,從卜四姑後面一段話就明白他們是因什麼事爭吵,逼得卜四姑大哭,不禁暗怪卜四姑多事,神色卻極為複雜盯著秦快。
秦快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知所措的看著應珍珠。
二人互看了好一會,應珍珠才細聲道:「她是誰?」
「丁嬙。」秦快大感局促,只有硬著頭皮說了。
「是她?」應珍珠大感意外,好一會才領悟道:「你們早就認識了,她苦尋你就是為了……」
「那是俺和她早就說好的。」秦快不得不為丁嬙說話。
「多年前俺曾答應為她做一事件,她尋俺就是為了這個,要求在下重出江湖,至於咱和她的事不出一年就會有明確的決定,所以,唉!」
「一個小丫頭有這麼大的力量令你動心?」
「不要再談這些問題奸不好?」秦快大感煩躁。
「不,我……」應珍珠急得臉都紅了。
卜四姑這時收了眼淚,道:「姑娘,這小子太不識抬舉,趕快將他賣出去,免得放在家裡看著生氣。」
「你的意思呢?」應珍珠有趣的望著秦快。
「你們不打算放俺走?」
「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本錢,多者千兒兩,少者七八百兩,豈能不多點成本回來?」
「想將在下壓在這裡當本錢?」
「如果你不作出令我傷心的事,從今咱們是友非敵。」
「若是在下無能為力?」
「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都無法自主?」
「終身大事豈是小事?姑娘可曾細思清楚?」
「這種事何須想,憑直覺就夠了。」
秦快窘得不知所以,猛搓著雙手,應珍珠細聲細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
「那是騙人的,應姑娘,秦某並非草石,姑娘一番柔情豈會感受不到,只是……」
「為了丁嬙?」
「是,在下不能辜負她,女人要專情,男人又何嘗不須?」秦快正經的道。
「如果我殺她,你會怎麼樣?」
「為她報仇,十年內不談婚娶。」
「為什麼不說終生不娶,不是更令人感動?」應珍珠冷笑道。
「假始俺有兄弟,早將女人視如蛇蠍,終生不願婚娶。」
「女人就這麼可怕?」
「什麼海底針、禍水、母老虎、河東獅吼……這些詞兒全是為女人而設,惹上這種麻煩的動物,豈不要命?」
「哼,現在你不是惹了,而且一口氣三個。」
「胡扯,俺非潘安再世,又無萬貫家財,誰家姑娘會這麼多情,令俺受寵若驚。」
「你口中的丁嬙是一個,你頭一個認識的駱喬馥也算一個,再加姑娘我正好三個。」
秦快為之苦笑,對於小貢子他最頭痛,道:「沒想到俺的身家都被你調查得清清楚楚。」
「公子言重了,只是不敢一問三不知罷了,還有就是想試試你是不是真的鐵石心腸?」
「不必試了,俺很正常,只是各人興趣不同,就像小嬙專於偷,小貢子烹調手藝一絕,姑娘愛積錢一樣。」
「你追求的是什麼?」
「未出江湖曾熱中名利,想轟轟烈烈創一番事業,行走江湖不半年,反而覺得那是件很無聊的事,隱居塵囂中更感江湖生活的不真實感,而今只想做個平凡人。」
「她會答應么?」
「小嬙還是個小孩子,咱就認識了,一起的時間彼此都很了解,她會明白的。」
「你說來說去都是她,可曾為別人想過?」
秦快臉色一沉,冷冷的道:「你問得太多,咱和小貢子的事,其間有許多不為人道的問題,豈是你所能了解?」
卜四姑一聽可火了,指著秦快道:「你怎麼這樣對我家姑娘說話,跟了姑娘這麼久,可沒見過她對別人像對你那麼好。」
秦快也自覺太過份,拱手一揖道:「姑娘美意,在下銘感肺腑,只是俗事纏身,無暇與姑娘進一步深談,在下想今天就告辭,在這裡吃的住的姑娘要在下付多少?」
「你說來說去到底是什麼事?」
「抱歉,無可奉告!」
「好,我也不問,反正他們拿不出錢,你也別想走。」
「你真是太貪財,能不能降點價?」
「不能……怎麼?你想付錢?」
「俺全部家當合起來,恐怕沒有你要的百分之一。」
「這麼窮?」
「可不是,俺是天生窮鬼,你這位財神爺特別眷顧的姑娘可是看不上眼?」
應珍珠想了好一會,才沉吟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由你對丁嬙的事情讓我了解你不是輕薄之輩,比起那群企圖左摟右抱,三妻四妾的畜生好多了,窮點也無所謂,何況你並不真窮。」
對應珍珠,秦快並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雖然她貪財點,倒無傷大雅,只是他善於克制自己不亂動感情,對她的柔情雖感激卻不敢誤人青春,所以才以窮想嚇退她,沒想到她居然也有不視利的時候,倒令他不知以對。
卜四姑可是鬼靈精一個,馬上反駁應珍珠道:「姑娘,這小於打算娶丁嬙,對駱喬馥也不錯,姑娘再喜歡他,他豈不三妻四妾,跟畜生一樣?依我看還是將他賣給『洗滌山莊』,拿錢比較實際。」
秦快聽了真是哭笑不得,道:「卜姑娘的高論真令人佩服,將來誰娶你為妻,聰明的須學會賺大錢,否則將被你捆了到市場拍賣,是不?」
卜四姑被說得臉上一紅,再見應珍珠神色不善,也就躲一旁作悶聲葫蘆兒了。·「公子想吃什麼,小女子去準備。」應珍珠是聰明人,立即改了話題。
秦快瞅了卜四姑一眼,卜四姑小心道:「他想吃廿四道棻,還打賭說一定吃得完。」
應珍珠詫異看著秦快,秦快懶洋洋的道:「姑娘若是準備不出來,俺就到外面吃好了。」
「你還想走?你走得出去么?」
「在下非走不可。」
「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應珍珠提高嗓門道。
「俺並不這麼認為,樓文龍不敢對俺怎地?」
「你自恃於後台那兩隻猛虎?」
「在下並無後山可靠,秦家人講求凡事靠自己,俺命喪黃泉,那時老人家才會出面。」
「人都死了,不嫌太晚點?」
「那也說不得,只怪俺學藝不精,遭人暗算,死又何憾?總比躲躲藏藏強。」
「你失去武功還敢找上樓文龍,無異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你這個大獃瓜!」
應珍珠情急之下口出不遜,見秦快臉泛不悅之色,忙又笑道:「樓文龍雖中意你,但我想他絕不可能將『龍鳳閣』閣主之位傳於你,定是另有圖謀,你沒有武功護身豈不危險?而且我也不讓你走,你就不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秦快冷道。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快快樂樂過一輩子不好么?」
「可惜在下不能如你所願去做。」
「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在下有兩位朋友在樓文龍手中,俺能靜坐等樓文龍將他們的頭顱送到俺手上,然後才有所舉動?」
「如今你去了,樓文龍會放出他們么?」
「至少俺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活得很好,有沒有吃苦。」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早去?」
「俺在等一個人的消息。」
「誰?」應珍珠大大緊張起來,只因她不曾見過有誰跟秦快聯絡過。
「一個男人。」秦快慢吞吞的道。
「廢話!」應珍珠凶起來了。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是問你他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跟你來往?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秦快看了兩名女子一限,慢條斯理道:「他是『洗滌山莊』的人,名字叫駱喬玄,來的第三天就同俺碰上了,第四天就跑來告訴俺,他是知道咱是誰了,至於你們為什麼不知道,只因你們無法整天盯住俺,這樣的回答,兩位姑娘還滿意么?」
應珍珠只差沒氣得暈倒,指著秦快道:「原來我們一直被瞞在鼓裡,反而成了你們利用的對象,你好,你好……」
「在下並沒有利用姑娘什麼。」
「你們以此為連絡據點,以便暗中行事,還說沒有?」
「這是姑娘不讓俺走,否則何處不能落腳?」
「你想走?呸!你欺騙了我,我絕不放過你,非把你賣給『洗滌山莊』不可。」
應珍珠想到自己一番柔情全付於東流,又恨聲道:「還有那駱喬玄也該死,叫駱喬鷹拿錢來贖一定很好玩吧!賣個五千金定沒問題。」
「你的觀念太可怕了,老實說,咱們並沒有得罪於你。」
「可是你騙了我……我……」
秦快近身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不要老去想那種害人利己的主意,你會變得可愛多,而且活得也有意思。」
「從來就沒有人教我該怎麼做?」應珍珠啜泣道。
「有時間咱來教你吧!」秦快真摯的道。
應珍珠抬頭凝視秦快,見他一派真誠,感動之餘,伏在他肩頭慟哭起來。
秦快緩緩在她耳朵陳述做人道義,得饒人處且饒人等等道理……
卜四姑在一旁耳看傻了眼,聽到哭聲趕來的小豹子也莫名所以,想詢卜四姑,見卜四姑那付模樣想也不知道,索性靜觀其變。
應珍珠好不容易停止眼淚,羞澀的道:「謝謝你,秦大哥,你真好,沒想到世上有你這樣的好人,我原以為人都以利為上。」
「其實好人到處都是,只是你不肯去接納別人罷了。」
「我以後會學著去做。」
「好極了,這才是乖孩子。」秦快笑道。
「我才不是孩子呢!」應珍珠抗議道。
「俺也希望如此,否則剛才豈不是對牛彈琴?」
應珍珠白了他一眼,看看天色,道:「早該吃飯了,你到底愛吃什麼呀?」
「隨便弄些吃的吧……」
「不要廿四道菜了呀?」卜四姑俏皮的接道。
「你這小丫頭最愛逞口利之利,正好與小豹子配成一對,鎮日不怕沒人與你鬥嘴。」
卜四姑啐了一口,小豹子則瞪了秦快一眼,道:「秦兄自個兒艷福無邊,何必拉小弟湊進一腳?」
應珍珠拉了卜四姑走了,小豹子又道:「那位多情的姑娘就是大嫂了?」
「別扯了,俺早同你說過她的真身份。」秦快一手拉著小豹子進屋,一邊道:「你到底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還好,其中一個禁不住誘惑,被我收買了。」
「消息呢?那人是誰?」
「紅帶子的『神鞭』程九如,不過,他的地位不高,只探測到在『群英堂』後面的一排三間石屋戒備突然森嚴起來,那地方平常無人會走近,那天他巡視到那裡,卻被樓文龍近年來所招集的人擋住去路,可能裡面關了人質。」
「可能?咱們要的是真憑實據,他要多少代價?」
「五百兩白銀。」
「簡直吃人,那傢伙叫『神鞭』程九如?」
「不錯,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氣。」
「辦起事來卻真差,二條人命豈能讓他開玩笑。」
「只怪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選,又怕落入對方眼裡,時間又短,只能找到這種貨色。」
秦快踱幾個方步,沉吟道:「小豹子,今晚日落時分,你到那座廢園的小門外藏身,待俺招呼你再出來。」
「有什麼事呢?」
「小貢於是女兒身,久落人手傳出去有礙聲譽,今日非逼樓文龍交出人不可。」
「秦兄打算怎麼做?樓文龍肯屈服么?」
「不管用什麼法子,非達到目的不可,只是到時你們別太驚訝才好。」
「我愈聽愈迷糊了,說明白點吧!」
「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等著接小貢子回去就是。」
小豹子也不追問,想到小貢子,又道:「秦兄既然有好法子逼樓文龍交出人,為什麼等到今日才做?」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吊吊樓文龍的胃口,逼他非答應俺的條件不可。」
小豹子拱手長揖,誠摯的道:「小貢子的安危就有勞秦兄多操心了。」
「是俺害她被囚受罪,不救她出危,終生難安,你這麼說倒令俺更愧咎了。」
小豹子心中卻有另一番心思,有道「患難見真情」,秦快肯為小貢子賣命,可見他對她並非無情,只是想到應珍珠和丁嬙,他又不禁皺起眉。
「你在想什麼?」秦快奇怪的看著他。
小豹子搖首一笑置之,秦快卻道:「有件事想請教你,有關貴山莊當年已死的家臣之後,近日突然對『龍鳳閣』的人公開表示不滿,是為了什麼?」
小豹子叫了一聲,跳起來道:「一定是大哥對他們說了那件事,有的人不服才對『龍鳳閣』的人擠眉弄眼生瞎氣。」
「什麼事?」
「大哥曾答應我,只要秦兄肯上山莊走一趟,為已死冤魂向樓文龍指證其罪名,大哥就下令只攻擊樓文龍,不波及其他無辜的人,秦兄,你說好不好?」
秦快倒沒有他那麼興奮,點著頭道:「原來如此,駱兄肯這麼做自是最好,『洗滌山莊』是不該再流血了。」
「你答應了,秦兄?」
「遲早要走一遭,不過先將這事辦好再說。」
「這個自然,秦兄何時動身?」小豹子急切的道。
「總不能吃飯的時候去打擾人家吧!」
小豹子啞然失笑,不一會,應珍珠及卜四姑搬來飯菜,四人同桌而食,談笑之間酒足飯飽,秦快告辭離去,直接上「龍鳳閣」求見樓文龍,有不少人看見他進去,卻沒有人看見他再出來。
那天落日時分,小豹子依言到廢園的小門外等待消息,他也沒聽見秦快的招呼聲,不過廢園的小門突然開了,小貢子一臉迷濛的走出來,小豹子忙現身問明一切,小貢子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有見到秦快,只是突然間被人弄醒送出這裡,甚至劉通包的去向也不知道。
事後三天,「龍鳳閣」卻傳出驚人的稍息——樓文龍準備將閣主之位傳給外姓人,這人卻是天下二大殺手「秦門雙惰」之子秦快。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銀帶子之中也莫名所以,只知樓文龍一意孤行要將閣主之位傳與外人,這當然引起「龍鳳閣」內部的騷動,誰都看不出秦快有什麼力量改變樓文龍排外的心理,有心接位的弟子更是視秦快為眼中釘,這其中卻有三人支持秦快在「龍鳳閣」的地位,就是上任閣主最信任的兄弟樓二太爺樓思正,及樓九爺文懷,任宗賢這個大鬍子,這更是大消息,因為樓文懷是繼承閣主最可能的人選,而今居然贊同外人插足,除了令人佩服他的氣度外,有小人思想的不免懷疑他是做給人看,其實暗中早計劃好如何除去秦快這眼中釘。
武林就像一泓江,一座湖,武人就像一顆顆的小石子,不斷投入江湖中,所以江湖永不平靜,卻也不至於掀起驚波巨浪,這時秦快彷佛一顆巨岩山石滾入湖中,立時激起波濤翻滾個不停,大家都在談論這顆巨岩山石,使秦快這個隱居六年的人再度鍍上絢爛的色彩,令人羨慕、嫉妒、疑惑、懷恨,總之——
秦快此時的名聲是如日中天!
XX
有的人兒笑嘻嘻,道稀奇,
有的人兒把鼻涕,怨聲起,
有的人兒將眼睜,心迷離,
有的人兒頂冒煙,妒嫉意,
咳—
有本事兒奪大位,
沒本事兒斗唇槍,
明爭暗奪贅頭占,
運籌幃幄智勇雙。
XX
「啟稟莊主,二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侍衛在門口傳報,小豹子和小貢子一進庄門就被請來「萬壽園」見駱喬鷹,一進大堂,只見駱喬鷹冷煞著一張臉,沖著小豹子就叱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惰居然投身到敵人那邊去。」
小豹子將一切說了,駱喬鷹聽了冷笑道:「小貢子出事,你為什麼不傳報回來?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大哥么?秦快什麼都沒說,你居然就這樣讓他進去?你知不知道他對咱們的重要性,這下可有趣了。」
小豹子心中委屈卻沒說出來,小貢子看不過眼,道:「大哥,不要盡怪小豹子,是我不小心遭人擄,才迫得秦兄出面救我,要怪就怪我吧!」
「我自然要怪你,不告而別,你存心想氣死我?」駱喬鷹氣咻咻的道。
「為了你,我忍受那幹人的不滿宣布只對樓文龍採取行動,好使秦快不與咱們反目,如今他卻打算接繼那隻老狐狸的地位,我怎麼向手下交待?」
小貢子全身一震,眼眶兒含淚不知以對,小豹子看在眼裡十分不忍,道:「不要怪小貢子,大哥,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駱喬鷹輕喟一聲,看著眼前這對孿生弟妹,心中的氣不禁消了大半,拍拍兩人肩膀道:
「你們都去休息吧,這事由大哥來處理。」頓了頓,又柔聲對小貢子道:「眼前正是多事之秋,乖乖在莊裡住陣子吧,對於秦快,大哥會先考慮你的處境。」
小貢子感激的望著駱喬鷹,低聲道:「謝謝你,大哥,你對我真好,小豹子也是,而我,卻沒有什麼可報答你們的。」
小豹子望著小貢子消瘦的身子,心疼道:「你是我們唯一的妹妹,我們不疼你疼誰?」
駱喬鷹愛憐的望著小貢子,道:「這些年,大哥幾乎不曾看見你真心笑過,我們也不需要你報答,只要你多吃多睡多笑,令我們安心就好。」
小貢子羞澀的笑了,臨走前,駱喬鷹又道:「去看看你嫂子吧,她很想你們呢,知道你們要回來,使出混身解數整治一桌好菜等你們享用,不要辜負她一番好意,去吧!」
小豹子和小貢子答應而去。
他們走後不久,一位五十來歲,中等身材漢子出現在大堂,駱喬鷹瞄了他一眼,冷道:
「周大炯,你的表現很令我不滿意。」
「請莊主下示。」周大炯躬身道。
「你跟在小貢子身後,小貢子遭擒之事知是不知?」
「屬下知道,卻無能為力,樓文龍掩藏得很好,屬下明查暗訪依然找不出線索。」
「他卻有法子救出小貢子。」
「他是拿自己去交換,屬下縱慾效法,人家也不收。」
駱喬鷹聽了才緩下臉,「嗯」了一聲,道:「他突然投身『龍鳳閣』,依你猜測有什麼古怪處?」
「莊主請恕屬下直言,莊主對他的了解比屬下深,其中原由應屬莊主最明白。」
「我要聽聽你的意見,坐!」駱喬鷹指著身前的椅子。
周大炯落座,沉思一會,方道:「他的性情十分執拗,斷然不肯投身門派困住自己,是個十分自我之人,卻不失厚道,行事極為仁慈,絕不可能懷恨莊主逼他出山而委身敵方,定然為了一個仁恕的目標而暫時託身於『龍鳳閣』,也許想穩住樓文龍,也許想找出樓文龍可饒恕之處,總之,依屬下之觀察,他會盡一切力量使流血減至最少。」
駱喬鷹盯著周大炯瞧了好一會,才緩緩的道:「這就是你的看法?」
「屬下若有說錯的地方,請莊主指點。」
「你簡直就是在替他說好話。」
「這是屬下猜想,莊主認為並非如此?」
「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了解他?」駱喬鷹道。
「他的父親可是江湖黑白兩道聞之悚然的二大殺手?」
「這是人人知道的事。」
「可是他至今卻未殺過一個人,以他仁恕的本性來猜測他的行事準則並不難。」
他們還不知道秦快在廢園中已開戒殺了四名死士。
「他的確是一個奇怪的人,完全沒有遺傳到殺手的特質,有人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秦家後代。」
「殺手只是一項職業,並不能代表那人嗜殺,他不從事這行也沒什麼稀奇。」
「有道理,你說的話通常都很有道理。」
「莊主誇獎,屬下只是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罷了。」
「這年頭肯說出真心話的又有幾個?」駱喬鷹不勝感慨的道。
周大炯默然,良久,才又道:「而今莊主準備採取什麼措施?還有那群忠良之後恐怕會鼓噪抱怨不滿。」
駱喬鷹起身踱個方步,皺眉道:「他突然來這麼一手,令我前些日子對他們說的無法圓通自解,真是頭痛。」
「莊主不妨將計就計。」
「說說你的高見。」
「莊主大可告訴他們,他這麼做是為了探測樓文龍舉動,為咱們卧底而委身。」
「不成,他是樓文龍中意的接班人,樓文龍會猜不到這一點?樓文龍既然敢信任他,他的忠心就可看了,雖然我們了解,他們絕不願相信。」
「這些人真令人厭煩,辦事的效率也不特別好。」
「他們全是先父統帥過的人的子孫,好歹也算一家人,只是報仇的性子太急了點。」
「他們的長輩若同他們一樣沉不住氣,豈會受令尊重用?到底是缺少琢磨。」
「如今說這些沒用,先穩住他們不要生事才要緊。」
「這事屬下會辦妥,莊主不用操心。」
駱喬鷹像是對他極為信任,點頭道:「這樣最好,但不要再讓他們心生不滿,他們總是為山莊設想,並非急功好利。」
周大炯答應了,駱喬鷹道:「應珍珠退回訂金,你看該不該留下她?」
「他好像同應珍珠交上朋友了,為了顧忌他,咱們最好放過那妮子。」
駱喬鷹冷笑一聲,道:「他可真有本領,能夠化敵為友。」
「這叫臭味相投吧,兩個性情古怪的人通常很容易結交,一南一北完全不同性子的人有機會肯相交,那大多會結成莫逆之交。」周大炯緩緩道來。
「你對人性倒很有研究。」
「也許屬下的年歲較大,常常會去深思奇怪的問題。」
「倒要請教如何令痴情的人不再痴心?」
「莊主可是為了小姐之事?」
「不錯,那小子不知那裡好?居然有幾名女子同時喜歡上他,頭痛的是舍妹也是其中之一,我不願她受到委屈,一直希望她能及時放下痴念,好好的享受一輩子。」
周大炯眼中現出奇異的光芒,道:「可有人來向小姐提親?」
點點頭,駱喬鷹沉吟道:「對方是『向陽樓』的三公子段雕翔,對舍妹十分中意,已派人來提過三次了。」
「小姐不知情?」
「我敢說么?她不氣得永遠不回來才奇。」
「有道長兄為父,莊主不妨曉以大義提醒她。」
「舍妹外表柔順,其實十分固執,我看段雕翔那小子是沒指望。」
周大炯輕喟一聲,搖頭道:「感情一事外人是幫不上忙,莊主不妨放寬心,任由其發展,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駱喬鷹凝視周大炯一會,失笑道:「我怎麼會跟你說這些家務事呢?也許你具有長者之風,讓我忍不住將煩悶說出來。」
「莊主言重了,屬下原本該為莊主分憂。」
「你還有什麼事要說么?」
周大炯搖首,起身告辭。
駱喬鷹則面露微笑,大步朝後院去,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孿生弟妹這時正引頸期盼他去團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