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暗室英雄故美
這條過道並不長,(只有右首一排三間石室)走上幾步,就到了盡頭處,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程明山目光一注,靠左邊石壁角落下,果然有拳頭大一顆卵石,突出地面,這就用腳尖踩了上去,停得一停,又連踩了兩下。
過沒多久,石壁間果然響起一陣沉重的移動之聲,中間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程明山舉足跨了進去。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斷喝:「你是什麼人,敢擅闖禁室?」
「呼」的一聲,一道十分強力的掌風,迎面涌了過來。
光是這一掌,此人功力就相當沉猛了!
程明山目光一抬,已看到當門而立的是一個褐衣老頭,身子不高,但擋住了自己前進之路。
程明山也不答話,身形一偏,一步就跨到了褐衣老者的身側。
褐衣老者自然識不得酒仙游一瓢的「醉仙步」,只覺眼前一花,那年輕人居然從自己身側閃入右門,心中方自一怔,但他一身功力,果然毫不含糊,一掌落空,右掌突然帶轉,朝程明山肩頭劈來。
程明山不想和他糾纏,在他掌勢帶轉之際,左足又斜跨了一步,身形一個輕旋,已經轉到褐衣老者身後,輕笑道:「閣下省點力氣吧!」
左手隨著往外拂出,一記「神仙手」,拂在他背後「鳳尾穴」上。
褐衣老者口中悶哼一聲,雙腳一軟,往地上跌坐下去。
程明山就不再去理他,舉目打量,這裡果然是一條甬道,地方寬敞,照明良好,壁間裝置了白瓷古銅燈擎,燈光柔和,恍如白晝!
這寬敞的甬道上,竟然沒有一間石室,也看不到一道門戶,好像只是一條長形的石室而已。
他思索著自己既已進入禁地,就應該先找項昆才是,這就筆直朝甬道走去。
甬道不過七八丈遠近,就已到了盡頭,已有一堵大石壁擋住了去路。
程明山腳下一停,目光只是在大石壁上下左右,找尋是否有開閉門戶的樞紐?
目光搜索之間,瞥見石壁左首角落間,和外面一樣,也有拳頭大一顆卵石,心中不禁大喜,就不加思索舉足踩了上去。
這一踩,但聽一陣輕震,大石壁上登時裂開了一道門戶。
程明山舉步走入,還沒走出三步,只聽身後響起一聲輕「砰」,急忙回頭看去,石門已經自動闔上,心中暗道:「雙環鏢局在地底闢建密室,不但工程浩大,這些石門,還是用消息操縱,如說沒有不可告人的隱秘,何須如此?」
心中想著,一面舉目打量。這石門之內。
居然是一間相當精雅的起居室,中間放一張雕刻精細的花梨木八仙桌,兩旁是四張椅幾,下首壁角兩邊,各置兩個高腳花架,架上各置一個細瓷花盆,種著盛開的蘭花,花氣清芬,如入芝蘭之室。
右首有一道門戶,門是木門,漆著光可鑒人的黃漆。
程明山心中暗道:「看這裡的布置,這間石室,大概是副總鏢頭項昆的住處了。」
不是副總鏢頭的住處,就不會如此富麗堂皇。
他毫不猶慮,就跳了過去,伸手去推木門,木門應手而啟。
程明山為了擒賊擒王,自然要出其不意,迅快閃身而入。
等他衝進門內,目光一注,不由得驀然一怔!這是一間布置十分華麗的卧室!
不,應該說是女人的香閨!
因為上首一張錦帳綉褥的床上,直挺挺躺卧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竟然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光滑白嫩得像羊脂白玉般的胴體,峰巒異呈,纖毫畢露,竟然如此橫陳著,好像在等待什麼?
這是多麼美好,多麼誘惑的畫面!
程明山只是目光一瞥,他一張俊臉登時燒得通紅,正待退出!
突然,他心中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
因為他在這一瞥之間,發現那女子面貌極熟,尤其那張春花般臉上,有著無比的痛苦和咬牙切齒之狀!
第二、她雖然玉體橫陳,卻一動不動!不,她四肢張開,身上似乎被一道道的繩索束縛著!
程明山不由的又停下步來,凝目望去。
這下,他看清楚了,這個躺在床上的女子,竟然是九華青蓮庵主門下阮清香!
她手腕,足踝和身上,果然被縛著一道拇指粗的繩索。夠了,由此可見她是被賊人擒住,而成了持宰的羔羊。
他急忙一掠而前,低聲道:「阮姑娘,在下程明山,來救你的。」
阮清香看到程明山,不禁羞紅了臉,趕忙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走近,她活色生香,晶瑩如玉的胴體,更是一覽無餘!
程明山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子赤裸的身體,尤其她羞紅了雙頰,緊闔著長長睫毛的眼睛。
一副嬌艷欲滴的模樣,已夠醉人的了,何況映入眼帘的還有堅挺而豐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白嫩而修長的大腿,還有……總之,無一處不在散發著驚人的誘惑魅力,他幾乎看得昏眩了!
如此美好而成熟的玉體,橫陳在男人面前,沒有一個男人會不怦然心動的。
程明山但覺心頭狂跳,喉干舌燥,身上不期而然起了異樣的感覺,他趕緊定了定神,要待拔劍去替她割斷縛著的繩索;但繩頗縛得很緊,有幾處幾乎已嵌在皮之中,根本無法用劍去割,只得低低的道:「阮姑娘,這繩索縛得很緊,無法割得斷,姑娘忍耐些,在下只有用手給你解開了。」
阮清香羞得緊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程明山這就俯著身子,伸出手去,替她從手腕上解起,再從肩頭繞到酥胸,把繩索打的結頭,一個個的往下解去。
要解開打得很結實的繩結,自然要用眼睛看著,用手指慢慢的去解。
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如此豐腴白嫩的肌膚,雙手接觸到她細膩滑潤的胴體上,雙手禁不住緊張得發顫,全身燥熱得冒出汗來。
他雖然不是存心輕薄,解繩結也不同於撫摩;但阮清香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男子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她緊閉眼睛,不敢稍睜,心頭小鹿,同樣在羞急緊張之下,跳得好猛,尤其他手指接觸到身上每一部份,都是麻酥酥的,隨著全身都會引起輕微的顫抖。
繩索由小腹分縛到三角地帶,這是女子最神秘的部份,兩邊繩索也縛得特別緊。
這該是某一淫賊預作的安排,才會如此困縛的,主要是為了讓他逞欲之時,阮清香半點都掙動不得。
現在程明山替她解這兩道繩的時候,可以說了吃足了最香艷的苦頭,手指撥草尋蛇,在巫山巫峽之間,反覆撥弄,頭上汗水,也像黃豆般綻了出來。
繩索終於解開了,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說道:「阮姑娘,你能動么?」
阮清香羞得幾乎無地自容,閉著眼睛,口中「啊啊」的響了兩聲。
她不但被制著穴道,敢情連口中也塞著東西。
程明山伸手給她推開了穴道,目光一轉,左首鏡奩前面,放著一堆衣衫,大概是她的了,這就舉步走去,雙手捧起,放到床上,背過身說道:「姑娘快穿起來吧。」
阮清香經他推開穴道,手足活動了一下,從口中拉出一團破布,立即很快的穿著衣衫。
就在此時,有人推門而入,驚咦一聲道:「總鏢頭已經來了!」
說話的是個老婆子的聲音,她看到程明山的背影,只當是總鏢頭來了。
阮清香叫道:「少俠,快截住她……」
她話聲未落,那老婆子也已發現程明山並不是總鏢頭,口中驚「啊」一聲,正待退出。
程明山早已一個箭步,掠了過去,揮手就制住了她的穴道。
老婆子後面還跟著兩個青衣使女,手中托著酒菜,剛跨進門,還沒看清人影,也被程明山雙手齊發,制住了穴道。
這一瞬間,阮清香已經迅速結束停當,一眼看到妝台上放著一口長劍,正是自己的芙蓉劍,左手一探,取起長劍,右手握住劍柄,「嗆」的一聲掣劍在手。
程明山只當她一時羞憤得要自刎了,急忙說道:「阮姑娘,你要做什麼?」
阮清香一張驕艷如花的臉上,殺氣隱現,說道:「我……我就是這老賊婆三個人把我綁在床上的,她們都不是人……」
揮手一劍,老婆子已穿胸而過,接著又是兩劍,把兩個使女一起殺了。
程明山不好阻攔,只好由她。
阮清香殺了三人,突然雙膝一屈,朝程明山面前跪了下去,流淚道:「多謝少俠,保全了我的清白之軀,我……我永遠感激不盡……」
橫劍朝喉嚨刎去。
程明山看得大吃一驚,急忙伸手握住她右腕,說道:「阮姑娘使不得,你既然保全了清白之軀,何故輕生?」
口中說著,心頭卻頓時明白過來,她雖然保全了清白,但女兒清白之軀,還是被自己看到了;不但看到,還被自己手指幾乎全身都碰到了,她自然會羞憤不堪!
這一想,急忙扶著她站起,說道:「阮姑娘,方才……方才在下只是為了救人,只好從權,姑娘千金之軀,還是清白的……在下……在下決不跟任何人提起,姑娘也只當做了一個夢,不用再想它了……」
他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這幾句話,說得十分生澀,也不知對不對?
阮清香被他扶起,珠淚一顆顆從她眼角滾落下來,凄然道:「我知道少俠是正人君子,但……但……我今後如何做人……」
一個嬌軀幾乎搖搖欲倒!
她脹紅著臉,抬了一下美眸,這一抬眼,她羞澀得說不出話來。
程明山自然懂得她言外之意,急忙雙手扶持著她,心頭一急,說道:「阮姑娘,你是清白的,你……如果不嫌棄,我們就結為兄妹,就像同胞兄妹,你意下如何?」
阮清香嬌紅著臉,眨動美眸,含著淚珠,嗚咽道:「兄妹……也……也……」
「好了。」
程明山像哄著小孩一般,把她攬著,輕笑道:「好妹子,不用再傷心了。」
阮清香望著他,懷疑的說道:「你是不是程明山?」
他易了容,她自然不認識了,從話中,他對程明山印像很深!
程明山低聲道:「在下正是程明山,在下臉上易了容,所以姑娘認不得了。」
阮清香忽然嚶嚀一聲,撲入他懷裡,一顆頭羞澀的躲在他肩窩上,幽幽的說道:「你真是程少俠,你叫我妹子,我比你大呢!」
程明山抱著她嬌軀,低下頭,在她耳朵邊上,悄聲道:「那我就叫你姐姐,姐姐,你別再難過了。」
「弟弟!」
「奪」的一聲,長劍墮地,阮清香偎在他懷裡,破涕一笑,柔聲道:「你是真心的么?」
程明山想起方才的情景,心頭一陣跳動,雙臂摟得更緊,低頭吻著她秀髮,低低說道:「小弟自然是真心的了。」
阮清香被他抱著喘不過氣來,嬌羞的道:「那你快放手咯!那有弟弟這樣抱姐姐的?」
程明山道:「姐姐要答應小弟,不可再想不開了。」
「你……真纏死人!」
阮清香嬌喘著道:「快放開手!」
就在這當口,木門被人推開了,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兩人擁抱在一起,不由得大喝一聲:「什麼人膽敢闖到這裡來?」
兩人同時一驚,倏地分開,阮清香腳尖一挑,一手握住了劍柄,冷聲道:「晏長江,是你……」
來人正是雙環鏢局總鏢頭晏長江,他目光一注程明山,問道:「你是什麼人?」
程明山朝他笑了笑道:「在下成一明,總鏢頭來得正好。」
「不錯,晏某確實來得正好。」
晏長江目光一動,問道:「這三人是你們殺死的?」
阮清香雙眉一挑,冷然道:「是我殺的。」
「很好!」
程明山深沉的點點頭,目注程明山,問道:「姓成的,你是從那裡進來的?」
程明山含笑道:「在下從那裡進來,似乎並不重要。」
晏長江道:「你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程明山道:「在下並不想走,還想看看你們這裡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哈哈!」
晏長江大笑一聲道:「你們兩個那就隨我出去。」
阮清香怒哼一聲道:「你還想出去?」
晏長江冷厲的目光一瞥,微哂道:「你想和晏某動手?」
阮清香切齒道:「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刷的一劍直刺過去。
晏長江右手屈指輕彈,「錚」的一聲,把阮清香刺去的劍尖震了開去,大笑道:「阮姑娘,在下連你身子都沒碰一下,你怎的對在下如此恨之切骨?」
阮清香聽得氣紅了臉,嬌叱一聲,瞬息之間,刺出了七劍,劍光亂閃,記記都指向晏長江的要害大穴。
晏長江連身子也沒移動,只是屈指連彈,一陣「錚」「錚」劍鳴,阮清香刺去的七劍,竟然全被他指風震彈開去。
他得意一笑道:「如何,這是在下對你姑娘還留了情份。」
阮清香臉色鐵青,哼道:「你少得意!」
長劍當胸直豎,目注晏長江,正待點出。
程明山仲手一攔,含笑道:「姐姐且莫動怒,還是讓小弟向他討教幾手吧!」
晏長江微哂道:「小子,換你上手,那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在下不想佔人便宜。」
程明山微笑道:「晏總鏢頭,在下讓你先出手好了。」
晏長江目中冷芒直射,他看出這姓成的小子,一直臉露微笑,有些深藏不露,但他並未把程明山放在眼裡,口中嘿然道:「那好!」
「好」字出口,他已經出手了!
左手五指彎曲如爪,隨著他話聲,已經到了程明山的胸前。
這一抓,可以說奇快無比,狠毒已極,只要給他抓上,准可把程明山的胸膛撕裂,甚至連心都可以被他抓出來。
程明山依然臉含微笑,只是左足斜跨半步,身形半側,就避開了他一抓之勢。
他閃避得很輕巧,晏長江的手爪,正好擦身而過,落了個空。
但晏長江好像早就算準他有此一閃,因此右手手肘半屈,同樣五指化爪,近如閃電朝程明山左肋抓到。
這一記出手比方才左手的一抓,更快,也更狠毒!
程明山這回沒再閃避,右手反手一格,手背和五指輕輕拂上了晏長江的手腕。
晏長江陡覺右手驟然一麻,整條手臂登時勁力全失,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
但他果然不愧是雙環鏢局的總鏢頭,就在右手驟麻之際,左手抬處,手中已多了一雙白金環,呼的一聲,朝程明山當面砸來。
程明山沒想他右手被自己「神仙手」拂中之後,左手居然如此神速就亮出傢伙來,而且出手依然有如此凌厲,不由被逼得往後斜退了一步。
晏長江發覺右臂失靈,他這一環,原是以進為退,口中大笑一聲,身子卻向門外暴退出去。
阮清香叫道:「快追!」
程明山自然不肯讓他退走,口中清叱一聲,點足飛掠出去。
阮清香手持長劍,也急急跟蹤掠出。
晏長江的身手,果然十分俐落,這一步之差,他已倒飛出起居室,到了甬道之上,口中喝道:「來人哪,把這兩人給我拿下。」
等程明山、阮清香追出甬道,甬道上已經站立著三個人,聽到他的喝聲,就有兩個人腳不點地的迎了上來。
這兩人一身黑衣,臉色灰白,同樣生著兩條倒掛眉,也同樣有一雙半睜半閉好像睡不醒的眼睛,和一張緊閉的闊嘴。
只要看他們模樣,就知是一雙孿生兄弟了。
在他們兩人後面,站著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短眉凹臉,左頰上有一顆黑痣,長著一撮黑毛,生相很庸俗;但衣著卻很講究,上身穿一件藍緞團花大褂,青緞札腳褲,黑緞雙梁靴,手掌心還在轉動著兩顆鐵丸。
只要看他氣勢,大概只差總鏢頭一點!
不用說,他準是負責這地底石室的副總鏢頭項昆了。
阮清香低聲道:「弟弟,你讓我來,他們是黃河二鬼。」
左首黑衣人道:「黃河二鬼怎樣?」
在他說話之時,右首黑衣人也嘴唇微動,好像在說話一般。
程明山笑道:「姐姐只管站著,對付兩個鬼東西,不怕污了你的手么?」
黃河二鬼聽得大怒,「撒郎」一聲,兩人同時從寬大的衣袖中,抽出一根三尺長的鐵鏈,一左一右朝程明山欺了過來,人到鏈到,左首一個雙手持鏈,猛向程明山當頭套下,右首一個右手一抖,鏈似靈蛇,朝程明山左手腕纏了上來。
這兩人出手奇特,但卻快速已極,說得上行動如風!
程明山沒動,直待他們兩根鐵鏈快要套近,才雙手齊發,穿鏈而出,朝兩人手腕上拂去。
黃河二鬼果然身手不同凡響,一見程明山反手拂脈,識得厲害,立即撒鏈後退;但一退即上,雙鏈電卷,一砸胸腹,一砸背脊,出手依然十分凌厲。
程明山不想和他們糾纏,身形一個輕旋,就閃了出去,一下就轉到了左首那人身後,左手化掌,朝他肩后拂落。
程明山這一式身法,使的正是「醉仙步」,黃河二鬼如何能識,兩人依然揮鏈砸去。
等到程明山的人影,忽然在他們中間消失,他們一個砸向前胸,一個砸後背脊的兩條鐵鏈,中間少了一個人,自然就砸到自己人身上了。
差幸這黃河二鬼武功高強,一下眼花,不見了程明山的蹤影,兩人已是察覺,急待收勢,自然來不及了,只好運功一抖,把鐵鏈掙得筆直,像兩根鐵棍,「當」的一聲,交叉砸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程明山旋身閃出之時,已經一掌拂中了左首一人的肩頭,身形一晃,又轉到右首那人身邊,右手反拂,又拂中了他右肩,他才在兩人中間站停下來。
他連使「醉仙步」和「神仙手」,身法、手法,奇快絕倫,在旁人眼中,他幾乎像是剛從兩人中間閃出來的一般!
黃河二鬼交叉砸上的兩支鐵鏈,人被制住了,運在鐵鏈上的功力自然也消失了,兩支鐵棍般的鐵鏈,也隨著軟軟垂了下來,兩人卻似兩個木偶般握鏈作勢,一動不動!
副總鏢頭項昆看出情形不對,急忙喝道:「二位護法,快些退下。」
原來這黃河二鬼還是雙環鏢局地底石室的二位護法。
程明山冷冷一笑道:「這兩個鬼東西,不肯退出,那只有在下給你代勞了。」
隨著話聲,左腿掃出,砰砰兩聲,把兩人身子掃飛出去,摔出一丈之外。
項昆看得大怒,暴暍一聲,兩枚鐵膽脫手飛出,一取程明山,一取阮清香,像流星般射到。
程明山大笑道:「來得好!」
左手一攤,接住了射向他的一枚,右手一招,把項昆射向阮清香的一枚也招了過去,平平穩穩落到他的掌心。
項昆鐵膽出手,右手已經迅快掣出一柄紅毛刀,正待撲身而上!
程明山雙手一送,說道:「副總鏢頭要動手,還是先把這些破銅爛鐵收起來吧!」
兩枚鐵膽從他掌心飛去,緩緩朝項昆射去。
項昆左手一探,就輕易的把兩枚鐵膽接住;但就在他接到手中,突覺這兩枚鐵膽,竟似剛從火爐里煨紅了的兩顆鐵球,掌心被燙得劇痛難忍,口中驚啊一聲,急忙鬆手,鐵膽墮地,他手掌已被燙得通紅,掌心被燙起了一個大水泡!
程明山微笑道:「在下還給了你,你如何不要了呢?」
晏長江冷聲道:「此人功力不弱,你退下來。」
項昆如何肯聽,尤其自己是地下石室的負責人,勝負未分,怎好教總鏢頭親自出手?
這就紅毛刀一緊,說道:「對付這小子,不勞總鏢頭親自出手,屬下就夠打發他了。」
目光一掠程明山,喝道:「小子,看刀!」
一道刀光,電射劈來!
只要看他刀光色呈紺碧,就可見它是一柄削鐵立斷的寶刀了!
程明山身形一閃,避開他的刀鋒,右手一掌朝他拍了過去。
阮清香自然看出項昆手上刀光有異,程明山和他徒手相搏,豈非吃了大虧,急忙叫道:「弟弟,快退下來,你徒手和他相搏,豈不太吃虧了,還是讓我來接他幾刀!」
人隨聲發,腰肢一挺,朝程明山身邊閃了上去。
晏長江大笑一聲道:「阮姑娘有興趣,晏某陪你玩玩!」
手中雙環一拍,發出「當」的一聲金鐵大震,一步跨上,準備從程明山身前閃過,朝阮清香欺去。
程明山身形一個輕旋,攔住了晏長江,冷聲道:「姓晏的,你身為總鏢頭,原來只是個口齒輕薄的無恥小人!」
雙手倏發,似拍似拂,一連攻出兩招。
晏長江真沒想到他在和項昆動手的人,忽然朝自己攻來,尤其這兩招手法怪異,一時之間怕被拂中穴道,急忙往後躍退。
項昆眼看程明山正在和自己動手的人,忽然舍了自己,向總鏢頭欺去,心頭不覺大怒,口中暴喝一聲,「刷」的一刀,朝程明山背後斫去。
程明山猶如背後長著眼睛一般,身形一下飄飛出去。
不,他一閃就到了項昆右側,右手化抓,使了一記「擒龍手」,朝他脈腕扣去,一面說道:「姐姐只管替小弟掠陣,這蠢豬手中雖有寶刀,只怕連我一角衣衫都削不下來呢!」
阮清香聽他這麼說了,只得仗劍後退。
項昆聽他說自己是蠢豬,更是怒不可遏,手中一緊,舞起一片刀光,一招緊似一招,朝程明山猛撲急攻過來。
偌大一條甬道,剎那之間,幾乎被他大開大闔的刀光,在中間壅塞住了!
程明山施展「醉仙步」,一個身子隨著他刀鋒亂轉,閃展騰挪,東一步、西一步的好似吃醉了酒一般,竟然在他刀鋒空隙之間,迴旋如意,項昆刀光綿密,竟自傷他不得!
不,程明山左手駢指如戟,右手似拍似拂,竟在對方刀光飛舞之中,尋暇抵隙,從刀影中伸了進去,專找項昆的關節穴道下手。
這一番搏鬥,阮清香雖然看出明弟弟身法特殊,項昆手上縱有寶刀,也傷不了他;但眼看一道道凌厲刀光,每次只有毫釐之差,從他頸、肩、胸、腹等處,貼著衣衫劃過,也看得心驚肉跳,握劍的手心,禁不住沁出汗來!
晏長江退下之後,就掠到黃河二鬼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陣,幾乎看不出兩人何處穴道受制,心中暗暗驚異,忖道:「這姓成的小子,究是什麼路數?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他身為雙環鏢局總鏢頭,若是連人家點的穴道都解不開,傳出江湖,豈非弱了名頭?不覺雙手運起功方,以「推宮遇穴」之法,給兩人推了一陣,依然無法推解穴道。
這時,項昆已經連劈出了三十六刀,不但真如對方所說,連衣角都沒削下一片來,而且對方忽指忽掌,變化繁多,不時的從刀光中伸了進來,既要防備他點穴,又要防著被他拂中關節,這一陣下來,額頭已是見汗!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輕笑,右肘一麻,一柄紅毛刀被對方奪了過去,心頭一急,右足飛起一腿,朝程明山奪刀的右腕踢去。
程明山笑道:「在下若是使力,副總鏢頭這條右腿就保不住了。」
他左手輕輕一拍,項昆但覺右腿一麻,一個人被拍得斜飛出去,「砰」然一聲,撞在石壁上,跌坐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晏長江既解不開「黃河二鬼」的穴道,剛直起身來,忽見項昆手上一柄刀,已經到了程明山手上,一個人也跌坐在石壁之上,站不起來,看來也似被姓成的怪異手法所制!
心頭既驚又怒,兩手分握雙環,點足飛撲過來,喝道:「姓成的小子,你不用賣狂,咱們放手一搏!」
程明山一手握著紅毛刀,但覺刀柄上,鑲嵌精細,在燈光之下,寶石發出閃閃紅光,刀鋒色呈紺碧,有著逼人的森寒之氣,心中甚是喜愛,左手輕輕撫著刀背,偏頭笑道:「總鏢頭想試試刀么?」
這話,聽得晏長江氣炸了心肺,瞪目喝道:「小子,你以為手中有了刀,就可勝得過晏某么?」
阮清香道:「弟弟,你已經連勝了兩場,現在該換我了。」
「不!」程明山搖頭道:「小弟要和晏總鏢頭賭一賭。」
晏長江道:「你要賭什麼?」
程明山道:「在下兄弟,落在翻板之下,咱們這場比聞,若是在下勝了,你就領我去把人放出來。」
晏長江目光一動,問道:「你兄弟叫什麼名字?」
程明山道:「成一飛。」
晏長江目注程明山,口中「哦」了一聲,點點頭問道:「你們就是中午在鏢局門首逗留的那兩個讀書相公了?」
程明山笑道:「總鏢頭說對了,你大概已聽徐蒓客說過了。」
晏長江道:「賢昆仲到徐州來,就是沖著雙環鏢局來的么?」
「那倒不是。」
程明山淡淡一笑道:「在下兄弟原是久慕徐州乃是楚漢交鋒之地,只是遊歷來的,但貴局卻一再派人跟蹤,才引起在下兄弟的好奇,想晚上進來瞧瞧,你們雙環鏢局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秘,會對在下兄弟如此起疑?」
晏長江大笑一聲道:「你們看到什麼秘密了?咱們吃保鏢飯的,有一座地窖作為藏放紅貨之用,也不算是秘密的事了。」
程明山冷哼道:「你們把阮姐姐擒來,囚禁地室,這是正當鏢局乾的事么?」
阮清香臉上一紅,切齒道:「這淫賊萬惡滔天,我非挖出他兩顆眼珠來不可。」
晏長江大笑一聲道:「成一明,你也是男人,男人看到漂亮的姑娘,誰會不動心呢?晏某久慕阮姑娘之美,縱有不是之處,但在下至今未娶,更並無始亂終棄之念,如何能說晏某是淫賊呢?」
「住口!」
阮清香長劍一送,怒叱道:「姓晏的,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要你濺血於此。」
晏長江一拱手道:「阮姑娘也不用生這樣大的氣,晏某說過只是為了愛慕姑娘,才會有這等冒昧姑娘之事,還請姑娘原諒,晏某在此向你陪罪。」
他口氣一頓,接著道:「至少這位成兄,既和本局並無過節,咱們也不用各走極端,令弟誤蹈翻板,在不可以領你去把人放出來,你也把他們三人的穴道解開,咱們這場過節,就此揭過,不知二位尊意如何?」
他口氣忽然軟了!
阮清香哼道:「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晏長江嘿然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阮姑娘難道非殺了晏某,才甘心么?」
阮清香道:「你難道不該死?」
程明山心中另有打算,也心急荊一鳳的安危,這就說道:「姐姐,冤家宜解不宜結,他既然已經知罪,那就算了吧!」
晏長江大笑道:「成兄果然快人快語,晏某在江湖上掙得一點小名氣,也不願和阮姑娘為敵,此事就此揭過,成兄請先把他們三人穴道解開了,在下領你們去釋放令弟,今晚之事,從此不用再提了。」
他主持雙環鏢局,自然愛惜自己的名頭,這也原在情理之中。
阮清香哼道:「弟弟,要他先領我們去放人,回頭再替他們解穴。」
這話,她也願意息事寧人了。
「好,好!」
晏長江連連點頭:「既然阮姑娘不相信在下,那就先去放人好了,二位這就隨我來。」
說完,果然收起雙環,走在前面領路。
程明山跟在他身後,暗以「傳音入密」回頭朝阮清香道:「姐姐暫且忍耐,這雙環鏢局只怕是江湖禍亂之源,咱們不如出去了再說。」
阮清香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原來弟弟已經知了,我也是來夜探鏢局,誤蹈翻板,才被擒住的。」
幾句話的工夫,晏長江已經走到甬道盡頭,他伸手在壁上按了兩下,石壁中間登時裂開了一道門戶,他當先走入,伸手一指,說道:「這間石室,有石級往下面,令弟誤蹈翻板,就跌入網中,決無性命之憂……」
說話聲中,身後石門,砰然一聲,已經關起。
這間石室,略呈長方,隨著他手指之處看去,里首果然有一道黑黝黝的門戶。
晏長江依然走在前面,在走到石門之時,伸手在壁上按了兩按,突然腳尖一點,縱身朝門外穿射出去。
程明山立時警覺,探手朝他背心抓去,但已是慢了一步,晏長江身形堪堪穿出,兩道石門很快就已闔攏!
程明山怒聲道:「這賊子果然狡猾……」
耳中聽到「砰」然輕響,腳下也同時一虛,身子往下跌墮下去。
原來這間石室的地下,全鋪著翻板,只要這道門戶一關,翻板就會往下落去。
程明山發覺不對,急忙探手抓住了阮清香的玉臂,攔腰抱住,這一遲延,再待騰空而起,已是不及,只得順勢下落了兩丈左右,才再一吸氣,施展「雲龍三折身法」,身子在空中橫飛而出,一面凝足目力,朝下看去。
這是一個略呈方形的石窟窿,下面四角有四根兒臂粗的鐵索,兜著一張大鐵網,網中綴著許多小網鉤,只要一落入網中就會被鋼鉤鉤住,絲毫動彈不得了!
程明山仗著自己練的是崑崙派特殊身法「雲龍三折」,可以在空中轉折迴翔;但一個人總究不是飛鳥,何況他手中還攬著一個人,重量增加了,自然更無法支持得多久,目光一瞥之下,身形又再下落之勢。
他趕緊又吸了口氣,然後輕輕落到纜索之上。
阮清香被他攬腰緊緊摟住,兩人胸脯相貼,一個人像騰雲駕霧一般,也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方,這時但覺程明山站停下來,還當落到地上了,要待用腳尖去點地面,那知又點了個空,(程明山只是足尖點在纜索上,她被程明山攬著腰,腳下自然是凌空的了)不覺低聲道:「弟弟;……」
吹氣如蘭,就在他耳邊叫著。
程明山急忙回頭道:「姐姐……」
他這一回頭,嘴唇就吻到她潤滑如脂的臉頰上!
方才兩人雙雙跌下之時,還沒感覺什麼,這一站停下來,程明山就發覺自己和她身子貼得很緊!
不,尤其這下吻在她臉上,一顆心不由驀地狂跳不止!
阮清香被他吻在臉上,心頭小鹿同樣跳得好猛,口中也發出一聲迷糊的輕「嗯」,不自覺的偏下了頭。
這一偏頭,身子自然也動了一下,兩個人就幾乎傾跌下去。
程明山吃了一驚,急忙足尖用力站住,一面輕聲道:「姐姐動不得!」
阮清香只得和他頰兒相貼,心裡雖然感到有些羞澀,但也覺得貼在他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舒適和安全,一面低低的道:「你沒落到地上么?」
程明山道:「下面是張著一層網,我們此刻在纜索上,再下面太黑了,看不清情形,小弟原想叫姐姐站穩了,我下去看看的,沒想到碰到姐姐臉上了。」
他不解說還好,這一解說,阮清香更覺不好意思,幽幽的道:「不要緊。」
程明山道:「這裡很黑,姐姐看得到么?」
阮清香道:「我練過夜視,不太遠,還可看得見。」
程明山緩緩轉動身子,一面低聲道:「姐姐用腳尖探著站住了。」
阮清香道:「好,我點著了,你放手吧。」
程明山放開攬在她纖腰上的手,兩個身子分開了,他忽然覺得失去了溫馨,心裡感覺有些依戀,一面低聲道:「姐姐站穩了,小弟下去看看!」
阮清香舉手掠掠鬢髮,低笑道:「這根繩很粗,我會站穩的,只是弟弟下去要小心些!」
程明山道:「姐姐只管放心,小弟會小心的。」
說完,雙足一點,嘶的一聲,往下飄飛而下。
從纜索下去,到地面約莫有五六丈距離,下面是高低不平的亂石沙礫,四周都是用石塊砌成的石壁,並無出路。
這就使了一式「旱地拔蔥」,又縱身直拔而起,回到纜索上。
阮清香問道:「下面是什麼呢?」
程明山道:「下去約有五六丈高,下面四面石壁,並無出路。」
阮清香想了想道:「下面自然沒有出路了,只是我們如果跌入網中,他們一定會把網收上去的,我們只要等他們收網這時,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說到這裡,忽然輕哦一聲道:「是了,如果我們跌入網中,這張網上,很可能裝有警鈴,他們聽到鈴聲,就會收網,啊,有了,弟弟,我跳進網去,你等他們收網,我們不就可以出去了么?」
程明山道:「那怎麼成,網上裝有許多小鋼鉤,姐姐身上,不被鉤破了么?」
阮清香聽他關心自己,心頭覺得甜甜的,低聲道:「這叫做不入網罟,不能脫身呀!弟弟,我們就這麼辦!」
程明山急忙伸手拉著她的手,一面說道:「姐姐慢點!」
阮清香任由他拉住了手,沒有縮回去,悄聲道:「只有我投入網中,我們方能脫困呀!」
入握柔荑軟似棉,程明山捨不得放手,突然心頭一動,說道:「姐姐,有了,下面有許多石塊,我們下去,揀些較大的石塊投入網中,不就一樣么?」
阮清香喜道:「弟弟,你怎不早說?」
程明山道:「姐姐又沒問我,我也是剛才才想到的呀!」
阮清香輕輕縮回手去,說道:「那我們快下去了。」
兩人一起飄身落地,各自揀了一塊二十來斤重的石塊,奮力往空中投去。
兩塊大石落到網中,果然聽到一陣隱隱的鈴聲!
程明山大喜道:「姐姐,你真聰明,果然給你猜到了!」
阮清香粉臉一紅,輕笑道:「才沒有呢!」
接著忙道:「他們聽到鈴聲,就會收網了,我們快上去了。」
於是兩人又縱身躍起,縱上纜索,靜悄悄的等著。
過了不多一回,只聽底下有重物搬動之聲,接著石壁上有燈光射了出來!
程明山低聲道:「他們會在下面。」
阮清香道:「那我們就下去咯!」
「不急!」
程明山道:「等他們出來了再下去不遲!」
兩人說話之時,下面已漏出一個大圓洞來,燈光就是從那圓洞中射出來的!
接著只見一個高大人影,躬著身從圓洞中跨出,口中洪聲道:「老六,可以放繩了。」
接著但聽一陣轆轆之聲,鐵網慢慢往下沉去。
程明山低聲道:「我們該下去了。」
兩人同時雙足一點,凌空往下撲去。
那高大人影為人機警,口中「咦」了一聲,身形一側,待得程明山要落未落,雙手突發,十道指風,閃電襲到。
但他沒想到阮清香右手持著長劍,身子還未落地,揮手一劍,朝高大人影劈去。
程明山看得一急,叫道:「姐姐不可傷他性命!」
劍光一閃,血光乍見,高大人影一倏右臂已被劍光截斷,痛得「哇」的叫了出來,一手掩著斷臂,急急要從石窟中退去。
阮清香回眸一笑道:「你怕我喪了他性命,我會連這點分寸都沒有么?」
程明山右手也提著項昆的那柄紅毛刀,左手朝前一拂,笑道:「你慢點走。」
一下就制住了那個高大漢子,右腳跨上一步,左手連點了他肩臂兩處穴道,替他止住了血,刀尖在他背脊上一指,說道:「現在你走在前面帶路,若是想要半點花樣,那就莫怪我一刀給你穿心!」
高大漢子在刀尖威脅下,只得彎著腰跨進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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