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秋香一見夏香展開了反擊,豈肯後人?同時一聲嬌叱,短劍抬處,一下幻出五朵劍花,夾擊過去。

但她們那裡知道靖一道人是終南派第二高手,終南派又是以劍勢迅捷著名,你在他面前使劍,無異班門弄斧?如何能快得過他?靖一道人口中冷嘿一聲:「不知死活的丫頭!」

右腕一圈,鋒利耀目的劍光,帶起了一片劍風,嘶然有聲,像匹練般從身前劃過。雙劍未接,夏香攻出去的劍勢,已然受到阻遏,再也攻不過去。

劍光快如閃電,從他身前掠過,朝身後掃出,秋香灑出的五朵劍花,吃他劍風激蕩,就已倏然幻滅!

這一招夏香只是被他迫退了一步,(她是攻不進去,而被迫退的)。但靖一道人的劍光,由前而後,一道匹練,卷向身後的秋香。兩個證人,戴珍珠、丁建中,都站在邊上觀戰。

丁建中不禁神色一凜,他不忍眼睜睜看秋香濺血劍下,右手輕輕抬了一抬,似有屈指輕彈之意。

戴珍珠依然行若無事,好似秋香的生死,和她毫不相干,反而回頭朝丁建中微微一笑。

丁建中心頭一凜,右手緩緩放了下去。

原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秋香忽然嬌軀一扭,不知如何,竟從對方劍光之中,閃了出去。

這下可把靖一道人看得一呆!這一劍,在他來說,也足以把秋香裹住。他心中並無傷秋香之意,只是要把秋香先拿住,劍勢出手,自然極有分寸。

這一劍劍光迴旋,正好把她裹住,他只要一伸手,即可制住她穴道,把她拿下了。但劍光卷到,秋香居然輕盈的閃了出去,焉得使他不給怔住?

這是什麼身法,他根本沒看清楚!其實他就是看清楚了,也還是看不清楚的。

丁建中不是看得很清楚么?但他也沒看得清楚。

夏香被靖一道人的劍勢逼退,那只是後退了一步,就在秋香閃出靖一道人劍光的同時,她一退即進,短劍一招之間,劃出了三個不同的變化!她劍勢乍展,虛實相互,原也極為神速!

此時正是靖一道人被秋香閃出劍光之外,正在思索著秋香如何閃出去的?並未在意,只是把長劍往上一撩。

這一撩之勢,原無變化可言,那知雙劍相交,就聽到「叮」「叮」叮」三聲輕響!

原來靖一道人在劍身上貫注了真氣,一柄長劍之上,具有極大的彈力,這連續三聲輕響,竟把夏香一招三個變化,悉數震蕩開去。夏香直震得手腕發麻,短劍幾乎脫手飛去。

丁建中心頭暗「哦」一聲,忖道:「我還以為靖一道人是賊黨假冒的,如今看來,他真的是靖一道人,並非假冒之人,此人居然喪心病狂,投入了神秘門派,甘心出賣終南派!」

原來他這一陣工夫,細心觀察,靖一道人對「終南捷劍」,已深得玄奧,精髓盡化。這種舉手投足,就能把本門劍術,發揮到如此精進境界,沒有數十年苦練,不能為功,也絕非外人所能模擬而得。

靖一道人劍勢往上一撩,就隨著下落,劍尖直指夏香,跟蹤逼進,陰森笑道:「小丫頭,你還有什麼絕招,只管使來,如果沒有,那就棄劍……」

眼看他劍尖就要點上夏香胸前的「玄機穴」!

夏香沒待他說完,忽然一聲清叱,左手一抬,「鏘」的一聲,撤出一道扇面似的弧影,橫划而出,朝靖一道人劍身上敲去。

這一下就算是格吧,也只是一時情急,想格開對方劍勢,沒什麼招式可言!

只聽「噹」的一聲,居然奇迹出現。靖一道人凝聚真力,緩緩指來的長劍,竟被她一下撥開!

不,劍勢被震得直盪開去,連靖一道人緩步欺來的人,也身不由己,隨著盪開去的劍勢,往右跨出一大步。

這一招使的好怪!

靖一道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貫注真力的劍勢,會被夏香漫無章法的一劃,連人都被震退開來!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一時不覺楞了一楞,突然冷哼一聲道:「小丫頭,你擋得開我一劍,還能擋得開我第二劍么?」

夏香咭的笑道:「不信,你就試試?」

靖一道人自然要試試,沉喝一聲:「很好!」

抖手一劍,斜點出去,劍光宛如一點寒星,指向夏香右肩「巨骨穴」。這一劍,他幾乎貫注了全身功力,就是要看夏香如何出手?

只聽秋香急叫道:「夏香姐姐,這一招讓給我了!」

人隨身上,從斜刺里閃了進來。

靖一道人這一劍法去勢雖慢,但卻是筆直刺出。

秋香敢情太性急了,閃來的人,還未站穩,就左手一抬,從她袖中「擦」的一聲,飛起一道扇面形的弧影,和夏香出手,一模一樣,朝靖一道人筆直刺來的劍峰上格來!

靖一道人暗暗冷笑,忖道:「方才是我沒有注意,才會被那小丫頭格開,這回,我貫注了十成功力,你又是從斜側刺里衝來,連人都尚未站穩,如何還能格得開去?」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又是「叮」的一聲金鐵交鳴!

靖一道人貫注了十成功力刺出的劍勢,居然又被秋香連人都沒站穩,就搶著出手的一格,格得錚然反彈,震蕩開去!

靖一道人但覺手腕劇震,腳下浮動,一個人被震得身不由己,斜退了兩步。這下,當真把靖一道人給震住了!

當然,秋香這一格,他看得清清楚楚,但依然沒有看清這一格的奧妙何在?

秋香手中,極像是一柄摺扇,但她和夏香兩次格出來的手勢,根本不成章法,沒有招數,手法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但居然會兩次都把自己貫注內家真力的劍勢震開,連椿都站不住,他練劍數十年,從未遇上過這等怪招!

丁建中旁觀者清,當然也看清楚了。他發覺夏香、秋香兩記扇勢,其中的變化,幾乎就在格出之時,輕輕的一轉,至於如何轉法,他沒有來得及仔細看。

在這同時,姬叔全、孫二娘也被春香、冬香,左手使用鐵骨摺扇和靖一道人一樣,震得站不住腳,連連後退。

四香在這一瞬間,都已收起了短劍,左手亮出了一把精巧的鐵骨摺扇!

在他們沒有亮出摺扇之前,靖一道人等三人,只看到她們劃出來的是扇面形的弧影,根本沒有看清楚她們手中究是何物?

四香這一亮出鐵骨摺扇,春香摺扇一招,笑吟吟的道:「喂,你們現在還不識相些,自己放下長劍,聽候發落么?」

靖一道人畢竟是終南一派的代理掌門人,而且還是神秘組織的「四路令主」身份,被一個丫頭震得連番後退不去說他,如今又吆喝著叫他棄劍投降,這叫他臉上如何掛得住呢?

一時氣得滿臉通紅,(他臉上戴著一張人皮面具,旁人看去,依然是一張白中透青的冷漠模樣。)口中大喝一聲:「小丫頭,咱們放手一搏,看看鹿死誰手?」

他本來志在拿人,劍上還留了一、二分情。

這回怒氣攻心,隨著這聲大喝,長劍一擺,登時如電閃虹飛,瞬息之間,就攻出了一十三劍。但見劍光繚繞,劍氣迸發,砭骨寒風,激蕩呼嘯,一丈方圓,幾乎全在他縱橫參差的劍影交織之中!

姬叔全、孫二娘一看靖一道人全力搶攻,自然也不肯放過機會!

一個展開岐山姬家的「飛鳳劍法」,身如飛鳳展翼,劍如鳳舞鸞翔,好不輕靈飄灑?一個展開雙股劍,宛如雙龍戲水,夭矯生輝!這四柄長劍,在他們全力施為之下,委實發揮得凌厲已極!

精芒掣電,寒芒如雨之中,幾乎把四香一起淹沒!

不,四香不知怎麼一轉,四個苗條人影,輕俏無比的從一片劍幕中閃了出來!

由春香為首,手中摺扇一招,口中嬌叱一聲,各自揮起一道弧形白光,四個人從四個方向,反包圍上去。

這一瞬間,扇光登時大盛,漫天劍光立被壓了下去!

靖一道人、姬叔全、孫二娘根本無法還手,就被逼得連連後退。

不過三兩個照面,三個人就被逼到中間,擠在一處,四支長劍,只能在三人身外,護住身子,再也施展不開!

春香一柄扇面,直逼靖一道人咽喉,冷冷一哂道:「你們還有什麼絕招,只管使出來,如果沒有,那就棄劍受縛!」

這話,正是靖一道人方才說的,如今又還給他了。

夏香哼道:「你還和他嚕唆什麼?」

刷的一扇,敲在靖一道人執劍右腕之上。

不知她使的是拂穴?還是截脈手法?靖一道人但覺一條右腕,驟然一麻,長劍「噹啷」

墮地!

秋香、冬香也不怠慢,同樣舉扇敲去。

說也奇怪,姬叔全、孫二娘雖被她們逼到了一處,但手中還握著劍,明明看到秋香、冬香舉扇朝自己右腕敲來,就像夢魔一般,封解不開,任由她們敲在脈腕之上,手臂就軟軟垂下,三柄劍隨著「噹啷」墮地!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哼了一聲;「真是沒用的東西!」

隨著話聲,紅影一閃,裊然走進一個肩披梅紅斗蓬,一身天藍勁裝的少女。只見她一手按著劍柄,柳眉上挑,朱唇微翹,這姑娘既美麗又倨傲。

在她身後,緊隨著兩個身穿淡青勁裝的俏使女,一手叉腰,鼓著粉腮,本來是清秀絕俗的小姑娘,卻偏要裝作凶霸霸的模樣。

她們正是藍衣公主和她兩個使女春雨、秋霜。

靖一道人,姬叔全、孫二娘三人長劍墮地,疾然向後急退!

春香冷哼一聲道:「你們不跪下來求饒,還往哪裡走?」

她喝聲中,四柄摺扇翕然往中間一合!

靖一道人三人,只覺疾風凜然,寒光四合,三個人以背貼背,站在一起已經退無可退,但四柄扇面,就像刀鋒一般,逼到他們咽喉之前!

摺扇雖非刀刃,但只要她們輕輕一劃,要割斷他們喉管,還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藍衣公主進入石室,正好四香四柄摺扇,把三人逼到了一起。

藍衣公主抬了抬手。春雨一手叉腰,嬌喝道:「住手。」

四香還不知道石室中多了三個人,聽到這聲嬌喝,還當是小姐喝的,急忙斂手疾退,等到她們退下之時,才發現這聲吆喝,並非出自小姐之口。

春香心頭有氣,冷冷問道:「是什麼人在這裡吆五喝六的?」她口中雖在說著「什麼人」?但眼睛卻直注在春雨的身上。

那是因為春雨站的較為前面,而且還叉著腰。

春雨依然一手叉腰,說道:「是我要你們住手的。」

夏香閃上一步,哼道;「你憑什麼要咱們住手?」

春雨冷冷的道:「因為咱們公主到了,在咱們公主面前,不準有廝殺之事。」

夏香問道:「誰是你們公主?」

秋香介面道:「你們的公主,關我們屁事?」

就在此時,靖一道人、姬叔全、孫二娘三人,已一齊躬下身去,口中恭敬的道:「屬下參見公主。」

藍衣公主從鼻孔里輕輕哼了一聲,她一雙盈盈秋波,卻轉到丁建中的臉上。

本來凜若冰霜的粉靨上,忽然如春風解凍,輕啟櫻唇,含笑說道:「丁相公,你找到義弟了么?」

她這一開口,聲如出谷黃鶯,嬌脆已極!

她這一開口,聽到靖一道人等人耳朵里,齊齊一怔,心中暗道:「公主如何認識這姓丁的小子的?」孫二娘眼珠一溜,心中有數,忖道:「公主這俏盈盈的凝視著丁建中,這神情和戴珍珠差不多,八成是看上這小冤家了!」

姬青青心中也很不自在,忖道:「原來大哥認識不少姑娘,哼,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丁建中抱抱拳道:「多謝公主,在下已經找到義弟了。」

藍衣公主點點頭道:「找著了就好。」

靖一道人三人雖然心中想著,但臉上卻是一付恭謹模樣,站著沒動。

藍衣公主直到此時,才冷冷的問道:「她們四個是什麼人?」

靖一道人道:「回公主,他們是戴大小姐的四個使女。」

藍衣公主又道:「你們怎會動起手來的?」

靖一道人道:「事情是這樣的,戴大小姐身上有天香仙子的信物,咱們打賭,只要把她四個使女擒下,她就交出天香信物來。」

藍衣公主道:「結果你們輸了。

靖一道人陪笑道:「如今公主玉駕蒞臨,屬下和她們打的賭,自然不算了。」

春香聽得氣憤的道:「你是一個大男人,說話不算數,還要不要臉?」

藍衣公主看了戴珍珠一眼,徐徐問道:「你就是戴大小姐了?」

戴珍珠反問道:「你呢?」

藍衣公主道:「是我先問你的。」

戴珍珠道:「你先回答我不可以么?」

丁建中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這兩位姑娘,看來都很難說話。」

他心中也很想知道藍衣公主的姓名,因為她既是「公主」,必和神秘組織有著極密切的關係。

藍衣公主忽然展齒一笑道:「好吧!我先告訴你好了,我叫羅無雙。」

丁建中心中突然一動,暗道:「自己遇上的那位路大哥,叫做路梧商,路梧商和羅無雙,不是很接近么?她果然就是一口一聲叫自己『賢弟』的路梧商!」

戴珍珠道:「我叫戴珍珠。」

羅無雙道:「你真的得到了天香仙子的遺物?」

戴珍珠道:「可以這麼說。」

羅無雙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望丁建中,問道:「戴大小姐和丁相公是朋友么?」

她這話問得很奇特。

這話也是姬青青想問的,但她問不出口來,如今羅無雙替她問了,她自然急於想聽聽戴珍珠如何回答?

因此不覺睜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戴珍珠望去。

女孩子的心都生得剔透玲瓏,那是上帝用水晶精心雕刻出來的!

戴珍珠自然聽得出她問這句話的用意是在試探自己的口氣,這就淡然一笑道:「你以為我們是朋友?」

羅無雙道:「你們難道不是朋友?」

戴珍珠微微搖頭,冷聲道:「剛好相反,他……」她朝英俊而瀟洒的丁建中看了一眼,才帶著顫聲說道:「他是我殺父仇人……」

姬青青睜大雙目,聽得不覺一喜,但還有些不相信,暗道:「丁大哥會是她的殺父仇人?

這麼說,她父親是丁大哥殺死的了,哼,丁大哥是好人,不會濫殺無辜,她父親一定是很壞很壞的人!」

羅無雙自然也大感意外,不覺一怔,口中輕「啊」了一聲。

戴珍珠問道:「你呢,你是丁相公的朋友?」

這話,姬青青當然也極想知道,於是她又轉臉朝羅無雙望去。

羅無雙舉手輕輕熨貼著花鈿,笑道:「也不是,我前晚才認識丁相公,他是為了找他一位義弟,跑進落鷹峽去,殺傷了我不少手下,他……」

她拖長語氣,也朝丁建中看了一眼,才道:「他……他應該是我的敵人……」

兩位姑娘,一個說他是殺父仇人,一個說他是敵人,誰都不肯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本來嘛,姑娘家內心的秘密,怎肯輕易吐露?

姬青青一顆芳心,終於定下來了,心想:「原來丁大哥為了我,還跑到落鷹峽去,落鷹峽,只要聽了這個名稱,就知道一定是個十分兇險的地方了,看來我是錯怪他了。」

只有孫二娘是情場中的過來人,她鑒貌辨色,再聽兩位姑娘的口氣,心裡就暗暗冷笑,忖道:「你們這些話,只能騙三歲孩子,奴家敢和你們打賭,花不溜丟的大姑娘,那個不懷春,你們心裡的人兒,不是這姓丁的才怪呢!」

戴珍珠淡淡一笑道:「這樣就好,咱們之間的事,和丁相公無關,你說是么?」

羅無雙點頭道:「正是,我們之間,不論發生何事,都不用丁相公插手。」

孫二娘暗道:「這就對了,你們兩個說了半天,這句話才是主題,原來只是為了不想牽涉到丁相公而已。」

戴珍珠道:「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她早就料到羅無雙問她和丁建中是不是朋友,就是有什麼話礙著丁建中,不好說出來。

現在她表明丁建中不是朋友,羅無雙就可直說了。

她們果然在互斗心機。

羅無雙嫣然一笑道:「戴大小姐果然是明白人。」

她目光徐徐一掠,接下去道:「我奉命前來太白山,就是主持尋找『天香之宮』的事宜而來,『天香之宮』,本門志在必得『』『』『』」

她口氣微頓,續道:「不過我可以簡單的告訴你,我說的志在必得,並不是想獨吞『天香之宮』的藏寶,相反的,我可以保證,任何稀世珍藏,本門一件都不要,但本門必須最先進入裡面……」

戴珍珠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羅無雙道:「本門只要取走一件東西。」

戴珍珠道:「什麼東西?」

羅無雙道:「什麼東西,無可奉告,但保證本門取走的東四,絕不是稀世寶物,而本門卻非取到手不可。」

戴珍珠問道:「你告訴我這些話,用意何在?」

羅無雙道:「因為你得到了天香仙子遺留的信物,要進入『天香之宮』,非天香仙子的信物不可。」

戴珍珠道:「你不是說主持尋找『天香之宮』來的么?」

羅無雙道:「自然是了。」

戴珍珠道:「那麼假如你們沒遇上我,或者不知道我身上有天香信物,又該怎麼辦呢?」

羅無雙道:「今晚,咱們只是來查勘『天香之宮』的地形來的,如果不遇上你,我們只有破門而入一途可行,如今既然遇上了你,就不用舍近就遠了。」

戴珍珠微哂道:「你想巧取,還是豪奪?」

羅無雙道:「都不是,我只是想和你商量……」

戴珍珠冷笑道:「你要我把天香信物雙手奉上,讓你們先進去,對不?」

羅無雙道:「不錯,我要和你商量的,也就在此……」

戴珍珠道:「不用說了,這辦不到。」

羅無雙道:「你聽我說下去,我向你保證,找到『天香之宮』,只有我一個人進去,你可以守在門口,等我出來,我只取一件東西,裡面所有藏寶,都歸你所有……」

戴珍珠冷冷笑道:「天香仙子早有遺言,得到天香信物之人,即是『天香之宮』的主人,我得到信物,我就是『天香之宮』的主人,我有權支配裡面的任何一件東西。你要的東西,也許我可以送給你,但必須由我來決定,我為什麼要讓你先進去?為什麼要先讓你取走?」

羅無雙聽得一呆,徐徐說道:「這話,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說……」

戴珍珠冷漠的道:「你知道就好。」

羅無雙看了她一眼,說道:「其實我是為你好。」

她當著丁建中的面,就覺得使不出脾氣來,這要換在平時,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戴珍珠道:「為我好,此話怎說?」

羅無雙道:「我方才說過,『天香之宮』,本門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換句話說,就不許有其他的人捷足先得了。

戴珍珠輕哼道:「你們志在必得,又如何呢?」

羅無雙道:「你一定要我說么?」

戴珍珠道:「正是。」

羅無雙道:「本門會通令所有屬下,如果有人私入『天香之宮』,一律……」

她望望丁建中,有些說不出口。

戴珍珠介面道:「殺無赦?」

羅無雙點點頭,續道:「這裡還不算是『天香之宮』,,本門規定,凡持有天香信物的人,必須交與本門,否則本門亦將全力對付。

戴珍珠冷笑道:「這麼說,我是非交出來不可了。」

羅無雙道:「所以我和你商量,如果依我所說,其實對你也並無什麼損失,本門要的,並非什麼奇珍異寶,就算是寶物吧,也不過九牛一毛……」

丁建中突然問道:「羅姑娘,貴門如何稱呼?」

羅無雙臉有難色,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呢?」

丁建中道:「江湖上創立門戶,乃是光明正大之事,應該並無不可告人,但公主覺得有守密之必要,那就不說也罷。」

羅無雙看著他,一時似乎不好不說,過了半響,才緩緩說道:「一統門。」

春雨吃驚的道:「公主……」

羅無雙淡淡一笑道:「這有什麼要緊,丁相公說的不錯,江湖上創立門派,是光明正大的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其實,這是丁建中問她,要是換一個人,她才不會說呢!

丁建中一直無從查問,江湖上更無一人知道的神秘組織的名稱,終於在羅無雙口中說了出來!他感動的看了羅無雙一眼,說道:「多謝公主見告。」

戴珍珠冷冷的道:「你們說完了沒有?」

她自然看得出羅無雙對丁建中的神情。

天底下,只有女孩兒家在「情」字這方面最敏感了。

羅無雙微微一曬道:「我正要問你呢,你打算好了沒有?」

戴珍珠道:「你是說,要我交出天香信物。」

羅無雙道:「我們是合作。」

戴珍珠冷然道:「我用不著和任何人合作。」

羅無雙道:「那你是不答應了?」

戴珍珠道:「不錯。」

羅無雙道:「這叫我好生為難!」

戴珍珠道:「你有什麼好為難的?」

羅無雙道:「我方才說過,因為本門志在必得。」

戴珍珠冷笑道:「這個還不簡單,你有本領,從我手裡奪過去就是了。」

羅無雙也冷冷笑道:「這辦法我自然想得到,只是我們見了面,總有三分情,我真不想和你動手,更不好意思從你手裡把東西奪取過來,所以……」

戴珍珠截著她話頭,冷然道:「不用所以,你只要能勝得過我,我自會把東西雙手奉上,用不著奪。」

羅無雙忽然輕笑一聲道:「你認為我勝不了你,是不是?」

戴珍珠沒有看她,抬著頭,冷傲的道:「你不相信,就不妨試試。」

羅無雙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哼道:「你很自負,咱們那就比劃比劃。」

說到這裡,目注戴珍珠,問道:「你要動兵刃,還是在拳掌上分個勝負?」

戴珍珠道:「悉聽尊便。」

羅無雙道:「好,那麼咱們先比拳掌,如果不分勝負,或是有一方不服氣的話,再動兵刃,你覺得如何?」

戴珍珠道:「可以。」

羅無雙雙目一溜,瞟了丁建中一眼,說道:「咱們動手過招,總得找個證人,丁相公既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敵人,咱們請他來當證人,不會心存偏私,該是最恰當了。」

戴珍珠也朝丁建中迥眼一盼,點頭道:「好吧!」

羅無雙道:「丁相公,我們要麻煩你作個證人。」

戴珍珠立即介面道:「丁相公,你不會拒絕吧?」

丁建中淡淡一笑道:「兩位姑娘要在下作證人,在下敢不遵命?」

戴珍珠目光一抬,朝羅無雙道;咱們都講好了,你可以出手了。」

羅無雙道:「慢點,我還有話要說。」

戴珍珠不耐的道:「你說!」

羅無雙道:「我們說了半天,我還沒見過天香仙子的遺物,究竟是什麼?你總該當著證人,先把東西拿出來請大家瞧瞧吧?」

戴珍珠冷笑一聲道:「你怕什麼?咱們不是請丁相公作證人么?既有證人,等你勝了我,我自會交出來,現在要看,不嫌太急了么?」

羅無雙怒不可遏,口中清叱一聲:「接掌!」

揚手一掌劈了過去。她劈出的掌勢,既無破空之風,亦無激蕩的潛力,似是隨手推來,輕描淡寫,絲毫不著力道。

戴珍珠看她揮掌拍來,正想欺身攻上,突覺一股暗勁,直逼過來,心頭暗暗冷笑,左手——揮,五指散開,像扇面般朝上划起。雖然是硬接對方的掌勢,同樣使的不帶半點風聲,輕若無事。

兩股內勁,這一交接,兩個嬌滴滴姑娘家的,都身不由主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丁建中眼看兩人動上了手,他心中雖想勸止,但又想不出如何勸阻才好。

因為她們相爭的目的,是「天香信物」,一個志在必得,一個不肯交出來,這場比斗,任何人也無法解勸!

羅無雙、戴珍珠,雙方被震後退,都為之微微一楞,兩人不約而同一退即上,出手搶攻。

羅無雙施展的是「拂穴截脈」手法,舉手之間,掌指齊發,專門拂截人身大穴關節,變化奇奧。

一個人雙手飛舞,身形飛旋,宛如霓裳仙舞,輕靈無比!

戴珍珠的手法,和她幾乎極相近似,每一出手,似拂似格,雙手五根纖纖五指,齊向上翹,像扇面般展開,封架的招數,根本不成章法!

但這不成章法的招數,在她手中施展出來,威力卻是異常驚人,似是在看去平凡的手法之中,含蘊著極為神奇的武學。

不論羅無雙「拂穴截脈手法」變化如何奇奧,都被戴珍珠似拂似格的手勢,化解開去。

不,她還被她扇面般的指鋒,差點划中手腕、肩頭,被逼得向旁側閃出。

但戴珍珠有時也會化解不及,被對方截脈手法,逼得往後退出。

因此雙方只能說是旗鼓相當,片刻工夫,兩人互博了二十餘招,依然互有退讓,是個勝負難分之局。

丁建中看了很久,發現戴珍珠雖是雙掌翻飛,但從她手勢之中,依然可看出每一記出手,都是扇面形的展開,由此可見她的武功,是從扇招上變化出來的。

她原本並不會武,一定是東天王死後,才促使她起了練武的決心。她這神奇詭異的扇招,自然就是鬼醫公孫丑想要的兩柄古扇中得來的了!

羅無雙掌指齊施,連攻了二十幾招,依然毫無進展,不由得臉色漸漸轉青,掌法突變凌厲,左掌右指,交相擊出!

這回她使出來的指法,已由方才的「拂穴截脈」,一變而為「突穴斬脈」,(拂穴截脈,手勢以輕靈為主,突穴斬脈,是加重施為)駢指如戟,指風凜然,十分凌厲;但她使出來掌法,卻依然十分緩和,記記都似虛招,招式如虛應故事,一發即收,從不用實。

但儘管她左掌似虛,右指卻記記不離要害大穴,這番攻勢,更是猛惡絕倫!

戴珍珠在羅無雙虛實互用的凌厲逼攻之下,雙手依然似拂似推,纖纖五指,翹得十分美妙,手法更是柔軟已極,好看已極,卻也極盡詭異!

丁建中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動手相搏,臉上逐漸泛出驚異之色!

那是因為戴珍珠的手式,說快不快,但就算你很用心去看,依然看不清她手勢如何收發,好像在她手掌輕輕一轉之間,就有無數變化,令人眼花撩亂,不可捉摸!

同樣羅無雙那隻左手,一發即收,從不用實,但丁建中不去注意她變化繁複,指風凌厲的右手,卻一直注意著她左掌。總覺得她那隻虛而不實的左掌,必有殺著,因為那隻手使的招術,同樣使丁建中看不懂!

丁建中出身崑崙岳真人門下,天下武學,就算沒有見過,也總有個耳聞,但戴珍珠的扇形手法,他看不清,羅無雙的虛掌,他看不懂,能不教他心頭大為驚凜!

看不清的,他自然要看,看不懂的,更非看不可!

兩人這十幾回合,真把他看得目不暇接!

就在此時,突聽兩聲嬌叱,同時響起,人影由合而分!

這下,丁建中雖然仍沒看清戴珍珠如何出手的,但看清楚一記扇形般的手勢,劃上了羅無雙的右腕!

他本來看不懂羅無雙的虛掌,這回他看懂了,她虛飄飄的一掌,拂中了戴珍珠的左肩!

他暗叫一聲:「九陰爪!」「九陰爪」正是那個神秘門派——「一統門」的惡毒殺著,自己如何忘了?

人影一分,羅無雙臉色變青,一條右腕已經垂了下去!

戴珍珠一張粉臉,同樣鐵青著臉色,右手緊按左肩,也是傷得不輕!人影一分之際,雙方主人都負了傷。

這邊春、夏、秋、冬四香刷刷刷刷,亮出了四柄鐵骨摺扇,人如花影搖動,連翩閃出,護住了小姐。

那邊春雨、秋霜同樣鏘鏘劍鳴,一晃肩,從左右閃出,護住了公主。

六個使女各為其主,大有互相撲攻之意。

丁建中搶在她們六人之先,一掠而出,雙手一擺,喝道:「大家住手。」

戴珍珠目光如刀,看了丁建中一眼,轉臉朝四香喝道:「咱們走!」

轉身朝室外就走。靖一道人喝道:「慢點走。」

戴珍珠冷笑道:「憑你還攔不住我。」

靖一道人陰笑道:「在下攔不住你,自有攔得住你的人會請你留下來。」

戴珍珠冷聲道:「誰敢攔我?」

靖一道人目視丁建中,說道:「丁兄……」

羅無雙沒待他說下去,眼波一溜丁建中,說道:「讓她去吧!」

她雖然被戴珍珠劃上右腕,整條手臂若廢,但還是不願讓丁建中作難。戴珍珠冷笑一聲,轉身朝石室外行去。

四香手持鐵扇,面對著大家,直等她家小姐走出石室,才迅快的退了出去。

靖一道人望望羅無雙,說道:「公主……?」

羅無雙一擺手道:「不用多說。」

她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瓷瓶,傾出二粒紅色藥丸,用兩個指頭掂著,遞到丁建中跟前,說道:「丁相公,我有一件事,想請你代勞,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丁建中道:「什麼事?」

羅無雙道:「戴珍珠中了我一掌,非我獨門解藥不治,我想請你送二顆解藥給她。」這話,倒是大出丁建中意外!

他已經看出她使的是「九陰爪」,這一記應該抓向戴珍珠腦門的,是她手下留了情。

當然,她如果抓向戴珍珠的「天靈蓋」,也未必一定抓得中;但「九陰爪」出手,抓的部位,一定是「天靈蓋」,她只抓戴珍珠的左肩,總是留了分寸。

「九陰爪」是旁門極為陰毒的功夫,因為練的時候,必須用骷髏作靶,五指運功去抓,不但要練到五個指頭都插入天靈蓋,才算成功,而且還要以九陰真氣,吸取屍腐之毒,以為己用。

因此「九陰爪」練成之日,手指中也吸入了很多的屍毒,而且經常要用骷髏練習,才能保持「九陰爪」的功力。

被「九陰爪」抓中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命的。(因為抓中了,五指貫穿骨頭,哪還有命?)

她身邊的解藥,當然不是為了替人治療傷勢用的,因為練習「九陰爪」,只要稍微不慎,自己就會身中屍毒,這解藥是練功之人留著備自己萬一中毒之時用的。

丁建中真沒想到嬌美如花,氣質高雅的羅無雙,竟會練這種陰毒無比的惡毒爪功!

她抓傷戴珍珠,居然還肯以解藥相贈!

如果以她練成「九陰爪」來說,此人必然是個心兇手辣,心腸陰毒的人,那麼她既然要以「九陰爪」傷戴珍珠,何用再送她解藥?

丁建中心中不禁暗暗懷疑:「她莫非另有什麼陰謀不成?」

心念轉動,不覺有些躊躇,並未伸手去接解藥。

這也難怪,他究竟和羅無雙認識不久,對她過去並不了解。何況回想當日和路梧商結為口盟兄弟,也是路梧商一廂情願,一口一聲的叫著「賢弟」、「愚兄」,如今回想起來,本來就有許多可疑之處。

羅無雙看他並沒伸手來接,不覺朝他看了一眼,問道:「怎麼?丁相公是不相信這是解藥么?」

丁建中道:「這倒不是,在下只是不懂……」

他本待說:「在下只是不懂姑娘的意思。」但他還沒說下去。羅無雙就截著他話頭,介面道:「我請你送解藥給她的意思,就是要表明我並無傷她之意,也希望她不要把我當作敵人……」

她望望丁建中,說道:「我也希望丁相公能委婉的勸勸她。」

丁建中道:「你要在下如何勸她?最大的問題,是戴姑娘會聽我的勸告么?」

羅無雙道:「我想她會的。」她這句話說得很肯定。

那是因為她是女孩兒家,以自己的心,去比戴珍珠的心,大概也八九不離十了。

丁建中問道:「公主要在下勸她什麼呢?」

羅無雙輕唉一聲道:「她身懷天香信物,這消息只要傳出這座石窟,她就會遭遇到永無休止的強敵,因為敝門不得到天香信物,是不會放過她的,只有我對她不會存有惡意。」

丁建中道:「公主之意,還是希望她和你合作了?」

羅無雙嫣然一笑道:「我希望如此。」

丁建中道:「這個在下很難勸說。」

羅無雙道:「我知道,戴珍珠是個生性極為高傲的人,別人勸她的話,也許不易勸得進去,目前也只有你可以試試,你就勉為其難吧!」

說著,不容分說,把手中二顆解藥,塞到丁建中手中,說道:「你把解藥拿去好了。」

丁建中為難的道:「這個……」

羅無雙道:「快去吧,再遲就追不上她了。」

丁建中只好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就去試試看。」

姬青青聽說大哥要走,立即大聲道:「我也要去。」

她自然不放心大哥。她不放心的並不是山腹甬道的機關,而是大哥去找人家戴姑娘。

羅無雙看了她一眼,問道:「他是什麼人?」

姬叔全躬身道:「回公主,她是屬下的侄女姬青青。」

姬青青大聲道;「我就是丁大哥的結義兄弟。」

羅無雙哦了一聲,立即搖搖頭道:「你不能去。」

姬青青道:「我為什麼不能去?」

姬叔全嗔目喝道:「青兒,丁少俠替公主去辦事的,你不準胡鬧。」她究竟是姬青青的叔叔,姬青青雖是滿腹委屈,卻也不敢多說。

羅無雙催道:「丁相公,你快點去吧,戴珍珠只怕已經支持不住了呢,我在這裡等你迴音。」

丁建中道:「公主這解藥如何用法?」

羅無雙道:「一顆用津液化開,敷在傷處,一顆吞咽下去,一盞熱茶工夫,即可見效。」

丁建中道:「在下記下了。」說罷,轉身往外行去。

戴珍珠被羅無雙「九陰爪」所傷,只覺肩頭麻木,並不疼痛,但中爪之後,一個人就覺精神有些恍恍惚惚!走出石室,是一條漫長的甬道,黑黝黝的看去十分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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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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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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