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時間逐漸接近子時,戴珍珠站起身,朝丁建中道:「丁郎,快子時了,我們該去給姜大叔療傷了。」
丁建中點點頭,回頭向常慧問道:「妹子,姜大叔住在哪裡?」
常慧道:「你還記得那間地下密室吧?姜大叔傷勢沉重,不能有人驚動,因此就把大叔移到地室中去。那裡只有一處出口,守護也較為方便。」
說到這裡,不覺笑了笑道:「大哥,你是不是會覺得奇怪,我在這裡待了好多時間,不是沒人守護大叔了么?」
丁建中笑道:「這裡老師傅坐鎮,還怕賊黨會侵入么?」
「不對、不對,你猜錯了!」
常慧搖著頭,咭的笑道:「這是公孫先生設下的計,那時你遠赴終南,大叔和謝道長都傷得很重,這裡只剩下老師傅、賀前輩、公孫先生和我四人,就無法照顧得過來……」
丁建中問道:「公孫先生設下什麼計呢?」
常慧道:「公孫先生配製了一種藥粉,灑在進入地室去的石級上,不管你武功多高的人,只要聞上一點,就會昏睡不醒,所以姜大叔躺在地室里,安全得很。」
公孫丑聳聳肩,抱拳道:「見笑,見笑,區區這點下五門的玩意,不說還好,說出來了,真叫兄弟臉紅。」
丁建中連忙抱拳一揖,說道:「公孫先生太自謙了,在下記得家師說過一句話,天下武功,並無正邪之分,用之正,雖邪亦正,用之邪,雖正亦邪,四川唐門的毒藥,和嶺南溫家的迷藥,江湖上從未有人把他們視作旁門左道,其理亦在此。」
戴珍珠介面道:「公孫先生精於醫藥,配製的這種藥粉,說不定將來對付一統門,還有大用處呢!」
賀德生一拍巴掌,說道:「不錯,這叫做以毒制毒,對了,公孫兄,你應該多配製些,分給咱們人手一包才對!」
公孫丑聳著肩,尖笑道:「給丁夫人這麼一說,兄弟倒成了大破一統門的功臣了呢!」
「好啦,我們快些走吧!」
常慧搶著走在前面,說道:「大哥、大嫂,我給你們帶路。」
丁建中道:「你身上可有解藥?」
常慧嫣然一笑道:「我有。」行近地室入口,常慧腳下一停,從身邊取出一個牛角小瓶,瓶蓋上有著很多小孔,(就像現在餐桌上裝胡椒粉的小瓶一樣)她手中拿著瓶,送到丁建中、戴珍珠鼻前,要兩人聞上一聞。
戴珍珠問道:「妹子,這是什麼?」常慧眨動兩顆烏黑的眼珠,輕笑道:「這就是解藥咯,大嫂要是不先聞上一點,只要跨下三級石級,就要大哥抱著你進去了呢!」
戴珍珠被她說得粉臉不禁一紅,低啊道:「小妹子,你壞……」伸手要去呵她。常慧早就有著防備,口中「咭」的一笑,飛也似往石級奔了下去。
石室中,燈光較為幽暗,一張木榻上,側卧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雙目內陷,臉上除了滿是皺紋的一張皮包著頭骨,幾乎已找不出一點肉來。
有誰會知道,這枯槁昏迷的老人,就是名滿武林,叱吒江湖的泰山駝龍姜大川。
丁建中跨進房間,看到姜大叔這般光景,忍不住心頭一酸,急步奔到榻前,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哭叫一聲:「大叔……」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常慧給大哥一哭,也傷心得垂淚不止。
戴珍珠緩緩走到丁建中身邊,柔聲道:「丁郎,我們是來給大叔療傷的,你練的是『三陽玄功』,陽氣是至大至剛之氣,你這一哭泣,激動中氣,不但無事無補,反而有損呢!」
右手輕輕攙扶著他的臂膊,把他扶著站起。
知本大師、賀德生、謝三泰等人隨後進入,看得暗暗點頭,各人心中都在忖著:「這位戴大小姐,果然是丁老弟的賢內助。」
丁建中拭拭淚水,朝常慧問道:「妹子,姜大叔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么?」
常慧點點頭道:「是啊,公孫先生說,要等朱果葉合葯,服了之後,才會清醒,所以我天天都在盼望大哥……?」
丁建中聽得又是一陣難過,回頭問道:「公孫先生、大叔怎麼會一直昏迷不醒的呢?」
鬼醫公孫丑聳肩笑道:「丁少俠這一問,區區不得不實話實說了,因為姜大俠當日同時中了『沾衣毒』和『大手印』,區區和大師商量的結果,為了保全姜大俠的性命,只好選擇了先替他放出毒血?解了『沾衣毒』,至於被『大手印』震散的真氣,惟一希望,就寄托在朱果葉上……」
丁建中點頭道:「這個我在未動身前,曾聽先生說過。」
公孫丑道:「如果沒有朱果葉,姜大叔被震散的真氣,就終身無法凝聚,也就是說終身不能再練武了,如果讓姜大俠清醒過來,一旦發現真氣消散,這對姜大俠精神上的打擊,可能比再中一記『大手印』還要嚴重,因此……」
他看了站在丁建中身邊的常慧一眼,口中乾咳一聲,苦澀的裂嘴一笑,續道:「因此區區認為還是讓姜大俠昏睡的好……」「啊!」常慧輕啊一聲道;「好哇,公孫先生,難怪我天天問你大叔幾時可以醒來,你總含含糊糊的不肯說,原來是你要大叔昏睡了這許多天,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公孫丑連連點頭陪笑道:「我的姑奶奶,區區就是怕你知道了,會纏著區區讓姜大俠清醒一回,所以這些日子,幾乎連話都不敢和你多說。」
「你真是鬼醫!」常慧噘起小嘴,不依道:「現在你總該把大叔弄醒過來了。」
「是、是!」公孫丑連聲應著是,一面笑道:「丁少俠賢伉儷即將施展真氣療傷,姜大俠自然要清醒過來了,在治療上,容易收效得多。」
常慧催道:「那你就快點讓大叔清醒咯!」
「這個容易得很!」公孫丑兩顆豆眼骨碌一轉,望望眾人,說道:「只是姜大俠清醒過來之後,元氣大傷,不能有人和他說話,因此,區區認為大家先分配好工作,等姜大俠一醒,丁少俠賢伉儷就得動手替他運氣了。」
「公孫施主說得極是。」知本大師點頭朝丁建中道:「丁施主賢伉儷施展真氣療傷,不知需要什麼人在旁相助么?」
丁建中道:「在下和拙荊運氣之時,只要有兩個人扶住大叔就成了。」
戴珍珠介面道:「這些瑣事,由春香、夏香兩人做就是,不用勞動諸位了。」
知本大師道:「如此就好,那麼這裡只要留常姑娘和公孫先生兩人在此,以便照顧,其餘的人還是到外面一間去,免得人多了,影響丁施主賢伉儷施功。」
公孫丑道:「施展內功療傷,人越少越好,區區也到外邊去好了,等丁少俠運功完畢,姜大俠恢復功力,調治之事,才用得著區區,現在還早呢!」
說罷,從他坐卧不離身的小藥箱中,取出一顆藥丸,遞給了丁建中,說道:「丁少俠把此葯納入姜大俠口中,不過盞茶工夫,即可醒轉,丁少俠即須告訴他不可開口,就得催動真氣替他療治了。」
丁建中接過藥丸,於是室中只留下常慧、春香、夏香三人,知本大師、謝三泰、賀德生、公孫丑等人,一齊退了出去。
秋香、冬香則留在門外,以備隨時呼喚。
常慧道:「大哥,大嫂,現在你們可以動手了。」
戴珍珠微微一笑道:「妹子真是急性子!」一面回首道:「丁郎,你先給大叔把藥丸服了。」
丁建中依言把藥丸納入姜大叔口中。
戴珍珠又朝春香、夏香吩咐道:「你們兩個先把姜大俠扶到地上,盤膝坐好。春香、夏香答應一聲,走近榻前,伸手輕輕抱起姜大川的身子,放到地上。然後一左一右,扶持著他身子,盤膝坐好。
戴珍珠道:「丁郎,我們也要先行坐好,大叔醒來之後,才能運功。」
丁建中點點頭,兩人就在駝龍對面,並肩盤膝坐下,戴珍珠伸出右手,和丁建中的左手交臂互握,兩個掌心,緊緊相貼。
常慧看得粉臉一紅,暗自忖道:「看來大哥和大嫂情深得很,連這時候快要給大叔療傷了,還這般如漆如膠握住了手!」
她不知道丁建中夫婦練的是「三陰、三陽玄功」,施術之時,必須兩手互握,才能陰陽調和,心中總是感到有些氣憤!
室中靜得沒有半點聲音,常慧和丁建中夫婦六隻眼睛,卻一齊注視在駝龍的臉上,一霎不霎。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將近一盞熱茶工夫,駝龍眼皮動了動,果然緩緩睜了開來!常慧看到大叔醒了,激動得幾乎喊出聲來。
丁建中、戴珍珠更不怠慢,一個立即伸出右手,一個也及時伸出左手,和駝龍兩手手掌相抵。
丁建中一面以極輕的聲音說道:「大叔,快不要說話,再閉上眼睛,我等(這時駝龍業已清醒他不好說自己和妻子替他度氣,因為駝龍還不知道兩人結為夫妻之事)立時就要催動真氣,度入大叔掌心了,大叔務必澄心凈濾,緩緩呼吸。」
話聲一落,兩人立即同時運起「三陰、三陽玄功」,催動真氣,從掌心緩緩度了過去。
常慧眼看大哥,大嫂一手和大叔掌心相抵,另一隻手依然相互緊握不放,想起大哥說過,他們夫妻兩人練的是什麼「三陰、三陽玄功」,大概運功之時,就要這樣互握著手的了,這麼一想,方才心中對兩人感到不諒之處,也就釋然了。
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但見姜大叔的臉色,已由蒼白轉為紅潤,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減少了許多!
常慧心頭這份喜悅,真是難以形容,暗自忖道:「看來大哥、大嫂的『三陰、三陽玄功』已經奏效了!連鬼醫公孫先生都束手無策,少林長老瘦金剛知本老師傅內功何等精純,都無法凝聚大叔的真氣,大哥、大嫂居然只要一頓飯的工夫,就把大叔治好了,試想這「三陰三陽玄功」,不知有多厲害呢!」
於是她想到當日如果自己和大哥同去,一同進入天香之宮,也許自己也會機緣遇合,練成了三陰玄功。
哦,練「三陰、三陽玄功」,兩人必須結為夫妻,如果是自己,豈不也和大哥結成夫妻了……
她想到和大哥結成夫妻,粉臉不禁感到一陣熱烘烘的,但內心卻有無比的溫馨和甜蜜!
她又暗暗啐了一口,這不是自己幻想么,大哥和大嫂結成夫妻了,自己……自己……,心頭忽然感到一陣酸楚,從甜蜜的幻想回到了現實,她心頭積壓著的情愛,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她想哭,想大聲哭喊出「娘」來!
耳中只聽丁建中的聲音說道:「大叔、你真氣已能運行,此時不可開口說話,仍須緩緩運轉,待到卯時,再給你老行功了。」
常慧聽到大哥的話聲急忙抬目看去,丁建中、戴珍珠已經緩緩收回和姜大叔抵著的手掌.扶著姜大叔身子的春香、夏香也一左一右各自站起。
姜大叔已經不用人扶,瞑目跌坐,正在自己運功了!
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站起身來,正待走過去問問大哥、大嫂!那知她堪堪站起,只見大哥大嫂兩人卻並未起身,他們只轉了個身,本來並肩坐著的人,這回成了面對面盤膝而坐,各自伸出雙掌,四掌相抵,又運起功來。
春香、夏香兩人早已悄悄退下,站到門口去了。
常慧心知知本大師等人,還在外面一間等候著姜大叔的消息,這就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這外面一間,地方較為寬敞,中間放一張八仙桌,和四條板凳,靠壁處還有一張木床,是給輪流守護駝龍的人休息之用。此時幾個人都圍著八仙桌而坐,桌上沏了一壺上好香片茶,和五六個茶盅,大家只是靜靜的坐著。
知本大師手中不住的撥動檀木念珠,賀德生手掌盤著兩顆鐵丸,每一個人心頭都似乎有些沉重,因為誰也不知道丁建中夫婦能否治得好駝龍姜大川已經渙散了將近一月之久的真氣,故而誰都沒開口說話。
常慧剛走到門口,左腳堪堪跨出,就被大家發現了,因為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不時的投向門口,關切著室內療傷的情形。
鬼醫公孫丑一躍而起,迎著問道:「常姑娘,姜大俠情形如何了?」他剛一躍而起,其餘的人也一起跟了過來。
常慧輕鬆的一笑,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大哥大嫂運功已經完畢了。」「阿彌陀佛。」
知本大師合掌當胸,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姜老施主那是已經康復了?」
常慧道:「大叔現在正在自己調氣行功。」
謝三泰聽得一呆,心裡還有些不敢相信,問道:「好得這麼快法?」
常慧道:「我聽大哥說,好像卯時還要再給大叔運功呢!」
知本大師一手撥著念珠,點點頭道:「姜老施主被『大手印』震散全身功力,真氣渙散已有一月之久,丁施主賢伉儷能在一頓飯的功夫,助他凝集渙散的真氣,已經不是易事了,如果由少林寺四個練成『大般若禪功』的長老,替姜老施主行功療傷的話,大概也需要七日時間,方可奏效,但如今少林寺的長老,還沒涅盤西去的,已只剩下老衲一個了。」
賀德生問道:「丁少俠賢伉儷呢?怎麼還不出來?」
常慧道:「大哥、大嫂替大叔運完功之後,他們並沒站起來,這時還在面對面抵掌坐著呢!」
知本大師低哦了一聲道:「姜老施主一身功力已廢,要把他一身真氣重行凝聚,必須打通他全身經絡不可,丁施主賢伉儷機緣巧合,得到天香仙子遺留的秘笈,練成絕世神功,究竟時日尚淺,以內功替人療傷,原是最耗元氣之事,尤其像姜老施主這樣,全身真氣已散,替他打通經絡,耗損自然更鉅,他們抵掌而坐,正是運行玄功,不可去驚動了他們才好。」
話聲方落,突聽有人介面道:「多謝老師傅關愛,在下夫婦已經好了。」
說話的正是丁建中,大家回頭看去,只見丁建中臉含微笑,已和戴珍珠雙雙緩步走出!
男的依然容光煥發,有如玉樹臨風,女的也依然嬌艷如花.膚色如玉,不但絲毫沒有替人以真氣療傷之後的倦容,而且兩人眉宇之間。都隱蘊紫氣!
知本大師合十道:「丁施主賢伉儷果然神功通玄,可喜可賀!」
鬼醫公孫丑聳聳肩尖笑一聲道:「大師傅這就不知道了。丁少俠賢伉儷得到『天香秘笈』你們可知它的出處么?」
謝三泰道:「難道你知道?」
「哈哈!」公孫丑得意一笑,說道:「普天之下大概除了區區,沒有第兩個人知道了。」
知本大師合十道:「不錯,公孫施主,老衲一向自以為武林掌故,知道的不少,但惟獨對天香仙子的來歷,老衲也知而不詳,公孫施主說出來聽聽!」
公孫丑一笑道:「在下也是聽先師說的,這天香仙子原是魔教中人,因她武功極高,被魔教教主封為公主,大家就稱她天香公主,後來魔教和中原各大門派之間。積不相容,終於發生了一場中原武林圍剿魔教之戰,魔教中人,傷亡殆盡,獨不見了天香公主……」
他略為停了一停,又道:「後來江湖上忽然傳出兩句話來,那是『天香雙扇,入宮之鑰』,據說天香公主無意中得了一冊紫府秘笈,得道仙去,留下兩柄扇子,是進入天香之宮的信物……」
戴珍珠道:「所以你為了兩柄扇子,趕到南昌來的。」
「這中間就有機緣了,區區無緣,所以當面錯過。」
公孫丑一笑,續道:「據說那『紫府秘笈』上,所載是合籍雙修的仙道之學,丁少俠賢伉儷在天香宮練的『三陰、三陽玄功』,極可能是紫府秘笈上的練氣功夫,那就是玄門正宗神功,才能有如此神效了。」
丁建中拱手道:「多蒙公孫先生指教。」
公孫丑連說:「不敢。」
謝三泰道:「公孫先生,你如何知道得這般詳細呢?」
公孫先生聳聳肩道:「因為區區先師,就是魔教中人。」
這時,方丈通道,率著兩名僧人,送來了一大鍋稀飯,四盤小菜,和兩籠萊包,算是給大家宵夜的。
公孫丑拱拱手道:「方丈這般客氣,咱們這些客人,卻之不恭,受之真有愧了。」
賀德生大笑道:「這叫做既來之,則吃之,咱們都是江湖上人,幹麼說這些客套話?來,來,丁老弟、丁夫人,今晚賢伉儷兩位辛苦了,快請坐下來。」經他這一說,大家也就紛紛坐下,吃喝起來。
知本大師一面問道:「丁施主,方才聽常姑娘說,賢伉儷卯時還要替姜老施主運氣行功,不知姜老施主要何時才完全康復?」
丁建中道:「這個在下也說不出來,在下初學乍練,還是第一次替人行氣療傷,因為在下和拙荊練的『三陰、三陽玄功』,每天必須在子午酉卯行功,所以想到替大叔運氣,也該在子午酉卯了。」
知本大師聽得微微點頭,說道:「丁施主說得坦誠,但這也是實情,沒有替人療傷的經驗,丁施主不知進度,據老衲想來,姜老施主一定會知道的了。」
大家吃過宵夜,丁建中、戴珍珠、常慧三人進去之時,駝龍已經運功完畢,坐在地上,醒了過來。
常慧急忙趨近過去,叫了聲:「大叔。」
丁建中忙道:「妹子,我扶大叔到床上去。」
駝龍微微一笑道:「建中,你功力精進甚多,方才替我運氣行功的,我還當是知本大師呢,唔,謝道兄如何了?」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一月之多,還當是當晚之事。
丁建中、戴珍珠兩人扶著駝龍回到木榻上躺下,丁建中道:「謝道長早就好了。」
駝龍目光落到戴珍珠身上,問道:「這位姑娘,老朽好甚眼熟!」常慧咭的笑道:「大叔,她就是你的侄媳婦兒,我的大嫂呀,你還不知道呢,方才就是大哥、大嫂兩人給你老運氣療傷的。」
駝龍愈聽愈奇,還沒開口,丁建中已經接著道:「大叔,侄兒還沒稟告你老,她是你的侄媳婦,我們已經成了親了。」
常慧道:「大哥,這些話不忙著說,大叔,你肚子餓不餓,我給你去裝一碗稀飯來,好么?」
駝龍身子十分虛乏,經她一說,確實感到腹中有些飢餓,這就點點頭道:「大叔確實肚子餓了,小慧,有稀飯吧?」
常慧道:「有,我到外面去拿。」她轉身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丁建中趁機就把自己終南求葯,進入天香之宮,為了練習「三陰、三陽玄功」,必須合籍雙修,結為夫婦之事,簡略的說了個大概,駝龍聽說自己昏睡已有一月之久,感到無比驚詫。
這時知本大師等人聽到駝龍醒轉,也一齊走了進來。
知本合掌道:「阿彌陀佛,吉人自有天相,姜老施主果然清醒過來了,可喜可賀。」
「大師……」駝龍看到眾人,掙扎著想坐起身來。
鬼醫公孫丑連連搖手道:「姜大俠快躺著別動,你元氣大傷,初次醒來,不可多說話,且讓區區替你切切脈象再說。」
隨著話聲,就側身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抓起駝龍手腕,切起脈來,過了一回,換過手腕,又切了一回。
常慧端著一碗稀飯走入,看到公孫丑正在給姜大叔切脈,急忙放下飯碗,問道:「公孫先生,大叔是不是好多了?」
公孫丑放下駝龍,聳起雙肩,口中噴噴稱奇不止。
謝三泰道:「公孫先生,你怎麼不說話了?」
駝龍攢攢眉道:「那一定是老朽沒有起色了!」
眾人聽他一說,止不住心往下沉。
公孫丑突然放聲大笑,說道:「姜大俠,你說的剛好相反!」
他急急忙忙翻開藥箱,捧出了一個褪了色的大紅緞子小包裹,慎重其事打了開來,裡面是一顆桂圓大,已經發了黃的蠟丸,然後神色一正,說道:「兄弟這叫做錦上添花。」
大家都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所有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公孫丑用三個手指取起那顆蠟丸,然後續道:「兄弟曾經說過,姜大俠本來早該清醒過來,是兄弟怕姜大俠清醒以後,發覺自己一身真氣已散,從此不能練武……?」
駝龍卧著之人,聽得身軀一震,睜大雙目,急急說道:「公孫先生的此話當真?」
公孫丑連連搖手道:「別急,別急,姜大俠你聽兄弟把話說完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續道:「一個練武之人,若是失去了一身武功,就會比死還難過,但當時姜大俠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丁少俠從終南取得一片朱果葉,由兄弟配合藥丸,大概需要四十幾天時間,方可將真氣凝固,恢復功力。因此在丁少俠沒有回到繩金寺之前,兄弟只好讓姜大俠一直昏睡不醒。」
他看了丁建中一眼,又咽了口口水,接著道:「但丁少俠回來之時,並未取得朱果葉,兄弟內心暗暗擔心,縱然丁少俠賢伉儷,在天香之宮練成了『三陰、三陽玄功』,但總究時日尚淺,要以初學乍練的玄功,替姜大俠這樣一位有數十年內功火候,又被『大手印』震散一身真氣的人療傷,實在是希望不會太大……」
他微微一笑,又道:「但剛才兄弟切了姜大俠的脈息,居然一身真氣,已恢復了十之四、五,這實在是一項奇迹,也由此可見紫府神功,果然是玄門正宗,畢竟不同凡響!」
丁建中聽他說到這裡,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公孫丑把手中蠟丸,向大家面前晃動一下,又道:「兄弟這顆藥丸,乃是昔年南海神尼虔制的『小還丹』,南海神尼遍歷名山大川,窮數十年之力,搜求靈藥,一共只修合了九顆『大還丹』功能起死回生,練武之人,得到一顆,可抵百年修為,可說是人間仙丹。但她到了晚年,區區說的晚年是這位神尼到了一百二十歲那年,忽發宏願,再想修合『大還丹』,於是又要重遊宇內名山,搜求藥物,據說各種藥物均已整備,只缺了兩味主葯……」
常慧問道:「那是兩味什麼葯呢?」
公孫丑道:「萬年仙人骨,和千年人蔘,這是天材異寶,只可偶合,無法強求,神尼只得把身邊僅存的三顆『大還丹』,合入葯中,取名『小還丹』……」
常慧問道:「萬年仙人骨:是什麼呢?」
公孫丑道:「仙人骨產雲南鎮南州之西,叫做平罔的地方,據說是仙蛻所遺,色白如雞骨,能愈萬病,山野間時有所見,山上童子也時可拾取,但有心取之,就會一無所見,那都只有像雞骨一般粗細,已是十分難求,萬年仙人骨,就要粗如兒臂,因為修仙求道之人,必通任督二腳,脊骨最為堅實,粗如兒臂,正是修行已上千年的仙人脊骨部份,自然可遇而不可求了。」
他口氣一頓,又道:「這『小還丹』,因為缺少了兩味主葯,功效自不能和『大還丹』相提並論,但因合制『小還丹』時,南海神尼把三顆『大還丹』放了進去,因此縱然不能起死回生,對補益真氣,恢復真氣,還是十分靈效,兄弟本待等丁少俠取回朱果葉,和此丹同時入葯,現在姜大俠真氣已恢復十之四五,再有此丹補益真元,就可很快復元了。」
駝龍連連搖手道:「公孫先生,此丹你保存了少說已有七、八十年,如此名貴之葯,兄弟……」
公孫丑呵呵一笑道:「姜大俠這話不錯,此丹還是先師遺傳之物,算來已有百年了,但你姜大俠是這次掃平江湖亂源的主力,此丹可以助你提前恢復功力,你姜大俠不服,還給誰服呢?」說著把手中蠟丸遞給了常慧,說道:「常姑娘,你快接過去,把蠟丸捏碎,裡面藥丸,想必極為堅硬了,你可用牙齒把它慢慢咬開,和入稀飯之中,給姜大俠服下。」
常慧接過蠟丸,咭的笑道:「公孫先生,真謝謝你咯!這大概是你行醫以來,第一次如此慷慨吧!」
公孫丑尖笑道:「常姑娘這可把我區區公孫丑看扁了,區區雖有鬼醫之稱,但也不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的郎中,喏,旁的不說,當日區區給丁夫人治病,也沒有要錢呀!」
丁建中道:「小慧,快別多說了,給大叔喂葯才是正經。」
常慧轉過身,用手指把蠟殼捏碎了,裡面是一顆比桂圓核略大的朱衣藥丸,掌在手中,果然已經十分堅硬,只能用牙齒慢慢的鑿著,才啃下一點來,但頓覺滿口芳香,苦中帶甘!
這顆「小還丹」不但硬,而且韌,常慧鑿了半天,才算把它咬成了許多小粒,和在稀飯之中,然後端到榻前,用湯匙餵給駝龍服下。
不多一回,已是快近卯時,知本大師等人,依然退了出去,由丁建中、戴珍珠夫婦,替駝龍運氣行功。
仍由春香、夏香兩人扶著他下床,在地上盤膝坐定,這回駝龍已能自己坐起,不需兩人扶持。丁建中、戴珍珠仍然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一手互握,各出一掌,和駝龍的雙掌相抵,運起「三陰、三陽玄功」,緩緩把真氣度了過去。
駝龍但覺從兩人掌心傳來的真氣,柔和的有如春風一般,源源度來,四肢百骸,登時到處洋溢著一股煦和陽春之氣,一個人忽然就感到年輕許多!
他是大行家,自然立時領悟丁建中、戴珍珠練的「三陰、三陽玄功」,乃是道家先天真氣,由元陰、元陽二氣的相互調和,因而又產生了後天真氣,只有陰陽調和,才能生生不息!
這分明是一種玄門至高無上的神功,這兩個孩子當真是機緣湊巧,練成舉世罕匹的功夫,也無怪自己被震散已將一月的真氣,能夠在一個時辰之內,迅速凝固,迅速復原了。
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提吸真氣,與兩人傳入體內的真氣會合,引導著走完「九宮雷府」、「十二重樓」。
正當此時,突覺另有一股陽和之氣,從丹田緩緩升起,頃刻之間,布達全身,有如水到渠成,和自己正在運行的真氣,倏然會合,這一來,更覺全身舒泰,有著說不出的感受。
他自然知道,自己全身功力,被「大手印」震散,幾乎耗損殆盡,全仗丁建中、戴珍珠兩人施行「三陰、三陽玄功」,才漸漸恢復的,丹田之間,不可能另有一股陽和之氣升起來。
有之,那就是鬼醫公孫丑給自己服下的一顆「小還丹」的力道了。靈丹奇葯,被世人目為天材地寶,果然有它的靈異之處!
經過半個時辰的運功行氣,駝龍但覺一身功力,不僅已經完全恢復,而且比之從前,還精進了許多。
丁建中、戴珍珠也在此時,一齊收回手去。丁建中道:「大叔且再運一回功,現在要等到中午時光,再給你度氣了。」
駝龍睜眼笑道:「不用了,大叔功力已經完全恢復了,這次得你夫婦兩人之助,大叔覺得比從前更年輕了十歲呢!」
常慧喜道:「真的?」
駝龍大笑道:「大叔難道還會騙你們不成,走,咱們到外面去,大叔還要去謝謝公孫先生,他這顆『小還丹』,至少使大叔的功力,提早了一天時光,也省了建中夫婦不少力氣。」
接著回頭朝丁建中道:「你們夫婦兩人,替大叔度氣,消耗了不少真氣,也該坐息一回才是。」
丁建中道:「小侄和珍珠練的玄功,和一般內功不同,兩人氣機互相交流,雖是替大叔催氣行功,實則和平日練功一樣,並無消耗,大叔既然好了,我們也毋需休息,大家一起出去好了。」
四人相繼走出室外,知本大師等人還是坐在外面等候,也算是替他們護法,此時看到四人走了出來。
知本大師起身道:「姜大俠已經完全康復了么?」
駝龍連忙拱手道:「為了老朽療傷,諸位都一晚未睡,這份高義,姜某真是銘感之至。」
謝三泰道:「只要你老哥完全康復就好,大家一晚不睡,又算得了什麼?」
駝龍走到公孫丑面前,拱手作了個揖,說道:「公孫先生,多謝你這顆『小還丹』,使姜某功力,恢復得事半功倍。」
公孫丑聳聳肩,尖笑道:「姜大俠又客氣了,區區沒在一個月前,替你治好傷勢,已是慚愧得很,若非丁少俠天緣巧合,練成紫府神功,使你老哥調和坎離,兩儀重生,得以修復真元,除非有「大還丹」這樣的靈藥,方可濟事,至於「小還丹」嘛,只能錦上添花,使你真氣充沛而已,並沒有回天再造之功,所以論功,該當是丁少俠賢伉儷的了。」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大亮,大家擔心的原是駝龍一人,如今駝龍業已恢復功力,大家一月來積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放下來了。早餐之後,就各自回禪房休息。
繩金寺本是僧人的禪房,不留女眷,但這回來了戴珍珠和四個侍女,只好另撥出自成部落的一排三間禪房,和常慧同住,丁建中和駝龍一間。
好在大家都是練武之人,一晚未睡,只消運功行氣,靜坐養神,就可以恢復過來了。
中午時刻,方丈通道特命廚下準備了一席豐盛的素齋,算是給駝龍慶賀,也是替丁建中夫婦接風。席間,戴珍珠因自己和丁建中結縭之後,未曾回家祭奠老父,要丁建中一同迴轉戴家莊去。
事情就這樣決定,午餐之後,丁建中、戴珍珠、常慧三人,率同四個使女,別過知本大師等人,離開繩金寺,返回南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