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寒與傲
卻聽「哎喲」一聲,原來是龍舌蘭叫了起來。
大驚小怪、甚至有點少見多怪似的叫了一聲,以致鐵游夏、陳風塵、麻三斤都一齊向龍舌蘭這邊扭望過來。
只聽龍舌蘭叫了一聲之後,就像發現了個前朝皇帝在眼前晃過般的說:
「哈!我剛剛開始看你時,你是憂鬱多於驕傲,但而今看清楚了,卻是驕傲大於陰鬱。是傲多於郁,不是郁大於傲。」
她還得意洋洋的補充道:「還好。我喜歡男的還是傲一點的比較好,雖然那也沒啥了不起,但男人太憂鬱就不好,像個婆婆媽媽三姑六嬸之類的,憂愁一點點就夠了,完全沒有,一張俊臉就嫌淺薄不經看了。像他就是少了一點點什麼的。」
說著她居然還指了指鐵手,援以為例。鐵手心平氣和,一點也不以為忤。
然後她點點頭,像評選什麼似的下了定論:「你,還好,還可以。」
評頭品足之後的她,這才把話頭告一段落,旁若無人的向鐵手笑問:
「剛才他還站在暗處,氈帽低垂,背向大家,只令人心裡發毛,你是怎麼獨選他交這個朋友的?」
鐵手便說:「我看人看氣派。一個人無論身處於寒微、艱難、兇險、困厄之境,只要氣派還在,這人就一定能出人頭地、東山再起。這小兄弟不論面對、背向,都自有他的氣派,我便肯定這是個人物。」
龍舌蘭伸伸舌頭說,「我可不懂什麼氣派,開始覺得他郁大於傲,現在只覺他傲大於郁。」
鐵手道:「他其實是令你心裡發寒,不是發毛。寒的是他的傲氣,傲如劍寒似冰,當是混在一起的。」
龍舌蘭笑笑,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邊的酒味,道:「哦?那就不是傲氣大於郁色,而是傲大於寒了?卻沒想到這人喝酒還咬崩了個大碗!」
小欠忽然問道:「你們知道我剛才為啥要甩酒罈子?」
陳風輕描淡寫的道:「你本來脾氣就大。」
麻三斤調侃道:「因為你嫌溫老頭每月少給了你,你做的不高興,就把客人都給甩走掉!」
小欠儘管已壓低了語音,但語調依然高拔尖銳:
「錯了。」
他戟指龍舌蘭道:「我是生氣她這樣喝『崩大碗』!那是糟塌了好酒!」大家都覺得這小廝可真放肆:三分顏色上大紅,這小夥子敢情以為高攀了鐵名捕的交情就可以放肆了嗎?但龍舌蘭可是嬌恣驕縱得出了名的!
只見龍舌蘭臉上在暮色掩映中,也紅一陣白一陣的看得分明,卻還聽小欠不屑地道:
「『崩大碗』是這樣喝的么?要喝,得仰脖子一氣干足,再咬一塊碗,嚼爛吐了,這樣酒味才夠嗆、夠沖、夠炸!」
他還加了一句:「不會喝卻要顯威風,喝『女兒紅』、『眼兒媚』、『鈴霖雨』去吧,別碰我的『崩大碗』!」
龍舌蘭聽得倏然伸手,抓住了桌上一個滿盛了酒的大碗。
陳風和麻三斤都暗忖:陳心欠這回能發不能收,只怕要糟了!
只聽鐵手率先道:「難怪這兒的碗大都多崩缺。」
卻聽龍舌蘭道:「原來是這樣喝『崩大碗』的。」
說著站了起來,玉頸一仰,手腕一抬,酒就從喉里直灌下去。
只見有小量的酒,沿著龍舌蘭的脖子直瀉入衣領胸衣里去。
儘管暮色深濃,但卻更顯得龍舌蘭的頭胸輪廊是那麼勻美,那麼白皙,這仰首灌酒的姿勢形成了一種驚心的媚,連久經陣仗的陳風和圓滑世故的麻三斤瞥見了,一是目光一時移不開來,二是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尤其是見到龍舌蘭的胸襟漸漸深黛了一大片,大概是從裡面沾了酒倒染濕了出來之故吧,大家著實是連心跳都像一下下敲在鼓面上。
沒料小欠仍不放過,冷峻的說:「這次『崩大碗』是喝對了,但酒卻不是這樣喝法!」
要知道這京師第一紫衣女神捕龍舌蘭,一出道就連破三數十起大案,家世又好,人又出落得漂亮,在京城裡、武林中對她起君子好逑之心的,不知凡幾,什麼甜言蜜語、奉迎阿諛語都聽遍,在情在理、論公論私、以文以武,大家對她莫不千依百順,諸般遷就,而今這一名小夥計,卻像在要找她的碴,這豈不是自討苦吃嗎?
但聽龍舌蘭道:「哦?不是這樣喝酒的?那倒要請教了。」
說的話居然還跟鐵手的語調一般心氣平和。
小欠居然也「當仁不讓」,拿著酒罈子就作示範:
「許多人為顯自己海量能喝酒,抓住罈子、碗杯什麼的,就往嘴裡直灌,結果,八成的酒都是流瀉了,只不到一成入嘴裡。這叫飲酒嗎?不,這叫倒酒、以酒沖涼、浪費了酒,那是不懂得珍惜酒的人才幹的荒唐事!這叫海量么?不,只是牛飲、以酒當水、侮辱了酒,那只是好逞威風卻不知自量的人才做的鳥事!」
他說完后,又把酒罈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似乎還意猶未盡,很有點悻悻然。
這會兒,大家扭頭望望這小欠,又轉首過去看看龍舌蘭:
看這嬌縱慣了的小姑娘這回怎麼說。
看那驕傲非凡的女神捕怎麼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