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情人
樓下傳來聲響。
「大概是我爸爸。」有子站起來。「請別介意。」
「已經很晚了,我要告辭啦。」
「沒關係。我把晚飯熱一熱就可以了。」
有子走出自己的房間,登登登下樓去。她那體重不輕的大身體使樓梯吱吱作響。
「怎麼,你在樓上啊!」有子的父親宮澤和市一邊說,一邊脫工作服。
「嗯。吃不吃晚飯?」
「好。外面有鞋子,誰來了?」
臉部晒黑了的宮澤隨意望望二樓。
「男人!」有子說。把飯碗放進電子翩爐,按了掣。
「男人?對你而言,稀罕哪!」
「在意了?」有子在煤氣爐上弄熱味憎湯。
「你趁早嫁出去,我好放心。」
「真是的!」有子笑了。「普通的父親都不喜歡女兒的男友,不肯讓男人靠近才對。」
「你太蠱惑,不是容易上當的女孩。」
「你太信任女兒了,好沒趣!」有子嘆一口氣。
「我去看過你媽來。」宮渾說。
「哦。她的病情如何?」
「好像不好不壞似的……噢。」宮澤看到正人的臉探進廚房。「原來是阿正啊!有子所說的男人是你嗎?」然後開心地笑了。
「好久不見。」正人行禮。
「依舊彬彬有禮。有子應該多多學習啦!」
「有必要時,我自然彬彬有札的。來,吃飯吧!我去泡茶。」
「晤……阿正,有幾年不見了?不過我一眼就看出是你。樣子一點也沒變。坐吧!」
「好。」
正人走進廚房,在桌前就位。
「我正準備告辭。」
「不忙。再坐一會嘛!」
宮澤迅速把飯往嘴裡撥。
「剛才聽說伯母人院了,辛苦啦!」正人說。
「這樣,爸爸才肯忍受我的三流手藝呀!」有子嘻嘻一笑。「正人,你也吃一點吧!」
「不,我得回家吃飯。」正人婉拒了。「以後有機會再來嘗嘗。」
宮澤很快吃光,再添一碗。
「總之,經濟不景啊!內人四處奔波找事做,本來心臟不好的她更累出病來了。」
「病情怎樣?」
「目前沒什麼大礙。但若一出院,她又開始活動的,所以我要她留院三兩個月。」
宮澤吃著第二碗飯時,突然說:「對了。阿正,我為你母親過世的事抱歉。當時遇到我要採購的材料停止生產了,所以慌張地到處張羅……」
「沒關係。她死得太突然了!」正人說,跟有子迅速交換一瞥。
「現在和你父親兩個人嗎?」宮澤問。
「不,家父再結婚了。她是很好的母親。」
「是嗎?那就好。」宮澤點點頭。「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太少了。」
「爸爸,」有子說。「別向正人發牢騷好不好?」
「不是牢騷。今天聽到不好的消息。」
「晚上請不要講陰沉的故事。」
「不,孩子的事。我們主顧的孩子失蹤了。還只十四歲,某晚突然不見了……是不是很可怕?」
「拐帶小孩的人最下流!」有子憤慨地說。
「是誘拐嗎?」正人問。
「恐嚇信或電話一概沒有收到,你不覺得反而可怕嗎?」
「是的。」
「還有,跟他同年的好友也失蹤了。畢竟不尋常啊!」
「那麼是兩個小孩失蹤啦!」
「是的。他的父親無心工作,我雖然暗自焦急,可是這種時候怎能談生意?」
「說的也是。」正人點點頭。「孩子失蹤的家庭在那一帶?」
有子送正人到車站的路上,邊走邊問:「你在想什麼?」
「呃……」正人低餚頭沉吟。「我在想你父親的話。」
「有關孩子失蹤的事?」
「就在亞紀家附近哪!」
「對,我也這麼想。你認為有關連?」
「不曉得。是不是偶然巧合?孩子失蹤的日子,正是亞紀受襲擊的同一個晚上。」
「聽說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孩子失蹤了。」
「換句話說,就是前一晚失蹤的。可是,很古怪啊!」
「什麼事情?」
「為何襲擊那兩個小孩?小孩若要進去那間屋子的範圍,必須事先受到邀請才行。」
「呵?」
「說不定,那些孩子半夜時跑出來的。」
有子盯著正人,「正人,你來真的嗎?」
「晤。」正人點頭。「我的母親被它奪走了,怎能允許它連我的女友也奪去?」
「不錯。」有子也若有所思地說。
「對了。」正人改變話題。「你父親還是老樣子,看起來很精神嘛!」
「是嗎?他相當虛弱哪!」
「會嗎?」
「自從媽病倒后,他就頹喪了。萬一媽有什麼三長兩短……」
「怎會呢——」
「病情相當惡劣喲!」有子擰擰頭。「老實說,她隨時死去也不奇怪。」
「那麼嚴重?」
「嘿。爸爸有事情做的話,可以分散精神還好,我也不能閑下來無聊。否則積蓄壓力,容易精神衰弱啊!」
「原來這樣。有子,你也很辛苦哪!」
「還可以啦。」有子笑一笑。「不過,煩惱有什麼用?病也不會好起來呀!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話,請說!」
「謝謝你。到此止步吧!」
車站就在附近。
「那麼,一有什麼就打電話來吧!晚上我通常都在家。」
目送有子揮揮手大踏步離去的背影,正人頓時覺得心情輕鬆了些。
可是,當然不是可以輕鬆的狀況。
這夜,正人帶著些許鬱抑的心情走進車站。
「你沒事吧!」
年輕人把車子停下,回顧詢問坐在前座上呼吸急促的女伴。
「開一點點窗——」
「好。」
午輕人打開兩邊的車窗時,略帶寒意的夜風吹進來,車內頓時清爽不少。
「啊,好舒服!」少女嘆一口氣。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也好……」短暫的沉默。
「這是什麼地方?」少女望望窗外。「這是誰的家?好暗喲。」
「不是空房子嗎?」
「好像是很大的房子。」
「不錯。」
「目前這一帶的房子不是貴得很嗎?這樣空置著實在浪費。你說是不是?」
「晤……」男的因著話題不能轉向浪漫情調而憋氣。
「假如我是屋主,我會拆掉。改建高級公寓。」
「幹什麼?」她把伸過來的手拂開。
「好不好嘛!」
「這種地方不行。窄得室息喲!」
「只是親親嘴而已。」
「真的?」女的反問,有點失望的語調。
女人心真難了解。
「只是親嘴,真的。」男的說。
「若是如此,為何把座位倒下去?」
「這樣——不是更有情調嗎?」
「是嗎?」
二人坐在推倒的座位上。
驀地四周暗下來。
是否月兒躲起來了?女的想。可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你想幹嘛?」少女推開男孩的手。「如果想做那回事——哇!」
女孩突然發出喊叫聲,對方嚇了一跳。
「喂,何必如此誇張嘛!」
「有人……在看著。」女孩的聲音真的驚怯了。
「喔?」男孩抬起頭來。
冷不防一股淩厲的力量揪著男孩的襟口,一把舉起。男孩睜大眼睛怒吼。
「你幹什麼?」
可是,他再也發不出聲音。傳來「砰」一聲鈍響,男孩的頭碰到車頂。
從窗外伸進來的手,硬生生地將男孩那軟綿綿的身體強力拖出外面。
女孩無法置信地看著男友的身體像假象牙人偶似的被對方遠遠地拋到地上。
車門打開了。
「不要……救命……」微細的聲音在哆嗦。
黝黑的影子取代男友壓到她的身上,吐出冰凍的冷呼吸。
對方的紅眼睛在發亮。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
她沒時間發出悲嗚。
又尖又銳的牙齒刺入女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