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梅竹馬
「呵!」
咚一聲被人拍了一下背部,平石正人不禁怪叫一聲。
不僅怪叫,也因準備起身之故,屁股結結實實地跌坐在板凳上。
「痛死我了……」正人氣得翻白眼。
「你在幹什麼?靠不住的傢伙!」
對方捉住正人的手臂,一把拉他站起來。
「怎麼是你?有子。」正人拍拍屁股。「還是一股牛力啊!」
「是你太輕磅了!」宮澤有子說。「怎麼愁眉苦臉?又失戀了,是不是?」
「什麼又、又的。我可不會一年到晚鬧失戀!」正人反駁,「你呢?你來這裡幹啥?」
「工作呀!我不像你做大學生的好命,光是玩就有零用錢可拿。同人不同命呢!」
「在我們大學工作?」正人問。
這裡是K大學的校園。
溫暖而寧靜的下午。下午的授課已經開始,寬廣的草地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學生影子。
平石正人在角落的板凳上坐著沉思。
「我來抹窗子的。」宮澤有子將一個沉重的布袋丟在地上。「正人呀,你去食堂替我買咖啡好不好?我帶了三文治便當來,卻忘了買飲料。」
「好吧!」正人聳聳肩。「黑咖啡嗎?」
「不行。我要加很多糖和牛奶。」
說著,有子從寬大的作業跟口袋中掏出硬幣。
「這點小錢讓我付吧!我馬上回來。」
「謝謝!」
有子目送正人大踏步離開草地后,取出用錫箔紙包著的三文治,開始大口大口吃將起來。
「咖啡來到之前就吃完啦!」她喃喃地說,伸手去拿第二片三文治。
可以說,她的食慾跟體型相稱。高大的宮澤有子,身高接近一七○公分,加上肩幅寬,肌肉體質,看起來健壯得很。頭髮剪得短短的,予人行動麻利的印象。
平石正人手裡拿著兩個紙杯回來了。
「佩服佩服!快極了,值得一贊!」
「多謝誇獎!」
正人苦笑一下,跟有子並肩坐下。
正人屬於小個子,身材頎長。有點小白臉的英俊外貌,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少年。
正人和有子在進幼稚園以前就時常在一起玩,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從小,一旦跟人吵架,總是有子一馬當先,遇到年紀稍大的男孩子欺負時,通常正人總是躲在有子背後。
「你做了抹窗工人么?」正人邊喝咖啡邊說。
「經濟不景啊!父親的工廠面臨倒閉了。」
「那麼嚴重?」
「沒有工作訂單,機械也閑著。不如做成空地,改成停車場更好。」
「哦?那真辛苦啊!」
「我也終於學到車床的操作法了,可是沒工作,急也沒辦法。結果只好開始『樣樣通』的打雜工作,大廈清潔啦、收集空罐等等,什麼都做。」
「呵。那你清潔我們大學的那一部分?」
「全部。」
「全部?」正大睜大眼睛。「數目多得可怕喲!」
「沒關係。愈多愈好,錢也可以多拿。」
「雖然如此……」
「不是我一個人做完。我們三個人分開做的。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我想起你在這間大學念書,於是隨便逛一逛,剛巧在這裡看到你。」
「晤……」正人有點心情沉重的洋子,低頭盯著腳畔。
「怎麼啦?無精打採的。」有子已經吃完三文治了。
「果然失戀?」
「不是那回摹。」
「那是什麼?」
「我很苦惱。」
「成績不好,考試不及恪?」
「沒有那麼差勁啦!雖然不是名列前茅。」
「那是什麼嘛?」有子一口氣喝光咖啡。「講清楚一點好不好?」
說完,一把捏碎手中的紙杯。
「說出來也可以,你不許笑哦!」
「我笑你?你不說出來,怎知道我笑不笑?」
「說的也是。」正人苦笑。「其實是有關她的事,松永亞紀,我們在交往中,她也是這間大學的,同樣是大二學生。」
「畢竟是為女孩子的事苦惱嘛!」
「可是她並沒有拋棄我,也沒有對我冷淡,否則我不會這麼苦惱啊!」
「光是苦惱,情況一點也不會改善呀!」
「她——亞紀的樣子有古怪。」正人說。
「古怪?怎洋古怪?」
「她受到襲擊。」
聽了正人的話,有子愣了一下,然後臉紅耳赤地憤然宣告:「被誰襲擊?誰做的?我用我的手把他擰碎!」
「謝謝你。不過,我說的襲擊,不是有子你所想的那回事。」
「不然是什麼?」
正人頓了一會,盯著有子,說:「她被吸血鬼襲擊了!」
「啊,平石同學。」
玄關的門開了,一名予人內向感的婦人探臉出來。
「午安。亞紀怎樣了?」
「嗯,她說身體十分疲倦……我叫她去看醫生,她說不要緊,不想去。」亞紀的母親說。「咦,這是那一位?」
「我的朋友。她也想來探望亞紀。」
正人替她介紹站在身後的有子。
「對不起,害你們特地跑一趟。」亞紀的母親道謝一番。「我去通知亞紀。」
正人和有子走進玄關,脫掉鞋子進到屋裡。
母親先上二樓,很快又下來說:「現在好像睡著了。」
「睡著了?」正人頓時臉都白了。「肯定嗎?有沒有呼吸聲?」
「嗯。要不要叫她起來?」
「不,不必了。我只想看看她,失禮了。」
「真抱歉。你們特地跑來。」
「沒什麼。我去看一看她。」
正人催促有子,走上樓梯去。
「你聽見她睡了,為何大驚失色?」有子問。
「噓!因為我以為已經遲了。」
「不要緊嗎?」
「還早。應該還要一段時間。」
「等到什麼地步?」
正人沒有回答有子的問題。
到了二樓,正人輕輕打開亞紀的房門。
「漆黑一片!」有子說。
窗帘拉得緊緊的,好像不允許一點光線進來的感覺。
「光線太耀眼了。」正人喃喃地說。
二人半掩房門,走近床邊。
亞紀身上的毯子蓋到頭部而睡。傾耳細聽,確實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正人輕握毯子邊端,安靜地掀開。亞紀沒有醒來的跡象,繼續閉著眼睛沉唾。
「看看這個……」正人低聲說,指一指亞紀的脖子。
有子俯前窺望,看到白皙潤滑的肌膚。
然後,在毛髮的隱藏部分,看見兩個並排的圓孔。
「這個是……」
「被咬過和被吸過血的痕迹。」正人說。「無論怎麼看,都不是蚊子咬的吧?」
有子猛吞一口唾液,點點頭。
——正人和有子離開松永家后,暫時閉口不言。
走了一會,到巴士經過的大馬路,恰好看見巴士來了。
「回去嗎?」正人問。
「不……我要再想一想。」
「也好。」正人點頭,「找個地方坐坐吧!」
有子鬆一口氣似的說:「那就來我家吧!」
「可以嗎?」
「當然。」有子的聲音終於振作起來。
坐上巴士時,正人說:「好極了。」
「什麼事?」
「我擔心你會取笑我的。」
「說真的,連我也還不能完全理解。」
「我知道,那是當然的。」
巴士很空。二人走到最後面的位子並肩而坐,橫豎要去的地方是終點之故。
「是幾時開始的?」
「三天前。我開車跟大學的朋友去喝酒,就如平常一樣。」
「你還是不能喝酒?」
「聽說你是酒豪,對嗎?」
「好失禮!我只是嗜好程度罷了!」
聽了有子的說法,正人終於露出笑臉。
「那晚,我必須送一名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同學回家,於是亞紀一個人回去。假如我送她一程就好了……」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那麼,她記不記得?」
「不記得。」正人搖搖頭。「可能她已忘掉發生過什麼,不過,說不定她記得。但是不想說。」
「不想說?」
「是啊!如果是後者就糟了。」
「為什麼?」
「她不想說,表示她在掩護襲擊她的傢伙。換句話說,她可能成為那傢伙的夥伴了。」
「吸血鬼的夥伴?」有子緩緩地搖頭。「正人,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
「為何你如此輕易的相信她受到吸血鬼的襲擊?」
正人突然躲開有子的視線。「當然,通常是不應該輕易相信的。可是——我的母親也一樣,她是被吸血鬼襲擊而死的。」
有子愕然凝視正人。
巴士內亮燈了,窗外黑夜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