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缺勤的臨時工
1
第二天,來宮警部沒有到三鷹警署偵查總部去。他乘坐山手線國營電車直奔品川車站,為的是再次到城南計程車公司找司機證實一下柿原的行蹤。
大室警部仍然還在懷疑圍代省吾,而來宮警部對此案卻產生了別的想法。為了慎重起見,在打發田代回去以後,來宮警部決定親自到玻璃絨工廠去核對一下田代的證詞。
包裝作業班長木崎對來宮說:
『說得不錯,這裡確實有二夫時間沒有使用過十六毫米寬的紙帶,這種帶子的進貨日期是在鄉司先生出事的第二天。出事那天,用的是十二毫米寬的帶子。〃然而,便衣日高從現場找到的帶子是十六毫米寬的。這昨來宮警部陷入了深思:如果田代是案犯,那一定是在他挨訓之後,對鄉司懷恨在心,一怒之下,起了殺機的。若是這種情況,就不可能是預先準備了作案用的帶子,而是由於一時的衝動,順手拿起眼前正在使用的十二毫米寬的帶子的。
來宮警部順便又到了工廠的人事科。田代曾向千代田產業公司提出就業申請,為此,常務董事鄉司勃然大怒,大發雷霆,看來這些都是事實。人事科的一個辦事員說:「常務董事認為田代是背叛了自己的工廠。鄉司先生對部下有關懷的一面,但在工作上的嚴格要求也是一般人不能相比的。要說嘛,這也不難理解,鄉司先生是軍人出身,性情耿直,有時簡直是鐵而無私埃」這個辦事員的話,可以說已經涉及了案件的起因。但在當時,來宮警部還不可能覺察到這一點。來宮繼續問那個辦事員,說道:「在其他工人中,有沒有特別怨恨鄉司的?」「唔,被鄉司先生訓斥過的,大有人在。不過,總不至於因此而把鄉司先生怎麼的。至於田代,正好出事那天受到鄉司先生的嚴厲訓斥,再加上他這個人有點孤獨怪僻,幾乎不與任何人來往,人們以為他不近人情,因此難免有人在一旁說長道短……」對於這個辦事員的話,來宮警部不難理解。田代初來東京時,躊躇滿志,希望滿懷。然而,那種土裡土氣的鄉音並非是輕而易舉可以克服的,「??腔」成了他意想不到的障礙。周圍的人以「阿?」來稱呼他,取笑他。對於這種起鬨和嘲笑,田代內心深處產生了無以名狀的痛苦,這種痛苦在與日俱增,因此,他變得沉默寡言。象這樣陷身逆境的人,不但無人同情,反而平白無故被當成殺人案中的嫌疑犯,如今的世道未免有些太冷酷無情了!
大室警部仍在懷疑田代,而來宮警部認為這種看法有些牽強附會。縈繞在來宮腦海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即刑警日高在現場撿到的那條包裝帶。那條帶子是在日高第三次搜查現場時才發現的。為什麼前兩次沒有發現呢?發案那天,夜幕已經降臨,四周漆黑,難以發現可以說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第二次搜查是冬次日早上。而且出動的人數也多,難道大家都疏忽了嗎?這時,來宮想起了日高在找到那條帶子以後曾說過的一句話:「我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當時聽了這話,他還不以為然,現在回過頭來仔細一想,確實是大有文章啊!
來宮警部經過深思熟慮,最後確信這是案犯的著意安排。
看來,作案人已經發現警方在懷疑田代,所以,故意在布置疑陣。而且,案犯不是一個過路盜賊,而是一個認識鄉司的人。
究竟是誰呢?是柿原、浦田登喜枝,還是鄉司的妻子澪子呢?
首先,應從這三個人身上調查。
關於柿原,雖然已經證明此人不在犯罪現場,而且,證據確鑿,但來宮仍然不大放心。他又親自到了城南計程車公司,那裡距品州車站有五百米遠,正好那個司機在沖洗汽車。司機說:「關於這件事,前幾天我已向三鷹員警署的警官說過了,我也看了照片,就是柿原先生。確實他是在夜裡兩點半從伊勢佐木町乘的車,沿京濱大道,三點半左右回到江古田的。」為了慎重起見,來宮又看了行車記錄,果然說的一點不錯。而後,來宮又到了橫濱的伊勢佐木町,為的是證實一下柿原是否在兩點半之前曾呆在阿多尼斯酒吧間。他費了多大勁才找到了那個酒吧間,但店已關門,無人值班,門上掛著鎖,無奈只好到附近的茶館、飯店和香煙鋪子去打聽酒吧間招待們的住處。問了幾家鋪子,總算弄清了一個招待住的公寓。進去一看,那個少年還在睡覺。等了十五分鐘,只見他上身披著革制上衣,下身穿粗斜紋布長褲走了出來。看上去年齡才十六、七歲,雖然前額上長滿了酒刺,但那副臉蛋卻紅潤白哲,一見面就有一種令人掩鼻的化妝品氣味迎面撲來。這個少年對柿原記憶猶新,他開頭便說,此事已經有人來問過了,還說:「沒有錯,確實是那個時間,我也在場,所以記得清楚,此事你還可以去問一下小阪。」「小阪是誰呀?」那個少年嘿嘿一笑,說道:「他是柿原先生頂喜歡的。」來宮又被領到小阪那裡。小阪也證實了柿原說的沒錯,確實從十二點半到兩點半,柿原一直呆在那裡。
看來他們不像是被柿原收買的。柿原也不會是那樣的蠢才,因為如果他用金錢來堵住那些少年侍者和汽車司機的嘴巴,豈不正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被調查的人說的情況都完全一致,鐵的事實證明柿原清白無辜。雖說沛原是見到鄉司的最後一個人,但如今也不能不把他排除在嫌疑之外。
當來宮要離開時,那個招待說:
「先生,今晚不在這裡玩一玩嗎?」
來宮哪裡會有這種興緻,苦笑著說道:
「現在太忙,等以後有機會再來吧。」
2
傍晚的新宿熱鬧非凡,再加上耶誕節的氣氛和年末的減價銷售,辦年貨的人手拎肩背著大大小小的提包背囊,人聲鼎沸,熙來攘往。
浦田登喜枝經營的酒吧間在歌舞伎町的西端。來宮警部一走到那個酒吧間的門口,便聽見酒保扯著嗓門高喊:「請進!」店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客人在酒亭的角落裡坐著。沒事幹的女招待們東一個西一個地在擦脂抹粉,一邊嘴裡還在不停地哼著卻爾斯登舞曲。登喜枝還沒來上班。一個女招待對來宮說道:「太太還沒有來,請您稍候二會兒。」一聽女招待稱登喜枝為太太,來宮便想起登喜枝曾經說過,鄉司委託她經營著一家酒吧間。來宮想,既然來了,就喝點什麼吧;想了半天,最後還是不敢奢望,只要了一杯摻水的威士忌。一個女招待給他端來了一盤油炸花生米,並問他:「您以前來過這裡吧?」來宮進這樣的酒吧間是破題頭一遭。他想,這大概是女招待的客套話吧,因此便隨口答道:「是啊,你還記得嗎?」說著,面帶苦笑。
「您在哪兒工作啊?」女招待又問。
「依你看,我是幹什麼工作的呀?」來宮反問。
「您不像是生意人,像是公務人員,對吧?……啊,我知道了,您是個高中教師。」「算你猜中了。」「嗨,我這個人,就是能看人相。」女招待笑嘻嘻地伸手從盤子上抓了三、四粒花生米,一下子全都放進了口內。這時,來宮警部一邊用嘴輕輕地抿著杯子,一邊在想,難道高中教師和員警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嗎?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浦田登喜枝走了進來。女招待連忙從來宮身旁離開。
「太太早安,有客人正在等您。」說罷,向旁邊走去。
「是哪一位呀?」
登喜枝一邊脫下大衣,一邊笑容可掬地回頭探視。她一認出來客人是來宮警部,突然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然而,轉瞬之間,又滿臉堆笑地說道:「哎喲,原來是你啊!今晚是來作客的吧!」「是的,我是一個高中教師……」「怎麼?」登喜枝感到莫名其妙。
「那個服務員說我是高中教師。」來宮說著,用下巴指了指剛才的那個女招待。
「怎麼,我猜的不對?這個人真不好惹。」女招待說著噘起了嘴巴。
來宮又要了一杯摻水的威士卡。在那裡,他呆了足有一個多鐘頭,起初是天南海北地閑聊,但他不時地乘機把話鋒轉到鄉司被害的案件上。對此,登喜枝毫不迴避,對來宮的任何話題,她都興緻勃勃、趣味盎然。使來宮值得注意的是,登喜枝似乎十分關心鄉司有無遺書。仔細一想,此事並不難理解。因為對於她來說,事到如今,如果能領到一份鄉司的遺產,比什麼都強,至於鄉司是怎麼死的,她是無所謂的。這時,來宮想起了大室曾在她身上耍過的一招,即用撫恤金作為誘餌,引她上鉤,終於使她開口承認了一些事實。當登喜枝提到鄉司是否留有遺書時,來宮說道:「關於這個向題,您直接問一下鄉司的太太不好嗎?」「這個我怎麼好意思直接去問呢!況且,我和鄉司的關係,對方還未必曉得呢!」登喜枝說著,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禁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吧,我以後問一下,如果有的話,我告訴你。」來宮說。
「那就多謝您啦。」登喜枝向來宮欠身致意。
倆人在談話之際,來宮忽然想,他也許留有遺書。世間為分爭遺產引起風波的事,屢見不鮮。如果鄉司加入人壽保險的話,備不住發案的原因就在於此。登喜枝敢於主動問及此事,看來不會是她為了家產而殺害鄉司的。究竟鄉司是否加入了人壽保險,恐怕她也未必知道,看來問題在鄉司的妻子子身上。
來宮突然站起來對登喜枝說道;
「請讓我借用一下您的電話,現在我想問一下看。」「你要幹什麼呀?」「給鄉司的太太掛個電話,問一下鄉司先生是否留有遺書。」這時,登喜枝顯得驚慌失措,狼狽不堪,急忙攔住來宮,說道:「不行,別掛了,千萬不能用我這裡的電話。」「您放心吧,她不會知道我是從這裡掛去的。」「話雖這麼說,不過……」「沒關係,請您放心,關於你的事,我絕對不會暴露的。」來宮不顧登喜枝的再三勸阻,終於給澪子家裡掛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女佣人佐山明子。不一會兒,澪子自己來講話了。
自從舉行了鄉司的葬禮以來,這是來宮第一次和澪子通話。來宮簡單地寒喧一陣之後,就若無其事地問起鄉司有無留下遺書。澪子回答說,沒有留下遺書,還說:「關於這事,我是一無所知。為慎重起見,我還打聽過親戚朋友和律師先生,但無論誰,都說不曾見到過這樣的東西。」
「那麼,有權繼承遺產的人,除了太太以外,還有什麼人啊?」「還有出嫁到大阪的一個妹妹。葬禮那天,她也來了。我們沒有孩子,因此,只有我和鄉司的妹妹。」來宮又問及鄉司是否加入了人壽保險,對此,澪子說道:「鄉司沒有加入人壽保險。因為他討厭這一套作法,況且,他對自己的身體自信很強,認為自己一定能健康長壽。」說到這裡,來宮覺得對方說的已經走了題,無心再和她說下去,便匆忙結束了和澪子的對話。來宮回過頭來,對登喜枝說道:「看來事情不妙呵,據說鄉司沒有留下遺書。」一聽這話,頓時,登喜枝感到失望,神情頹唐。來宮看到她那種可憐的樣子,不由得安慰她說:「不過,你也不必灰心,請個律師說一下,也許能解決一點問題。」來宮警部暗思,看來在登喜枝身上找不到什麼線素了。不過,在剛才和澪子通話時,感到澪子非常冷靜,鎮定自若。來宮對此感到可疑。按理說,一般的女子,遇到丈夫突然亡故,一定會心神不安,失魂落魄。這時,來宮在想,如果不是為了分爭遺產和人壽保險金,會不會是在男女關係方面出了問題呢?假若澪子知道丈夫和浦田登喜枝暗有來往,她會不會因此對鄉司懷恨在心而惹起事端呢?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來宮旁敲側擊地對登喜枝進行了試探。然而,登喜枝卻說:「如果太太為此動怒,首先會朝著我來的。」「為什麼呢?」「你還不知道女人的脾氣,寧可容忍自己不規矩的丈夫,也不會饒恕奪去自己丈夫的女人。如果鄉司的太太為此起下殺寸機,首先會把矛頭對著我。」「啊,原來如此。」來宮似懂非懂,他想,大概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如果是男子發現自己的妻子有背逆人倫的行為,首先會認為自己的妻子罪不容誅。
來宮回到自己家裡時,孩子們早已入睡。他望了望他們的睡臉,而後,在矮腳飯桌上泡了一杯熱茶。這時,他突然對妻子昌子說道:「看來柿原確實清白無辜,浦田登喜枝與該案也了無相涉。」接著,來宮忽然又問昌子:在夫婦之間,如果一方發現另一方有違犯人倫的行為時,男女有什麼不同的想法。來宮首先談了浦田登喜枝的觀點,昌子表示贊同。來宮又說:「照此說來,鄉司澪子也是清白無辜的了。」這時,昌子卻不以為然地說:「不過,如果責任是在男方,完全是因為她丈夫淫亂成性的活……」昌子的話還沒說完,來宮突然怔了一下,聯手裡的筷也子放下了。
「哎喲,我說你是怎麼啦?」昌子驚愕不迭。
「我想起來了,淫亂放蕩、行為不規者,不一定都是男人埃」來宮說。
3
發案以來,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但偵破工作毫無進展。
來宮暗思:難道鄉司的妻子澪子沒有一點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如果澪子也是個水性揚花的人,她必然會把鄉司當成礙事之人,這樣一來,就難說她沒有作案動機了。想到這裡,來宮決定找日高協助自己。他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暗中調查了澪子的為人,然而,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大室警部毫不客氣地說道:
「還是我原先的分析吧!發案以來,我就把澪子排除在外了。同樣,柿原也是用不著懷疑的。我現在仍然認為,田代省吾是不能輕易放過的。」大室警部依然如故,緊緊地抓住田代不放,但始終也沒有掌握什麼過硬的證據。
總而言之,鄉司之死不是一個偶發的人命案件,從他的汽車沒有任何損傷這點來看,也不是出於交通事故。有關的懷疑物件,經過查證都已排除嫌疑,時至今日,尚未發現還有其他的嫌疑犯。發案的那天晚上,鄉司從濱村飯莊出來以後,究竟是走哪條路到達井頭公園現場的呢?是在歸途中路過那裡,還是快到小金井的自家時又被迫返回了呢?如今這些都還是不解之謎。
看來,在偵查工作中,一定還有漏洞。鄉司之死一定是蓄意謀殺。案犯已經了解到偵查總部的動向,現在正千方百計把偵查引向歧路。那條紙制包裝帶的出現,意味著要往田代身上栽贓,這是案犯在刻意求工,轉移視線。然而,他犯了一個錯誤,無意中把十二毫米和十六毫米寬的兩種帶子弄混了。看來案犯對玻璃絨工廠的業務略知一二,但對包裝車間的詳細情況卻不甚了解。
對於田代省吾,並沒有掌握他作案的確鑿證據;而對於柿原,也已經證明也清白無辜;對於鄉司澪子,仍找不到她作案的動機。那麼,到底誰是案犯呢?為了找到新的線索,只好再次深入進行搜查,但結果仍是希望渺茫,偵破人員漸漸出現了焦灼不安和灰心喪氣情緒。
來宮警部對鄉司澪子仍不放心,他認為有必要再次當面求證。一天下午,來宮到了小金井的貫井,進了鄉司的家門。
正好澪子從市公所回來。據她說,剛才為了財產繼承稅的事和律師一起去市公所了。澪子身上仍然穿著外出時的服裝,上衣領子用黑色的人造革鑲邊,身上穿著上下分離式的連衣裙,裝束打扮十分合身。舉行鄉司的葬禮那天,身著喪服的澪子,容貌也依然婉孌動人。來宮再次向澪子表示慰問。澪子眼睛望著新的佛龕,說道:「人生在世,真好比過眼煙雲?!」關於鄉司的遺產分配,最後是這樣決定的:一部分捐獻給公司的福利設施;剩餘的分給澪子和出嫁在大阪的胞妹。澪子還說:「也許還有其他人也應該領一份……」子沒有明確地說出是什麼人,說不定她說的就是浦田登喜枝。這時,來宮沉吟片刻,猶豫一下后,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了浦田登喜枝的名字。但津子對此卻是無動於衷,只是說:「浦田登喜枝?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聽到的。不過,這樣的事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她住在哪裡呀?」「住在新宿的歌舞伎町,替鄉司經營著一家酒吧間。」來宮答道。
「是這樣啊!那麼,有機會我要去拜訪一下。」澪子說。
「請太太原諒我的冒昧,除此以外,您還有這方面的線索嗎?」來宮又問。
「我想大概只有她一個吧。」澪子答道。
來宮頻頻點頭,一邊無意識似地打量著澪子屋內的陳設。
從澪子屋裡的擺設看,這裡不象還有其他男性出入。
「府上沒有孩子,對吧?」來宮問道。
「是的,是我沒有那樣的緣分。」
「我有兩個孩子,有時鬧騰起來,真叫人心煩。不過,還是得好生撫養他們長大成人呀。」澪子把視線移到了別的方向。這時,來宮又問道:「請問太太,以後有何打算啊,您不再另尋高門嗎?」「我沒有那樣的打算。」「有理。」來宮說著點了點頭。這時,澪子又說:「我寧願守寡度日,也不想高攀再醮。鄉司留下了一些家私細軟,此外,我還可以招募幾個姑娘,教他們擺弄花草,我想,往後的日子總還是可以打發的。」「哦,太太有這方面的專長,有開業執照嗎?」「從前學過一點……」「不過,一個人孤苦零丁,不感到寂寞嗎?」「我天生就是這種性格,落落寡合,薄情薄義。」「這是因為什麼呢?」「鄉司在世時,他不在家我,也沒感到寂寞過。如今他命赴黃泉,說不定原因還在於我這種性格呢!」來宮原來是打算調查一下澪子是否是個水性楊花的人,一聽她這一番話,感到希望已經落空。看來,這是她淡然心境的自然流露,不像是在故弄玄虛、掩人耳目。
來宮再次向澪子詢問了那天田代受到申斥的情形,也沒有問出什麼新的名堂,又問她其他有無對鄉司抱有私恨的人,澪子也未能指出具體的人名。來宮又問出事那天,澪子去濱村飯莊時走的是哪條路,津子說,她從小金井公路出發,曾走過井頭大街和自來水公路。來宮又問澪子,當時可曾想到鄉司的汽車會停放在御殿山,澪子說道:「我作夢也沒想到他的汽車會開到御殿山。」「其他地方您想過沒有,能不能給提供一些其他的線索啊?
4
來宮警部離開了澪子的家門,在貫井汽車站等候公共汽車。一轉念,他又順著小金井大街向井頭方向信步而行。
時至今日,由於只從作案動機方面考慮問題,因而使偵破工作止步不前。為了打開現在的僵局,看來,必須想法找到有關此案的目擊者。在發案以後不久,為了弄清案犯的蹤跡,首先圍繞井頭大街和自來水公路進行過調查。而後,當田代省吾被懷疑以後,又把調查的重點移到鄉司住宅和井頭之間的小金井公路。如今看來,只在這些地方兜圈子是無濟於事的。來宮警部暗自思量,不應該只把眼睛盯在鄉司和田代的行蹤上,除此以外,還應該圍繞著鄉司汽車的行蹤進行一番認真調查。
下午三點時分,天空陰沉、暗淡,薄暮的寒氣順著衣領侵入了來宮的肌體。他裹了裹已經用舊的圍巾,雙手插在大衣兜內,踽踽獨行。
越過市公所和小金井員警署后,又繞過了汽車加油站和郵電局,眼前是十字路口。再往前走,右側是農協的辦事處和紡紗廠,左邊是通往日東玻璃絨工廠去的大道。不一會兒,又到了是政線的道岔口。來宮所到之處,凡是認為汽車有可能停下的地方,都一個不漏地打聽一番,比如在十字路口或道岔口,道路失修、高低不平和汽車必須減速行駛的地方,還有汽車加油站以及夜間營業的店鋪等。其中有些人,三鷹警署已經派人來作過調查。以前尚未來調查過的地方,有的人態度十分冷淡,說什麼:」已經過去一周啦,誰有心替你操這個閑心啊!「。
來宮明知希望不大,但仍不氣餒,繼續向前走去。
在三鷹井口新開墾的農田附近,稀稀落落地住著幾戶人家。道路兩旁,椽樹和山毛櫸參天聳立。一輛翻斗車揚著滾滾煙塵從來宮身旁疾馳而過。過了一會兒,來宮看到道路前方豎立著修路的施工招牌,牌子上寫著」正在施工,行人注意「的字樣。大概夜間也要繼續作業,有兩盞照明燈發射著逼人的寒光;另外,還掛著要行人注意的指示燈,七、八個一字兒擺開,形成一行稀疏的光點。需要翻修的地段有五十米左右,整個路幅的一半已經完全被掘了起來,有十二、三個臨時工模樣的築路工人,在一個中年男子的指揮下,慢慢騰騰、不太起勁地掄著鎬頭。這時,從對面開來了一輛三輪摩托,已經走到了施工地段的中間。把來宮甩在後面的那輛翻斗車,已經開近施工招牌。靠著左邊停了下來。因為路幅太窄,兩柄車不能同時通過。
來宮心想,翻斗車的司機大概要急得抓耳撓腮。三輪庫托向翻斗車司機打了個招呼,首先開過去了。而後,翻斗車才開始起動,慢慢騰騰地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上下顛簸著開過了施工地段。
這時,來宮想起了澪子曾經說過的話。那天晚上,澪子去濱村飯莊時,走的也是這條路。那時,來往的車輛也是只能單方通行。她的高級計程車也象剛才的翻斗車一樣,曾經一時停下,等待公共汽車通過。當時,有幾個築路工人曾圍住她的汽車,隔著玻璃向車內窺視,其中還有個人說過一些低級下流的話。看來,所有的汽車經過施工地段時,都要在這裡暫時停下,或者是徐徐通過。
想到這裡,來宮斷定:如果那天夜裡沒有停工的話,一定會有人目擊鄉司的汽車。
來宮向一個工頭似的中年男子走去,首先簡單地向他說明了來意,而後向他發案那天從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有沒有人看見過車號是一七五二的汽車。那個人果然是個工頭,名叫粕谷。他一邊剝著作業手套上沾的泥巴,一邊說道:」哎呀,誰還有心注意這事啊!況且,到了半夜,已經停止作業了。「」夜裡你們停工嗎?「來宮感到奇怪,一邊用手指著探照燈。」天氣冷得要命,誰能受得住啊,最晚不超過七點就下班了。到那時侯,四周黑漆漆的,沒有燈也不行埃那只是為了讓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們注意才掛起了探照燈的。「」唔,原來是這樣。該收工了,不再打擾你們了。「驟然間,來宮感到周身疲倦,渾身發冷,不覺嘆了一口氣,又纏了纏自己的圍巾。粕谷看到來宮如此失望和沮喪,似乎感到於心不忍,於是,主動地對正在幹活的工人們喊叫起來:」喂,向你們打聽一件事,一個星期之前,有誰看見過車號是一七五二的汽車嗎?「」你問什麼事情啊?「工人們巴不得找機會歇歇,趁著這個機會,一群人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工人把碎木片放在空石油桶里,點起火來。」喂,請你也來烤個火吧!「粕谷對來宮說。
來宮再次向他們介紹了事情的始末。有個工人說道:」關於這件事,三、四天前,三鷹署曾經有人來調查過。
當時,俺們的頭頭去辦事處了,不在這裡。「」問出個名堂沒有?「」什麼也沒有問出來,他問的是三更半夜的事,誰能知道呢!「」是啊,當時我就說了,那時侯我正睡覺哩!「看來,又是白跑一趟。來宮正要起身告辭,忽然又想,今天有沒有缺勤的工人呢?為慎重起見,他決定再向一下:」請問,在這裡幹活的工人,一直就是你們幾位嗎?今天有沒有歇班的啊?「這時,粕谷沉吟片刻,而後說:」有的,秋本那傢伙最近沒來上班。他是從什麼時候不來的呢?「」秋本,這個人是誰呀?「」秋本就是以前曾在這裡千過的那個臨時工,是個酒鬼,一揮鎬頭就滿臉通紅。「」他辭退不幹啦?「來宮問。」不清楚,反正他有一個星期左右沒有再來上班。「這時,粕谷又大聲說道:」喂,大伙兒想一想,秋本缺勤究竟是從什麼時侯開始的?「在場的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人說是在八天前,有人說是在十天前,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最後終於得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