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穿了底的愛情

十三、穿了底的愛情

莫麗·菲洛恩小姐聽到電話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個女人問:

「瓊斯大夫在嗎?」

這聲音她是熟悉的——那麼冷淡,嚴肅。而且是慢條斯理的。莫麗以前在瓊斯打電話時聽見過這個聲音。

「對不起,我看看大夫在不在屋裡。怎麼和他講呢,是什麼人來的電話?」

「瑪嘉麗斯捷爾太太。」

菲洛恩小姐按了一下並聯電話的電鈕。

「接上,」並聯電話那頭瓊斯氣憤地說。

莫麗接上電話,但聽筒還在耳邊放著;當瓊斯喊:「喂」時,她用鉛筆輕輕敲了一下聽筒,表示已把電話機掛上了。

電話那邊那女人直截了當地說:「我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見到你。什麼時候都可以。有急事。」

「好,八點鐘,我不關衚衕里的便門。」

「不……那……」

「不要急嘛,晚上再談吧。」瓊斯氣憤地打斷她,放下了聽筒。

莫麗直覺感到這電話有鬼。她很熟悉衚衕里的便門,他們同居的三年中,她經常從這個便門悄悄地溜進瓊斯的家。衚衕里只有兩盞路燈,籬笆後面枝葉繁茂,很容易藏身。她下決心一定要知道是誰奪去了她在瓊斯被窩裡的位置,八點鐘,她隱藏到便門邊的樹叢中。

不久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來的是菲爾克斯太太。她一開便門就不見了。莫麗·菲洛恩一心想看到和聽到更多的東西,當她走近便門時,房間已關上。她急忙跨過草坪,借著月桂樹叢陰影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著身子,最後終於來到了台階跟前。

她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係。她想等卧室燈一亮馬上就走。她等了十來分鐘,凍得直打顫,她不斷在提醒自己,不必嫉妒,可還是守在那裡不動,等著卧室里打開電燈。

這時,在卧室里,梅莉琳脫下大衣,扔到沙發上,隨手關上客廳的門。

「拉塞爾,事關重要。安東尼讓我用贈與證書把錢取出來。他想把這筆錢給你作研究經費。」

瓊斯一言不發,望著壁爐的火光。

「在我那次告訴你我懷孕時,」她繼續說,聲音小得勉強可以聽見。「我們曾決定一起離開此地。」

「你快講講,他說了些什麼?」

「他十分焦躁,在屋裡走來走去,根本睡不著覺。可憐的人總在琢磨心臟的事。我的贈與證書,款額很大。我不懂錢財方面的事。可是安東尼已在證書上籤了名,以便他死後,如果沒有繼承人,我好能靠這筆錢生活。在他沒死之前,可以憑證書提前支取這筆錢。」

梅莉琳不再說了,她用懇求的目光望著他。

「後來呢?」他說。

「他堅持要我把錢取出來,他說這和他的生命緊密相關。」

「你沒有告訴他,說你懷孕了?」

「沒有,最後安東尼直截了當地問我:『為了挽救我的生命,你同意這樣做嗎?』他說,你需要六萬鎊左右。我們現在就可以憑證書取出來五萬鎊。這個數目差不多是證書期滿后應得總數的一半。」

梅莉琳站起來,走到壁爐跟前。

見他不吱聲,「呶,拉塞爾,」她冷淡地說,「你在欺騙我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還是兩個人同時欺騙?」

「我昨天和前天都給你打過電話,我想當面跟你講明白,講講我們怎樣一起離開此地。」

「帶著錢?」她驚奇地皺起眉頭。

「贈與證書不是屬於你的嗎?呶,你要好好考慮一下。從醫學上看,我不能給他任何幫助。」

「不能?那你的人造心臟呢?你不是還答應過他,只要有錢,用幾個月時間,就能把人造心臟搞成嗎?」

他把手向她伸過來,而她卻把他的手推到一邊。

「真見鬼,親愛的!」瓊斯想極力掩飾自己的驚慌。「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錢不是你的嗎?我們必須一起離開此地,你要想想孩子嘛。」

梅莉琳把頭往後一仰,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這都是在安東尼為他做了那麼多好事以後。」她小聲說著。

「這麼說,你並不是真的要和我一起逃走了?」他生氣地問。

「上帝呀!他至今還不明白他幹了什麼蠢事!」

她看了他一眼,淚水流到臉頰上。

「是的,我是曾想和你一起逃走,而且是帶著這個孩子,」她用手摸了一下腹部。「我大概是瘋了。我不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法理解,而且對你,我也沒看透。」

她在屋內走了一個來回。

「你不知道,你都搞了些什麼名堂,又多麼無恥!你是個醫生,你當然很容易欺騙一個病人。他們相信醫生,因為他們想活下去。你的所作所為簡直象一個流氓!用狗來搞骯髒的把戲,安東尼說,你給他看過X光照片,照片上是一顆安裝在狗身上的人造心臟。你怎麼搞起了這種騙人的勾當!上帝呀,可憐的安東尼!他還眉飛色舞地誇獎你如何了不起呢。」

淚水流到了她臉上。瓊斯望著壁爐,極力在控制著自己。

「安東尼以為,換人造心臟就象鑲牙那麼容易。他又有了新的希望。你有一個新的脈搏節奏的裝置,有一種可用十年的鈈……」

「這一切全都是事實,」瓊斯打斷她的話。

她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憤怒。

「住嘴!再用六個月,六年,你也做不出來,你準備逃走。是愛情的驅使嗎?不,是五萬英鎊和一個你隨時都可以拋棄的女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問。

「當然是留下來和他在一起。」

瓊斯沉默了一會兒:「你要把一切都告訴他嗎?」

「不,那是不可能的。」

他沒有繼續提出問題。過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我想,他還是會讓你放棄贈與證書,把錢給我的。」

「不,我可沒有這麼想過。」

「簡直一切都亂套了……我得繼續工作。」他說這些話的口氣,好象是她給製造了嚴重困難。「我還能幹什麼?至少還能有點希望。我留下來。就得還帳,所以我現在需要錢。」

「錢是他的。如果需要把錢花在你身上,來挽回你造的孽,那我們也可以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要支持他。」

「你大錯特錯了。也許還要兩年時間,但我一定能成功。不要以為錢會白花。」

「請你不要說了!」她不耐煩地喊道,「那會更壞,他指是你最近就能成功。」

她改變了話題。「我得把錢全部取出來,否則他會疑心的。可是現在讓我怎麼依賴你呢?不,拉塞爾,從現在起我要監督你的支出。」

「我不敢怪罪你,但也無法說服你。眼下要把研究工作繼續下去,馬上就需要兩萬五千鎊。材料、設備、專家,都需要錢。可以把預算給你看。」

「好,讓我看看。」她口氣堅定地說。「錢星期三就給你。」

「那有什麼辦法?看樣子,你是要故意找麻煩。」

「一言為定,星期三付款。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她穿上大衣,並沒有讓他幫忙。

這時莫麗·菲洛恩發現走廊里的燈光亮了,她立即躲到樹叢中,門開了,菲爾克斯太太從裡邊走出來,瓊斯跟在她的身後。

「我們講好,一切都隻字不提,你同意嗎?」

「只好這樣。當然,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她默默地走下台階,瓊斯用力地把門關上,閂上門閂。

莫麗·菲洛恩在月桂花叢中凍得直打哆咦,但還是等菲爾克斯太太走遠之後,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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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兄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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