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顫動時刻
同村人都說希德·佩因有些「精神不正常」,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說他傻。希德是個天生的漁民,用的還是特殊的打魚方法,不使用釣竿和魚弦。他象地道的偷獵者一樣,單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捕魚。因此,在八月初的一個午夜,他划著小船在比克賽姆一溫契爾人工湖中穿行。
這一帶氣候溫和,風平浪靜、月亮很少鑽出雲層,但仍舊能夠用亮前進的水路。他把槳叉用破布纏上了,所以小船前進時一點動靜也沒有。當月亮鑽出雲層時,希德發現由水裡冒出一個象球似的東西。到手的東西可不能放過,他一抖雙槳向那個漂在水面的東西劃去。
這時他聽到有人說話:
「晚安!今天這樣的夜晚洗上個澡可真不錯呀。」
聽聲音象是一個知識分子,不帶地方土音,顯然是「倫敦」口音。
「是啊,」希德說,「一點不錯。」
總之,這不是一個球。希德划動左邊的槳,返回方才的航向。
那個游泳的人揮了揮手,然後潛入水中;等希德看不見他的時候,還能聽到他濺起水花的聲音。
這只是本篇小說中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而重要的場景在醫院,那裡得到了一個緊急電話。
值班護士拿起話筒,「發生了不幸事故。好象是撞車。我……」
護士打斷他說:「地點!」
「從你們那裡往巴金格爾的方向走,沿中央大街大約五英里。旁邊是一條鄉間上路。我把他蓋上了……」
「等一等,」護士轉向助理醫生,把得到的情況重複了一遍,然後助理醫生就走了。
她撥了警察局的號碼。
等到醫院救護車和警察局的警車先後到達出事地點,人們眼前是這樣一付情景:
那個人仰面躺在那裡,雨點不停地落在那張撞壞了的臉上。他身上蓋著一床濕透了的被子。
「看樣子,他已經死去了。」
「急救!」大夫說道:「沒有脈搏,呼吸似乎也停止了。直接放進車裡去吧。」
在汽車裡他們打開了呼吸器,這時警察也趕到了。
「這兒出了什麼事兒啊,大夫?」刑警問。
「對不起,警官先生。時間緊迫,情況非常危急,刺激器!」他向助理醫生喊,同時開始按摩受傷的人的胸部。
助手注射了一支腎上腺素。過了三十秒鐘心臟跳動了幾下,又停下來,接著又開始了不均勻的跳動,然後就有節奏地工作起來了。
「好了,」大夫說,「靜脈注射。趕回醫院之前,我們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他走到了警察身邊,警官說:「我想摸一模他的衣袋,看有沒有證件。」
醫生搖了搖頭,「對不起,警官先生,他不能碰。頭部損傷嚴重。到醫院之後,您就可以拿到他身上的全部服裝。」
他們將車飛快地朝醫院開去,與此同時,沃爾德家電話響了。
沃爾德哼了一聲,拿起聽筒。夜光錶上的時針正指向半夜兩點。
「沃爾德,你該高興地蹦起來了,」他聽到對方說,「看樣子,這回可正是咱們要找的。」
「病理分析呢?」沃爾德問,「不過,既然是結我打來了電話,那就是說一切都符合要求了。」
「根據醫療情報中心的資料,各方面因素,其中包括Rh因子,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人在什麼地方?」
「波昂醫院,我同他們講了,如果咱們想要,他們就送來。」
沃爾立即來到了自己的科室。傑克遜就在A一2號手術室的床上躺著。他臉上戴著呼吸器,纏著繃帶,身上蓋著消過毒的床單。
不一會兒.插著呼氧管的菲爾克斯被推進了A一1號手術室。
沃爾德一定進手術室,氣氛就變了。他們在手術台旁給沃爾德讓出了一個位置,接著護士遞過來了一把手術刀。沃爾德用透熱手術刀沿胸骨切開了一個口子,再用小鋸把骨頭鋸斷。當胸骨的兩端被撥開的時候,露出了一顆過於肥大的心臟。這顆心還在心包膜下面無節律地跳動。
沃爾德打開薄膜,看見了那顆他十分熟悉,而且又經他治療過很長時間的心臟。他的看法無疑是正確的!任何手術也無法修補好這塊如此衰老,又受到了嚴重損傷的肌肉。
凱斯和本頓開始降低安東尼·菲爾克斯的體溫。
沃爾德命令關閉A一2號手術室的呼吸器。傑克遜呼出了最後一口氣。過了三分鐘,心臟跳了最後一下。沃爾德又等了五分鐘。神經學醫生報告說:心臟的運動已完全停止,大腦的功能消失了,反射作用也消失了。傑克遜已經死去。
現在到了最危險的階段,因此,沃爾德必須抓緊一切時間。沃爾德迅速打開胸部,使一動不動的心臟露在了外面。心臟實際上是兩塊優質的肌肉。他切斷了主動脈和其他動脈及靜脈,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心臟。這時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到菲爾克斯身上了。
「脈搏正常,」凱斯報告說,「體溫三十一度。」
「降到三十度。」
過了一分鐘。
「三十度,」凱斯說,「可以開始了。」
沃爾德果斷、迅速而又巧妙地切斷了動脈和靜脈,並且也和割下傑克遜的心臟時一樣,留下了足夠的「材料」,以便縫合和接通血管。菲爾克斯的心臟取下來之後,放到了一邊。這顆心臟永遠停止了跳動。
手術台上躺著一個沒有心臟的活人。
沃爾德只憑藉著移植動物心臟的經驗在做手術。可是,他對自己的技巧和精確的準備工作充滿信心。
經過事先周密考慮過的程序,傑克遜的血管切的有長有短,全部以符合菲爾克斯的血管為準,並且用最細的縫線進行了縫合。只剩下一根主動脈了。沃爾德命令截斷通過傑克遜心臟的血液流通,並把它縫到了菲爾克斯的主動脈上面。
沃爾德確信,心室里已經沒有空氣。這樣就可以從主動脈上取下夾鉗,讓新的心臟得到患者本人血液的補養。
菲爾克斯的體溫只有三十度。
體溫逐漸升高。
護士把除顫器的電極遞給了沃爾德。到了緊要關頭。大家都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看沃爾德怎樣在菲爾克斯胸腔中裝著的那顆別人的心臟旁邊,安放兩塊金屬圓片。
有幾秒鐘毫無動靜。在戴著口罩工作的這些人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安的神態。
突然間心臟跳動了一下,就象是一條活魚,然後又停下來,接著又顫動了起來。後來心臟就跳動起來了。
「真是個奇迹,」威爾莫特通過選擇器說道。
「遠不是一切都好,」沃爾德回答說,「暫時工作著的還只是心臟和肺。要知道,這顆心臟已經有四個小時沒發揮作用了。萬一它無法獨立承擔加給它的負擔該怎麼辦呢?」
當菲爾克斯的體溫恢復正常以後,他給他注射了一針強心劑。
「把儀器關掉,」沃爾德對凱斯說道。
這顆心臟最初跳動得毫無信心,磕磕絆絆的,後來就十分平靜了,有力地、用正常的頻率工作起來了。
沃爾德細心地檢查了介面的縫線,蟎跚地離開了手術台。「好了,手術結束。」
這之後,菲爾克斯恢復得很快。他對一切都了如指掌,要想長期瞞著他是辦不到的。手術之後,他的奇體變得和從前不同了。他不斷向護理人員提出問題,要求同梅莉琳會面。可是沃爾德下令不準任何親屬前來探病,最後他要求會見沃爾德。
「你們搞的是什麼名堂啊?」菲爾克斯問道。
「我們認為,您的心臟已經無法再做手術。剩下的只有一條出路:移植。移植手術進行得極為順利。」
聽到這些,菲爾克斯一下子驚呆了。
「沃爾德大夫,當你們發現我的心臟已經再不能做手術的時候,在手術室里竟『偶然』出現了一位你們可以把他的心臟移植下來的患者,你們真是太走運了。」
「我相信,菲爾克斯先生,您是會允許我在類似的場合採取相應措施的。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啊?」
「比最近幾年都要好。」
「這難道您還不滿足嗎?」
「這就是說,這件事你們已經策劃很久了。」
「事先根本沒有想過。這隻不過是一次巧合。您不要以為您的妻子欺騙了您,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是我要求她做出決定:任憑您幾個小時之後死去、還是同意做手術。」
「我能夠活很長時間嗎?」菲爾克斯問。
「從各方面情況來看,比別人都要長。我盡量爭取做到這一點。」
「那好!」菲爾克斯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菲爾克斯十天以後已經能夠在病房內來回走動了。又過了兩天,給他安排了一個半滅菌的環境,允許梅莉琳進到房間里來。他們坐在一起,中間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他們談著話,可是氣氛仍然十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