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小科爾-卡德威爾曾在早晨給莉迪婭打過電話,請她到他的辦公室來,說有要事相商。自從上次在豪夫門酒吧見過面后,兩人還沒有在一起說過話。

莉迪婭走進外間辦公室時,科爾的秘書約娜-馬歇爾正坐在桌子后。她站了起來:「科爾一會兒就可以見你,詹姆斯小姐。請坐。」

莉迪婭在一張鋪著紅色燈心絨椅墊的教堂長凳上坐下。她環視四周,發現維羅尼卡對她兒子的品味有著相當大的影響。接待室看上去就像一所老學校。牆壁上的木板顏色很深,地板上鋪著綠色的地毯,上面是美國建國時期的圖案。整個房間散發著一種寧靜、文雅的氣息。幾分鐘后,科爾微笑著從門裡走出來。「請進,莉迪婭。我很高興你能來。」

科爾的辦公室和外面的接待室看上去很相似,只是面積大了四倍。其中一面牆上掛滿了鑲好的照片。屋裡還有一張小型的會議桌和四把椅子。科爾的辦公桌很大,也很古老。桌面上的疤痕表明它以前的某個主人經常把未熄滅的煙頭放在上面。

科爾走到一扇窗戶前,向外望去。然後他轉過身,背靠在窗台上。「莉迪婭,我知道你很忙。我猶豫了很長時間是否要請你來見我。我要和你談的事並不令人愉快,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但我越想,越覺得你應該知道我所想的事。」

「這可是事情的轉折點,科爾。我一直以來的感覺就是我所缺少的就是信息。不管是從什麼渠道來的信息。」

「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有這種感覺。當時那一定不好過。」他離開窗戶,來到他的書桌旁。「不止是當時,」莉迪婭說著在一張轉椅上坐好,「我現在仍在調查此事。我想你知道我要根據警察局的調查結果寫一個報告。」

「是的。我現在是他的法律顧問。我打算過幾天再請一個律師。馬克-亞當的辯護一定要由我們家來承擔。請幾個全國知名的大律師可能還會產生副作用。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例子。我想如果一個律師變得太出名,陪審團經常在審判開始之前就希望他輸掉。」

莉迪婭表示同意。為馬克-亞當辯護的最佳理由就是他精神有問題,而有一些律師在這方面是特別擅長的。一陣尷尬的沉默后,卡德威爾說道:「不管我請誰做律師,有一條我很堅持,那就是吉米的案子要和這件案子分開考慮。實際上,我就是要和你討論這件事。我們和警察局達成的協議也和此事有關。這是我們得到的惟一照顧,不過也是很重要的一點。馬克-亞當對兩起謀殺案認罪,條件是警察局不再對吉米的案子做進一步調查。其實這並不能說是警察局所做的讓步。馬克-亞當只是因為殺害我父親而被指控和審判的。解決吉米的案子對警察局來說完全是意外收穫。上帝知道,他們能解決的案子少之又少,如果能這麼容易地宣布一樁案子結案,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莉迪婭花了一會兒工夫來咀嚼科爾的話。不錯,這種協議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在多重謀殺案中,被告經常是因其中一個而被起訴的。那為什麼她對此事的反應是懷疑,甚至是憤怒呢?也許是因為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跟蹤吉米一案的線索吧。卡德威爾繼續說道:「有人告訴我說你仍想繼續調查吉米的案子。我確實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莉迪婭。這似乎沒有什麼道理。根據我的了解,調查父親死亡的委員會實際上已經無事可做了。你們要做的惟一的事就是準備一份報告。既然現在馬克-亞當已經認罪了,那麼如果你以前對吉米和父親的死之間的關係有疑問的話,那也應該是過去的事了。」她決定直話直說。「科爾,我現在沒有具體的證據,但我就是不能接受馬克-亞當的認罪。」

科爾搖搖頭。「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莉迪婭。你就是不肯放棄某些想法,儘管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看,我們是一家人。是的,我們都希望馬克-亞當並沒有做那些事。我們都希望他是個理智的正常人。可事實不是這樣。他是個精神嚴重失常的人。不是精神科天才也看得出這一點。事實就是他出於長久以來的仇恨而殺死了我們的父親。許多年輕人都不喜歡他們的父親,有些人要花一生的時間來解決這件事。不幸的是,馬克-亞當並沒有成功地做到這一點。當他來到父親的宴會,又一次有機會看到他從少年起就不喜歡的人,呃,這對他來說是很難承受的。」

莉迪婭想開口說話,但科爾打斷了她。

「莉迪婭,請想想我和母親強迫馬克-亞當參加宴會時的感受。我父親和我哥哥已很久沒有任何聯繫了。我們真不該邀請他的。可誰能想到呢?……上次我們在酒吧的時候,你曾問我是否知道吉米的屍體並沒有進行屍檢。」

莉迪婭緊緊地盯著他。「是的,我記得……你為什麼要重提這個話題?」

「因為我知道你會提起的,莉迪婭,除非我能給你足夠的理由不要這麼做。我認為能起到這一作用的只有事實。說實活,我尊敬那些尋求事實的人,即使有時他們令人煩惱。」他拿起一支鉛筆在記事本上隨意畫著。「我們家確實給警察局施加了一定壓力,要他們不要對吉米進行屍檢。由於父親在參議院中的地位,他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為什麼?你們想隱瞞什麼?」他拿著鉛筆的手握緊了,紙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鉛筆道。筆尖碰到桌面,斷了。「因為……她懷孕了,莉迪婭。吉米被殺的時候是有身孕的——」

「我的上帝……太可怕了——」

「誰的孩子?」他抬頭看著她。「她懷的是我哥哥的孩子。」

馬克-亞當的孩子?是的……並不是詹金斯局長所暗示的那樣,但確實有一個卡德威爾與吉米有關。她曾做過許多推斷,但主要是根據道聽途說,因為調查過程中發現的事實並不多。但她從來沒有把馬克-亞當和吉米-麥克南在性方面聯繫起來。「但是……在吉米被殺前很長時間他就加入了那個教派,」她說道,「怎麼可能?……」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擺弄著那支鉛筆,然後將它扔在桌上,從口袋裡掏出手錶看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看時間,倒像是他能往手錶里藏些什麼似的。他就這樣拿著手錶說道:「既然我已經告訴了你這麼多,莉迪婭,那我不妨接著說下去。你會記得上次我們在酒吧時,我曾說過我們家有個一問題,與我哥哥和吉米的關係有關。我想『關係』這個詞還是很合適的。早在馬克-亞當加入那個教派前,他們兩個就在一起了。這是任何家庭都不想張揚的醜聞。你可以想象我們這樣的家庭對此事的反應。一位美國參議員,和他的妻子,一個全國知名的藝術贊助人。他們領養了一個和妻子有親戚關係的女孩,把她撫養成人,給她一切,把她和兩個親生兒子一樣對待。而她做了些什麼呢?她爬上了其中一個兒子的床,不是一次,而是經常。」

莉迪婭這時很為科爾感到難過。他的眼睛在尋求著理解,不僅是理解他在講的故事,而且是理解他這樣做有多麼艱難。接著他開始講述在他們發現吉米和馬克-亞當的關係后,發生在卡德威爾莊園里的一系列事件。「你必須明白馬克-亞當是個非常熱情的人。一個年輕女人當然會認為這一點很有吸引力。而且,把快樂放在一邊不說,野心勃勃的吉米把目光瞄準卡德威爾家的長子並不是沒有道理……」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我母親走進吉米的房間,發現他們兩個躺在床上時的情形。上帝啊,莉迪婭,這是我們家噩夢的開始——」

「你父母做了些什麼?他們當然要努力制止此事。」

「是的。他們勸說,他們乞求,他們威脅——這起了作用。有些時候我們都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在一段時間裡,我們家似乎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可接著,它又冒出來,所有的一切也隨之崩潰了。」

莉迪婭跌坐在椅子里。她不能不想象陰鬱、粗壯的馬克-亞當和吉米-麥克南……她並不很了解吉米,但以前她們見面時都是很愉快的。每次,那個年輕的記者都會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毫無疑問,吉米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高個兒,苗條,輕盈。濃密的頭髮蓬鬆地披在肩上,尤其令男人們心馳神往。莉迪婭還記得,吉米的野心就像她的外貌一樣,與眾不同——這並不是缺點;實際上這使她顯得更加坦白、更加誠實。維羅尼卡偶爾曾不太高興他說過,吉米無論如何會實現她的夢想——成為美國的首席播音員,或世界頂尖的腦外科醫生。那姑娘聰明,有天賦,而且更重要的是,目標明確……「這對你們來說一定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莉迪婭真心真意地說道。

「它差點毀了我們這個家,」科爾說道,「我想每個家庭都要面對考驗。這就是我們面對的最嚴峻的考驗。從某個方面講,這也表明卡德威爾是個堅強的家族。我所了解的許多家庭在這種壓力下早就崩潰了。」

「馬克-亞當加入那個教派后怎麼樣了?一般來說這會結束這件事的。」

「沒有。表面看來,這件事在那之前就結束了。吉米離開了家,和其他男人混在一起。我們當時仍懷疑馬克-亞當偶爾會和她見面,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一點。通常來說,兄弟之間應該很親密,能夠交流這類事情,但馬克-亞當和我之間從來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我們就好像是來自兩個世界。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我們也許有一些相同的基因,但顯然它們在我們體內的工作方式大相徑庭……當然,我們只能推測和吉米的這段經歷進一步加劇了我哥哥的病情,使他最終加入了那個邪教。誰知道他心中有著怎樣深重的罪孽呢?不管是什麼,這足以使他殺了吉米——我想他是把吉米看做邪惡力量的化身,一定要驅除。」

「吉米呢?」莉迪婭問道,「她對發生的事感到內疚嗎?在我看來,處在她那種地位的年輕女人——被一個仁愛的家庭收養、像親身女兒一樣被撫養成人——是應該有羞恥感,應該知道報恩的。」

「恐怕這些對吉米沒有任何約束力。我們都很愛她,而我想,她也以自己的方式愛著我們。但是……我們都認識野心勃勃的人,但吉米的野心已近乎於殘忍。我不知道你是否已意識到這一點。」

「不,我沒有。還沒有到那個程度。我知道她很努力,一心一意要成功,但是……坦白說,科爾,這對我來說都太意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馬上接受這一切。」

「你也許永遠都做不到,莉迪婭。我就沒有。」

在莉迪婭離開前,她問他為什麼要對她如此坦白。

「在你剛進來時,我就對你說過,莉迪婭,吉米的行為已對卡德威爾家造成了太多的尷尬與傷害。馬克-亞當在加入那個教派后確實找機會見過她——或者是吉米找機會見過他。他還告訴我,吉米曾威脅過要去見我們的父母,要求他們合作——」

「合作?」

「錢。我告訴過你,吉米的野心已近乎於殘忍。當然,我哥哥……精神狀態並不穩定……非常不幸地反應過度了。吉米給我們造成的麻煩很多,這次其實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嚴重。我毫不懷疑那個教派宣揚的神秘主義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他。誰知道呢,也許他不僅把自己看成是家族的救世主,而且還是某種復仇天使了。似乎是那個邪教引導他這樣想的……關鍵問題是,吉米死了,而殺她的是我哥哥。我不願將此事告訴別人……我知道你會保守秘密的。」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如果辜負了他的信任後果會很嚴重。她問道:「你母親知道你要告訴我這些嗎?」

他猶豫一下,然後說道:「是的。她同意了。」

「那麼那些謠言呢?……有人說你父親和吉米之間的關係也很親密。對不起,但既然我們已經開誠布公——」他猛地舉起雙手。「那是胡說,莉迪婭。是沒有人性的謠言。我不想做太多的解釋,因為這隻會火上澆油。不,與吉米發生關係的惟一的卡德威爾——其實一個就已太多——只有我哥哥。」

莉迪婭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朝門口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謝謝你,科爾。很高興你能這麼信任我。」

他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母親和我都認為你有權知道。當然我們私下也希望,這樣對你坦白后,你會同意沒有必要對這些事進行進一步調查,也沒有必要把這些寫進委員會的報告中去。」

莉迪婭點點頭。在目前情況下,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基本的事情了。但她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很快離開了。

莉迪婭離開后,科爾-卡德威爾拿起一台私人電話,接通了他母親的辦公室。「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還不錯,媽媽。我想莉迪婭終於明白沒有必要使我們的家庭秘密曝光。她是我們的朋友,媽媽,而且我相信她還是一個好朋友。」

「是的,我一直就知道這一點,」維羅尼卡-卡德威爾說道,「我要不是對這一點有信心,也不會推薦她擔任委員會的特別顧問。謝謝,科爾。我現在感覺好一些了。也許這一切最終都要結束了。」

「會的,媽媽。你知道,作為一個卡德威爾家族的人,我重新感到了驕做。我也是這樣對莉迪婭說的。你……」他的母親嘆了口氣。「從本質上說,這是任何人都具有的,科爾,為自己家庭所感到的驕傲……」

莉迪婭回到家中,洗完熱水澡后,開始坐下來收看晚間新聞。直到這時,她才開始有能力整理科爾-卡德威爾的話對她產生的影響。她對所有被牽涉到的人都深感同情,當然除了吉米-麥克南。但現在她的感情似乎起了變化。正當她要仔細考慮這一點時,電話鈴響了。

「你好嗎?」克拉倫斯的聲音問道。「有些事情想不通。你呢?」

「很好。希望我沒有吵醒你。」「沒有,我正在思考問題,這可不是令人放鬆的練習。」

「不錯。今天下午我去了健身俱樂部。」

「聽起來比我打發時間的方式好多了。」

「跟我一起去,莉迪婭?瑜珈、舞蹈、健身……」

莉迪婭不由自主地還在想剛才的事情。因為她一言不發,克拉倫斯在那邊問道:「嗨,你在聽嗎?」「是的,我在聽,對不起。我正在想你剛才說俱樂部有舞蹈班……你知道,我這一整天可能都是在跳舞。」

他笑了,可她打斷了他的笑聲。

「我是說真的,克拉倫斯。我剛剛意識到我可能被編排進了一出卡德威爾芭蕾。這種生與死的陌生較量可能正在使我變成一個瘋子。也許我也應該去參加一個邪教……」

「要是你那樣做了,親愛的,我會殺了你。當然,是出於愛。」

「晚安,克拉倫斯。我想你終於讓我的夢中有了些甜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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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會山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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