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鑽石!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床上那一堆玻璃似的東西。我撿起一塊,僅就重量來說,相當於一塊破瓶子的碎片。

「你確定嗎,蘇姍妮?」

「哦,是的,親愛的。我看過太多粗鑽石了,它們看起來也很漂亮。安妮——其中有些很獨特,我敢這麼說。這些粗鑽石隱含著個故事。」

「我們今晚聽到的故事,」我叫了起來。

「你是說——?」

「瑞斯上校說的故事。那不可能是巧合。他說出來是有目的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想看看故事的反應?」

我點點頭。

「對尤斯特士爵士的反應?」

「是的。」

然而,就在我這麼回答的時候,一個疑問湧現我的腦海。那故事到底是為了試探尤斯特士爵士,還是為了試探我?我記起了說故事的前一個晚上,我被巧妙地試探后所得的印象。瑞斯上校為了某種原因在懷疑著。然而他是從哪裡介入的?他跟這件事可能有的關聯是什麼?

「瑞斯上校是幹什麼的?」我問道。

「問得好,」蘇姍妮說,「他以身為大狩獵家而知名,還有,如同今晚你聽到他說的,他是勞羅斯-厄茲里爵士的一個遠親。實際上,在這趟旅行之前,我並未見過他。他常常往來非洲。一般都認為他身負秘密任務。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是一個有點神秘兮兮的人物。」

「我想他身為勞羅斯-厄茲里的繼承人一定得到很多錢?」

「我親愛的安妮,他一定是在四處遊盪。你知道嗎,他跟你配起來實在太棒了。」

「在你的船上,我無從下手追他,」我大笑說,「哦,你們這些結過婚的女子!」

「我們是有點意思,」蘇姍妮得意地說,「而每個人都知道我對克雷倫絲忠貞不貳——你知道,我的先生。跟一個忠貞的太太談愛是如此地安全而愉快。」

「克雷倫絲一定覺得跟你這樣的人結婚實在太好了。」

「哦,跟我生活在一起老得很快!然而,他可以總是逃到外事局去,在那裡他可以安安穩穩地戴上眼鏡,睡在大搖椅里,不怕我擾他。我們可以拍電報給他,要他告訴我們他所知道的有關瑞斯的資料。我喜歡拍電報,電報使克雷倫絲緊張不安。他總是說,寫封信就可以了,用不著拍電報。我不認為他會告訴我們什麼,他謹慎多慮得嚇人,就是這樣很難跟他長相廝守。這些不談了,讓我們回到配對的話題。我相信瑞斯上校對你很著迷,安妮,只要用你那對淘氣的眼睛瞄他兩眼就成了。船上的每個人都找到了對象,因為沒有其他的事可做。」

「我不想結婚。」

「你不想?」蘇姍妮說,「為什麼不想?我喜歡結婚——即使是跟克雷倫絲!」

我不以為然。

「我想知道的是,」我堅決地說,「瑞斯上校跟這個有什麼關係?他一定有所牽連。」

「你不認為他說那故事只是隨興所至?」

「不,我不認為,」我斷然地說,「他一直在緊緊監視我們。記不記得,有些鑽石追回了,但不是全部。也許這些是失落未追回的鑽石——也許——」

「也許什麼?」

我沒直接回答。

「我想知道,」我說,「另一個年輕人後來怎麼了。不是厄茲里而是——他名字是什麼?——魯卡斯!」

「不管如何,事情已有了點端倪。這些人想找的是鑽石。那個『褐衣男子』一定是為了想得到鑽石而殺害了納蒂娜。」

「他沒有殺她,」我厲聲說。

「當然是他殺了她,不然還會是誰。」

「我不知道。但是我確信他沒殺她。」

「他在她之後三分鐘進入那房子,出來時臉色白得像床單一樣。」

「因為他發現她死了。」

「但是又沒有其他人進去。」

「那麼是兇手早已在房子里,或是他以其他的方式進去。他不需要經過小屋,可能早已翻牆進去。」

蘇姍妮緊緊地盯著我。

「『褐衣男子』,」她思索著。「他是誰?我懷疑。不管怎樣,他與那地下鐵車站的『醫生』相符。他應該有時間除去化裝,跟從那女子到馬羅去。她和卡統要在那裡會面,他們都有著看同一棟房子的證書。如果他們事先小心地巧妙安排,使他們的會面在外人看起來像是巧合一樣,那麼他們早已懷疑有人在跟蹤他們。卡統仍然不曉得跟蹤他的人是那『褐衣男子』。當他認出他時,由於過度震驚,使得他身不由主地後退而跌落到電軌上。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明顯嗎?安妮!」

我沒作答。

「是的,是這樣。他從死者身上搜出紙條,在他急於離開時掉了紙條。然後他跟蹤那女子到馬羅去。在他離開那兒之後,他接著做什麼,在他殺了她之後——哦,照你的說法是發現她死了之後?他上那兒去?」

我仍然默不做聲。

「現在,我懷疑,」蘇姍妮思索著說。「有沒有可能他誘使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以他的秘書的身份帶他上船?這是唯一安全離開英格蘭,銷聲匿跡的機會。然而他如何賄賂尤斯特士爵士?看來好像他對他有某種支配力。」

「或是對彼吉特,」我不由地提示說。

「你好像不喜歡彼吉特,安妮。尤斯特士爵士說他是一個能力很強而且非常勤勉的年輕人。還有,真的,他也可能就像我們不喜歡他的那樣。對了,繼續我的臆測,雷本就是那『褐衣男子』。他已看過他掉落的那張字條。因此,就像你一樣因那個逗點而誤解了那些數目字,他先試著透過彼吉特而擁有十七號房,又在二十二凌晨一點企圖到十七號房去,結果在半路上有人刺了他一刀——」

「誰?」我插嘴說。

「契切斯特。對了,一切都吻合。拍電報告訴納斯比勛爵,說你已經找到了『褐衣男子』,那你就走運了,安妮!」

「有些事情你忽略了。」

「什麼事?雷本有一道疤痕,我知道——但是疤痕很容易偽造。他的高度、身材都吻合。你在蘇格蘭警場描述他的頭時,使得那位探長無力招架;所用的專有名詞是什麼?」

我顫抖著。蘇姍妮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博覽群籍的女子,然而我祈禱她可能對人類學的專用術語不熟。

「長頭顱,」我輕聲說。

蘇姍妮面露懷疑之色。

「是嗎?」

「是的。長頭顱,你知道。頭的寬度小於長度的百分之七十五。」我暢順地解釋。

一時沒有回聲。我正要輕鬆地喘一口氣時,蘇姍妮突然說:

「相反的叫什麼?」

「你說——相反的——是什麼意思!」

「呃,一定有相反的。頭的寬度大於長度的百分之七十五你稱之為什麼?」

「短頭顱,」我不情願地低聲說。

「這就對了,我想你以前說的是這個。」

「是嗎?那是口誤。我是說長頭顱,不是短頭顱,」我儘可能確信的說。

蘇姍妮搜尋似地看著我,然後笑了起來。

「你真會說謊,吉普賽女郎。不過如果你現在老實告訴我,可以省得費事。」

「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情願地說。

「沒有嗎?」蘇姍妮溫和地說。

「我想我不得不告訴你了,」我慢慢地說,「我並不覺得羞恥。你不能為了某件正巧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感到羞恥。他是這樣的。他是個可怕的人——粗魯而不知感恩——但是這些我想我能了解。就像一隻被鏈住的狗,或被虐待的狗,它會見人就咬。他就像這樣——兇惡、咆哮。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意——但是我的確在意,我非常在意。光是看到他就使得我魂不守舍。我愛他,我要他。那怕是上刀山下油鍋,走遍整個非洲我也要找到他,我要他關心我,我願意為他而死。我願作他的奴隸,為他工作,為他偷竊,甚至為他行乞借債!好了——現在你都知道了!」

蘇姍妮看了我很久。

「你很不像英國人,吉普賽女郎,」她終於說,「你一點也不像是個濫情的人。我從未見過同時如此浪漫而又如此講求實際的人。我從不會關心像那樣的人——可憐我——然而我還是羨慕你,吉普賽女郎。能關心別人是不錯的,大部份的人都無法去關心別人。你沒跟他結婚實在是他的大不幸。聽起來他一點也不像那種樂意在家裡控制住火爆脾氣的人!那麼,不拍電報給納斯比勛爵了?」

我搖頭。

「那麼你相信他是無辜的?」

「我也相信無辜的人可能被處吊刑。」

「嗯!是的。但是,親愛的安妮,你能面對現實,現在就面對它們。不管你怎麼想,他可能殺了那女子。」

「不,」我說,「他沒有。」

「這只是你的感情用事。」

「不,不是我感情用事。他可能殺了她。他甚至可能存此念頭跟蹤她到那裡。但是他不會用一條繩子勒死他。如果是他殺了她的話,他會用他赤裸裸的雙手掐死她。」

蘇姍妮有點發抖。她的眼睛贊同地眯起來。

「嗯!安妮,我開始了解你為什麼覺得這個年輕人這麼具有吸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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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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